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在离高考还有三个月的时候我转学了。
曾经我是市重点学校的学生代表,转到普通高中后成为了人人喊打的坏学生。
老师说我拉低了平均分,总是逃课,同学厌恶我随心所欲,和校外的黄毛们拉帮结伙,不合群。
只有学霸班长每天盯着我的行踪,让我好好学习。
后来我成了理科状元,被清北招生办争抢,面对采访问我不学习也能成为状元的秘诀是什么。
我表示很委屈：我逃课就是为了好好学习啊。
1
天呐,这就是刚转来的学霸吗听说还是省重点转来的,是全校第一名,结果就这成绩
怎么进的我们班啊,不会是花钱买的吧之前的成绩是不是编造或者抄袭的啊
转来我们班之前没考过试吗老师直接就让她插到我们班了
这才一个月,她每天逃课,我还撞见她和学校旁边那群混混一起玩……
我们可是重点班,现在平均分都快被二班赶上了。多亏有她……
班里同学挤在门口的成绩单前,一边讨论一边冲我投来异样的目光。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我一个暴冲撞开他们。
还有闲心瞄了一眼成绩单,嗯,不错,发挥稳定。
倒数第一。
2
这是我刚转来这所普通高中的第一次月考,我对自己的成绩早有预料。
但很明显,有人没有。
谭宋,马上要上课了,是班主任的课。瞿晏站起来,目光炯炯看着我,语气很平淡,但有一种压迫感,等下讲月考试卷,你不好好听吗
这些话我听过许多遍,每次我要逃课,他总要抓我劝学。
大概班长是真的很在意班级成绩,但我不在意。
我一点也不抱歉地回他：再见。
结果迎面就撞到班主任陈志身上。
糟糕。
谭宋,你干嘛呢上课铃声响了你听不见吗一个月才上了几天课
每个老师都和我说看不见你人,你成绩好也就算了。
结果你看看这次月考你考了第几名你真的是省重点转来的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能分到我的班,我们班好歹也是重点班,这次因为你成绩都快给隔壁二班赶超了！
越说越来气……你背个书包要去干嘛我的课你也逃
啊这,我掏掏耳朵,抱歉地看了他一眼。
在这个中年秃头男明显要爆炸前,背着我的小书包跑路了。
怎么说呢,八百米都没这么拼过命。
3
网吧包厢。
一顶顶黄毛目不转睛盯着屏幕,上面是花花绿绿的游戏背景。
吵得我耳朵疼。
你们怎么不说话了快打啊,马上赢了！
人呢怎么全下线了
那个……你转身。
说得最起劲的黄毛僵硬转身,对上了我的死亡视线。
我给了她一个暴扣,顺时针走了一圈,每个人头上都来了一下。
大家端端正正坐着,像小学生一样把手放在膝盖上。
包厢里只剩游戏的背景音效。
有人偷偷伸手关了,一片寂静。
我走到白板前面,重重敲了一下。
怎么不打了继续打啊
没有人回答我,头埋得更低了。
重复一遍,我的要求是什么
最低学历是大学生……
还记得啊…我微笑,放下书包,既然认我当老大,就要按照我的规矩办事。
不管你们以前什么样,以后就要听我的。当我的手下起码也要是个大学生。
你们想就这样一辈子烂在学校吗指望以后靠看不起你的人施舍为生吗
依然没有动静,但我看到好几个人握紧了拳头。
我继续道：我的时间很宝贵,没时间陪你们玩过家家的游戏。如果你们做不到我的要求,现在就从这走,之后不要再让我看见。
没有人说话,但也没有人走。
我打开书,在白板上写下今天要讲的内容。下面传来稀稀疏疏的翻书声。
转过头,见大家都带了书本,老老实实翻开听我讲。
看来她们已经做好了转变的准备,只是大家都放不下面子,怕被别人看不起,好像突然变成好学生是什么让人羞耻的事情。
需要一个人带头转变,其他人才能跟上。
但没有人愿意成为第一个,我就当那个破局的人。
4
我讲解着最基础的知识,黄毛们在下面奋笔疾书。
外面传来嘈杂声,越来越大。
我忍了忍,夺门而出。
一堆新的黄毛们来了,大部分是男黄毛,都歪歪扭扭穿着校服。
我对几张脸很熟悉,转学过来第一天就被他们打劫。
哟,你一个人上次叫一堆人打我兄弟的就是你吧
为首的黄毛抱着手臂,昂起头用鼻孔瞪我。
我沉默,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的人先打劫的我
我管谁打劫,打我兄弟就是不给我面子。
就是,老大,一个小丫头片子这么嚣张！
上次一群丫头片子围攻我们,不然我们怎么可能打不过女人呢
包厢门突然开了,被我第一个暴扣的少年厉娜探出头,看见这个场景,神色大变。
然后又缩回去,关上了门。
……
我转身想回去,被为首的黄毛叫住。
让里面的人出来,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重重关上门,留给他一个冷酷的背影。
