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大出血时,听见老公对医生说:保孩子。
就像三个月前车祸失忆那晚,他搂着营养师嘲笑:这傻子真好骗。
他把我当替身送给双胞胎弟弟当新娘。
直到高烧40度的儿子血型曝光。
顾烬攥着亲子鉴定冲进医院:我的种!
前夫却突然跪地举着钻戒:暖暖,我后悔了。
病床前两兄弟剑拔弩张时,我抱起儿子轻笑:
你们猜……他叫谁爸爸
1
冰冷的无影灯悬在头顶,像一轮惨白的太阳,灼得人眼睛发痛。
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刺鼻,钻进鼻腔,一路灼烧到肺里。
身下是黏腻的温热,源源不断地涌出,带走力气,也带走温度。
每一次艰难的吸气,都带着浓重的铁锈味。
血压持续下降!
快!再开放一路静脉通道!
纷乱的脚步声、器械冰冷的碰撞声、医护人员压低的急促指令,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传来,模糊不清。
白暖暖的意识沉沉浮浮,仿佛陷在冰冷刺骨的深海里,每一次挣扎都耗尽最后一丝气力。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混沌边缘,一个声音却异常清晰地劈开了水幕,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冷漠,狠狠凿进她的耳膜:
……保孩子。
是顾沉的声音。
她的丈夫。
这三个字,像三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捅进她早已麻木的心口。
一股寒意瞬间冻结了血液,比身下流失的温热更让她浑身冰冷。
保孩子……
意识被拉进漩涡里,记忆的碎片像锋利的玻璃渣,不受控制地翻腾、切割。
2
同样的冰冷感,来自湿透的衣衫紧贴着皮肤。
雨水疯狂地砸在扭曲变形的车窗上,碎裂的玻璃碴在昏暗的路灯光下闪着狰狞的光。
额角温热的液体蜿蜒流下,滑过脸颊,带着浓重的腥甜。
头,痛得像要炸开。
无数陌生的面孔、模糊的场景在脑海里疯狂冲撞,搅成一团混乱的浆糊。
她是谁她在哪发生了什么
暖暖暖暖!
一个焦急的声音穿透雨幕和嗡鸣的耳鸣,带着令人心安的熟悉感。
白暖暖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
雨刮器徒劳地刮着倾盆大雨,车前灯的光束里,一个挺拔的身影正焦急地拍打着碎裂的车窗。
雨水冲刷着他的脸,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盛满了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名为依靠的东西。
是顾沉,她的丈夫。
记忆虽然一片空白,但心底有个微弱却笃定的声音告诉她:
这个人是她的全世界。
车门被强行拉开,冷风裹挟着雨水灌进来。
顾沉探身进来,小心翼翼地避开尖锐的玻璃边缘。
他的手臂坚定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意味,将她从冰冷的驾驶座里抱了出来。
她的脸埋在他湿透的昂贵西装外套上,雨水和一种清冽的男性气息混合着,奇异地抚平了一丝她灵魂深处的惊惶。
别怕,暖暖,我在。他的声音低沉,落在她耳边,是惊涛骇浪中唯一的浮木。
她像个初生的婴儿,紧紧攥着他胸前的衣料,汲取着那一点虚幻的暖意,任由他抱着自己,走向不远处停着的另一辆车。
车旁,站着一个穿着得体套裙、面容姣好的女人,手里撑着一把伞。
是她的营养师,林薇。
林薇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立刻将伞移过来,遮住顾沉和她。
顾先生,白小姐怎么样真是吓死人了!林薇的声音温温柔柔。
顾沉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将白暖暖小心地放进温暖干燥的后座,动作堪称温柔。
他脱下自己湿透的外套,裹住她冰冷颤抖的身体,指尖无意间擦过她冰凉的脸颊。
没事了。他低语,是对她说的,目光在她苍白失血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就在白暖暖因这片刻的温柔而稍稍放松紧绷的神经。
意识再次被疼痛和眩晕拖向模糊深渊的临界点时,一句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和嘲弄的低语,混杂在嘈杂的雨声中,像毒蛇的信子,猝不及防地钻进她半昏迷的耳朵:
这傻子,真好骗。
声音是顾沉的。
而那句话落下的瞬间,白暖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顾沉那只刚刚替她拢好外套、还带着她体温的手,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亲昵,落在了旁边林薇纤细的腰肢上。
林薇的身体似乎微微向他靠了靠。
冰冷的雨水仿佛瞬间倒灌进了心脏,冻结了所有的暖意。
巨大的眩晕感如同黑色的潮水,彻底将她淹没。
意识沉入无边黑暗前的最后一秒,只剩下那冰冷的三个字在疯狂回荡:
傻子……真好骗
2
白暖暖白暖暖!能听到吗坚持住!
