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延时站在窗前,眸色阴沉。
他的手中握着一张照片,是今天早上祁母摔在他面前的。
照片上,是沈意和祁修礼从民政局走出来的背影——
阳光下,她穿着一身淡色连衣裙,头发随风轻扬,而祁修礼握着她的手臂,随着她下台阶。
那动作……明明是盲人应有的习惯,却莫名看起来亲昵得刺眼。
祁母怒拍桌子:“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能把她让给你哥?你知道修礼要这个婚姻,是为了对付谁吗?是我们祁家啊!”
“我没让她。”祁延时低声开口,嗓音冷得像冰。
“你没让她?你亲手把她撵出去,撕了婚证,还当众羞辱她,现在她进了你哥的门,你怪谁?”
祁母气得脸色发青,“你要是还认我是你妈,就把她给我抢回来!她成了你嫂子,这以后家宴怎么见人!”
祁延时没说话,只是那双一直冷淡疏离的眼睛,此刻却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抬手,打了个电话。
“查沈意的联系方式,我要见她。”
沈意接到电话时,正准备出门。
她今天要去医院,祁修礼有一场重要的学术汇报,她答应过去配合“夫妻作戏”。
“什么事?”她语气平淡。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响起熟悉却低哑的声音:“你连我哥哥都敢碰,沈意,你是真不知廉耻?”
沈意顿了一秒,随即轻笑:“祁延时,我什么时侯需要你来评判我的廉耻了?”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你知道他跟祁家什么关系?”
“你又算什么?”她打断他,声音清清冷冷,“你当众撕我结婚证的时侯,有没有想过廉耻两个字?”
祁延时的呼吸有一瞬卡顿。
她却不给他缓和的机会,语调越发冷:“你把我当替身三年,我现在不过换了个人——这一次,祁太太,是我自愿的。”
“你嫁给他,不就是为了气我?”他咬牙。
“你高看你自已了。”沈意语气平静得近乎残酷,“你不配。”
她说完这句话,果断挂断。
手机屏幕暗下的那一刻,她忽然觉得一身轻松。
原来,放下一个人,不是轰轰烈烈的告别,而是在他贱得让你觉得再动感情都是脏的时侯,彻底清醒。
沈意走进医院时,祁修礼正坐在会议室门口,安静地等待。
他今天穿了浅灰色衬衣,轮廓分明,眼神空寂。
“你来迟了。”他淡淡道。
“有人耽误了我几分钟。”她走过去,帮他整理衬衫领口的领带,动作自然得像是真的妻子。
祁修礼一顿,眼神微敛:“是谁?”
“我前夫。”她笑了笑,“他说我不知廉耻。”
他没有回应,只抬手扶了她一下手腕,引着她往前走。
在别人看来,就是一对恩爱夫妻,丈夫L贴,妻子乖顺。
她站在他身旁,配合地浅笑,掌心却微微出汗。
下一秒,祁修礼低头,贴近她耳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那你想让我,帮你一起——不知廉耻吗?”
沈意怔住,回头看他。
男人的脸近在咫尺,轮廓清俊,神情却一如既往地淡淡的,像是在闲聊。
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他到底是看不见,还是……根本看得比谁都清楚?
会议室内,祁修礼的学术汇报正如火如荼地进行。
沈意坐在一侧,安安静静地陪着,面带浅笑,仿佛真的是一位温婉L贴的医生夫人。
这场合原本不需要她发言,只要她坐在那里,就足以稳定那些虎视眈眈的目光。
“听说祁医生结婚了?”
“是啊,还是沈家那位小姐,真没想到她会从祁延时那边……转到了祁医生这边。”
“女人嘛,也不过是找个更稳妥的依靠。”
角落里的窃语并不刻意掩饰,沈意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面不改色,只是淡淡地低头,帮祁修礼倒了一杯水。
祁修礼接过杯子,微微颔首:“谢谢,太太。”
这一声“太太”,叫得自然又温柔,仿佛刻意回应了那些嘀嘀咕咕的流言。
沈意配合地笑了笑:“应该的。”
那几个交头接耳的医生瞬间闭嘴,脸色微微发窘。
沈意淡淡看了他们一眼,收回目光。
演戏是吧?她早已习惯了。
她这一生,从家破人亡那天开始,就在一场又一场的“表演”中求生。
只不过现在的舞台,换成了祁家,换成了他身边而已。
“你演得很好。”会议结束后,祁修礼缓声开口。
“彼此彼此。”沈意不动声色地回道,“你也不差。”
他唇角微勾,似乎笑了,却又不动情绪:“我以为你会在乎那些闲言碎语。”
“我以前确实在乎。”她站在电梯前,侧身望他,“但在祁延时当众撕掉结婚证那天起,我就学会了不再在乎。”
电梯“叮”地一声打开。
她率先走了进去,却在关门前听到他的一句轻声低语:
“那天你哭了吗?”
沈意背脊一僵。
“什么?”
电梯门合上,她没听清他的声音,却分明看见他站在门外,神色如常。
她回过神来,忽然想笑。
他问这个干什么?
可笑的是,她还真的没哭。
那天她太冷静了,冷静得像个局外人。
只有她自已知道,那一夜她躲在祁家地下室的杂物间,抱着那张撕成两半的结婚证,整整坐了一夜。
她不是没哭,只是不想再让他知道。
回到别墅的时侯,天色已晚。
她刚进屋,祁母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沈意,我不管你和延时有什么恩怨,你现在是修礼的妻子,就该明白自已的分寸。”
“您想说什么?”沈意靠在沙发上,语气不急不缓。
“我不希望你影响修礼的前程,他现在在争医院的股权,你作为祁家‘儿媳妇’,该懂得什么话该说,什么场合该退让。”
沈意轻轻一笑:“祁太太,我嫁的是祁修礼,不是祁家。你想管人,请先管好你的小儿子。”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连你儿子都敢嫁,您说呢?”
她挂了电话,把手机丢在一边,靠在沙发上闭了闭眼。
这场婚姻,不过才开始四天而已。
可她已经像走过了四年那么累。
她不怕流言,不怕指责,也不怕祁延时的报复。
她怕的,只是——
自已真在这场交易里,动了心。
可惜,她不敢赌,也输不起。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挂断电话后的几分钟,祁修礼从楼上传来一句轻轻的低语。
“沈意……你果然变了。”
他坐在楼梯转角,指尖轻轻摩挲着刚才听到的通话录音,眼神幽深得像一潭古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