见到我,厉娜凑过来,揽住我的肩膀：老大,我们一起去揍他们。你别怕。
虽然我们都是女人,但绝对能打赢这群弱鸡。
越来越多黄毛蠢蠢欲动,我一把捂住厉娜喋喋不休的嘴,教她沉默。
老老实实坐在这给我看书,没有我的命令都不许出来。
之后我从白板后面拿出一个教棒,走了出去。
哎,本来想再藏一下的,这下被她们知道了。
我拔出教棒就把外面的一伙黄毛打了个落花流水,抱头逃窜。
为首的黄毛蹲在地上,流泪放下狠话：我一定会回来的。
滚,见一次打一次。
5
回到包厢,她们目瞪口呆,眼睛里都要冒出星星了。
我表示：学习也这么用心就好了。
上完课,我给她们布置了作业和预习的内容,说明天会抽查,答不出来就要用教棒教育一下。
她们一个个夹紧屁股,麻溜收拾东西。
像往常一样她们跟在我后面,送我回家。
正好是放学的时间,我们经过学校门口,遇上了班级同学。
他们成群结队的,看见我和后面的黄毛后退了一大步,捂着嘴讲话,但声音大到很难听不见。
每天都和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怪不得成绩那么差。
都说了她逃课是为了玩,你还不信现在看见了吧。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为什么她会在我们一班啊
不是哥们,你小点声呢
蛐蛐别人这声音有点太没经验了吧
不会是第一次蛐蛐吧
看你这样子像熟练工啊。
我双手插兜,摆出大姐大的架势,冷酷前行。
但身后的黄毛们坐不住了。
厉娜第一个冲上去,说谁呢说谁呢狗叫什么狗叫
我说我怎么听不懂,原来没人说话啊～
……
我一个极速撤退,在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前,拉着一串黄毛就跑了。
她们被我拉着走,明显还想继续骂回去。
我停下脚步,认真问她们：说赢了然后呢
他们有任何损失,会受到任何惩罚吗
如果闹大了,被老师知道,你们猜老师会帮他们还是我们
她们沉默了,但表情仍有不忿。
想要赢过他们,最好的方式是超过这群尖子生。
远远地超过他们,让他们知道,就算天天逃课上网吧染黄毛,也能把他们甩在身后。
特权是优等生的嘉奖,告诉我,你们想要吗
……
想！
想！
想啊！！
必须超过他们！
她们大喊着,路人投来诧异的目光,但我们谁都没有在意。
一群人围在我身边,叽叽喳喳地讨论今天学的知识,问我不懂的地方。
就这样走到了我家门口。
和她们打完招呼,目送一个个青涩的面孔离开。
老大,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6
我转身,对上厉娜的视线。
她是那群少年真正的老大,一个很酷的短发女生。
我来这第一天遇上打劫,她带着这群黄毛帮我赶走了几个黄毛男。
接下来每天放学,我在走回家的路上,都能看见她们不近不远跟在我身后,我以为她们有什么图谋,但是没有。
她们从来都没有打扰我,也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
每次都是默默把我送到家门口,就走了。
我不想去管别人的事,也不想和人有任何牵扯,因为我转学到这就是为了全心全意地学习。
所有多余的事我都不想做。
只是没想到后面会变成她们的新老大,上位黄毛头头。
什么
厉娜上前一步,富有少年感的脸庞笑眯眯地,我听说你之前在省重点,为什么会转来我们这个破学校
嗯,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7
我升高三的时候,母亲终于忍受不了出轨的父亲,问过我的意见后果断离婚了。
她出色的业务能力早已收到国外公司总部的招揽,却因为家庭选择留在国内。
上司在最后一次问她的时候,她答应了。
我送她到机场,她和我说要好好学习,不要管别人,如果有什么问题就给她打电话,哪怕有时差,她也会接我的电话。
她很潇洒地走了,我看着她的背影,由衷为她感到开心。
然而回到家后,这份开心就破碎了。
父亲的小三堂而皇之搬进了我家,还带着她高一的儿子,让他叫我姐姐。
我冷眼注视这场家庭和睦的好戏,回到了房间。
之后父亲就让我教这个刚认识的弟弟学习。
他说：你成绩好,你弟弟好不容易和你考上一个学校,你给他补补课,争取赶上你,和你考上一个大学,两个人也能相互扶持。
和蔼的神色,真像一个好父亲。
我在心里默默回复：不容易就算了呗。
他长得算了,脑子也就这么算了。
但我知道他和我说多半只是通知,而不是征求我的意见。
我想到还有一年的时间就能离开这里,答应了他。
没想到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我这个弟弟心安理得地命令我,还嫌弃我讲课不够好。
却又在学校里到处说我是他姐姐,有问题随时找我。
