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高考前我失忆了 > 第一章

1
血色高考夜
黎明之前。
光悄悄的撕裂夜的边缘。
边城沉睡,万籁俱静。
城中村一间破旧的小屋里悄悄的亮起了灯光。
明天就要高考了,我一定要考上清华,改变我的命运。
毕小五的内心强烈的呐喊,为了这一天,他已经准备了十八年,来突破这生命中最重要的关隘。
我一定要成功!毕小五握紧了拳头。
院中,早起的毕老爹已经拾掇好煎饼果子小车,准备去出摊了,这是他们这个两口之家最重要的收入来源。
毕小五的母亲死于十年前胃癌。
小五,歇会儿,喝口水。
毕老爹的声音沙哑低沉,却像天籁之音。他端来一碗晾凉的白开水,碗边还缺了个小口。
毕小五抬头,撞进父亲浑浊却异常明亮的眼睛里。那里面有疲惫,有担忧,但更多的是滚烫的、沉甸甸的期望,压得他心头发酸,也催生出无穷的力气。
爸,最后一套模拟,分挺高。他努力扯出一个笑,声音带着不屈的意志,清华…有戏。
毕老爹没说话,只是用力拍了拍儿子单薄却挺直的肩背,那力道,仿佛要把自己所有的力气和卑微的骄傲都拍进去。
他走到窗边,撩开破布帘子一角,警惕地望向窗外那片被开发商觊觎已久的地盘。
远处,城市的高楼大厦如同冰冷的巨兽之眼,冷冷地注视着无数人不屈的梦想。
正在这时,
刺耳的引擎咆哮声如同野兽的嘶吼,瞬间淹没了毕家村黎明前的宁静。
几辆巨大的黄色挖掘机和推土机,如同钢铁巨兽,蛮横地撞开村口村民堆砌的路障,履带碾过泥泞的小路,发出令人牙酸的碾压声。
紧随其后的是几辆面包车,车门哗啦拉开,跳下十几个手持棍棒、戴着安全帽的壮汉,在模糊的夜色中,泛着冷硬的寒光。
拆迁队!他们来了!在黎明之前!
砰!毕小五的家门被一脚踹开,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垂死的呻吟。冷风和刺鼻的汽油味猛地灌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光头大汉,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子,嘴里叼着烟,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
你们要干什么这里是我的家。
正要出门的毕老爹显然被激怒了。
你的家,很快就不是了。
他扫了一眼屋内,目光掠过毕小五桌上的书本试卷,掠过毕老爹紧握的拳头,最后落在那辆简陋的早餐车上——这不起眼的装备,却是一个贫苦之家生存的经济和精神支柱。
煎饼果子,看来不会再有了。
光头硬汉狰狞的盯着毕老爹,老毕头,最后通牒!签了字,拿钱滚蛋!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光头的声音像混凝土搅拌机,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
佝偻的毕老爹腰板突然挺直了,浑浊的眼睛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死死盯着光头。
签你妈的蛋!这价,买棺材都不够!这是我家的根!我老婆死在这儿!我儿子明天高考!谁敢动!毕老爹像一堵突然拔地而起的墙,猛地挡在儿子和拆迁队之间。
根光头嗤笑一声,烟头狠狠摁在门框上,烫出一个焦黑的疤。
这破地方,只配当垃圾场!高考呵,下辈子吧!给我砸!他大手一挥,毫无耐心。
两个壮汉狞笑着扑向毕老爹。
毕老爹年轻时是厂里扛大包的,力气惊人,一生憋屈的他,此刻更是爆发出困兽般的强悍。
他抡起旁边一条瘸腿板凳,狠狠的迎了上去,混混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爸!毕小五目眦欲裂,抓起桌上的铁皮铅笔盒就冲了上去。他要保护父亲,保护这个家!高考未来在这一刻,都化作了燃烧的怒火。
别过来!毕老爹嘶吼,奋力格挡着雨点般落下的棍棒,身上瞬间挨了好多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但他像磐石一样,死死堵在儿子和那张承载着全部希望的破书桌前。
光头眼神一厉,显然没料到这老骨头如此难啃。他啐了一口,亲自上前,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沉重的撬棍,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不祥的乌光。
老东西,找死!
撬棍带着风声,狠狠抡向毕老爹的头颅!毕老爹正被两人死死按住肩膀,避无可避!
