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凌渊的伤口重新包扎完毕后，他又去了趟云渺宗。
他本要寻林婧霜，却在穿过月洞门时，鬼使神差地拐向了林玥卿院子所在的位置。
走进院子的刹那，他瞳孔骤然收缩。
青瓷香炉旁，素白襦裙的女子正被墨色雾气缠卷，那些黑气如活物般顺着她颈侧青筋攀爬。
霍凌渊足尖点地掠上前时，正见她唇角溢出一缕鲜血，整个人如断了线的纸鸢般向后仰去。
“玥卿！”
长剑出鞘的清鸣混着衣袂翻卷声，他左手持剑劈开黑气，右手已稳稳揽住那纤弱的腰肢。
触手一片冰凉，竟比他受伤时的体温还要低上几分。
霍凌渊心口一紧，指尖凝出淡金色仙气渡入她经脉，看着她唇色从青白转为浅粉，才惊觉自己掌心已沁出汗珠。
她睫毛轻颤着睁开眼，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男人紧抿的唇线。
那双向来清冷淡漠的眸中翻涌着惊涛骇浪，倒映着她狼狈的模样。
喉间腥甜未散，她想从男人怀中挣脱，却只能咳出几口血沫，半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林婧霜赶到时，正看见霍凌渊半跪在地，将林玥卿护在臂弯里。
一股怒气从心口炸开。
“为何厉师兄已喂姐姐服下塑魂丹，姐姐还会受到反噬？”她的声线骤然带上哭腔，“方才我来看望姐姐时，她明明在院中练剑，怎么霍师哥一来，便......”
顿了顿，她又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地模样。
“姐姐，我知道你对霍师兄还未彻底放下，但你已经抢占父亲的爱，抢占我的嫡女身份，如今，你还要抢占霍师兄吗？”
霍凌渊猛地抬头，眼中怔忪未褪。
林婧霜趁机上前半步，指尖轻轻覆上他握剑的手：“凌渊哥哥，今日我想了许久......其实你待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
她仰头望他，耳尖泛起动人的霞色，“若你不嫌弃，我愿与你......试试。”
男人握剑的手突然颤抖。
他看着眼前含情脉脉的少女，想起她当看救自己的模样。喉结滚动间，他已松开揽着林玥卿的手，转而扣住林婧霜的手腕。
“婧霜，此话......当真？”
她娇羞颔首的瞬间，霍凌渊已拽着她转身离去，全然顾不上躺在地上的林玥卿。
再睁眼时，鼻尖萦绕着苦艾与檀香混合的气息。
林玥卿望着仙医坊熟悉的帐顶，听见厉璟川端着药碗进来的脚步声。
厉璟川担心地看着她，听着她把事情经过说完，才叹了口气，严肃地看着她。
“今日路过蔷薇院角门，听见周姨娘屋内有男子争执声。“那声音......不似府中仆从。我隔墙听了几句，倒像在争些陈年旧事。”
青瓷药碗轻轻搁在案上，发出清响，“我便跟出去瞧了瞧，那男子是逍遥宗陆二郎。”
林玥卿指尖摩挲着锦被边缘，上一世的记忆突然漫上来。
上一世，她撞破周氏与外男私会，去告诉父亲的时候，却被对方反手扣上“诬陷嫡母”的罪名。
“璟川，”眸中淬着冰碴，“劳你带句话给陆公子——就说‘故人庭前雪，可忆当年约’。”
厉璟川前脚刚走，林婧霜便走了进来。
“姐姐猜猜看，”她踩着绣鞋走近床榻，指尖绕着垂落的帐幔转圈，面上尽是得意的神色。
“明日我就要与凌渊哥要正式缔约了，你说该穿霞帔还是翟衣？”
林玥卿不语，甚至没给林婧霜一个眼神。
这副漠然的模样刺得林婧霜指尖发颤，她猛地攥住对方肩头，金护甲几乎掐进对方皮肉。
“怎么不说话？是一想到自己的心上人要娶我了，疼得剜心挖肺么？”
“疼？”林玥卿忽然抬眼，那双总是含着清霜的眸子里竟浮起笑意。
“我只觉得可笑。当年明明救他的人是我，如今他却牵着冒牌货的手说海誓山盟——这样的眼瞎心盲，倒省了我日后抽身的功夫。”
林婧霜的笑骤然僵在脸上。
她盯着对方眼中明晃晃的讥讽，忽觉喉间涌上腥甜，索性撕去最后一层伪装。
“我是冒牌货又怎么样？那也你是自己命不好，怪不得别人，谁叫霍凌渊醒来后看见的人是我呢。”
“还有你那不中用的母亲，”她忽而尖笑出声，“不还是被我母亲略施小计就赶出了侯府？你如今不过是个被抽了修为的废物，拿什么跟我争？”
“霍凌渊爱的是我，父亲宠的是我，就连你那短命鬼母亲——”
她刻意拖长尾音，眼尾飞红似淬了毒的刀，“到死都没留住男人的心。你们母女俩啊——”
“都是没人要的丧家之犬。”
“啪！”
耳光声震得窗纸簌簌作响。
林玥卿的指尖还在发颤，却在看见对方脸颊迅速肿起的五指印时，忽觉心底腾起一股冷意。
她可以容忍旁人踩她的骨血，却容不得任何人碾碎母亲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丝体面。
“你敢打我？”
林婧霜捂着脸后退半步，她望着门口突然闯入的身影，忽然换上惯有的委屈神色。
“凌渊哥哥，姐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