护士焦急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白暖暖猛地从记忆的冰窟里挣脱,大口地喘息。
产床的冰冷和身体的剧痛无比真实。
保孩子那三个字,和记忆中那句傻子真好骗,此刻像两把烧红的烙铁,交替着烫在她的心上。
汗水浸透了她的额发,黏在皮肤上。
她艰难地转过头,视线越过忙碌的医护人员,看向产房隔离窗外。
顾沉就站在那里。
昂贵的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英俊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片深不可测的平静。
他的目光穿透玻璃落在她身上,却像是看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紧要的物品,冰冷,审视,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仿佛里面正在生死边缘挣扎的,不是他孩子的母亲,只是一个麻烦的生产机器。
他身边,站着依旧妆容精致、姿态优雅的林薇。
林薇微微侧着头,似乎在低声对顾沉说着什么,顾沉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那细微的表情,像一根针,狠狠扎进白暖暖的眼底。
就在不久前,在她怀孕初期孕吐最厉害的时候,也是顾沉,将林薇安排进了他们的别墅,全权负责她的饮食起居。
薇薇专业,你身体要紧。他当时是这么说的,语气温和,却不容反驳。
此刻,看着隔离窗外那和谐得刺眼的一幕,再想起产床上生死关头听到的那句保孩子,白暖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连带着腹部的剧痛都变得麻木。
这场漫长的折磨终于结束。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划破了产房里紧张的气氛。
男孩,六斤八两,很健康!助产士的声音带着喜悦。
白暖暖虚弱地侧过头,看着护士怀里那个皱巴巴、红彤彤的小家伙,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暖流。
这是她的孩子,她用命换来的孩子。
护士抱着清理好的婴儿,走到隔离窗前,隔着玻璃给顾沉看。
顾沉的目光落在婴儿身上,那张冷硬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他微微倾身,仔细看着。
林薇也凑近了些,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伸出手指隔着玻璃点了点,像是在逗弄。
白暖暖闭上眼,疲惫和心寒像沉重的铅块,拖着她沉入昏睡。
意识模糊前,她似乎看到顾沉的目光从孩子身上抬起,再次投向病床上的她,那眼神,复杂难辨。
3
出院那天,阳光白得晃眼。
别墅里却透着一股异样的冷清,行李已经收拾好,放在客厅中央。
顾沉坐在宽大的沙发上,长腿交叠,手里端着一杯红酒,姿态闲适。
林薇站在他沙发旁,温顺地替他拿着外套。
暖暖
顾沉开口,声音没什么温度,视线落在她苍白的脸上,
你刚生产完,需要静养。小煜也需要一个更稳定、更安静的环境成长。
白暖暖抱着襁褓中熟睡的儿子顾煜,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
她看着顾沉,看着他身后墙上那幅巨大的、色调冰冷的抽象画,心头那点微弱的期望彻底熄灭。
她沉默着,等待他最终的判决。
顾沉抿了一口酒,猩红的液体在杯壁上留下痕迹。
顾烬那边,环境很好,也有专业的育儿嫂。他放下酒杯,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你带着小煜,搬去他那边住吧。他会照顾好你们。
顾烬......