时间,在毕小五眼中骤然凝固、拉长。他看见父亲浑浊的瞳孔猛地收缩,映出那越来越近的冰冷铁器;他看见父亲奋力扭头看向他,那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无尽的担忧和…诀别!
不——!!!
毕小五的嘶吼和撬棍砸碎颅骨的闷响,同时炸开!
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喷溅了毕小五满脸满身。
父亲毕铁柱的身体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下去,后脑勺一片可怕的凹陷和粘稠。那双曾饱含期望的眼睛,正对着毕小五,瞳孔里最后的光,如同燃尽的烛火,迅速黯淡、熄灭。
世界,在毕小五眼前,彻底变成了猩红一片。
所有的声音——挖掘机的轰鸣、混混的咒骂、远处隐约的警笛——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心脏疯狂擂鼓般的跳动和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
光头冷漠地踢了踢毕老爹不再动弹的身体,像踢开一堆碍事的垃圾。
晦气!拖走!把这破窝给我推平!
混混们粗暴地拖拽着父亲的遗体。毕小五像一尊被血淋透的石像,僵在原地,灵魂仿佛被那一棍彻底抽离。
他被请进了派出所,警察要弄清楚整个事情的过程,他作为当事人之一,又是受害者,需要提供旁证。
整整一个上午,他都僵硬如石,无动于衷。警察同志只好让他先回去了,可是他已经无家可归。
站在如废墟的乱石堆中,他泪如雨下,这个整整陪伴他十八年的家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悲伤与炙热的太阳终于把他打晕了,他昏倒在乱石堆里。直到一个邻居大婶哭着跑过来,死死抱住他,把一张从地上捡起的、毕老爹此生唯一的照片和一个古董色的怀表,塞进他冰凉颤抖的手里。
小五!小五啊!你爸没了!快…快跟我去…去殡仪馆…去见你爸最后一眼吧。
大婶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毕小五猛地一颤,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灵魂瞬间被巨大的、撕心裂肺的痛楚拽回躯壳!
爸——!!!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哀嚎冲破喉咙。
他死死攥着那张相片,像攥着整个世界最后的希望,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挣脱开大婶的怀抱,如同一头发狂的、受伤的野兽,赤红着双眼,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弥漫着血腥和汽油味的家门,冲进了外面突然大雨滂沱的雨幕之中!
去哪殡仪馆!爸爸在那里,他不能让爸爸一个人躺在那个冰冷的地方!
明天的高考清华未来全都在父亲倒下的那一刻,被那根冰冷的撬棍,砸得粉碎!
他的世界,只剩下眼前这条通往绝望的、泥泞的路,和手中这张染了父亲鲜血的冰冷相片!
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他却毫无知觉。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中狂奔,视线被雨水和泪水彻底模糊,只有手中相片玻璃的反光,映出他扭曲、绝望、如同恶鬼般的脸。
夜色中的马路……
倾盆大雨冲刷着这无情的世界,车流如织。
毕小五抱着相片,不管不顾地冲向马路对面。他的脑子一片混沌,只有殡仪馆的方向,只有父亲冰冷的身体。
刺耳的、仿佛要撕裂耳膜的汽笛声,如同死神的尖啸,穿透重重雨幕!
一道惨白得如同地狱之门的巨型车灯,瞬间吞噬了他全部的视野!那灯光如此之近,如此之强,将他狂奔的身影、怀中染血的相片、脸上凝固的绝望和泪痕,都照得纤毫毕现,定格成一幅惨烈而荒谬的画面。
时间,仿佛被这强光冻结了一瞬。
下一秒——
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
毕小五的身体,如同一个被巨人随手掷出的破败玩偶,在狂暴的撞击力下,高高抛飞出去,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
怀中的相片脱手飞出,玻璃在空中碎裂,父亲慈爱的笑容在冰冷的雨水中旋转、飘零。
他的身体重重砸在湿漉漉的柏油路面上,滚了几滚,瘫软不动。
殷红的血,迅速在他身下蔓延开来,冰冷的雨水像是可怜这个孩子,无声地呜咽着……
巨大的货车带着刺耳的刹车声,歪斜着停在十几米开外。司机惊恐的脸探出车窗。
车辆依旧如织……
毕小五躺在血泊中,气息微弱,眼睛茫然地望着暴雨如注的苍穹。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迅速抽离、飘远。
高考…清华…爸爸…
世界,归于一片死寂的雨声和无尽的黑暗。
2
遗忘与新生
黑暗,不是夜的温柔,而是意识沉沦的、无边无际的虚无。
不知过了多久,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生疼,毕小五的睫毛颤动着,缓缓睁开双眼。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泛着冷光,耳边传来规律的仪器滴答声。
他想抬手挡住刺眼的光线,却发现手腕上缠着绷带,每动一下都扯得伤口生疼。
醒了!3床醒了!快去叫李主任!一个年轻、带着惊喜和难以置信的女声在耳边炸开,刺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你醒了堂弟,你知道吗!你已经昏迷了四十多天了!
