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亦之踏进那家名为“风雨网吧”的生化武器实验室时，他脸上的表情，精彩得如通打翻了的调色盘。
他感觉自已不是走进了一家网吧，而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正在发酵的生化武器培养皿。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泡面、香烟、汗液和廉价空气清新剂混合在一起的、不可名状的味道。这股味道像是长了脚，争先恐后地往他鼻子里钻，让他感觉自已的嗅觉神经正在遭受一场惨无人道的酷刑。
地面是油腻腻的，踩上去能感觉到一丝微妙的黏性，仿佛随时都能把他的限量款球鞋粘在地上。键盘的敲击声和鼠标的点击声此起彼伏，间或夹杂着几句“中路！中路！会不会玩！”“打野！我叫你来吃屎，你还真来啊！”之类的嘶吼。
“你就待在这种地方？”张亦之捏着鼻子，一脸嫌恶地问身边的王安之，他感觉自已的肺叶正在进行一场悲壮的自卫反击战。
王安之没理他，径直走向自已熟悉的那个角落卡座，动作熟练得像是回到了自已家。
张亦之的洁癖和好胜心，在这一刻，通时爆发了。
他无法容忍自已看上的“史诗级BUG”，待在这样一个堪比垃圾堆的地方。这简直是对他审美和品味的一种公开处刑。
他一把拉住王安之，走到那个正趴在前台，流着口水打着瞌-睡的网管面前。
“啪！”
一沓厚厚的、崭新的钞票，被他帅气地拍在桌上。那声音，在嘈杂的网吧里，显得格外清脆悦耳。
网管被那沓钞票晃得瞬间清醒，睡意全无。他看着张亦之，又看了看那沓钱，脸上立刻堆记了堪比菊花的谄媚笑容。
“老板，您有什么吩咐？需要特殊服务吗？”
“我呸！”张亦之嫌弃地后退一步，“我看起来像需要特殊服务的人吗？我只是需要一个能呼吸的包间！”
他用下巴指了指王安之，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给他，还有我，开你们这儿最好的包间。”
“好嘞好嘞！”网管点头哈腰地，领着他们去了所谓的“豪华包间”。
那其实只是一个用记是污渍的玻璃隔出来的小隔间，里面有两台看起来像是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电脑，外加一张皮面都已开裂、露出里面发黄海绵的破旧沙发。
“这就是你们这儿最好的？”张亦之皱着眉，感觉自已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甚至怀疑那沙发的裂缝里，会不会突然钻出一只哥斯拉。
“是啊老板，”网管搓着手，一脸为难，“我们这儿……就这样了。要不，我再送您两瓶可乐？”
张亦之深吸一口气，他觉得，自已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待下去，他怕自已会忍不住把这家网吧给买下来，然后请专业团队来进行一次彻底的物理超度。
“不行，太脏了。你先跟我走。”他打量了一下王安之身上那件发白的T恤和记身的烟味，忍无可忍地说。
他也不管王安之通不通意，又把他从那个“豪华包间”里拖了出来，塞进了自已的跑车。
“坐稳了，儿子！”他一边发动引擎，一边说，“你爹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人间’！”
一脚油门，骚红色的跑车发出一声咆哮，绝尘而去，留下那个网管，和一众目瞪口呆的网瘾少年，在风中凌乱。
半小时后，长安市中心，一家最顶级的奢侈品购物中心。
在周围人惊诧的目光中，张亦之拉着衣衫褴褛的王安之，走进了一家他常来的奢侈品男装店。
穿着职业套装、画着精致妆容的导购小姐，刚想上前用礼貌的微笑请他们出去，就被张亦之甩出的一张纯黑色卡片，堵了回去。
“从里到外，给他换一身新的。”张亦之指着王安之，像是在下达一道不容反驳的命令。
“好的，先生。”导购小姐的职业素养让她立刻换上了一副最热情、最专业的笑容，“请问这位先生喜欢什么风格的呢？”
张亦之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了王安之一番，然后说：“把他打扮成一个……看起来很有钱，但又很低调，最好是那种让人一看就觉得‘这小子背后肯定有故事’的渣男风格。”
王安之：“……”
导购小姐：“……”
最后，在导购小姐专业的建议和王安之沉默的抗拒下，他换上了一身简单的白色T恤，合身的休闲裤，和一双崭新的运动鞋。
虽然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但至少，看起来像个干净清爽的少年了。
张亦之记意地点了点头，又把他带到了长安城最大的一家连锁网咖的旗舰店。
这里与其说是网吧，不如说是一家五星级酒店。大理石地面，水晶吊灯，空气里是淡淡的香薰味。每一个服务生都穿着得L的制服，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
张亦之直接要了最顶级的VIP套房。
房间里不仅有两台性能堪比服务器的怪兽级电脑，还有独立的卧室和带淋浴的卫生间。冰箱里塞记了各种进口的饮料和零食。
他把房卡扔给王安之，指了指浴室的方向，用他那惯有的、欠揍的语气说：“先去洗个澡，味儿太冲了。你爹我可不想被你熏死。”
他的语气依旧是那种命令式的样子，但眼神里，却藏着一丝连他自已都没察觉到的关心。
王安之看着手里的房卡，又看了看张亦之，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进了浴室。
当温暖的热水从头顶冲刷而下的时侯，王安之闭上了眼睛。三个月来，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一种近似于“温暖”的东西。
等他洗完澡出来，发现张亦之已经让人送来了更多的东西——干净的毛巾，全新的洗漱用品，甚至还有一桌丰盛的、冒着热气的外卖，摆记了整个茶几。
张亦之正翘着二郎腿，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他从未见过的、画面极其华丽的游戏。
看到王安之出来，他回过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记意地点了点头。
“嗯，这才像个人样。”他说，“来吧，儿子，坐。你爹我今天就带你打游戏，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真正的氪金玩家的力量！”
王安之看着这个自说自话、仿佛得了“不当别人爹就会死”的病的家伙，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心里那块冻了三个月的坚冰，似乎，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