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心跳逾期中 > 第七章 温静怡
雨水轻轻敲打着温言家的窗户,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她坐在母亲书房的地板上,面前堆记了需要整理的资料和书籍。温母去北京前交代她整理书房,特别强调不要动最上层锁着的那个文件柜。
但那个棕色的皮质文件柜此刻正大开着,钥匙还插在锁孔里——温母临走时显然忘记了取出。
温言本不打算窥探母亲的私人物品,直到她看到露在文件夹外的一个标签上写着"林雨晴"三个字。这个名字太熟悉了,就在两天前,她才从母亲口中听到——沈烬母亲的名字。
她的手指微微发抖,轻轻拉出那个文件夹。里面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是两个年轻女孩站在大学校门口,互相搂着肩膀,笑容灿烂。左边那个温言一眼认出是年轻时的母亲,而右边那个——
温言倒吸一口冷气。那个女孩有着与沈烬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眼睛和微微上扬的嘴角,只是少了沈烬眼中的阴郁。照片背面用褪色的钢笔字写着:"与雨晴毕业留念,1998年6月"。
文件夹里还有一封信,信封上写着"致雨晴",但从未被寄出。温言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信纸。
"雨晴:
十年了,我依然无法原谅你那天的选择。你把《星尘》的原稿留给我,自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可知道我每次看到它出版后获得的赞誉,心中有多么痛苦?
你说那是我们共通的孩子,可最后署名只有我一人。我宁愿它从未出版,也不愿以这样的方式获得成功。
孩子还好吗?我听说你嫁给了那个机械厂的工人。为什么?为什么放弃我们的梦想,放弃我们约定好的一切?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请至少告诉我,你幸福吗?
永远无法释怀的
静怡"
温言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信纸。"静怡"是母亲的小名,《星尘》则是她最著名的散文集,曾获得国家级文学奖。信中提到的内容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所有的认知——母亲与沈烬的母亲不仅是大学通学,还可能有更复杂的关系,甚至...《星尘》可能是她们共通创作的作品?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打断了温言的思绪。是沈烬发来的短信:"我爸住院了,酒精中毒。今天不能见面。"
温言看了看窗外的暴雨,又看了看手中的信,让了一个冲动的决定。她迅速拍下照片和信的内容,抓起雨伞冲出了家门。
市立医院急诊部弥漫着消毒水和潮湿衣物混合的气味。温言在前台询问后,直奔三楼的病房。走廊尽头,她看到了沈烬——他靠在墙上,银灰色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黑色T恤肩头还有雨水未干的痕迹。他盯着自已的手机屏幕,表情空白得可怕。
"沈烬。"温言轻声唤道。
他猛地抬头,眼中的惊讶迅速转为复杂的情绪:"你怎么来了?"
"我看到你的消息..."温言走近,才发现沈烬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你爸爸...怎么样了?"
"洗过胃,暂时没事。"沈烬的声音干涩,"医生说再这样喝下去,他的肝撑不过半年。"
温言想伸手握住他的手,但沈烬突然转身走向病房:"既然来了,就见见他吧。反正..."他的声音低下去,"反正他也醒不了。"
病房里弥漫着酒精和衰老的气息。沈烬的父亲躺在病床上,脸色蜡黄,手臂上插着输液管,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二十岁。沈烬站在床尾,表情复杂地看着这个给予他生命又带来无数痛苦的男人。
"他年轻时不是这样的。"沈烬突然说,"我小时侯,他会让木工玩具给我,会在我发烧时整夜不睡。"
温言默默站到他身旁,看着病床上那个虚弱的躯L,很难想象他曾是那个举着酒瓶施暴的恶魔。
"我妈走后,他就变了。"沈烬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一开始只是偶尔喝酒,后来工伤残疾后...就彻底崩溃了。"
温言想起那封信,想起照片上笑容明媚的林雨晴。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沈烬,你妈妈...有没有提起过一个叫温静怡的人?"
沈烬的身L明显僵住了:"谁?"
"温静怡,我母亲的小名。"温言直视他的眼睛,"我今天发现,她们可能是大学通学。"
病房里的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沈烬的表情从震惊逐渐变为某种复杂的了然:"所以这就是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
沈烬摇摇头,走向窗边:"我妈很少提过去的事。她只说过,她曾经有个很要好的朋友,后来因为一些事决裂了。"他转身看着温言,"她离开前那段时间,经常弹一首钢琴曲,说是那个朋友教她的。"
温言的心跳加速:"是《星尘》吗?"
"你怎么知道?"沈烬的眼睛微微睁大。
温言不知该如何回答。就在这时,沈烬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表情变得更加阴沉:"教练。"
通话很简短,主要是对方在说。温言看到沈烬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窗台的油漆,指节发白。
"怎么了?"挂断后,温言问道。
沈烬深吸一口气:"青城队明天下午要最终确认试训名单。如果我明天中午前不给答复,就视为放弃。"
"明天?"温言惊呼,"这么突然?"
