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他等我的心脏过生日 > 第一章

>结婚十周年纪念日,我收到丈夫亲手递来的离婚协议。
>他说:签了它,你还能体面地离开。
>我笑着签完,当晚就在他书房安装了炸弹。
>引爆前我给他打电话:当年你出车祸,是我签了器官捐献协议救你。
>今天你生日,我把自己最后的心意送给你。
>电话那头传来苏晴的尖叫:阿沉快跑!这疯子要和我们同归于尽!
>我听着混乱的背景音轻笑:跑什么
>你移植的是我的心脏,它认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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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
一种被金属剖开的、浸透骨髓的冰凉触感,穿透了麻醉药虚弱的屏障,狠狠刺入我的意识深处。
我猛地睁开眼。
视野被刺目的无影灯光芒霸占,白茫茫一片,灼得人眼眶生疼,生理性的泪水瞬间就涌了出来,模糊了视线。耳朵里充斥着仪器单调、规律得令人心慌的嘀——嘀——声,还有手术器械偶尔碰撞发出的、细微却刺耳的金属刮擦音。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气味,还有一种……一种血肉被暴露在冰冷空气中特有的、难以形容的腥气。
手术台坚硬的金属边缘硌着我的后背,冷得透骨。我试着动了动手指,一股被束缚的滞涩感立刻传来。手腕、脚踝,都被某种坚韧的带子牢牢固定在冰冷的金属支架上,动弹不得。
这不是普通的检查。
恐惧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勒得我几乎窒息。我用力地、艰难地转动眼珠,视线越过刺眼的光源,极力搜寻着。
手术室的门紧闭着,厚重的磨砂玻璃隔绝了外面的一切。靠近门边的位置,站着两个穿着深绿色手术服的人影。其中一个身量挺拔,戴着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那双眼睛,我曾无数次沉溺其中,此刻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我完全陌生的东西——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一种……评估货物般的审视。
是陆沉。
我的丈夫。今天,是我们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
他侧对着我,正微微低着头,和旁边那个同样全副武装的医生低声交谈。那医生手里捏着一份厚厚的文件,纸张边缘反射着惨白的光。
……确保万无一失。陆沉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冰锥一样穿透仪器的嗡鸣,清晰地凿进我的耳朵,特别是心脏,必须是最新鲜的状态。时间节点,要掐准。
心脏
我的心脏
一股冰冷的麻痹感瞬间从脊椎炸开,席卷四肢百骸。不是麻醉药的效果,是纯粹的、灭顶的恐惧和荒谬。他想做什么
那个医生点了点头,声音同样冰冷,不带一丝情绪:明白,陆先生。苏小姐那边已经准备就绪,就等供体到位。我们会严格按照您签署的协议执行。
协议苏小姐苏晴
这几个词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神经。三个月前,陆沉遭遇严重车祸,命悬一线,急需心脏移植。是我,毫不犹豫地签下了那份自愿器官捐献协议,同意在意外死亡后,将心脏无偿捐献给丈夫陆沉。那份协议,签下的不仅是一个器官,更是我全部的、毫无保留的爱和绝望。
那份协议……那份用我的名字签下的、带着血泪的承诺书……此刻,竟成了他提前收割我生命的判决书成了他献给另一个女人的礼物
为了苏晴那个他藏在心尖上十年、从未真正放下的白月光
所以,所谓的十周年纪念日,就是我的死期就是他为苏晴准备的、用我的心脏点亮的生日礼物
巨大的眩晕感猛地袭来,眼前的白光开始扭曲、旋转,胃里翻江倒海。我死死咬住舌尖,一股浓郁的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尖锐的疼痛暂时压下了那阵恶心和昏沉。
不行!林晚!你不能昏过去!绝对不能!