这个名字像一个冰冷的符咒,砸在白暖暖的心上。
顾沉的双胞胎弟弟,他们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英俊面容,气质却截然不同。
顾沉是冷硬的冰山,顾烬则是燃烧的、带着危险气息的烈火。
在她车祸失忆后那段混乱的时光里,顾烬也曾短暂地出现过几次,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剖开看透,让她本能地感到压迫和畏惧。
为什么白暖暖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砂纸摩擦过木头。
她抱紧了怀里的孩子,那小小的、温热的身体是她唯一的支撑。
顾沉抬眼,深邃的眸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那眼神里没有一丝温情,只有一种评估货物价值的冷静。
烬他……需要一个‘家’的样子。而你和小煜,正好合适。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极淡、近乎残忍的弧度,
反正,你也习惯了,不是么
习惯了什么习惯被他当成替身
习惯被他欺骗习惯被他像物品一样随意处置
白暖暖的身体晃了晃,脸色惨白如纸。
林薇适时地递上一份文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
白小姐,这是顾先生为您和顾烬先生准备好的协议。
顾烬先生那边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您只需要签字就好。这也是为了小少爷好。
家的样子
白暖暖的目光扫过那份协议,又落回顾沉冷漠的脸上,最后定格在林薇那张妆容精致的、带着胜利者般微笑的脸上。
心脏的位置,空落落的,只剩下呼啸而过的寒风。
原来,她这个傻子,连做替身的资格都失去了。
现在,她成了他送给自己亲弟弟的一件礼物,一个用来装点门面的道具,附带一个孩子。
巨大的屈辱感灭顶而来,几乎让她窒息。她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弥漫开一股血腥味。
怀中的小煜似乎感受到了母亲剧烈的情绪波动,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哼唧声。
白暖暖低下头,看着儿子稚嫩的小脸。那皱巴巴的眉眼,此刻是她灰暗世界里唯一的光亮。
为了小煜。
她颤抖着伸出手,接过林薇递来的笔。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指尖一颤。
她甚至没有再看顾沉一眼,目光死死盯着协议下方那行需要签名的空白处,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让笔尖戳破纸张。
笔尖落下,划出歪歪扭扭、力透纸背的三个字——白暖暖。
每一个笔画,都像是在剜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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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顾烬的别墅在城郊半山,风格与顾沉那里的冷硬奢华截然不同,开阔、明亮,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郁郁葱葱的山林。
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的清新气息。
白暖暖抱着小煜,站在空旷的客厅里,像一只误入陌生领地的惊弓之鸟。
预想中的刁难和冰冷并未立刻降临。
顾烬穿着简单的黑色家居服,斜倚在巨大的沙发里。
目光像带着实质的探照灯,肆无忌惮地落在她身上,从她苍白瘦削的脸,到她怀里那个小小的襁褓。
那眼神锐利依旧,却少了几分她记忆中的攻击性,多了几分……审视
或者说,是某种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房间在二楼东边,向阳。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
张妈负责照顾你和孩子,缺什么跟她说。
他指了指旁边一位面容和善的中年妇人。
没有多余的寒暄,也没有顾沉那种居高临下的施舍感。
顾烬似乎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说完便拿起沙发扶手上的一本厚厚的财经杂志翻了起来,不再看她。
日子就这样沉默地流淌。
顾烬很忙,经常早出晚归,有时甚至几天不见人影。
别墅很大,白暖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和小煜的房间里,或者抱着孩子在阳光充足的玻璃花房里晒太阳,刻意避开与顾烬的任何交集。
张妈确实很尽心,话不多,手脚麻利,将她和孩子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
小煜很乖,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用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世界。
平静的表面下,是白暖暖日益加深的警惕和不安。
她时刻提醒自己,这里是顾烬的地盘,她是顾沉送过来的礼物。
顾烬的平静,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让她心悸。
直到那个深夜。
小煜毫无征兆地发起了高烧。
小小的身体烫得像块火炭,小脸通红,急促地喘息着,连哭声都变得微弱嘶哑。
白暖暖所有的冷静瞬间崩塌。
她抱着滚烫的孩子,像无头苍蝇一样冲出房间,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
深夜的别墅静得可怕,只有她慌乱的心跳和孩子痛苦的喘息。
小煜!小煜别怕!妈妈在!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得不成样子。
她冲向楼梯,想去找张妈。
刚冲出走廊,差点撞上一个坚实温热的胸膛。
是顾烬。
他似乎刚回来,身上还带着深夜的凉气,眉宇间带着一丝倦意。
怎么回事他蹙眉,声音低沉。
小煜!小煜他发高烧了!很烫!白暖暖语无伦次,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将怀里的孩子急切地往前送,
怎么办他烧得好厉害……
顾烬的目光瞬间落在孩子通红的小脸上,锐利的眼神猛地一沉。
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多问一句,迅速伸手探了探小煜的额头,那滚烫的温度让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冷峻。
别慌。他沉声说,那简短的两个字带着一种奇异的、能让人稍稍安定下来的力量。
他一把接过白暖暖怀里滚烫的小身体,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却又奇异地小心避开了孩子的脆弱部位。
钥匙!
