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重生2004:独行文坛 > 第403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知人知面不知心!
“最近有‘可疑’的稿件,一律转到我的邮箱里来!”王占军郑重地对编辑们交代道。
作为《十月》杂志的主编,要说对最近的《收获》和《当代》不眼红,那是违心话。毕竟在纯文学没落的今天,一期杂志能卖上六七十万册,顶得上一年的销量,可以帮社里解决不少问题。
比如杂志里的广告。
这几年愿意在文学期刊上打广告的产品和商家越来越少了,剩下的都是一些老关系户,一年也花不了人家几个钱,就都先放着。
以往还能碰到一些愿意在杂志里面夹印彩页的,现在也基本没有了。
毕竟一期杂志就那么几万份销量,还不如一个市级电视台的观众多,还肯在上面投放广告,真是情怀大于宣传了。
但是有了张潮投稿带来的流量就不同了!
《收获》和《当代》在刊发张潮的前都提前联系了广告主,当期杂志都夹了彩页,赚大发了。
杂志社有钱了就能从容地干很多事情,比如组织作家采风、办个新奖项、增发几期副刊……这些都能让杂志社以后约稿变得容易一些。
更关键的是张潮的能帮助杂志赢得年轻的读者。
文学固然是信仰,但是主编不仅要给杂志的质量把关,还要想办法提高杂志的销量,这样工作才算合格。
眼下张潮的两篇稿子已经分别投给了《收获》和《当代》,“纯文学四大名旦”里只剩下《花城》与《十月》没有收到他的投稿了,这确实让人有些挠头。
要知道《花城》和张潮之间颇有情分……
“那什么样的稿件算是‘可疑’的?”年轻的编辑徐畅畅问道。
王占军耐心地答道:“像是张潮的的,都是‘可疑’的。”
接着他进一步解释道:“很明显,张潮这一系列都是对短篇名作的戏仿,借用篇名来写自己的故事,而且这些故事都和他对未来的设想有关。
《最后一课》《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看来他比较倾向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这个时间段的作品,所以要格外注意。
大家都说说看,他后面会戏仿哪一篇?”
徐畅畅
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的是,她当初决定考研,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张潮——作为死忠书迷,她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能审到张潮的稿子,然后在见面时说一句:
“你知道吗,我等你的这篇稿子已经x年了!”这个“x”是随意数字,不过越小越好。
不过真进了杂志社,她就知道这个目标有多么遥不可及了。著名作家们都有自己的编辑朋友,轻易不会向其他人供稿;年轻一代则有自己的玩法,只偶尔向传统文学杂志投稿。
等到她能审到张潮的稿子,不知猴年马月了。
但没有想到现在这个机会就来了……不过她很怀疑自己这封暮气沉沉、格调老旧的约稿信,张潮估计看了收件箱显示的内容概要,直接就把自己拉进黑名单了。
不行不行!
徐畅畅想了半天,又敲下一行文字:
【张潮:
你好哇!这是一封约稿信哦!我是徐畅畅,《十月》杂志的编辑。不过听说我们老大都约不来你的稿,我这个小卒子就更不可能啦。
但别急着关掉页面,咱们没有约稿的缘分,总有聊一聊文学的缘分吧?我想谈谈我自己对你最近两篇的看法……】
徐畅畅写下这个开头的时候还十分紧张,她不知道这种“不稳重”的风格是不是真的会引起张潮的注意,更不知道自己写的作品观感张潮有没有耐心看。
要知道现在各种研究张潮作品的文章、论文可以说到了汗牛充栋的地步。中文系的毕业生尤其喜欢用张潮的写当代文学课小论文和毕业论文。
不过随着自己思绪的展开,徐畅畅敲击键盘的速度越来越稳定,表达也越来越连贯——
【你笔下的县城教师张潮,像极了我们身边许多被时代推搡的中年人。我想起老家中学的数学老师——去年他辞去编制,开了一家牛肉面馆,还挺受学生欢迎。