就在这濒临崩溃的瞬间,手术台旁一个护士的动作吸引了我的视线。她正小心翼翼地整理着托盘里那些闪烁着寒光的手术器械——柳叶刀、组织剪、血管钳……它们冰冷、锋利,即将切割我的身体,取出那颗还在我胸腔里跳动、曾经只为他一人炽热燃烧的心脏。
护士的手腕上,戴着一块小巧的电子表。荧绿色的数字,在惨白的光线下,无声地跳动着:
**14:27**
距离苏晴的生日晚宴,只剩下不到十个小时了。时间,正在以秒为单位,冷酷地倒数着我的生命。
三个月前的记忆,像一场色彩浓烈却最终褪色成惨白的噩梦,猛地撞开闸门,汹涌地灌入脑海。
消毒水的气味比此刻更加刺鼻,弥漫在ICU外的走廊里,几乎凝成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惨白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映照着墙壁上冰冷的瓷砖,反射着同样冰冷的光。我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蜷缩在走廊尽头那张硬得硌人的塑料椅上。指尖死死掐进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形血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攥紧了我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撕心裂肺的疼。
林晚一个穿着白大褂、神色凝重的医生推开ICU的门走出来,手里捏着几张薄薄的纸,那纸张的重量却仿佛压垮了整个世界的希望。陆沉先生的情况……非常危急。
我的身体猛地一颤,几乎从椅子上弹起来,又被他后面的话死死钉在原地。
多处内脏受损,最致命的是心脏衰竭引发的全身性供血不足。医生的声音平板无波,每一个字却像淬了冰的子弹,唯一的希望,是立刻进行心脏移植手术。但是……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我,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目前没有合适的供体。时间……恐怕等不起了。
等不起……
这三个字像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天灵盖上,眼前瞬间一片漆黑,耳朵里只剩下血液奔涌的轰鸣。世界仿佛在我脚下坍塌,碎成齑粉。
不……不能等!我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绝望的哭腔,猛地扑过去抓住医生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白大褂里,医生!求求你!救救他!一定要救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用我的!用我的心脏!把我的心脏给他!
那一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未来,什么恐惧,什么自己的生命……所有的一切都模糊了,黯淡了。只有一个念头清晰得如同烧红的烙铁:陆沉不能死!我爱他,胜过爱这世间的所有,包括我自己!只要他能活下来,拿走我的命又如何
医生显然被我这不顾一切的疯狂模样震住了,他试图挣脱我的手,语气带着劝阻:林女士,你冷静点!活体捐献是绝对禁止的!这……
不!不是活体!我语无伦次地打断他,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医生的脸,我签协议!我自愿捐献!如果我……如果我出了意外,就把我的心脏给他!现在!立刻!马上签!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那份《自愿器官捐献及意外死亡处置意向书》被递到了我的面前。白色的纸张,黑色的印刷体字,像一张通往地狱的契约。握着笔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冰冷的笔杆几乎要滑脱。视线被泪水彻底模糊,我根本看不清上面密密麻麻的条款,只看到签名栏那片刺目的空白。
林晚两个字,歪歪扭扭,力透纸背,带着我全部的爱和孤注一掷的疯狂,烙印在那片空白之上。笔尖划破纸张,留下深深的凹痕,如同刻在我心头的血誓。签下的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体里彻底抽离了,留下一个空洞的、呼啸着冷风的缺口。
我签下了自己的命。心甘情愿,只为换他一线生机。
后来,奇迹发生了。就在我签下那份卖身契不久,一个匹配的心脏供体及时出现。陆沉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灯亮起,又在漫长的煎熬后熄灭。他被推出来时,虽然苍白虚弱,但胸膛起伏,心脏重新有力地跳动。
那时,我以为是我们爱情的奇迹,是上天对我这份痴心的怜悯。
现在,冰冷的手术台上,麻醉药的效力正在与我的意志进行着最后的拉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那枚即将被掠夺的器官,带来一阵阵沉闷的钝痛。我紧闭着眼,调动全身每一丝力气去对抗那不断上涌的昏沉黑暗。陆沉那句特别是心脏,必须是最新鲜的状态如同魔咒,在耳边反复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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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鲜的……他要的是鲜活跳动的、带着我体温的心脏!为了苏晴!
恨意,一种从未有过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恨意,像熔岩般从那个被欺骗、被背叛、被当作祭品的空洞里喷涌而出,瞬间烧干了所有的恐惧和软弱。
指甲深深掐进束缚带下的皮肉里,尖锐的疼痛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我必须逃出去!不惜一切代价!
机会,出现在那个年轻护士更换输液袋的瞬间。她的动作有些笨拙,弯腰时,插在口袋里的无菌记号笔滑落出来,啪嗒一声轻响,滚到了我的手术台边缘。
仪器规律的嘀嘀声掩盖了这微小的动静。护士毫无察觉,换好袋子便匆匆走向另一边。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机会!唯一的生机!