大家都知道我是年级第一,是公认的优秀学生。
我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别人对我也不敢太亲近。
在听完我弟吹嘘的话后,都过来找我问问题。
刚开始我还碍于礼貌回复,但后面问的人越来越多,我学习的时间急剧减少。
本来就还要给这个脑子不好的弟弟补课,现在更没时间学习了。
在一次模拟考被超越成为第二名后,我忍无可忍,拿着妈妈给的钱转学了。
以为这下终于能好好学习了,结果第一天就遇到打劫。
然后现在天天逃课变成了老师同学眼里彻头彻尾的坏学生。
我对上厉娜清澈的视线,无奈一笑：这是个很长的故事,所以我下次再和你说吧。
她点点头,没有追问,只是笑着说：刚开始你要做我们老大,我没认真和你打,今天看到你的身手,没想到是真的这么能打。
那你当初被打劫怎么没还手
我老老实实：因为不想惹麻烦。
而且,亲爱的小女孩。
你来得太快了,我还来不及动手。
8
回到家后,手机响了,我打开一看,又是父亲的电话。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躺在床上。
回想当初为什么会和这群黄毛产生羁绊。
说起来还蛮好笑的,一个地方是怎么能做到街溜子全是黄毛。
是这边有什么规矩吗
比如不染黄毛就不能变成坏学生
在被她们护送了一个星期后,我听到了厉娜和家里人的对话。
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不知道,但厉娜看上去难过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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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动物。
我就这样,你们失望就失望吧！
反正弟弟比我更优秀更讨人喜欢,你们管他去好了。
她挂断电话,我提前转身,背对着她往前走。
之后撞见过几次黄毛们和家里人的对话,都不太愉快。
一群不幸福的小孩,凑在一起,变成了一群柔软的小刺头。
学着坏孩子的样子染发逃课打游戏,但实际上是除暴安良的女侠,在人看不见的地方,会一边喂校园里的流浪猫,一边夹着嗓子叫咪咪。
我很困惑,到底是什么样冷酷的大人能拒绝这群可爱的小女孩。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但我知道我心软了。
我没办法看着她们因为赌气,因为想引起一群不值得的人注意,放任自己的人生发烂发臭。
不该是这样的,至少我面前的她们不该。
所以有一天我走到她们面前,说要做她们的老大。
厉娜好像觉得我在开玩笑,轻佻地回我：好啊,你打赢我,我就让你当老大。
其实我知道她没认真对付我,我赢了也没把我的吩咐当回事。
但我是认真的。
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们的老大。
我的手下最低也要是大学生。
现在有点晚,但还来得及。
我会带着你们,一起考上大学。
9
她们明显更认真了。
我来到包厢看见的不再是游戏屏幕,而是一位位讲课老师和一本本堆起来的书。
我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做题的她们,低头刷自己的题。
电话又响了,我有点不耐烦,以为是我那个烦人的父亲。
拿过手机,是一串陌生电话。
我走出包厢,接起,喂
你在学校附近的网吧
我看了一眼手机,地址是在苏市,但我确实不认识。
关你什么事
那边根本不管我说什么,自顾自继续道：回来上课。
好了,我知道是谁了。
我们品学兼优的班长大人,瞿晏。
我想挂断电话,他突然语速很快地说：教导主任去抓人了。
之后电话挂断了。
我盯着屏幕,不确定这个消息的真假。
但保险起见,我还是回到包厢,让她们收拾东西走人。
没想到就在收拾东西的途中,听见了教导主任的训斥声。
外面兵荒马乱的,我开着包厢门,一下就察觉到不对。
快快快,先把东西放到地上,先走,从后门走。
我在门口放风,让这群小女孩先离开。
见大家都顺利离开了,我也想溜走。
就这么倒霉,一下被教导主任盯上了。
那边的谁,转过身来。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教导主任把我和其他学生一起带回学校。
训斥完一通后,她喝了口水,说要叫家长,还要记处分,让我们写三千字检讨,还要在办公室面壁思过。
我眨眨眼,抬起头,有点犹豫地开口：家长来不了,可以写检讨,罚站能看书吗
10
她气得不轻,放下水杯就要说我。