毕小五目光呆滞的望着他,你,你是谁
那个面容粗糙的中年人愣了愣,面带惊愕的说:我是你表哥,金六福啊!
表哥
毕小五冷笑一声,眯上了眼睛,不再理会他。
随即,是更多模糊的人影围拢过来,白色的制服晃动着。强光手电照射他的瞳孔,冰冷的手指按压他的肢体,询问声此起彼伏:
能听到吗
知道这是哪里吗
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他再次茫然地睁开眼睛,干裂的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喉咙里像塞满了滚烫的沙砾。大脑深处,只有一片茫茫的空白,没有过去,没有身份,没有我。
那些询问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只有一种巨大的、原始的恐惧,攫住了他空荡荡的躯壳——
我是谁
我在哪
发生了什么
医生们交换着眼神,凝重中带着一丝医学上的惊叹。颅脑严重损伤,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内脏破裂…能活下来,真是医学奇迹。
李主任的声音低沉,失忆是预料之中,海马体受损严重。他现在就是一张…白纸。
白纸。
他听着这个词,空洞的眼睛倒映着惨白的天花板。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彻底的、令人窒息的荒芜。
身体的剧痛开始苏醒,如同无数细小的钢针,从骨髓深处向外扎刺,但他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具陌生躯壳带来的无尽折磨。
漫长的康复期,如同在泥沼中跋涉。
每一次复健,都是对意志和残破身体的酷刑。
他像一个被拙劣拼凑起来的木偶,在物理治疗师和护士的帮助下,重新学习呼吸、吞咽、坐起、站立、迈出的每一步,肌肉都撕裂般的疼痛,他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是在玩游戏。
平时,他都沉默得可怕。除了因剧痛发出的本能闷哼,几乎不说话。眼神总是空茫地望着窗外,或者盯着自己那双布满疤痕、微微颤抖的手。
护士们叫他3床或者那个可怜的孩子。医生在病历上写:无名氏,创伤性失忆症。
偶尔,会有穿着制服的人来询问。关于车祸,关于毕家村,关于一个叫毕铁柱的男人。他听着那些陌生的地名和人名,大脑深处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死寂一片。
唯一一次波动,是听到毕铁柱时,心脏没来由地狠狠抽搐了一下,一股尖锐却不知来源的悲伤瞬间涌上,让他几乎窒息,随即又归于更深的茫然。
他无法提供任何信息。他,就是那片空白本身。
他就像被彻底格式化的硬盘。
一个年轻的实习医生私下感慨,连出厂设置都没了。
身体在缓慢修复,破碎的骨头被钢板钢钉固定,狰狞的伤口结痂脱落,留下扭曲的疤痕。但大脑里那片被暴力抹去的区域,依旧荒芜。
他出院了。堂哥知道他失忆了之后,就再也没来过。幸亏因拆迁事故,毕老爹血溅当场,当地政府迫于舆论压力替他代偿了医疗费。
没有亲人认领,没有身份证明,没有记忆,更没有去处。
经过派出所,民政局,福利院的三方协调,社会福利院暂时收留了他这个无名氏,一个没有过去、也看不清未来的沉重包袱。
就这样,他成了孤儿,在福利院无惊无喜的生活着。
但福利院的日子,让他感觉无聊,他只是没有了记忆,并不代表他的大脑痴傻,愚钝,无知,他还是那个聪明,好学,心胸远大的青年。
他决定结束这毫无意义的寄生生活,用在福利院挣来的微薄工资买下南下深城的火车票。
凭着各种信息过滤下的认知,他知道深城是祖国开放的前沿,高科技之都。
下了火车,他直奔深城华强北,这里是电子产业的心脏,空气里都弥漫着机遇与汗水的味道。
站在巨大的霓虹招牌下,他冷静得不像十八岁的少年,看着那一道道闪烁的价格指数,他告诉自己,这将是他记忆和生命重新开始的地方。
他取了一个新名字毕生,他听别人说,自己姓毕,而生,则意味着很多……
经过几天的毛遂自荐,他在一家名为迅捷通的手机配件档口找到了落脚点。