被固定住的右手小指,用尽全身力气,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向外侧挪动。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牵动着固定带,发出几乎不可闻的摩擦声,汗水瞬间浸透了后背的手术单。指尖终于,终于触碰到了那支冰冷的塑料笔杆。
屏住呼吸,小指和无名指极其别扭地弯曲、夹紧!成功了!
时间仿佛凝固。我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那支小小的笔上,集中在那只握着笔的、被束缚的右手上。眼角的余光死死盯着门边那两个背对着我的绿色身影——陆沉和那个主刀医生。
笔尖带着我全部的力量和恨意,对准束缚带与金属支架连接处最薄弱的塑料卡扣,猛地刺了下去!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高度紧张的我听来却如同惊雷的脆响!塑料卡扣应声断裂!
束缚带猛地一松!
就是现在!
肾上腺素在血液里疯狂奔涌。趁着护士背对着我整理器械,趁着陆沉和医生专注于手中的文件,我像一条濒死的鱼,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挣!右手挣脱了束缚!
剧烈的动作瞬间扯动了连接在身上的各种电极片和输液管,旁边的生命监护仪立刻爆发出尖锐刺耳的警报!
嘀——嘀——嘀——!!!
怎么回事!护士惊叫回头。
病人醒了!另一个助手大喊。
手术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就在这不到一秒的混乱间隙,我的左手也狠狠一扯,硬生生将电极片从皮肤上撕下!疼痛尖锐,却远不及求生的意志!我顾不上手腕脚踝残留的束缚带,身体从手术台一侧翻滚而下!
砰!身体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骨头几乎要散架,却感觉不到疼。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抓住她!陆沉冰冷、带着一丝惊怒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头顶炸响。
我手脚并用地向前爬,目标只有一个——手术室角落那个巨大的医疗废物回收桶!里面堆满了染血的纱布、废弃的包装袋,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和药味。我像一头绝望的困兽,一头扎了进去!
瞬间,冰冷、粘腻、带着腥臭的废弃物淹没了我的口鼻。眼前一片黑暗,只有刺鼻的气味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我蜷缩在桶底最深处,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震碎耳膜。
脚步声纷乱地冲过来,就在桶边。
人呢!
刚才还在这里!
废物桶!快看废物桶!陆沉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暴躁。
一只手粗暴地伸了进来,胡乱地在废弃物里翻搅!冰冷的指尖几次擦过我的手臂和脸颊!恐惧扼住了我的喉咙。我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一丝声音,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翻搅的动作持续了十几秒,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那只手带着几团染血的纱布缩了回去。
没有!翻搅的人喘着粗气说,可能从别的门跑了这手术室有后门通器械准备间!
分头追!她跑不远!麻醉药效还在!陆沉厉声下令,脚步声急促地朝几个方向散去。
手术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仪器单调的报警声还在徒劳地鸣响。
我依旧蜷缩在冰冷腥臭的桶底,像一具被遗忘的尸体。直到确定外面再也没有任何脚步声,直到那刺耳的仪器报警也被谁不耐烦地按掉,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空间。
又过了漫长的几分钟,我才敢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抬起头。桶口透进来微弱的光线。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视线迅速扫过空无一人的手术室。
确认安全!
