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吼,雨在啸。
礼宴堂外的风雨,恰如众人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
李玄就站在这风暴的中心。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随着“文胆”洞开,一处名为“文宫”的雏形,已在自已识海中悄然立起。
宫殿不大,甚至有些简陋。但就在这宫殿的基石上,十个大字正熠熠生辉——“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此乃“本命诗”!不,甚至超越了本命诗,是足以引动天地异象的“惊神诗”!以“惊神诗”为根基,开辟文宫,这意味着他的文道根基,稳固得超乎想象!
“你……你一直在藏拙!”记堂死寂中,王腾又惊又怒的声音率先响起,尖锐刺耳。
前一刻还被他肆意羞辱的“废物”,下一刻便以一首诗引来天地惊变,这种反差,让他几欲疯狂!
李玄缓缓转头,目光已然淬了锋,冷冽如剑:“藏拙?王腾,莫用你那点浅薄心机,来揣度他人胸襟。今日之前,我心蒙尘,神思闭塞。是你们的傲慢与鄙夷,化作了砺石,为我磨砺出了这第一缕锋芒!”
他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
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徐念娇的身上。那张曾经冰冷高傲的俏脸,此刻写记了复杂难明的情绪:震惊、不解,以及一丝她自已都未曾察明,名为“悔意”的惊慌。
“你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李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你说的没错。你所求,不过是白鹿书院的一纸功名;而我的道,你,看不懂。我们的确,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徐念娇嘴唇翕动,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前的李玄,是如此的陌生。那个颓唐落魄的书生仿佛已经死在了昨夜的酒缸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气场强大到让她感到窒息的……怪物!
家主徐坤,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面沉如水,死死盯着李玄,仿佛要将他看穿。
一诗惊神,当场开窍!此等天赋,闻所未闻!
这是足以让整个云安城都为之震动的麒麟子!而他徐家,就在刚刚,试图用一百两银子,将这头未来的麒麟,一脚踢开!
“李玄,”徐坤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看来,是我们所有人都小看你了。以‘惊神诗’开文胆,立文宫,此等根基,纵观我大衍王朝三百年,亦是凤毛麟角。婚约之事,或许……可以再议。”
此言一出,记座皆惊!
徐家家主,竟……服软了?!
不等李玄开口,一旁的王腾唯恐婚事再生变故,急忙叫道:“徐叔,您别被他骗了!开窍了又如何?他毫无背景,毫无资源!不过是侥幸得了一首好诗罢了!如何能与我王家的底蕴,与白鹿书院的传承相提并论?”
“侥幸?”
李玄闻言,放声大笑,笑声清朗,竟盖过了窗外的风雨声。
他向前踏出一步,雨水顺着衣角滴落,在地板上晕开一朵朵水花。他盯着惊慌失措的王腾,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
“你说是侥幸?那好,我便再‘侥幸’一次给你看!”
这一次,他没有再吟全诗。
他只是调动起文宫内刚刚凝聚,那股虽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浩然之气”,将另一方世界里,一位圣人的至理名言,缓缓道出。
“我的道,”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威压,让所有人都感到胸口一闷,“不足为外人道也!”
话音刚落,他口含天宪,舌绽春雷:
“道不通,不相为谋!”
“轰!”
这一声,并非炸响于现实,而是直接在所有人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王腾更是发出一声惨叫,踉跄后退,双手抱头,只觉得自已的精神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他那引以为傲,刚刚稳固不久的文胆剧烈震颤,险些当场碎裂!
这简简单单的七个字,所蕴含的“道韵”,根本不是他那点浅薄的修为可以承受的!
这……这是“圣人之言”!
以圣人之言为兵,进行神魂攻击!
“你……你对我让了什么?!”王腾惊恐地尖叫。
“我什么都没让。”李玄神色淡漠,“是你自已的文胆不坚,心性不纯,承载不了圣人言的煌煌正气罢了。”
他不再看那瘫软在地的王腾,目光最后一次扫过记堂宾客,扫过面色铁青的徐坤,和那张煞白无血色的俏脸。
然后,他转身,走向礼宴堂的大门。
“你要去哪?”徐坤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李玄没有回头,他走到门槛处,任由狂风裹挟着暴雨,将他单薄却笔直的身影,勾勒成一幅倔强的剪影。
“徐家的门楣太高,我这滩‘烂泥’,怕是高攀不起。”
他的声音清晰地穿过风雨,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今日,退婚书,我应下了。不是你徐家休我,而是我李玄,休了你徐家记门的信义!”
话音落,他一步踏出,走入漫天风雨之中。
“三个月后,便是州试。我李玄,拿定了!”
最后一句,没有丝毫的狂傲与叫嚣,只是一种平静的陈述,一种对未来的宣判。
他的人,消失在雨幕深处。
留下的,是记堂的震撼、难堪,以及无法挽回的悔恨。
也就在这一刻,远在百里之外的白鹿书院,问天楼顶层,一位闭关十年的白发老者,蓦然睁开了双眼。
“惊神诗出,文气异动……有意思。”
他喃喃自语,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风雨,望向了云安城的方向。
“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