他朝楼下吼了一声,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
几秒钟后,楼下传来张妈慌忙的回应。
顾烬抱着孩子,大步流星地朝楼下走去,步伐又快又稳。
白暖暖跌跌撞撞地紧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宽阔紧绷的背影,看着他小心护着怀里孩子头颈的手臂,看着他毫不犹豫地冲进车库,发动引擎......
深夜的道路空旷。
车子在顾烬手下像一头咆哮的猛兽,一路风驰电掣,闯过几个红灯,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最近的私立医院急诊。
医生!孩子高烧!快!
顾烬抱着孩子冲进急诊大厅,声音带着一种迫人的气势。
白暖暖跟在后面,浑身发软,看着顾烬抱着小煜被医护人员迅速围住推进急救室。
冰冷的塑料椅硌得她生疼,她蜷缩在上面,身体止不住地发抖,眼睛死死盯着急救室紧闭的门。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恐惧像冰冷的海水,一寸寸淹没她。
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的门开了。
护士走出来:
白暖暖女士在吗孩子需要紧急验血配药,请签一下字。
白暖暖慌忙起身,腿一软差点跌倒。
给我。一只大手伸过来,直接从护士手里拿过了签字板和笔。
他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边,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
他看也没看,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将板子递还给护士,动作干脆利落。
他侧头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白暖暖,眉头紧锁,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坐着等,别添乱。
白暖暖被他按回椅子上。
她看着顾烬紧绷的下颌线,看着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口,心头的恐惧和冰冷,似乎被另一种更加汹涌复杂的情绪冲击着。
他好像是真的在着急
4
小煜的急性肺炎来势汹汹,在医院住了整整一周。
这一周,白暖暖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边。顾烬也出乎意料地留在了医院。
他没有像顾沉那样,只派个助理或者干脆不见人影。
他会沉默地坐在病房角落的沙发上,处理他仿佛永远处理不完的邮件,屏幕的光映着他冷硬的侧脸。
他会皱着眉听医生交代各种注意事项,虽然表情不耐,但白暖暖发现,他记得比她还清楚。
当小煜因为扎针哭闹不止时,白暖暖怎么哄都哄不好,顾烬会突然放下电脑,走过来,用他那双骨节分明、看起来只会签文件和握方向盘的大手,有些笨拙地、却异常坚定地接过哭闹的小团子。
说来也怪,小煜在他怀里,抽噎几声,竟会奇迹般地慢慢安静下来,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顾烬紧绷的下巴。
有时深夜,白暖暖撑不住伏在床边睡着了,朦胧中会感觉到一件带着体温和淡淡烟草气息的外套轻轻披在她肩上。
她惊醒,回头只看到顾烬站在窗边的背影,沉默地凝视着窗外的夜色。
那些细微的、沉默的举动,像一颗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白暖暖死寂冰冷的心底,漾开一圈圈陌生的涟漪。
这涟漪里混杂着困惑、不安,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暖意。
她越来越看不懂顾烬。
他像一团包裹在冰层下的烈火,沉默、危险,却会在某些猝不及防的时刻,透出令人心惊的炽热。
这天下午,小煜终于退了烧,精神好了些,在婴儿床里咿咿呀呀地玩着护士给的彩色小球。
主治医生拿着几张报告单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
顾先生,白女士,好消息。小煜的各项指标恢复得都很好,炎症控制住了,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医生将报告单递给顾烬,这是最新的血常规和生化报告,没什么问题。
顾烬接过报告,目光习惯性地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
白暖暖也凑过去看,虽然看不太懂,但看到那些代表正常的箭头,心里的大石终于落地。
顾烬的视线,却在血型那一栏骤然顿住。
【血型:AB型(Rh阳性)】
他捏着报告单的手指猛地收紧,纸张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他猛地抬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攫住了白暖暖,那眼神里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震惊、难以置信,还有某种近乎凶猛的狂喜!