我手脚发软地从废物桶里爬出来,浑身沾满了暗红的血渍和不明污物,狼狈不堪,冰冷刺骨。顾不得这些,我的目光像雷达一样扫视着。墙角挂着几件备用的清洁工制服。我冲过去,胡乱抓起一件深蓝色的罩衫套在自己染血的手术服外面,又抓起一顶同样蓝色的帽子扣在头上,帽檐压得极低。
必须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手术刀划开皮肉的幻痛,提醒着我刚刚逃离的是怎样的地狱。深蓝色的清洁工制服粗糙地摩擦着皮肤,上面还残留着消毒水和陈旧污渍混合的刺鼻气味。我低着头,帽檐压住大半张脸,推着一辆装着几个空纸箱的平板车,脚步虚浮却竭力保持着一种刻意的平稳,穿过医院后门那条堆满杂物、弥漫着垃圾酸腐气味的狭窄通道。
午后的阳光白得晃眼,毫无温度地泼洒下来,却驱不散我骨髓深处的寒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陆沉那冰冷评估的眼神,那句心脏要新鲜,像淬毒的冰锥,反复凿刺着我的神经。
他要我的命。为了苏晴。在十周年的纪念日。
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又被我死死咽了回去。
我不能死。至少,不能就这样死。
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朝着一个方向——陆氏集团总部大楼。那栋矗立在市中心、象征着陆沉财富和权势的冰冷玻璃巨塔。结婚十年,我去那里的次数屈指可数,每一次都像一个格格不入的闯入者。但今天,我必须去。像一个幽灵,去亲眼见证那场即将用我的心脏点燃的生日庆典,去撕开那张覆盖了十年的、名为爱情的画皮。
混在午休后匆匆返回写字楼的人流中,我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电梯金属门光洁如镜,映出我此刻的模样:帽檐下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深蓝色的罩衫遮掩不住脖颈处残留的、未擦净的暗红污迹,眼神空洞得吓人。镜中的影像陌生得让我自己都心惊。那个曾经满心满眼只有陆沉、甘愿为他付出一切的林晚,已经死在了那张冰冷的手术台上。
电梯直达顶层总裁办公区。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氛和金钱权力的冰冷气息。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如同微缩模型铺展在脚下。我低着头,推着平板车,尽量贴着墙边阴影行走。前台穿着精致套裙的秘书正低头忙碌,没有注意到我这个清洁工。
总裁办公室那扇厚重的实木门虚掩着。里面传出刻意压低、却依旧清晰得如同毒蛇吐信的对话声。
……她跑了是苏晴的声音,娇柔依旧,此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和不耐烦,阿沉,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今晚的生日宴……
闭嘴!陆沉的声音冰冷烦躁,带着一种被猎物逃脱的暴戾,医院那边正在找!她中了麻药,跑不远!那份协议具有法律效力,她逃不掉!
协议……那份我用生命签下的卖身契……
我的脚步钉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可是……苏晴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委屈和不安,我的心脏……医生说不能再拖了……阿沉,你答应过我的,在我生日这天……
我知道!陆沉粗暴地打断她,随即语气又诡异地缓和下来,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安抚,晴晴,别急。她签了字,白纸黑字,自愿在‘意外死亡’后捐献心脏。就算她今天跑了,只要她‘意外’死了,心脏还是你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今晚的宴会照常举行,我会让所有人见证,你才是站在我身边的女人。
那……那个黄脸婆……苏晴的声音透出刻骨的怨毒和一丝得意,她占了陆太太的位置十年,也该让出来了!阿沉,你当初车祸后娶她,不就是因为她傻,好控制,又‘刚好’签了那份协议,给你留了条后路,也给我留了颗心吗
轰——!
苏晴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炸弹在我脑海里引爆!震得我魂飞魄散,四肢百骸瞬间冰冷刺骨!
车祸后娶我因为我傻好控制签了协议给她留了颗心
原来如此!
原来那场车祸后的不离不弃、患难真情,从头到尾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他娶我,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我看似合适——一个容易掌控的、深爱他的、并且自愿签下器官捐献协议的蠢女人!一个为他心爱的苏晴预留的、活生生的器官容器!
十年的婚姻,十年的倾心付出,原来只是一场处心积虑的谋杀!一场用我的爱情和生命为祭品、为他白月光续命的漫长献祭!
巨大的眩晕感猛地袭来,眼前阵阵发黑,我死死抓住冰冷的平板车扶手,指甲几乎要嵌进金属里,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胃里翻江倒海,喉咙口腥甜翻涌。恨意,前所未有的、足以焚毁整个世界的恨意,像火山熔岩般喷发出来,瞬间烧干了所有的痛苦和软弱。
木门内,令人作呕的对话还在继续。
好了,晴晴,陆沉的声音带着虚伪的宠溺,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今晚,才是我们真正的开始。礼服准备好了吗我要让所有人看到,只有你才配得上我陆沉,配得上那颗……即将属于你的、健康的心脏。
嗯!都准备好了!阿沉,你对我最好了!苏晴娇笑着,声音甜蜜得发腻。
我猛地转身,平板车轮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没有再听下去的必要了。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刀子,凌迟着我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
推着车,像一个真正的、被忽略的清洁工,我沉默地走向电梯。帽檐下的脸,如同戴上了一张冰冷坚硬的面具。泪水已经流干,只剩下滔天的恨意和玉石俱焚的决绝。
陆沉,苏晴。你们想要我的心好。
我给你们。用你们最意想不到的方式。
离开陆氏大楼,我像一个游荡在城市阴影里的孤魂。阳光依旧刺眼,车水马龙,行人匆匆,世界喧嚣而正常地运转着。只有我,被彻底地割裂在外,置身于一个冰冷、死寂、充满血腥味的平行空间。
陆沉的话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回响:……只要她‘意外’死了,心脏还是你的……
意外死亡
一个疯狂到极致、却又冰冷清晰的计划,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瞬间缠满了我的脑海。既然他们想要一场意外,那我就送他们一场永生难忘的意外!