这时候瞿晏抱着一坨试卷进来了,他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那边有几个班很吵,老师说要叫您过去。
教导主任走到门口转身说了一句让我们好好想想,又气势恢宏地走了。
或许要对班长道个谢。
我磨蹭着,刚想说话,就听见他问：你想看什么书
嗯,不用了,谢谢你。我还是先写检讨吧。
冷风吹进办公室,老师都在上课,里面只有我们这些被抓来的坏学生,和瞿晏这个好学生。
我在写检讨,他在老师的位置上批改试卷。
你的试卷为什么不写简单题,为什么大题只写答案不写步骤
我被吓了一跳,转身看其他人,发现他们没有注意到这边,于是离得远了一点,回答他：因为我只写有价值的题目。
为什么不在学校学习
别管。
我有我的节奏。
11
放学后,教导主任回来了。
她翻资料,找到我爸的电话打了过去。
喂谭宋家长吗你们家孩子有点事,明天能不能早点来学校一趟
什么来不了你儿子要开家长会
我们明天也开家长会啊你女儿不是你孩子吗你来不了让她妈来。
她妈也来不了
教导主任深吸了口气,破口大骂：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不负责任的家长,孩子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生又要生,管又不管。我看孩子走歪了路你们以后怎么办！
她挂掉电话,对上我平静的眼神。
她叹了口气,不会给你处分,但检讨还是要写。
我知道你可能听不进去。但是我还是要和你说,永远不要为了别人搭上自己的人生,这是不值当的。
我没有回答。
她挥手让我走了。
出门后我就打电话给厉娜,让她通知其他人把东西都搬到新的网吧。
以后那里就是我们的据点。
她答应了,关心我有没有被抓。
我说：放心。
12
睡前接到教导主任电话,吩咐我明天一定要来开会,家长不在我本人参与。
我叹了口气,看来明天不能继续教她们学习了。
刚好黄毛们也和我请了假,我和她们交代了预习的作业。
家长会当天,全班的家长都来了。
只有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与周围的大人格格不入。
站在窗外的同学们看见这一幕,纷纷开始捂嘴讨论。
家长走后,班主任让同学们都进来,要开个班会。
我坐在位置上没动,进来的同学们一个个都瞟向我。
是家长被气跑了还是根本就没来啊
该不会根本没家长吧
没人管教是这样的,不然怎么和混混一起呢。
我装作没听见。
每天都来这套,真是题刷得还不够多。
班主任走进来,大腹便便的样子,先是总结了一下最近的学习情况,又激励同学们努力冲刺最后的时间。
听来听去都是那些话,我打开书翻着。
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
有一位同学,我必须要提一下,谭宋。
刚开始转到我们班,学校的老师对她有很多期许。结果她却变成了不良少年,不学习也就算了,还和不三不四的同学鬼混。
今天她家长没来,我也不知道和谁说,只能说给她听,希望她能听进去。
13
听进去什么
我抬起头,是教导主任周觅。
她还是穿着一身西装,利落的短发,走路时鞋跟踩出重重的声音。
有些事情私下里谈就算了,在班级同学面前说什么
班主任就是这样引导学生的吗
她锐利的眼神扫过班主任陈志,又看向我,我相信谭宋同学会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高三了重点要放在学习上,有些同学好像很爱闲聊。
她最后站在门口扫视了一遍,留下这句话走了。
班主任板着一张脸也跟着出去了,教室一下恢复热闹。
瞿晏站到讲台上,打开话筒。
请各位同学安静一下。
作为班长,我有必要履行我的职责,维护班级和谐。
最后的两个多月,希望大家全力冲刺,取得令自己满意的成绩,而不是把情绪发泄到其他同学身上。
我的话就这些。
说完,他和往常一样安静地回到座位,自顾自刷题。
我看着他的背影,完全没想到他会为我说话。
这也是好学生的嘉奖吗
我摇摇头,不去想了。
14
离高考还有最后一个月,我每天都带着她们学习,补完了前面的课程后开始刷五三。
模拟考成绩下来,大家都取得了巨大的进步。
她们七嘴八舌夸我教得很好。
我注意到有几个小黄毛低着头,好像有点蔫儿了。
怎么了
我这次考到了班级前五名……
嗯…你不太满意
不是,是有人说我是抄袭的。
我也是,我们班也有人说,老师也怀疑我是不是抄袭……
几个小黄毛委屈开口,我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摸了摸她们的黄毛,我斟酌着道：不要争口头之快,不要自证,如果他们怀疑就让他们去查监控,去找证据。
