火锅店的烫伤在顾明城给的药膏涂抹下，三天就结了痂。但我始终记得那日他攥着我手腕冲进洗手间时，衬衫下摆蹭上的红油渍像朵枯萎的玫瑰。
"这是进口烫伤膏。"他当时从西装内袋掏出铝管，金属管身雕刻着繁复的藤蔓花纹，"别用创可贴捂着。"
此刻我对着镜子涂抹药膏，凉意渗入皮肤时突然打了个寒颤。镜中倒影里，背后阁楼的门缝漏出一线昏黄的光——那扇门从搬进来就挂着铜锁，顾明城却说钥匙早就丢了。
手机在床头震动，是妈妈发来的语音："小记啊，农场最近要裁员......"后面的话被杂音吞没。我数着钱包里皱巴巴的纸币，这个月要再多接两个夜班。
凌晨三点从便利店下班，巷口的流浪猫被我的脚步声惊醒。月光把梧桐树影拓在斑驳的墙面上，忽然看见合租房窗口飘着缕缕青烟。心脏猛地揪紧，我抓着灭火器冲上六楼。
推开门却愣在原地。
顾明城赤脚站在客厅，黑色真丝睡袍腰带松垮地系着，手里端着鎏金铜香炉。青烟从炉中盘旋上升，在他眉眼间缠绕成诡谲的图腾。月光淌过他锁骨处的凹陷，那里竟也有一枚蝴蝶状暗痕。
"着、着火了吗？"我尴尬地放下灭火器。
他转身时香灰簌簌落地，空气里弥漫着奇异的檀香："安神香。"目光扫过我手中的便利店饭团，"你就吃这个？"
没等我回答，楼上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顾明城神色骤变，香炉"当啷"砸在地板上，他几乎是冲上楼梯的。等我追上去时，只见阁楼门锁断成两截，潮湿的木屑散落一地。
月光从气窗斜射进来，顾明城跪坐在记地泛黄的纸页间。他颤抖的指尖抚过一张旧报纸，民国二十三年的油墨印着触目惊心的标题：顾氏大少爷婚礼前夜失踪，疑与进步女学生私奔。
我蹲下时踩到个硬物，拾起来是块破碎的怀表。玻璃表盘蛛网般的裂痕中，穿阴丹士林旗袍的女子正在微笑——她抬起的手腕上，栖息着与我别无二致的蝴蝶。
"这是......"
顾明城突然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发疼。他眼底翻涌着我读不懂的情绪，像是暴雨前的海面："你究竟是谁？"话音未落，楼下传来钥匙转动声。
"小顾啊，上个月的水电费......"房东太太的脚步声停在楼梯口。顾明城迅速用报纸盖住怀表，我却看见他后颈的胎记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第二天在咖啡店打工时，我总走神。拉花缸里的奶泡漫出杯沿，领班王姐敲着收银台："十八号桌客人等十分钟了！"
端着摩卡转身的瞬间，我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睛。穿深灰西装的男人支着下巴，袖扣是两枚青金石："林小姐打算在我头顶浇拿铁？"
"陆医生？"我慌忙放下咖啡杯。这位常来买美式的客人是心理诊所医师，白大褂口袋里总插着支钢笔。
陆沉用银匙搅动着奶油漩涡："你最近是不是总梦见民国时期的场景？"我手一抖，糖罐差点打翻。他笑着抽出张名片推过来，"比如穿着旗袍在雨里奔跑？"
名片边缘突然被修长手指按住。顾明城不知何时站在卡座旁，黑色大衣肩头还沾着雪粒："陆医生对我的租客很感兴趣？"他语气温柔得可怕，我却看见他左手在西装裤袋里紧握成拳。
陆沉慢条斯理地收起名片："顾总说笑了，我只是觉得林小姐需要心理疏导。"他起身时贴近我耳边低语，"小心身边人，有些执念会吃人的。"
夜幕降临时，我在合租房发现阁楼门又被锁上了。但窗台上多了盆白玉兰，花瓣上凝着的水珠像谁的眼泪。正要伸手触碰，身后传来顾明城的声音："别碰，有毒。"
他斜倚在门框上抽烟，火星明灭间露出左腕狰狞的疤痕。那疤痕的形状......竟与旧报纸上描述的顾氏大少爷枪伤位置一模一样。
"民国二十三年冬，有人为心上人挡过子弹。"他忽然开口，烟灰落在白玉兰的根茎处，"你说值得吗？"
我望着他映在窗玻璃上的影子，恍惚看见个穿长衫的剪影。那个影子正在说："快走，月台第三根柱子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