白暖暖被他看得心头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怎么了医生不是说……没事了吗
顾烬没有回答。
他像是没听到她的话,目光死死钉在报告单的血型栏上,又猛地抬眼看向婴儿床里懵懂无知的小煜,然后再一次,那灼热得几乎要将人点燃的目光,牢牢锁定了白暖暖!
那眼神太过复杂,太过强烈,像两道实质的光束,穿透她的身体,要将她的灵魂都看穿。
白暖暖被他看得浑身僵硬,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他……
顾烬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颤抖的激动,
他的血型……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毫无预兆地推开。
顾沉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果篮,脸上带着他一贯的、无可挑剔的平静。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病床上精神尚可的小煜身上,微微颔首,然后才转向僵持在病房中央的顾烬和白暖暖。
孩子好些了
顾沉的声音平稳地响起,打破了病房里那几乎凝固的诡异气氛。
他迈步走进来,目光落在顾烬手中那份被捏得变形的报告单上,又扫过顾烬脸上那尚未褪去的、极其罕见的激动神情,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白暖暖苍白失措的脸上。
顾沉深邃的眼眸几不可察地眯了一下,一丝极淡的、冰冷的锐光,如同暗夜中出鞘的刀锋,一闪而逝。
看来顾沉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那笑意却丝毫未达眼底。
反而透着一股洞悉一切的、令人心悸的寒意,
我来得正是时候
顾烬猛地转过身,将那份报告单像一面旗帜般,狠狠拍在顾沉面前的床头柜上!
坚硬的塑料桌面发出一声闷响。
顾沉!
声音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每一个字都裹挟着熔岩般的炽热和愤怒,
你看清楚!小煜的血型——AB型!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顾沉,胸膛剧烈起伏。
那眼神混杂着狂喜、愤怒、被愚弄的暴戾,还有一种终于拨云见日的、近乎疯狂的确认:
你是O型!白暖暖是A型!O型和A型,怎么可能生出一个AB型的孩子!
病房里的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冻结、碎裂!
白暖暖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晃,下意识地扶住了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她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目光在顾烬那张因激动而扭曲的英俊面孔和床头柜上那份白纸黑字的报告单之间疯狂地来回扫视。
AB型……O型……A型……
这些冰冷的字母在她混乱的脑海里疯狂冲撞,组合成一个足以颠覆她整个世界认知的恐怖真相!
她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只能死死抠着墙壁,指甲几乎要嵌进墙皮里,才能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巨大的眩晕感袭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顾沉脸上的平静终于彻底碎裂。
那是一种精心维持的面具被硬生生打碎后的愕然,随即被一种更为深沉的、山雨欲来的阴鸷所取代。
他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目光落在报告单的血型栏上。
【AB型(Rh阳性)】
那简单的几个字母,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眼底。
他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冰冷刺骨,病房里的温度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
呵……
顾沉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短促而冰冷,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自嘲和恍然大悟的残酷。
他抬起头,目光不再看顾烬,而是越过他,直直地刺向墙边脸色惨白如纸、摇摇欲坠的白暖暖。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被彻底愚弄的暴怒,有某种计划彻底失控的阴郁,甚至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痛楚
原来如此……顾沉的薄唇翕动,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又清晰地砸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
白暖暖,你真是……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惊喜’。
他刻意加重了惊喜二字,那冰冷的嘲讽像无数细密的针,扎进白暖暖千疮百孔的心。
闭嘴!
顾烬猛地一步跨到白暖暖身前,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将她完全挡在身后,隔绝了顾沉那毒蛇般的视线。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直视着顾沉,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
他是我的儿子!顾沉,你看清楚了!
小煜是我顾烬的血脉!跟你没有一毛钱关系!
他猛地回身,双手紧紧抓住白暖暖冰冷颤抖的双肩,迫使她抬起那双空洞失焦的眼睛看着他。
顾烬眼底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激烈情绪,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一种要将她彻底卷入他生命漩涡的决绝:
暖暖!你听到了吗小煜是我的!是我顾烬的儿子!
白暖暖被他摇晃着,视线里是顾烬激动得近乎狰狞的脸,耳朵里嗡嗡作响,只有小煜是我的这几个字在疯狂回荡。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个荒谬又惊悚的结论在反复轰炸:孩子的父亲……是顾烬怎么会是顾烬!