取得的成果是属于我们自己的,我们知道就行。
我又想起给脑子不好的弟讲课时,他说我讲课很烂。
我微笑继续说：我曾经给别人讲课,那个人说我讲得很烂。
但你们夸我讲得好,我就认为自己讲得好。
这是从成绩单得出的结论。
你们在难过被人怀疑吗
我把成绩单拿起来,放在她们面前,看着这些分数,哭出来。
……
我好了。
我也好了。
哭不出来一点。
她们脸上忍不住扬起笑容,嘿嘿傻笑。
15
女儿啊,你回来吧。你弟弟很想你,我们也很想你。
我看了一眼手机号码,陌生电话,不知道他拿谁的手机给我打电话。
是弟弟要我讲课吗他不是说我讲得很烂。
……你弟弟那是开玩笑的。你成绩那么好,拉你弟弟一把怎么啦
你确定
哦,想起来了,你没来开家长会,没看见我的成绩单。
你想知道的话,打个电话问问老师。希望你会惊喜。
16
最近复习已经很少了,基本上都在模拟考,然后老师讲解卷子。
我能教的都教给了她们,不再整天地逃课出去教课。
每次模拟考我都回班级考试,把没见过的题,不会的题全记下来,听老师讲解或者自己弄懂。
在班级里依然能听见同学的阴阳怪气,我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我知道人是需要释放压力的,尤其在这样狭小的环境里。
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就会引起一阵风暴。
大家需要以讨厌我来构建自己的生态圈,当大部分人都排斥我的时候,作为一个想明哲保身的普通人,最好的选择就是加入。
哪怕对我知之甚少。
今天我还是逃课了。
我回到我们的新据点,大家都在安静地刷题翻书。
我坐在位置上,放下书包,突然感觉有哪里不对。
我一个个看过去,发现大家都在,只有厉娜不在。
一般来不了的女孩都会和我发信息说明情况。
但厉娜没有给我发过短信,也没有打过电话。
聊天记录显示三天前,我回想最后一次见到她,似乎也是三天前。
我打电话给她,没人接。
我又问了其他人,她们都说最近没看见厉娜。
从一个女孩嘴里知道住址后,我打车过去。
她开门看见是我,想把门关上。
我用力抵住,闪身进去。
怎么了最近都没来
我以后不去了,你别叫我了。
17
她住的公寓很空旷,家里的东西很少,因为空间太大,她一个人在里面,显得很小一只。
她好像又变成了我见到她打电话时的模样,像一只无助的小鸟。
在我的追问下,她忍不住扑到我怀里哭。
她说她的母父离婚了,她们各自有了新的家庭,没有人要她。
她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剪成男孩子一样的短发是想讨母父的喜欢。
毕竟他们那么喜欢弟弟。
染头发逃课也是为了让她们分一点关注给她。
现在她被彻底抛弃了,没有观众值得她演戏了。
她不想念书了。
我摸着她粗糙的黄毛,任由她靠在我怀中哭泣。
你以后的人生要给你母父的爱情陪葬吗
你要一辈子这样生活吗
你的小伙伴们可都要考上大学了,没有人陪你继续当个混混。
她没回我,哭得更大声了。
我无奈把她从怀中挖出来,捧起她的脸,擦拭她不断滑落的泪珠。
我……你别看我……
她别扭地想要挣脱,眼眶红红的,不肯与我对视。
一点都不丑。
你不是没人要,你还有老大,还有你的黄毛军团。
我们是你的家人。
我等着和你一起上北大。
一辈子当你的老大。
她哇一声哭出来,抽噎着,我考不上北大哇哇哇……
你别瞎说,快呸呸呸。
我知道她的成绩。
她没和我说过曾经是什么样,但我总能从细枝末节里窥见曾经的厉娜。
一个心软又成绩优良的小女孩。
18
她痛哭一晚,第二天照常来到了包厢。
更加积极地投入学习,连吃饭都用买来的面包对付。
我也不再去学校了,只是让班长把我的那份卷子留给我,每天我都去学校拿。
他不仅给我试卷,还额外递给我一份笔记,什么都没有说。
我接过来,也没说话。
快高考了,我经常撞见同班同学。他们见到我和陌生人一样。
每个人都显得很仓促,不再有那些浓烈的情绪。
大家在追赶时针转动的速度,每个离去的背影都显得压抑而沉默。
我偶尔会和妈妈聊天,因为时差,她有时回我消息很慢,但总是夸奖我,生怕影响我的情绪。
我告诉她我会考得很好,她说她相信。
她说会送我走到高考的战场,我安心睡去。
19
高考前一天,我们最后一次在网吧的包厢集合。
一个人都没有少,大家还是顶着那顶黄毛,眼神坚定。
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我们都在努力地刷题,有人遗忘了一个知识点,习惯性先问我,我回答完以后,她才拍着脑袋嘀咕,这么简单的知识点怎么突然忘了。
今天提早结束,考虑到饮食问题,我们没去吃常去的那家火锅店,而是找了一家清淡的家常菜馆。
