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啊，没来由的说得这话，把怀月姑娘给惊成这样。
”两位娘娘正交谈着，瞥见秦怀月神情，倒是感到意外，苏妃忙关心她的情况，又顺带了点嗔怒，与旁边的焕嫔怪罪道。
“哎呦，也怪我这般口无遮拦怀月姑娘本就是专心功名考取女官来的，我这问题惊着了人家不是？”一旁的焕嫔见状，也忙收了刚才的话端，看向秦怀月，眼神里也带了些许歉意。
“怀月姑娘可别放在心上，我平日里得空爱描摹些山水，这儿倒是还有之前明炆帝送我的一只细狼毫墨笔，暂时也用不上，就当赔罪送你可好？”说完，焕嫔朝着门口挥了挥手：“枝画，一并取了来给怀月姑娘。
”“两位娘娘别担心，怀月无事。
”秦怀月听焕嫔这样礼数周道的来哄她，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回了她的话，悻悻带过。
想着方才焕嫔娘娘乱点的鸳鸯谱，秦怀月倒是有所深思起来。
其实她也并不是很懂感情是什么，对自己来说，婚配，大抵就是两个人就伴一起过。
本朝倒也会有很多时兴的话本子，还有阁楼里新写的戏曲。
数来数去，唱的都是那才子佳人离散叹，写的也无非是英雄美人共团圆罢了。
她得闲的时候翻来看，倒是觉得虽不如前世记忆里的那些新鲜，但也能无事的时候放空大脑，来休息休息。
每当穆青跟着她走在京城中时，总会看到些结伴而行的年轻夫妻，有些情侣的互动格外有趣，两个人明明都红着脸，人都挨到一起了，那手都迟迟碰不到一块去。
每到这时，她都会好奇，这两个人会是因为什么原因，什么方式，什么经历，而愿意献出一生，来与对方相伴的呢？只是这个问题从未有人给过她答案。
曾经倒是有一位同窗与她交好，因缘际会下，她与她的夫君相识相知又相伴，秦怀月倒是借此机会问过她这个问题，可对方只红着脸，推了推秦怀月，娇羞的说让她别再闹自己。
搜寻自己的记忆，曾经的人生中也大多是学习工作生活三点一线，毫无能够提供参照的答案。
见秦怀月面上没有什么恼怒的神情，焕嫔倒也是扯出来个笑容。
“怀月姑娘日日有要务在身，这诗集怕是抄了很久吧？”“回焕嫔娘娘,不打紧，怀月平日里上值时，也要沾了墨写一些字，只是在空闲之余，换了笔法来誊写一番罢了。
”焕嫔听她这么说，倒也舒了口气:“那倒也好，我这也心里整天忐忑着，盼了好多个天，等着你来送这抄本呢。
”正说时，院外倒进来一人，还未见面，声音倒是先传了进来。
“母亲，您来了焕嫔娘娘这里怎么也不跟黎清说一声，方才我去了梅咏宫找您，青蕊说您一早就来了焕嫔娘娘这里，让黎清一阵好找呢！”说话的主人进了来，刚一抬眼就见有一官袍女子，正斜斜坐在两位母亲对面。
见她一手举着茶盏，一手搭在坐前的大红雕花木几上，状似神游，黎清含笑问了上来。
“这位是就是怀月姐姐吧？”怀月听见有人对自己说话，回头望去，来的人竟然是黎清，这一出让她不由的好奇。
“我与公主今日头回见面，怎的知我名讳？”黎清公主见面前的女官一脸疑惑的看她，也忙坐了她身边，眼神充满着喜悦，转头就对着苏妃笑道：“母亲，这就是我先前为你说过的那位，秦相府家的怀月姐姐。
”“哦？那日我只听着焕嫔，跟我讲了翰林院如今的那位女检讨的名字，没想到你所说的秦相府家的女儿也是她？”苏妃微倾了身姿，将手靠到了顺手的地方，倒是又深深端详起秦怀月来，想看的再仔细一些。
“看来秦丞相不愧是当朝国相，前朝为明炆帝分忧也罢，倒是膝下还有你这位出息的女儿，真是令人羡慕。
”“是呢！”黎清欣喜道。
“我常去找慕离哥哥，有时候就会听他讲了你来着呢！说你天资聪慧，又勤苦卓绝，这才做了那翰林院唯一的女检讨，虽说如今国风开放，也有不少女官入宫当值，但你是独一份的厉害！”秦怀月骤然听她讲这名字，还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才想起那慕离本名来，原是当朝明炆帝亲封的异姓王，冀亲王府家的冀世子，纪慕离。
秦怀月之所以认识此人，倒是因为父亲的原因，冀亲王当年与秦丞相去了江都，也刚巧得以让秦怀月与他相识。
那时候还因为他的缘因，受到了好多照顾，也由此使得冀世子家与秦家相当熟络，平时若有什么喜事，双方也会亲自登门拜访，只是秦怀月倒是不知，原来六公主也与那冀世子有着颇有渊源。
现下看六公主与他相当熟络的样子，又想到方才苏妃说过，二人是青梅竹马的关系，想来两人必然是感情很好。
那边的黎清见秦怀月也带了笑看她，自己倒是也大着胆子起来。
“我一直都盼着有机会能见你，没想到今日倒是赶巧，这一见，你果真如我想象中的清秀美丽，看着就是饱读诗书的样子。
”面前的黎清一脸笑意凑了过来，只当她是自己亲姐姐对待。