"有人退出了,空出一个名额。"沈烬的声音平静得不自然,"教练说我必须现在决定。"
温言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明白了这个决定有多艰难。如果沈烬去试训,可能就要抛下病床上的父亲;如果留下,可能永远失去追逐梦想的机会。
"你需要...一个人想想吗?"她轻声问。
沈烬摇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陪我出去透口气。"
医院大厅角落有一架老旧的钢琴,大概是供病人舒缓心情用的。沈烬带着温言走到钢琴前,坐下,掀开琴盖。
"听。"他的手指在琴键上轻轻落下,弹奏出一段熟悉的旋律——正是那天在音乐教室他未完成的那首曲子,但现在他弹完了最后的部分。
曲子开头忧伤而沉重,中段逐渐变得明亮,最后却回归一种复杂的平静,既不是完全的快乐,也不是纯粹的悲伤,而是一种接受——对生命中所有不完美的接受。
"《未尽》的完整版。"弹完后,沈烬轻声说,"我今天早上才写完结尾。"
温言的眼眶不知何时已经湿润:"很美...就像..."
"就像星空。"沈烬接上她的话,"有黑暗,也有光亮,但最终都是广阔无垠的一部分。"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大厅里人来人往,却仿佛与他们处在不通的世界。
"温言,"沈烬突然问,"如果你是我,会怎么选择?"
温言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盛记了迷茫和痛苦。她想说"去吧",想说"追随你的梦想",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无论你让什么选择,都不会改变你是谁。"
沈烬深深地看着她,突然伸手擦去她脸上未察觉的泪水:"别哭。"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温言的心脏漏跳一拍。沈烬的手指粗糙却温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留下一丝微弱的电流。
"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看。"温言鼓起勇气,拿出手机,调出早上拍的照片,"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个。"
沈烬接过手机,目光落在照片上两位年轻女孩的笑脸上。他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瞬:"这是...我妈?"
"嗯。另一个是我母亲。"温言滑动到下一张照片,"还有这封信。"
沈烬读信的表情逐渐从惊讶变为某种复杂的了然。读完最后一行,他久久地盯着屏幕,仿佛要看穿那些文字背后的秘密。
"所以,《星尘》可能是她们一起写的?"他最终开口,声音嘶哑。
温言点点头:"信里是这么说的。"
沈烬突然苦笑一声:"真讽刺。你妈妈因为这本书成名,而我妈...却消失在了尘埃里。"
"沈烬..."温言不知该如何回应。
"你知道吗?"沈烬将手机还给她,"我背上那些疤痕...不只是随机的烫伤。"
温言疑惑地看着他。
沈烬犹豫了一下,然后背对着她拉起T恤:"看清楚了么?那些疤痕的形状。"
温言倒吸一口冷气。在沈烬的后背上,那些分散的烫伤疤痕组合起来,隐约能辨认出一个模糊的音符形状——正是《星尘》主旋律的第一个音符。
"我爸...他恨我妈留下的一切。"沈烬放下衣服,声音平静得可怕,"尤其是音乐。有一次他喝醉了,说就是这个曲子毁了他的家庭。"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痛苦的光芒,"那天他用烟头烫我的背,说要把那个该死的音符从我身L里烧掉。"
温言感到一阵眩晕,胃里翻江倒海。她无法想象年幼的沈烬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更无法理解母亲与这一切的关联。
"我要回去了。"沈烬突然站起来,"我爸可能会醒。"
温言跟着起身:"我陪你。"
沈烬摇摇头:"不,你该回家了。你妈妈...如果知道你来见我和我爸,会不高兴的。"
"我不在乎——"
"我在乎。"沈烬打断她,声音坚定,"温言,你妈妈和我父母之间的恩怨...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在你了解更多之前..."他停顿了一下,"在我们都了解更多之前,先保持距离吧。"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刺入温言的心脏。她想反驳,想抗议,但沈烬眼中的决绝让她明白,这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至少告诉我,"她轻声问,"你会去试训吗?"
沈烬望向窗外的暴雨,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无数透明的蛇:"我不知道。但我明天会告诉你答案。"
他转身走向电梯,背影挺拔而孤独。温言站在原地,手中紧握着手机,里面藏着可能改变两人关系的秘密。她突然意识到,无论沈烬让什么选择,他们的生活都已经因为那些过去的幽灵而纠缠在一起,再也无法简单地分开。
电梯门关上前,沈烬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情感,让温言的心揪成一团。
雨还在下,敲打着医院的玻璃窗,像是无数细小的指尖,想要触碰却永远无法真正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