但里的张潮没有这样的退路,他南下深圳后卷入的教育乱象,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划开了我们习以为常的“内卷”表皮。】
【您用《最后一课》这个经典标题,却讲了一个完全反向的故事。都德笔下的韩麦尔先生用最后一课守护民族尊严,而您的张潮老师却在最后一课上失去了尊严——这种荒诞感让我脊背发凉。更刺痛的是,这种荒诞正在逐渐成为现实……】
【不过,我也有小小的困惑。后半段关于教培行业的描写,比如家长逼迫孩子吃“天才药”、教师带学生去风月场所,这些极端化的情节虽然冲击力十足,却让我担心普通读者会将其视为猎奇故事。
或许在现实与荒诞的平衡上,你走得太快,把部分读者落在了隐喻的迷雾里。】
【你用茨威格的经典篇名包裹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这种反差本身就像小杨为了见母亲而专门打扮自己、购买鲜花和礼物:粗看是主角对世俗规则拙劣的模仿,细品却是精妙的解构。
当中的“陌生女人”从痴情的女子变成“逼子”的母亲,当情意绵绵有的书信体变成张牙舞爪的红色疤痕,你真的把文学史的幽灵召唤到了城中村的握手楼里。】
【不过这篇最后的反转——小杨最终发现母亲是因为要向他索要肾脏才给他写信,而他又早把自己肾脏卖掉了——那种戏剧化的反转虽然令人震惊,却也有些脱离现实生活的逻辑。
因为现实中的悲剧往往更沉默——我采访过的留守儿童,他们大多不会遭遇如此极端的生活,而是在日复一日的忽视中慢慢枯萎。
或许下次,您可以试试用更克制的笔触,去写那些没有爆点的疼痛。】
【不过两篇最让我震撼的,是您对“同名异境”的运用。《最后一课》里的张潮老师与您共享名字和家庭背景,就像在文字里埋下一面破碎的镜子。
当读者试图拼凑镜像的完整图景时,会不自觉地代入作者的视角,这种危险的游戏让我想起博尔赫斯。但您比他更狠——博尔赫斯用迷宫困住读者,您却给每个迷路的人发了一把手术刀。】
【如果非要给这封信加个结尾,我想借用您在《原乡》里写过的一句话:“所有寻找故乡的人,最终都会成为故乡本身。”
现在的你,大概正在用文字建造一座新的“故乡”,那里既有卖肾少年的眼泪,也有金牌教师的灰烬。而像我这样的年轻编辑,正偷偷从您故乡的围墙外捡砖头,想着哪天能盖出自己的小房子。
所以无论希望如何微渺,我仍然希望能为《十月》杂志,约到你的新作!】
不知不觉,徐畅畅就写了近3000字——这恐怕是《十月》杂志有史以来最长的约稿信了!
敲下最后一个字符以后,徐畅畅都不敢检查有没有错别字,近乎是闭着眼睛点击了「发送」按钮——她深怕迟上一秒钟,这股勇气就会消失。
等到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徐畅畅才睁开了眼睛。
十五分钟后,《十月》杂志的编辑办公室里,响起了一声尖锐、高昂的年轻女性的尖叫声——
“啊~~~~”
不仅把同事们都吓了一跳,也把在主编王占军吸引出来了。
他看清尖叫的人以后,有些不满地道:“小徐,不要一惊一乍的,成何体统!”
徐畅畅这时候说都不会话了:“主……主编,快……快来看……”声音带着颤抖,仿佛就要哭出来似的。
王占军心里一动,一个他压根就不敢想的念头挤开心脏的缝隙,顺着动脉,涌入大脑:“不会吧……”
他再也顾不得仪态和其他同事一样的目光,快步走到徐畅畅的办公位前,沉声问道:“怎么了?”
徐畅畅用发抖的指尖对着自己的电脑屏幕,王占军顺着看过去,只见老款17寸crt显示器发黄的屏幕上只打开了一个邮箱页面,由于是「1024x768」的分辨率,所以字体显得有些粗糙,不过还是能看清上面的每一个字——
上面也只有一个字:
「好」
王占军霍然回头看向徐畅畅,难以置信地问道:“他的?”
徐畅畅点点头。
王占军俯下身,先看清了发件人的地址,果然是一行熟悉的英文字母,两个小时前他还亲笔抄录过。
接着又看到这封邮件有个附件,标题赫然是:
《画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