六公主现下堪堪十六岁的年纪，倒是像刚开放的花儿般，微微透出来些少女气，莞尔一笑的样子看着的确是灵动可爱。
见如此美丽的少女居然直言不讳的夸自己好看，秦怀月倒是也多少有点经受不住，被讲的脸薄了起来。
“公主既然盼着见你，肯定是有她的理由吧？”焕嫔在旁边看这两个姑娘一来一回，也开口道：“黎清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怀月姑娘来帮忙？平时倒都不这样，怎的今日这般嘴甜？”“既然焕嫔娘娘这么说，那我就直说了。
”黎清颇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着头，一只手捏着鹅黄色的裙角攥了又攥。
“其实，我想让怀月姐姐得空教我些诗书。
”听她说了这番话，其实秦怀月心里头还是对六公主有些敬佩的，毕竟在任何时候，愿意读书的人都值得夸奖，何况是这些从小就养在深宫里的孩子。
苏妃听六公主这样讲，倒是不知道这孩子怎么突然开窍，居然想要想学习。
“黎清不是一贯只爱看民间那些话本子吗，怎么今日倒想起来学习这事了？”“母亲你就别问了。
”黎清见苏妃像是要盘问个清楚的样子，忙止住了她，这样说着，面上似是已经带了点羞意。
“这俩姑娘倒是差不多大，我看刚好黎清已经在公主府上住了，怀月姑娘要是平日无事，倒确实是可以来找公主教学。
”焕嫔见六公主这般，想着必然是有她自己的想法，倒也没再追问：“只是不知，怀月姑娘你愿不愿意？”秦怀月看六公主当下这副女儿态，当做是她念着方明川是当年的状元郎罢了。
京中暗恋他的人不少，其中也不乏学问高深的才女，当朝许多优秀的女子都可以入朝为官，公主想必是见他优秀，心下想着努力争一番，也好与他相配罢了。
想到这里，秦怀月了然不少，便道：“既然公主说了，怀月也不好拒绝，若是平日得了空，公主差人来秦府知会一声就好，我自然会带了诗书前来。
”“如此便好，也好让黎清沉一沉她那个闹腾的性子。
”苏妃听秦怀月愿意来，倒也舒心不少：“黎清既然这样讲了，可别辜负了怀月姑娘的一番辛苦，可要好好学。
”“是，母亲。
”黎清见母亲也同意，面上兴高采烈，也忙应了下来。
秦怀月今日的确是头次跟六公主说了这么多话，也算是初步了解了她的为人与性格。
若说曾经在民间听多了六公主美貌非常的言论，那当下与她近距离接触过后，倒是觉得她还平添了一丝可爱来。
想到这儿，秦怀月自己也是咂舌，为自己平日听多了那些谣言，而潜移默化形成的刻板印象懊悔不已。
既然公主有求于她，那平日里若有闲暇，必然也会来找她帮上一帮。
秦怀月待会还要回去藏文阁，所以把诗抄放在焕嫔娘娘那里便退了出来，中途六公主倒也赶着回公主府，便与苏妃道别之后，跟秦怀月顺路了一阵。
“怀月姐姐平日里都是步行过来焕嫔娘娘这里的吗？”见面前的女官与她道了别，便转身要走，六公主忍不住出声喊住了她。
“姐姐就坐我的马车来吧，反正马车脚步快，我叫车夫中途经过那藏文阁就好。
”虽说藏文阁离得不远，但既然有现行的马车摆在面前，秦怀月倒也不好推脱，面上也喜悦不少：“既然如此，那我就幸不辱命了。
”这倒是也省的自己空用两条腿走回去了。
上车之后，秦怀月心觉，黎清倒真不愧是当朝的六公主，连坐的马车都是豪华非常，中间摆有一小桌，还放了些时果点心之类路上解闷的吃食。
见秦怀月应下，陪自己坐上来马车，黎清也开心的把零嘴推过去些与她分享：“姐姐就当坐自己家的马车，不用多和黎清客气。
”说完，用一双明亮的眼睛端详起了她。
“姐姐，我曾听慕离哥哥提过你多次，次次都是夸奖，所以一直以为他心悦你，还傻傻的穿上官袍，想变成他说的那些优秀女子的样子，妄想他能多看我几眼。
”说到这里，黎清面上已经是带了苦涩之意:“直到今日我才发现，姐姐的确是个值得我学习的人，我为之前不懂事的做法向你道歉。
”秦怀月倒也并未觉得这是什么值得道歉的事情，只觉得公主内心敞亮。
“公主这道歉我可受不得，若是你真觉得有歉，那下次我要是叫你温书学经，你只要听了我的就好。
”六公主见她这般说笑自己，心里疏解不少，也随着嬉笑起来，两个年龄相近的女孩，关系因此拉近了不少。
只是秦怀月倒是发觉方才她话里的不对劲，微微一顿:“你刚才说？那慕离？”见方才一嘴代过的名字就这样被提了出来，黎清也有些脸皮薄，微微红了些:“是，是他，我想跟你多学习，正是因为他……”少女的心思不言而喻。
“……”秦怀月只觉得自己的感情系统全点在了考学上，原来是她错看了她与方明川这两人，不由得面上一阵难看。
这感情上的事，怎么比书本还难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