我们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谁都没有提明天将要到来的高考。
好淡,菜比我的人生还平淡……
呸呸,这可不兴淡,这必须浓墨重彩！
大家七嘴八舌聊起来,谈天说地,每个人的脸上都扬起笑容。
离别时,我们互相祝对方金榜题名,把一切相干的、不相干的词都说了个遍,只要是好的寓意。
我敏锐察觉到她们笑容下的担忧情绪。
拿出手机,一个个名字叫过去。
张嘉森。
到！
你最近一次成绩是多少
全校第一百名。
我调出一页照片,递到她面前,这是你第一次考试的成绩。
你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从倒数一百名变成了正数。
魏蓝。
到！
……
这个时候说安慰的话没有任何作用,于是我决定亲眼让这群女孩们看见,她们用这么短的时间取得了多么惊人的进步。
平时都是你们送我回家,今天我送你们回家。
以后也没机会了,不要拒绝我啦。
最后叮嘱一句,今天晚上回去就把明天要带的准备好,笔多备几支,身份证和准考证记得带。
我们一大群人乌泱泱走在街头巷尾,我混在一群黄毛中间是那么不起眼。
没有人会多投来一点视线。
我送女孩们回家,和每个人畅聊一路。
一起相处了这么久,我却仍不清楚她们每个人的故事。
但还好那些糟糕的回忆总会过去,未来是一望无际的壮阔山河。
我们互相陪伴彼此走过十八岁孤独的青春,这已经是最大的嘉奖了。
20
走出考场的那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题目比我想象中的简单,相信小黄毛们也能取得很好的成绩。
我随着人群往外走,心里有点空。
原来三年的时间,几张试卷就能总结。
虽然没有多少愉快的记忆,但我仍为逝去的时光感伤。
走到校门口,看见穿红色大衣的谭钦女士正翘首以盼。
四处乱窜的视线见到我一下子目光灼灼。
妈！！！
诶！妈在这！
妈——
我穿越人潮,视线里只有那抹红。
空着的心一下有了归处,我忍住眼泪,大声喊她。
一下又一下,喊来喊去都是那声妈。
我扑到她温暖的怀抱,像一只幼鸟终于找到了巢穴。
我总是很要强,很独立,现在也不愿意在她怀里哭泣。
但是,我真的很想你啊。
妈妈。
21
好了,差不多得了。
脑袋被我妈拍了一下,我从她怀里起来。
周围的人基本都散光了,而我们旁边站着班长,瞿晏。
我强装镇定,冷静地看过去。
他笑了一声,说真的,转到这以后我还没见过他笑的样子。
你要报哪所学校
北大。
他还没来得及接话,一阵遥远的声音传来。
哟哟哟,北大～
有什么法子能做上这个梦,我也好奇。
成群结队的同学们从后面走来,脸上恢复了生机勃勃的盎然,当然,嘴也依旧盎然。
比我反应更大的是我妈,她冲上去对着那群同学和家长就是一顿输出。
谁家孩子嘴这么贱,是家长管不好还是遗传的呀
怎么说话的呢你家孩子白日做梦还不让人说了。
你以为谁都和你家孩子一样没出息吗搞笑了,把你这头发植植好吧。风一吹都掉毛。
……
我目瞪口呆,第一次见识到谭女士的攻击力。
还好她平时骂我没使全力。
对方家长被我妈骂得毫无是处,我凑过去,站在我妈旁边,不再避风头,礼貌回应。
回家打开电视,看看我是怎么当上状元的。
在一片哄笑声中,我拉着我妈的手就往外走。
你相信我吗
当然,你说什么我都信。
我抱着她的手臂,靠着她身上,我以后会来找你的。
你要等着我。
22
我妈请了很长时间的假,这一点是在我和她共同生活几天后才知道的。
我以为她来陪我高考完就会走,她理所当然表示：肯定要送我女儿上大学啊。
咱家出个状元呢。
在招生办打电话给我之前,我妈先确认了这点。
接到清北电话时我心如止水,回复完要上北大后,清华的老师积极贿赂,不是,诱惑我。
我毅然决然拒绝了。
查成绩那天厉娜给我打了电话,她的声音听上去有点颤抖。
老大,怎么办,我有点不敢查成绩。
我帮你查。
那要是不好的话你别告诉我。
回神。
啊…这么快
恭喜你,厉娜同学,你考到全省前五千啦。
啊啊啊啊啊啊啊,虽然不能和你一起上北大,但是我还是很满意啊啊啊啊啊啊……
吵到我耳朵了。
呜呜呜我克制不住啊……
挂断厉娜电话,我又陆续收到好几个黄毛们的喜讯。
大家都考得很好,每个人都取得了满意的成绩。
我松了口气,目标终于达成。
成为全员大学生的混混头子,听起来就很酷。
我都不知道要不要查我的成绩。
考上理想学校是肯定的,但是不是状元,我真的有点担忧。
话都放出去了,做不到多丢脸。
厉娜一个电话又打过来,我接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老大！
我远离了手机,以为她还在激动她的成绩。
你看微博热搜啊,你是状元,被曝出来啦！
我点开热搜,排第一的就是苏市理科状元。
下面跟着好几个和高考有关的词条,还有一个抄袭。
