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家村地处平原,附近最高的山便是县城东边十里开外的盘龙山。
作为以盘龙山为源头的盘龙河,一路向东南蜿蜒流淌,齐家村便是这条河流经的众多村落之一。
从齐家村向南走三里多地,便是盘龙河。
这里的河水,最浅的地方刚没过脚踝。
由于河底铺着沙石,水清可见底,正午阳光一照,能看见细小鱼苗在石缝间穿梭;
但也有深的地方,具L多深不得而知,反正水似墨玉,只能瞧见河草的头在水里摇曳摆动。
那几个水深的地方,连大人都不敢涉足。
村里人怕孩子胆大跑到深水区玩耍,便会这般吓唬孩子:“那谁谁他大舅的姑姑的侄子的外甥讲,那淹死过人呢。所以你们千万不能去玩,小心有老闷(鬼)把你们拉下水当替死鬼。”
作为小儿止啼的“老闷”,别说是孩子,就连大人心里也犯怵啊。
如此一说,哪怕是村里最调皮捣蛋的孩子,都不敢靠近深水区半步。
今年夏天雨水丰沛,上游开闸泄水,河里的鱼被水一冲,便跟着顺流而下。
清河站在及膝的水流里,手里拿着竹篾编的的鸡罩,此刻正猛地罩向水面
——“哗啦”
一声,罩内溅起的水花混着银白的鱼影。
他弓着背探手进去,掐住鱼鳃猛地甩向岸边,巴掌大的草鱼在空中划出弧线,“啪嗒”
落在草地上,鳞光映着晚霞,晃得人睁不开眼。
“哇哇哇……”
河堤上,花花像只刚出窝的麻雀,小短腿蹬得飞快。她怀里的粗布小褂早被汗水浸得半透,发髻上的红绳散了一根,碎发黏在汗津津的额角。
看到她大哥那帅气的一甩,她一边哇哇叫着,一边三步并作两步,接着往前一扑,脚还落在二哥后面,却赶在二哥的手碰到鱼之前,一下子就把鱼压在了自已怀里。
“花,小心把鱼压死。”
清海提着木桶追上来,额头上的汗珠滴进眼睛,他忙用袖口蹭了蹭。
花花却得意地仰起脸,小鼻尖上还沾着草屑:“二哥你看,我用手撑着呢!”
“清海,你怎么把花花带来了?花花,娘知道你来吗?”清河给桶里打好了水,提着上了岸。
“娘知道的。娘通意我来的,我答应娘不下水。”
“清河,你怎么上去了?”一个少年叫嚷道。
“就来。”
清河把花花扶起来,从她怀里接过险些滑落的鱼放进桶里。
重新回到水里的鱼摆动着尾巴,在桶里打起了转。
看着一地甩着尾巴扑腾的鱼,花花的脑海里已然浮现出了好几种吃法。
“大哥,哪些是你抓的?”花花问道。
“这一片的七八条都是,有几条扑腾回水里了,你们把剩下的都抓进桶里吧,我再下去捉。”
说着,清河又回到了原先站的位置捉鱼去了。
花花也不再多言,和清海一起撅着屁股开始逮草地上的鱼。
“清海都回来了,我弟弟咋还没影儿呢?”
一个少年甩上一条斤把重的鲤鱼,鱼尾巴扫得草叶乱颤。他扭头望了望村子的方向,可惜此处地势低,只能瞧见村子里的树梢。
说话间,就见两个孩子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朝着这边奔跑而来。
“石头和三毛也回来了,我弟咋这么慢啊,一会儿鱼都扑腾回水里了,看他吃个啥哦。”说话的少年急得直跺脚。
“哈哈哈……”水里站着的其他三人笑了起来。
“三头,你这急性子,捉了几条了,要不要我送你两条啊,哈哈哈。”清河前面一个少年笑道。
“来来来,送,不要多,大毛你给我匀个七八条就行。”三头说道。
“滚吧,我说的送你两条。你胃口这么大,不送你了。”大毛挥了挥手。
“我家人多,两条不够啊。”三龙笑着,又往村口望了一眼。
花花人小,两只小手抓不牢鱼,便把鱼抱在怀里,慢慢挪到到水桶边,对准桶口,两手一捋,鱼一扑腾,就掉进水里了。花花身上只剩下鱼身上沾到的草屑,还有鱼掉进桶里时溅起的水。
看到水里有草屑,她还伸手去捞出来。
一会儿的工夫,花花身上的衣服就湿了一半——前面那一半。
不一会儿,被三龙念叨的四头也带着桶回来了。
由于孩子们跑回去拿桶,村里人听闻河里有好多鱼可捉,赶来的村民越来越多,一时间,河边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当清河一手提着一只桶,带着弟弟妹妹回到家时,太阳刚刚消失在地平面,只留下一抹余晖。
村里的男人们要在那里洗澡,清河和清海只能带花花提前回来了。
花花拽着清海的衣角,小脚上的布鞋沾记泥点,却还在念叨:“娘今晚会炸鱼吃吗?撒点盐就好香好香……”
陈氏看着浑身湿漉漉的三个孩子进了院门,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咽下了那些唠叨的话。
算了,夏天炎热,湿了就湿了。
无非是身上脏了些,腥了些,多放点皂角洗洗也就罢了。只要孩子们开心便好。
“娘亲,看,我们抓了好多鱼。”一进门,花花就指着大哥手里的桶,向陈氏邀功。
“乖,真能干。”陈氏摸了摸花花的头,毫不吝啬的夸奖。
“可是我们得洗洗,太臭啦。”
花花嫌弃的闻了闻袖子,一股鱼腥味。
“给你们晒了水,看你们脏的。我先去给花花洗,清河和清海先把洗澡水给我提进去,再把鱼收拾一下。清清去给花花找换洗的衣服。”听到三个孩子的应答,陈氏拉着花花去洗漱了。
饭后,陈氏坐在院里的石凳上,用木梳给花花篦头。月光穿过杨树的缝隙,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影。
“明天还放水么?”
她把梳齿间的草屑捻掉,语气漫不经心。
“今天才是第一天放,我通窗说县衙安排放三天呢。”清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