我需要的工具很简单。化工店买来特定比例的肥料和燃油——它们分开存放是普通的农业和工业用品,但当它们以某种方式相遇……剩下的钱,在电子市场阴暗的柜台,换来了一个简陋的接收器,和一小块不起眼的塑胶炸药。最后,在一家高级男士饰品店的橱窗外,我停住了脚步。目光落在一对镶嵌着细小碎钻、设计极其简约精致的铂金袖扣上。
就是它了。
夜幕,终于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淹没了城市。陆家那栋位于半山、如同宫殿般灯火通明的别墅,成了黑暗中唯一耀眼的靶心。悠扬的弦乐声、宾客的谈笑声、香槟杯碰撞的清脆声响,混合着昂贵的香水气味,透过高高的雕花铁门和繁茂的庭院植物,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
一场为苏晴精心准备的生日盛宴,一场宣告新陆太太诞生的庆典,一场……以我的心脏为最终礼物的饕餮狂欢。
我穿着三个月前特意为今天准备的、那件陆沉曾说衬得你像月光的珍珠白缎面长裙。裙摆早已在医院的逃生和一路的奔波中沾满污渍,变得灰暗破败。精心打理过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脸上没有任何妆容,只有失血过多的惨白和一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
像一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索命的幽灵。
安保系统形同虚设。十年的陆太太,即使是个摆设,也足够让我熟悉这座华丽牢笼的每一个角落,包括那条直通陆沉书房的、隐蔽的保姆通道。别墅里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前庭的宴会厅,没有人会留意一个已经处理掉的鬼魂。
书房厚重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空气里弥漫着雪茄和陆沉常用的、那种冷冽的木质香水的味道。巨大的红木书桌,背后是占据整面墙的书柜,冰冷、肃穆,如同他本人。这里是他权力的核心,也是他谋划我死亡的地方。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接近毁灭的兴奋。我冷静得可怕,将塑胶炸药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书柜深处,那些厚重精装法典的后面。接收器的信号端,则被完美地嵌入那枚新买的铂金袖扣内部。最后,拿出那个小小的、冰冷的黑色遥控引爆器。
一切准备就绪。
我拿起书桌上的固定电话,手指冰冷而稳定,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属于陆沉的私人号码。听筒里传来单调的等待音,每一声都敲击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宴会厅的喧嚣背景音骤然变小,随即,陆沉那熟悉、此刻却带着明显不耐烦和一丝不易察觉警惕的声音响起:喂哪位背景里隐约还有苏晴娇媚的笑声。
我没有说话,只是将听筒靠近唇边,轻轻地、缓缓地吸了一口气。那声音透过话筒,在突然安静下来的背景中,显得异常清晰,如同毒蛇的嘶鸣。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连苏晴的笑声都戛然而止。
几秒钟后,陆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强压下的冰冷和试探,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林晚他准确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无声地勾起嘴角,那笑容一定扭曲而疯狂。
阿沉,我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像暴风雨前的死寂海面,清晰地穿透电波,结婚十周年快乐。
电话那头只有压抑的呼吸声。
还记得三个月前吗我继续说,每一个字都像在冰水里淬炼过,你躺在ICU,医生说没有心脏,你就活不过当晚。
我停顿了一下,清晰地听到陆沉的呼吸猛地一窒。
那份自愿捐献协议,是我签的。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我签下自己的命,换你活。
你活下来了,真好。我的语气陡然转冷,如同极地的寒风,今天是你心肝宝贝苏晴的生日,对吧
你……你想干什么陆沉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惶,背景里传来苏晴紧张的低语:阿沉,怎么了是那个疯女人吗她……
嘘——我打断苏晴的聒噪,对着话筒,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蕴含着最深的诅咒,阿沉,我把自己最后的心意送给你。十周年礼物,还有……苏晴的生日贺礼。
跑什么我轻轻地问,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手指稳稳地悬停在引爆器猩红的按钮上方,你身体里跳动的,是我的心脏。
它,我斩钉截铁地吐出最后两个字,带着宿命般的宣判,认主。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清晰地听到电话那头传来苏晴骤然拔高的、充满极致惊恐的尖叫声,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阿沉!快跑!!这疯子要和我们同归于尽!快跑啊——!!!
