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的手,是抖的。
当他拉开那扇破旧的院门时,外面的景象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门外,一队身着统一黑衣劲装的护卫,如标枪般立在雨中,气息沉稳,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都是筋骨强健的武者。
为首一人,是个年约五旬的锦袍胖子,身形富态,脸上却不见半点商人的谄媚,反而双目开阖间精光四射,自有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他身后,一名侍女恭敬地为他撑着一柄巨大的黑色油伞,伞面上绘着一座九层宝塔的金色徽记。
百宝阁,大管事,钱四海!
在云安城,钱四海的一个喷嚏,都足以让三流家族伤筋动骨!
“敢问,哪位是李玄李公子?”钱四海的目光越过福伯,落在了院内那个身着朴素青衫,神色平静得不像话的少年身上。
“我就是。”李玄从容走出,仿佛眼前这般阵仗,不过是寻常邻里来访。
钱四海的瞳孔微微一缩。
好气度!
寻常少年,哪怕是那些世家子弟,见了他钱四海,哪个不是战战兢兢?可眼前这少年,家徒四壁,衣衫简朴,却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势,仿佛他才是那个手握乾坤的人。
“钱管事,幸会。”李玄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不知深夜冒雨前来,有何贵干?”
“为‘才’而来!”钱四海开门见山,眼中闪烁着商人的热切,“李公子一首《惊神诗》开‘文胆’,引动天地异象,此等才华,百年难遇!我百宝阁愿出白银……五百两!买下此诗的墨宝真迹!”
五百两!
福伯的眼睛都直了!那可是足够他们买下一座三进大宅院的巨款!
然而,李玄却笑了。
“钱管事说笑了。”他摇了摇头,“《惊神诗》乃我开‘文胆’、立‘文宫’的本命之作,是我的‘道基’,非卖品。”
拒绝了?
他竟然拒绝了五百两白银?!
钱四海一愣,非但没有生气,眼中的欣赏之色反而更浓。
不为重金所动,守得住本心,此子,绝非池中之物!若能在他微末之时结下善缘,未来的回报,将不可估量!
“是钱某唐突了。”钱四海立刻改口,姿态放得更低,“不知李公子可有其他作品?我百宝阁愿以最高价收购!”
“作品,倒是刚有一篇。”李玄转身,从屋内拿出那张墨迹方干的《静心安神方》。
“哦?”钱四海接过宣纸,目光一扫。
起初,他以为这只是一篇普通的养生文章。但当他看到纸上那流转不休的乳白色微光,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能让人心神宁静的草木清香时,他这位见惯了奇珍异宝的大管事,呼吸,也为之停滞了一瞬。
“这……这是‘医文’!而且是……是自带‘文韵’的上品医文!”
钱四海身边一名随行的老者,是百宝阁的首席鉴宝师,此刻失声惊呼,记脸的难以置信!
一篇医文,能写到自行发光、自带异香,这意味着其效果,远超寻常汤药!对于那些被心魔困扰的文道修行者,或是终日心神不宁的富贵人家而言,这简直是无价之宝!
“李公子!”钱四海的声音都变了,之前的威严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热情,“此文,你待如何卖?”
“我不卖。”李玄再次摇头。
钱四海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只听李玄话锋一转,缓缓说道:“但,我可以和百宝阁,合作。”
“合作?”
“没错。”李玄伸出两根手指,“这篇《静心安神方》,我授权你百宝阁拓印、出售。利润,你我二八分成,我八,你二。”
“什么?!”那鉴宝师惊呼,“小子,你狮子大开口!”
二八分成?还是百宝阁拿二?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钱四海却抬手止住了鉴宝师,他死死盯着李玄,沉声道:“李公子,二八,太多了。百宝阁需要渠道、人力、以及承担所有风险。五五,这是我能给出的最高诚意!”
“钱管事。”李玄微微一笑,胜券在握,“你我都知道,这不是一锤子买卖。能写出第一篇,就能写出第二篇。你今日与我结下善缘,买的不是一篇医文,而是我李玄这个人,一个能源源不断产出‘奇迹’的未来文道宗师!”
“一个……未来的文道宗师!”
这句话,如通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钱四海的心上!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仅十八,神色淡然的少年,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上心头。
赌了!
“成交!”钱四海一咬牙,“二八就二八!但我有一个条件!”
“请讲。”
“百宝阁,要成为李公子作品的独家合作方!并且,预付你一千两……不!三千两白银,作为定金!”
三千两!
福伯两眼一翻,差点幸福得晕过去。
“可以。”李玄点头,干净利落。
交易达成,钱四海亲自将三张千两银票,恭恭敬敬地递到李玄手中。
临走前,他忽然压低声音,在李玄耳边说了一句:“李公子,你今日在徐府的事,已经传开了。徐家和王家,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尤其是城守府那边……似乎也对你的《惊神诗》很感兴趣。万事,小心。”
李玄的眼睛微微眯起。
城守府?
看来,麻烦,比钱来得更快。
送走钱四海,李玄捏着手中那三张轻飘飘却重如山岳的银票,递给已经呆若木鸡的福伯。
“福伯,明日,去城中最好的地段,买一座宅子。”
“我们,换个地方住。”
他转过身,望向窗外已经渐渐平息的风雨,黑色的瞳眸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寒芒。
徐家,王家,城守府……
很好。
就让这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