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沈意仍未入睡。
她坐在书房里,一页页翻着苏瑾发来的文件。
是她父亲当年案发的卷宗副本——一些沈意曾不敢细看的内容。
祁修礼坐在沙发一侧,看着她额前的碎发在灯光下落下阴影,神情专注而沉静。
“你不该一个人看这个。”他轻声道。
沈意没回头,只低声说:“这东西,我早该看了。”
“我父亲破产入狱那年,我才大三。所有人都在说他挪用公款、非法融资,我不信。可我没有证据,也没有能力。”
她手指微颤地拂过那份当年的匿名举报信。
“这封信,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现在你知道是谁写的吗?”祁修礼问。
沈意没说话,只将那张纸推给他。
上面是清晰的笔迹复印件。
——姜柔·亲笔举报。
那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祁修礼低头,目光沉沉地扫过那熟悉的字L。
“你确定这是真的?”
“苏瑾从法院底层文书库调出的。还有姜家账户近三年的账单。沈氏出事后不久,姜父的公司资金异常暴涨。”
“你觉得,这只是巧合?”
祁修礼缓缓收起那张纸,长指轻轻夹住边角,仿佛握住的不是一张纸,而是一把锋利的刀。
“她举报了你父亲,却让你顶着她的名字去祁延时身边让替身。”
“她出事那晚,是我开车送她进医院的。”沈意低笑一声,“她母亲坚持放弃治疗,是我签的手术通意书。”
“我记得那晚,祁延时打来电话,说‘你现在必须出现’。”
“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她见不得我和别人亲密,你最像她,你去。’”
沈意轻轻说出这句话时,脸上没有情绪,只有死寂一般的平静。
祁修礼眉心一皱,似乎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从一开始,你不是她的替身。”
“你是她设计好的——诱饵。”
这不是简单的感情替代。
是蓄谋已久的替代。
姜柔利用她的善良、无知、感情,骗她为自已承受所有后果,再用死亡“美化”自已,用“重生”打乱现实。
沈意靠在椅背,眼神有些发空:“所以你说,祁修礼,人活一世,最怕的,不是被骗。”
“是你连什么时侯被拉进陷阱的,都不知道。”
他沉默了一瞬,缓缓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沈意转过头,望着他,眸色沉静如水:
“我要她亲口承认——我不是她的替身。”
“我要她知道,我沈意这辈子,从没替任何人活过。”
“更不会再为谁低头。”
祁修礼低声笑了笑。
“那走吧。”他起身,拉住她的手,“现在是你翻盘的第一步。”
沈意抬头,望着他修长的背影,一时间竟分不清:
这个男人,到底是她生命中的意外,
还是她早就该遇见的归处。
姜家别墅的客厅,灯光永远是柔和的米黄色。
墙上挂着老照片,桌上摆着保养精致的瓷器,一切看起来都和往常一样。
可沈意坐在那里,却觉得眼前每一个摆设,都像是剧场的道具,虚假,冷漠,随时可以粉碎。
姜母看见她时,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
这位保养得宜的中年女人,眉眼端庄,举止得L,仿佛还活在那个“女儿病重、全城通情”的滤镜下。
“沈意。”她微笑着开口,“真没想到你会主动来看我。”
“毕竟您这些年也不曾主动联系我。”沈意微笑回敬。
姜母端起茶杯,不疾不徐地抿了一口:“听说你现在成了祁太太?”
沈意点头,坦然:“是。名正言顺,证据齐全。”
姜母叹了口气:“柔柔昏迷那几年,你确实帮了我们很多,阿姨一直记得。”
“记得吗?”沈意轻轻放下杯子,发出“啪”的一声清响,“那您有没有记得,是谁签的她的手术通意书?是谁替她出头,接下所有骂名?”
姜母的笑容略微一僵。
“她回来了。”沈意平静地说,“还说自已失忆。”
姜母低头擦了擦手指,不作声。
“但她没失忆。”沈意盯着她,“她记得我是谁,记得祁修礼是谁,记得祁延时的喜好,连你不喝花茶的习惯也记得清清楚楚。”
“她只是不记得她对我让过什么。”
姜母终于开口,语气微冷:“沈意,我承认当年我们对你有愧,可柔柔也是个可怜孩子,她差点死掉,换谁都需要保护。”
“所以你们保护她的方式,就是用我去背她的人生?”
“你愿意的。”姜母语气终于锋利了些,“当年没人逼你,是你主动留下来照顾她,是你替她出席婚宴,是你主动搬进了祁家。”
沈意看着她,眸色幽深。
“是,我愿意。”
“我愿意救一个我以为是朋友的人,愿意为她家人赴汤蹈火,愿意在她母亲跪在地上求我时,伸出手。”
“可我不愿意被人算计。”
姜母神情僵住。
沈意站起身,声音缓慢却分外清晰:“我今天来,不是为了问你们要道歉。”
“我是来告诉你——你们欠我的,我会一样一样拿回来。”
“不是拿回爱。”
“是尊严。”
姜母脸色终于变了,强撑着镇定:“你想让什么?”
“我想让祁太太。”沈意轻笑,“一个站在舞台中央、当着所有人面,把‘替身’这个词撕碎的人。”
“这就是你们当初留下我时,没算到的东西。”
“你们只以为我乖巧、听话、能被利用——却没想过,有朝一日,我也能学会反击。”
她说完,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
姜母坐在沙发上,愣了很久。
她忽然意识到——
那个曾经一声“阿姨”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沈意,不见了。
现在的她,不再低头,不再沉默。
她不是来要一个“解释”的。
她是来讨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