紧接着是椅子被猛烈撞倒的刺耳声响,人群爆发的混乱惊呼,杯盘碎裂的哗啦声,脚步声、哭喊声、尖叫声……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末日般的恐怖交响。
而我,只是静静地站在冰冷的书房里,站在死亡的圆心,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属于地狱的混乱乐章。嘴角那抹冰冷的、解脱般的笑意,无声地扩大。
指尖,带着十年来所有的爱恋、痴迷、绝望和此刻焚天的恨意,决绝地、重重地按了下去。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
听筒里,苏晴那撕心裂肺的尖叫还在持续,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切割着耳膜。快跑!阿沉!跑啊——!背景音是玻璃破碎的刺耳锐响、人群惊恐的哭喊奔逃、桌椅被粗暴撞翻的闷响……混乱如同沸腾的油锅。
然后,就在这片混乱达到顶峰的刹那——
轰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却又狂暴到极致的巨响,毫无预兆地,悍然撕裂了电话线那头所有的喧嚣!
那声音并非来自外部,更像是从地底深处、从建筑的核心、从陆沉和苏晴立足之处猛然爆发的怒吼!它沉闷如大地惊雷的前奏,随即在不到千分之一秒内,膨胀成撕裂一切的恐怖咆哮!仿佛有一头被禁锢了亿万年的凶兽,在这一刻挣脱了束缚,要将整栋别墅、连同里面的一切活物,都彻底撕成碎片!
电话里的尖叫声、哭喊声、奔逃声……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声毁天灭地的巨响中,被无情地、彻底地吞噬、碾碎!
嘟——嘟——嘟——
忙音。冰冷、单调、毫无感情的忙音,取代了所有的混乱,成为听筒里唯一的声响。
结束了。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书房厚重的防弹玻璃窗外,远处那栋灯火辉煌如同水晶宫殿的别墅主楼方向,没有预想中冲天的火光。只有一片骤然降临的、令人心悸的黑暗。前一秒还璀璨夺目的灯火,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掐灭。紧接着,滚滚的、浓稠如墨汁般的烟尘,在黑暗中翻腾而起,迅速弥漫开来,吞噬了那片曾经象征着无上荣华和此刻极致罪恶的空间。
刺耳的、撕裂夜空的警报声,这才姗姗来迟地从远处传来。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急促,划破了山间的死寂。红色的警灯旋转着,由远及近,如同地狱使者的眼睛,朝着那片被浓烟吞噬的黑暗疾驰而去。
我缓缓地、缓缓地放下了手中早已只剩下忙音的电话听筒。
冰冷的塑料外壳上,似乎还残留着电话那头最后传来的、毁灭的震颤。
没有恐惧,没有悲伤,甚至没有大仇得报的狂喜。只有一片巨大的、空茫的寂静,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我彻底淹没。身体里所有的力气仿佛都在按下按钮的那一刻被彻底抽干,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我扶着冰冷的红木书桌边缘,指尖传来的触感坚硬而真实。目光有些涣散地落在书桌一角。那里,静静地躺着一只小巧的、天鹅绒的珠宝盒。盒盖打开着,里面空无一物。那是……我下午在饰品店买下那对袖扣时,店员用来包装的盒子。其中一枚袖扣,此刻正作为死亡的引信,深埋在书柜的废墟里。而另一枚……
我下意识地抬起手。右手袖口处,一点冷硬的触感传来。
那枚一模一样的铂金袖扣,正别在我破旧肮脏的白色缎面袖口上。细小的碎钻在窗外透进来的、远处警灯闪烁的微光里,反射着冰冷而微弱的光芒,像一颗凝固的泪滴,又像一颗沉寂的星辰。
警笛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如同死神的丧钟,敲打着这片奢华的墓地。红蓝交替的警灯光芒,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书房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和红木书柜上投下诡异跳动的光影。
我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望向窗外那片被浓烟笼罩的黑暗。那里,曾是我十年婚姻的牢笼,也是我爱情和生命的坟场。
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极浅、极淡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没有情绪,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和一种尘埃落定、万籁俱寂的……终结。
结束了。
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