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传奇魔法师撰写的书，她看入迷了，一直翻到了最后一页。
他是赫赫有名的传奇人物，精通武器的锻造工艺。
在版本更新后，极少数幸运儿领取任务，完成后可以得到他制作的武器，而这些武器对亡灵的攻击伤害有增幅。
除了玩家们的人海战术，还有什么能够帮助她赢得这场战争？莉莉娅苦思冥想。
忽然脖子后痒痒的，她往后看去，一只手横亘在椅背，青筋横亘在手背，它的主人是中途休息的亨里埃塔。
男人俯身贴近，目光看向书封，一字一字地将书名念出来：“《普希奥法术基础》”“啪，”的一声书被合上。
头往右偏，将两人距离拉开，起身走到墙边，将它放在书架的原先位置上。
一转身，被躯干和四肢围住，连同身后的书架连在一块，将她环在中央。
头稍抬起看过去，眼看着男人蠢蠢欲动，就要低头吻下来，莉莉娅扒住他的手臂，手掌接触到细碎刮擦的衣料，手掌拍向肩膀，将他推开，往前走去。
“我有话要和你说。
”“小哑巴有什么事要和我说？”男人反抓住她的手，离开不成，她转过身，顺势将手臂环放在她的腰间，用力搂紧，两人便贴在一起，无法用力喘息，面面相觑。
莉莉娅的头脑放空了一下，她觉得，要是他非要这样才愿意好好说话的话，也不是不行。
“你不是很在意我怎么知道皇帝和教皇会死吗？”“原来是这个，你说。
”腰间禁锢着的双臂稍微松开，她有了一点呼吸空间，头侧过往下看，使得男人只能看到浓密茂盛的卷发，和头顶的发旋。
“它是曾经寄生在我身上的亡灵发出的预言。
”“嗯。
”男人并不惊讶，她抬头望去，一想到他有能力将自己从骑士团中救出来，自然也有能力知道这个消息。
她继续说：“它附身在我身上三年了，还做出过很多预言。
”“都一一对应了么？”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她硬着头皮说：“一一对应了。
”说到这她有些心虚，不知道它最终去了哪。
她当时陷入昏迷，醒来后亡灵就已经不见了踪影，询问亨里埃塔也没有任何回应。
不知道对方是死亡还是逃跑了，它摄取了她的记忆，如果那些信息被泄露，情况会变得更糟。
她的纠结，西普里安看得真切，却并不揭穿。
他并不全然相信预言说。
既然它会预言，又能一一对应，它怎么预料不到自己的死亡呢？她还有事瞒着自己。
“好，小哑巴还有什么事想告诉我的？”莉莉娅恼羞成怒地抗议：“我不叫小哑巴。
”看见对方憋着笑意的脸，明白他是故意使坏，气得掐了一把对方的胳膊，拧出红印。
不出意料对方又是一阵猛笑。
她撇撇嘴：“当时只是迫不得已。
”“我知道。
”谁让老公爵那个变态，在这座庄园里酝酿的红色恐怖，浑身都是筛子做过一桩桩错事却不准任何人提起。
别说她了，连他这个亲儿子不也是这样吗？明明是个话痨，却偏偏忍下来，装作沉默寡言的样子。
只有老头不在的时候，才敢背地里悄悄释放天性。
“以后别这样叫我了，叫我的名字。
”他半天没回应，莉莉娅抬眼看去，发现他专注地盯着自己。
那张脸忽然凑近来，嘴巴贴了上来，正落在她的唇上，莉莉娅沉默地想张开嘴拒绝他，就紧接着撬开双唇凑了进来，舌头在口中肆虐。
她不满地拍了拍他的胸口，差不多满意了，男人才松开，莉莉娅脸颊红霞一片，用力推开肩膀，挣开怀抱。
眉目之间都是嫌弃，虽然她也没太抗拒，但这还在聊事呢。
莉莉娅：“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西普里安：“我怎么样？”“算了，你就坐在旁边吧，别靠过来了，我有正事和你说。
”他又想走近，莉莉娅皱着眉头，在死亡注视下，还是老实地坐在另一旁，手放在膝盖上，饶有兴趣地听她说话。
莉莉娅：“你多久出发？”他不说话，于是莉莉娅接着说，她并不在意他的回应。
“这是我从它那听来的消息，不管你信不信，我讲给你听。
”“你会赢下这场战争，但就在即将胜利的时候，新上任的小皇帝会接连下诏，令你回来救驾，你不得不放弃追击。
”“你调走兵力导致边境更空虚，兽人从东部一路直冲首都，小皇帝被追杀到米迪城下，所幸你赶了回来，击杀叛军，迎回了小皇帝。
”“你胜利了。
但这只是开始，因为这次经历，皇帝决定将首都南迁，来到更安全也更有利于防御的欧兰。
”莉莉娅继续回忆，男人的脸上逐渐变了神情，她接着说：“但由于山脉的隔绝，南迁的首都难以有效控制西部广阔的土地。
”她感到右眼有些酸涩，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继续往下说：”当兽人族跨过尼恩河，西部行省再无艰险可守。
”“异族不断入侵，而兵源已经很匮乏了，为了打退四面进攻的侵略者，你一再抽调西部地区的兵力，导致了当地防线薄弱，引发民众的不满。
”“巨人族穿过沙漠，袭击了南方粮仓，在多重猛烈的进攻下，你作为军事将领，疲于奔命到处奔波，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由于帝国的财政越发困难，你不得不自己征集粮草和金钱去支撑战争。