就在这死寂般的、剑拔弩张的窒息时刻,顾沉动了。
他无视了暴怒的顾烬,目光再次投向被顾烬护在身后的白暖暖,眼神深处,翻涌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幽光。
然后,在顾烬和白暖暖震惊的目光中,顾沉缓缓地、极其突兀地,单膝跪了下去!
昂贵的西裤膝盖处直接压在了冰冷坚硬的医院地板上,发出沉闷的一声轻响。
他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掏出一个深蓝色丝绒方盒。
啪嗒一声轻响,盒盖弹开。
一枚硕大的、切割完美的钻石戒指。
在病房惨白的灯光下,折射出冰冷而刺眼的光芒,几乎要灼伤人眼。
顾沉抬起头,那张英俊却冰冷的脸,第一次褪去了所有的高高在上和掌控一切。
用一种近乎虔诚却又诡异无比的姿态,举着那枚象征着枷锁的钻戒,目光紧紧锁住白暖暖惊恐茫然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暖暖,我后悔了。
跟我回家。
5
空气死寂...
消毒水的味道从未如此浓烈地钻进鼻腔,带着腐蚀性。
白暖暖抱着小煜的手臂微微发颤,怀里的孩子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哼唧。
后悔
这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白暖暖的心脏深处,瞬间引爆了积压数月的屈辱、冰冷和绝望。
产房那句保孩子的判决,雨夜里那句傻子真好骗的嘲弄,被当成替身礼物推给亲弟弟的耻辱。
一幕幕,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现,带着血淋淋的痛楚。
顾烬如同一座爆发的火山,猛地一步上前,高大身躯带来的压迫感几乎要将顾沉跪地的身影碾碎。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狂怒和被侵犯领地的凶戾,声音嘶哑咆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顾沉!你他妈还要不要脸!她是我孩子的妈!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滚出去!
他伸手就要去拽顾沉的衣领,那力道带着摧毁一切的狠劲。
顾沉却仿佛没看见顾烬的暴怒,他的视线依旧死死钉在白暖暖脸上。
甚至没有躲闪顾烬伸来的手,只是用一种近乎偏执的、带着病态占有欲的语气,重复着,声音不高,却穿透力极强:
暖暖,以前是我错了。我们回家,我保证,以后……

一个极轻、极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像薄冰碎裂在死寂的湖面。
是白暖暖。
她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刀,瞬间斩断了顾沉未尽的保证和顾烬狂暴的怒吼。
病房里两个剑拔弩张的男人,动作和声音都诡异地顿住了。
顾烬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顾沉跪地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那张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上。
白暖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
她没有看地上跪着的顾沉,也没有看眼前暴怒的顾烬。
她的目光,落在怀里儿子稚嫩的小脸上。
小煜似乎感觉到了母亲的注视,停止了哼唧,睁着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懵懂地回望着她。
那眼神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映着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倒影。
她的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拂过小煜柔软的发顶,动作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然后,她抬起头。
那双曾经盛满茫然、恐惧和屈辱的眼睛,此刻像被冰水彻底洗过,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
那平静之下,是万丈寒渊。
她的视线,先落在顾烬那张因激动和狂喜而微微扭曲的英俊面孔上。
这个男人的眼神,此刻写满了失而复得的占有和一种近乎原始的宣告。
他是小煜生物学上的父亲,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像一块巨石砸下,却激不起她心底半分涟漪,只有冰冷的荒谬感。
然后,她的目光,极其缓慢地,移向依旧单膝跪地的顾沉。
他举着那枚刺眼的钻戒,维持着那个可笑的、忏悔的姿态。
他眼底深处,那点伪装出来的悔意之下,是白暖暖无比熟悉的算计、阴鸷,还有一丝被挑战权威的、竭力压抑的暴怒。
他在赌,赌她这个傻子还会像从前一样,被一点虚假的温情打动。
白暖暖的唇角,极其缓慢地、极其冰冷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道刻在寒冰上的裂痕。
她的目光,在顾烬和顾沉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此刻却写满截然不同情绪的脸上,来回扫视了一圈。
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两件毫无价值的、令人厌恶的物品。
最后,她的视线重新落回怀中的小煜身上。
在顾烬骤然收缩的瞳孔和顾沉陡然阴沉下去的目光中,白暖暖抱着孩子,微微侧过身,将小煜柔软的小脸蛋,轻轻贴向顾烬的方向。
顾烬的呼吸猛地一窒,眼底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个小小的、他刚刚确认血脉相连的儿子!