我点开状元那条,看见我的照片和名字,是省重点宣传栏上的照片。
笑死,我在这边根本就上不了宣传栏。
没进处分公告就不错了。
我点开评论区,第一条评论是。
我也想问了。
干嘛给我弹问号
我考状元不是正常发挥吗
我点开这条评论下面的评论,这位评论的人说我是新转到他们学校的,但从来不好好听课,总是逃课去网吧,还和混混成天一起玩。
他痛批我平时考的成绩一直是班级垫底,把班级平均分都往下拽了一大截,不可能考出这个成绩。
Surprise~
恭喜你,被我骗到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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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区有很多同校的人表示赞同,有人说和我一个班的,我完全就是不良少年。有人表示质疑,说布告栏上宣传我可是蝉联省重点第一,每年优秀学生发言都是我。
我曾经学校的同学也跑出来评论。
求你们别造谣了！学神转走这件事情当时在我们学校引起了很大的讨论,没人知道她转到哪里了。她虽然平时在学校独来独往,但绝对是个超级正统好学生模范。她弟说大家可以去问她问题,她每次都好好和我们讲,人真的很好。你们在说什么不良少年坏学生,有半个字和学神挨边吗
报一丝,你们说的都是我。
还有,我要为我曾经的不耐烦表示歉意。
真笑死了,在重点的哪个人不知道她的名字。造谣也看点现实吧来我们这问问呢
啊……该不会是同名吧你们确定你们说的是照片上这个谭宋
千真万确……我看了八百遍了。虽然她不经常在学校,但是我真的知道她长什么样。她的脸还挺难忘的。我当时还可惜为什么这么好看一个女孩居然和混混一起自甘堕落……
神经。
爹爹不休啥呢
0人猜错你的性别。
两个睾丸逐渐发育成大脑,虽布满沟壑却无法思考。
我退出评论区,大致扫了一眼,全是类似的观念。
支持我的,中立的,质疑我的,说我抄袭的……
等等,抄袭
我退回热搜榜单,点开抄袭词条。
果然又是我。
声称我同班同学的人发微博,附上了我之前每次考试的成绩,还有和黄毛们一起炸街的照片。
有理有据表示质疑我的成绩,怀疑我是作弊或者抄袭,要求教育局严查。
我还没看多少,门铃响了。
我起身去开门。
你好,请问你是今年的理科状元谭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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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电视台的,想简单做个采访,你现在方便吗
我松开手,让她们进来。
没想到电视台的人来得这么快。
她们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我老实回答。
最后她们问我：现在网上有一些关于你的评价。我们去你就读的两所学校都采访了一些同学,她们的回答差异很大。征求广大网友的意见,她们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是,你不学习还能考高分的秘诀是什么
面对镜头,我表示很委屈：我逃课就是为了好好学习啊。
采访发布后又上了热搜,大部分网友都不再关注我是否抄袭,重点都在那句我逃课就是为了好好学习上。
哈哈,真是笑不活啦。们学霸就这样好学,逃课去学习,我真笑不出来了。
你先别笑不出来,她不仅逃课打架泡网吧,还是今年的理科状元哟。
你们学霸就这样爱学。美美地骗过了所有人。笑死,有没有看见最新的热搜,黄毛成员之一发了微博,说谭宋是她们老大,然后还晒了每个人的成绩单。说老大逃课的时间都在揪着她们学习。
好了,这下我也笑不出来了。你满意了吧。天杀的,黄毛都能考到省前五千,我还在五万,哈哈,别活啦都别活啦。到底是谁在看不起黄毛啊
我挑了下眉,点开最新的热搜。
一眼就能找到词条黄毛军团唯一老大。
一个名字是尖叫鸡的网友发了一段话：
老大成为我们的老大后,提出的唯一一个要求就是——我的手下最低也要是大学生。她来到我们这个破学校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其中两个多月都在教我们学习。以至于她前期几乎每天都逃课,班里的同学也都排斥她。但是她从来不让我们和那些人争辩,说口头上争赢了那不是赢,只有超过他们,才是赢。现在我可以很自信地说‘我赢了’,我有过放弃的时候,是她拉着我走到这里,走到大家的面前。