随着一场场胜利，你的名声甚至在一度盖过皇帝。
”“但新继位的小皇帝可不是什么善茬。
”西普里安打断了她：“等等，你的眼睛。
”莉莉娅接过对方递来的丝巾，可能是没睡好，感觉有点酸涩，她一只手擦着右眼，凉意将不适压下，她继续说。
“你引发了皇帝和元老院的猜忌，力量被夺走。
亲属被杀、皇后被废弃，军团在首都的亲人也惨遭杀害。
屠杀持续了一整天。
小皇帝被怂恿，将你立为全民公敌。
你在外征战的时候，得知这个消息。
”“士兵们都非常愤怒，希望你杀回都城报仇，你拒绝了。
”她嘲讽道：“可怜你多么忠诚于帝国，最后被自己人所杀。
当敌人来袭时那些人装聋作哑，事成后来争权夺利。
”“你不愿让岌岌可危的帝国更加混乱，结果士兵和你离心离德，你不慎病亡，下属继了你的位置，向首都攻去。
”眼睛充血、肿大，逐渐变得难以忍受，液体浸出，透过了丝巾，将手指染上鲜血，她感到指尖粘稠，取下来一看，才发现红色血迹。
右眼被一片红色笼罩，看不清景象，眼前仿佛有一团雾。
西普里安紧张地扑过来，抱住她的头颅：“别说了，我去喊医生。
”她住了嘴，走到镜子前，看了半晌。
眼疾没有再恶化，擦干血迹后，有些无神。
“没事。
”她说。
转动视线，虽然有些模糊，仍然能够看清轮廓。
医生赶来后，没检查出问题，只给她蒙上了半边眼罩，让她暂时休息。
等他退出去后，两人坐下，她逐渐感到疼痛消去。
见她想要开口，西普里安阻挠道：“别说了。
”他的突然转变让莉莉娅感到诧异，反问：“为什么？”“神明的旨意不可以透露，莉莉娅，你泄露天机被惩罚，所以不要再说了，你告诉我这些，已经足够。
”清水洗净后，仍有部分血迹留在指甲边缘，她瞥了一眼手上，并不在意。
她是个无神论者，不相信什么神罚。
更何况，就算是神罚又怎样，祂决心要让文明毁灭，她就必须按照对方的想法走吗？这个游戏世界，她真的是受够了。
声音再次毫无波澜地响起：“他们把你杀死了，却再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统领军队，帝国的结局是四分五裂，内战频发，各地自立为王。
”“统一的帝国将成为过去。
”这一句是她编的，游戏里还好好的。
莉莉娅站到男人的椅子后，俯身说：“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功臣易溶于水’。
”男人的目光竟有一丝凶狠，莉莉娅的手指向衣袖的家族徽章上，她低下头，才发现血珠掉落在衣料上。
她仰头望天花板看，却没看见渗漏，直到感觉到液体淌过自己的脸。
右眼的纱布被血浸泡，染成通红，布料兜不住血液，从缝隙中冒出来。
疼痛感此时才传来，她一下子稳不住身体了，就要朝前倒下，被西普里安从身后抓住，靠着他的腿上坐了下来。
男人关心地问：“怎么了？”她此时说不出话来，全力压抑自己喊叫的欲望，摇了摇头，顺势躺在男人怀里，头侧面垂下。
男人的下巴搁置在头顶，她有些头晕目眩，停顿了好一会儿。
“作为告诉你这些事的报酬，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
”“我要钱。
”“用来做什么？”莉莉娅：“组建军队，建立实验室。
”“瘟疫……你要尽快处理了，不然最后会死几百万人。
”“好，我答应你。
”声线颤抖，一侧银灰色的眼睛目光凌冽，她又想起魔域里那些不听指挥的将领：“至少削弱他们的势力，否则早晚会被他们害死。
”“嗯。
”西普里安将她说的话记了下来，虽然还有待验证，但心里有所触动。
战争即将开始了，他希望将她带在身边。
她一下子有些疲惫地喘了口气，男人感受到，两人许久没有说话，直到怀中躯体开始控制不住颤抖，他才反应过来，转身看向她的面部，震惊又痛苦地喊：“你的眼睛！”西普里安伸手想要揭开眼罩，又害怕暴露在空气中造成伤害，匆匆站起身，跑到门边，嘱咐侍从，让他尽快叫医生来。
他们再来，包裹头部的眼罩被揭开，一部分血痕已经在脸上冷却，变得黯淡，而莉莉娅的右眼也被彻底毁灭，眼球消失，眼皮凹陷进去，贴合在一起，呈现黑色。
医生给她上了一点镇定剂，她逐渐感到平静，躺在床上，甚至还有余力说话：“很难看吗？”“别说话。
”西普里安只简短地警告，如果她还不听话，他不介意堵住她的嘴。
很遗憾的是，经过诊断，她的右眼已经没有恢复可能。
事情如此巧合，看来想要改变剧情走向需要付出代价。
西普里安站在床前走来走去，不断地和医生沟通，讨论着各种治疗手段。
剩余的那只眼睛像漂亮的弹珠，看向窗户外的天空，云团在低空挪动，绿色枝叶生长得繁茂，鸟儿仍然在鸣叫。
如果这就是神明要她付出的代价，那她接下挑战。
就算这片大陆不会再有不断死而复生的大军，玩家不会出现；如果家再也回不去，也许守护如今的家人就是最后的心愿。
她不愿再重演当初的遗憾，不允许他们死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