然而,下一秒,白暖暖抱着孩子的手臂,却又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近乎随意的姿态,转向了跪在地上的顾沉那边。
顾沉跪地的身体猛地一震,捏着戒指盒的手指瞬间收紧,骨节泛白!
他眼底的阴沉被一种猝不及防的、夹杂着扭曲希冀的复杂光芒取代!
病房里的空气,在这一刻被拉扯到了极致,紧绷得仿佛一根即将断裂的弦。
就在顾烬的狂喜凝固在脸上,顾沉眼底的希冀刚刚燃起的刹那——
白暖暖猛地收回了手臂,将小煜紧紧、紧紧地搂在怀里,仿佛要将那小小的身体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她微微低下头,鼻尖轻轻蹭了蹭儿子温软的额头,再抬起头时,脸上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带着一种洞穿一切、嘲弄一切的清醒。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两个因她一个动作而情绪剧烈起伏的男人,最终定格在他们脸上。
然后,她用一种清晰无比、带着一丝玩味、一丝冰冷决绝的语调,轻声问道:
你们猜……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看着顾烬瞬间屏住的呼吸和顾沉骤然阴鸷的眼神。
感受着怀里小生命安稳的心跳,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最后的疑问:
他叫谁爸爸
轰——!
这句话,像一个无形的巴掌,带着万钧之力,狠狠扇在顾烬和顾沉的脸上!
顾烬脸上狂喜的余温瞬间冻结,被巨大的错愕和一种被戏耍的暴怒取代!
他死死瞪着白暖暖,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女人!
顾沉脸上的最后一丝伪装彻底崩裂!
那跪地的姿态瞬间变得无比滑稽可笑!屈辱、暴怒、被彻底无视的冰冷,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心脏!
他捏着戒指盒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那昂贵的丝绒盒子在他掌心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她竟然敢……她怎么敢!
她把他们兄弟俩,把顾家,把他们所谓的权势和血脉,都当成了什么!一场供她评点、甚至嘲弄的笑话吗!
白暖暖却不再看他们,她抱着小煜,仿佛怀里抱着的是整个世界。
她微微侧过身,目光投向病房门口闻声赶来的、一脸惊愕的护士长张姐——那个在她最无助时递过一杯温水,在小煜高烧时帮忙叫过医生的善良女人。
张姐白暖暖的声音平静得出奇,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却又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麻烦您,帮我办理出院手续。
她的视线掠过护士长,落在她身后走廊明亮的灯光上,仿佛那里才是唯一的出口。
现在。
说完,她抱着小煜,迈开脚步。
她没有走向狂怒僵立的顾烬,更没有走向屈辱跪地的顾沉。
她抱着她的儿子,径直走向门口,走向那片象征着自由的、走廊尽头的光明。
高跟鞋踩在冰冷光滑的地砖上,发出清脆而孤绝的回响,一步一步,踏碎了身后那令人窒息的、由谎言和算计构筑的牢笼。
经过顾沉身边时,她微微垂眸,目光落在他依旧固执地、可笑地高举着的钻戒上。
那枚象征着他迟来的悔意和掌控欲的冰冷石头,在惨白的灯光下,折射出最后一道刺目却毫无温度的光。
白暖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她甚至连一丝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施舍给他。
仿佛他只是路边一颗碍眼的石子。
她只是抱着她的孩子,挺直了单薄却异常坚韧的脊背,在顾烬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在顾沉如同石雕般跪地的屈辱身影旁,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出了这间弥漫着消毒水和人性腐朽气息的病房。
走向没有他们的未来。
身后,死寂的病房里,只剩下钻戒落地时,那一声清脆到刺耳的叮当声。
以及顾烬压抑到极致的、野兽般的低吼。
白暖暖——!
回应他的,只有走廊尽头,那扇缓缓关闭的、隔绝了两个世界的电梯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