这是我们所有人的成绩单,其中大部分成员是基础很差完全不学习的人。就是你们嘴里说的混混。是的,没有遇见她之前,我们是这样的人。现在我们也依旧是黄毛,只是变成了大学生黄毛。很感谢能遇见她,也很感谢加入黄毛的她。
黄毛军团的所有成员都在你们的面前,你可以依然说我们是黄毛,但我们已经不在乎别人的评价了。
因为我们看着成绩单,就能笑出声来。
天杀的,一看就是厉娜写的。
我拿起手机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电话已经挂断了。
她写下这段话,完全不让我知道。
要不是看见热搜,她估计一辈子也不会告诉我。
很快看见教育局发的公告,经排查考场监控,确认考生谭宋没有作弊抄袭行为。
我转发这条微博到寂静无声的班级群里。
配文：大家怎么不说话呀都考了几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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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怎么也不说话是对我的成绩不满意吗
班群没人回我,我看见一个初始头像的人冒出来,回了我个：1。
咋滴你考1分啊
点开头像一看,网名：瞿晏。
哦,那没事了。
手机接到电话,未知号码,我看着熟悉的IP,点了接通。
谭宋同学吗我是张嘉森的爸爸,很感谢你对我家孩子的教导,方便的话可以加你个微信吗我给你发个红包祝贺你获得状元。
不用了,红包发给她就行,她才是需要祝贺的人。
哎呀,当然会给她发红包,但你的功劳最大,不给个红包叔叔过意不去。
扯了好几句,我实在没耐心了。
放弃她的是你们,捞起她的是她自己。一切成绩都和你们无关,如果你们有心思,多放一点在她身上。
接下来接到好几个黄毛家长们的电话,我都用这句话回复过去。
虽然不清楚她们家里的事情,但是根据这些母父的态度,我能察觉到她们可能都不是幸福的孩子。
也是,没有一个幸福的孩子会变成混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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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我接到了父亲的电话,在上次我让他去问我成绩之后,他再也没有打过电话。
而现在高考成绩出来,看到我被这么多人讨论,他又和说我不愧是他的女儿,让我回去想给我办个风风光光的升学宴。
我冷血地说我和他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之后别打电话给我,也别用我的名头做事,否则我就把他那些好事全抖出去。
他果然安生了,只给我转了一笔钱。
我微信没拉黑他就是为了还能问他要钱,作为我的父亲,给我钱理所当然,我才不会放着便宜给脑子不行的弟占。
学校也给了我一笔奖金,邀请我回去演讲。
在历时三个月的叛逃之后,我又作为优秀学生站到了演讲台上。
无数双眼睛注视着我,灯光闪烁,我从容不迫地拿起话筒。
讲完我的学习经验后,理所当然要表示感谢。
感谢教导主任对我的信任,虽然她并不是我的任课老师,但很感谢她能够相信在当时还是个坏学生的我。
同样感谢班主任的放养,让我能够随心所欲按照自己的规划学习,虽然他对我的成绩起到了一个造型上的作用,但我还是希望不要有这个造型。
希望学校能满足我的心愿,谢谢。
在热烈的掌声前,我走下舞台。
才不想把我的成绩作为班主任绩效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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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录取通知书后,知道妈妈还有很长的假期可以陪我,我决定和她一起去旅行。
我们去了新疆,去了西藏,去到那些和南方完全不同的北方城市时,总是被扑面而来的苍茫气息所触动。
我转头看向谭女士,想和她来个心照不宣的对视。
结果只看见她拿着相机拍个不停。
OK,fine。
我们一直旅行到开学前,她帮我收拾了行李,送我到学校就潇洒走了。
说真的,我一直很羡慕她这种说走就走的态度。
我收回视线,拉着行李箱,走到管理分院的报道处。
领到寝室钥匙,我一个转身,撞上了一位男同学。
好巧,班长,不小心考了全省第一,成绩还行吧
你还要捉我回去上课吗
不敢,以后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