工作简单而枯燥:从八时开始,搬运成山的充电线、手机壳;在柜台后,用学习的话术推销所谓的原装正品;深夜清点库存,手指被劣质塑料包装划破是常事。
尽管薪水微薄,蜗居在城中村不见天日的隔断间,但这一切都只是开始,他的雄心炙热而冷静。
华强北是座信息金矿,全球的电子产品供应链中枢。什么——水货行情、翻新门道、渠道暗流…在每一次交易、每一句行话里都在无声涌动。
毕生像块沉默的海绵,贪婪吮吸。
他观察老板如何拿捏人心,如何与供应商周旋,如何嗅到利润的血腥味。他开始摆弄柜台里的二手手机,拆解、拼装、刷机…在老板默许下,他用报废零件练手,指尖在精密的电路迷宫中变得灵巧。
技术,是如狼似虎的丛林里唯一的獠牙。
一次,档口新进了一批水货平板电脑,系统锁死,成了砖头。
老板急得跳脚,联系上家也无解。
毕生默默拿起一台,利用下班时间,蜷缩在隔断间昏黄的灯光下,靠着从二手书店淘来的英文编程手册和论坛里零星的教程,硬是啃下了那个冷门的刷机协议。
当平板屏幕在他手中重新亮起时,老板看他的眼神变了。
你小子…行啊!老板拍着他的肩膀,大声的喊着他的名字毕生。
这次救砖事件,成了他接触更核心业务的契机。
老板让他负责一些简单的售后维修和软件调试。接触到更多设备,毕生心中那个模糊的念头越来越清晰:硬件是躯体,软件才是灵魂。
他看到智能手机的普及浪潮汹涌而来,而支撑这一切的底层代码,如同魔法般吸引着他。
他做出了一个近乎疯狂的决定:自学计算机,目标——清华大学的自学考试文凭。
地狱模式开启。
白天,他在华强北的喧嚣与汗水中搏杀,搬运货物、应付顾客、修理故障,手指沾满松香和灰尘。
夜晚和仅有的休息日,他把自己锁在狭小的隔断间。
二手笔记本电脑风扇轰鸣,屏幕上是艰深的《数据结构与算法》、《操作系统原理》、《计算机网络》PDF文档。
英文原版教材像天书,他查字典查到手指发麻。看不懂的公式和代码,就一遍遍抄写、推导,直到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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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极了就用冷水洗脸,饿了啃最便宜的面包。没有老师,没有同学,只有屏幕的冷光和窗外永不停歇的城市噪音为他解忧。
无数个深夜,他对着编译失败的报错信息绝望,头痛欲裂,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窝深陷、胡子拉碴的年轻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痴人说梦。
但他骨子里那股从废墟中爬出来的狠劲支撑着他。
每一次通过一门考试,拿到那张薄薄的成绩单,都像打赢一场艰苦的战役。
四年,一千多个日夜。当最后一门《软件工程》的成绩定格在优秀,他拿着那张印着清华大学钢印的自考本科毕业证书,站在深城炽热的阳光下,没有狂喜,只有一种近乎虚脱的平静。
汗水浸透了洗得发白的T恤,但眼中跳动的火焰,比烈日更灼人。
文凭不是终点,而是跳板。
毕生离开了迅捷通,凭借扎实的技术功底和华强北摸爬滚打练就的市场嗅觉,加入了一家初创的手游公司像素工坊。
在这里,他从最底层的测试员做起,迅速展现出惊人的能力:不仅能精准找出BUG,更能从玩家角度提出优化建议,甚至能动手修改部分底层代码提升效率。
他像一块璞玉,在实战中飞速打磨。
两年后,他已经坐到副总经理的位置。
时代的洪流滚滚向前,他敏锐地意识到,智能手机性能的飞跃和3G网络的普及,将彻底改变游戏生态。
重度端游不再是唯一选择,轻量化、碎片化、社交化的移动游戏才是未来,潜力无穷。
他力荐老板转型,但老板在诱人的利润面前婉拒了他的建议。
在理想与过的舒服的现实面前他煎熬了几个昼夜,毅然辞职加入了创业者的队伍。
3
上市
他利用自己在业余时间打磨的一个休闲社交手游Demo——玩法简单却极易上瘾,核心在于巧妙利用手机通讯录和即时分享功能,病毒式传播。
以此为起点,开始全力进军移动终端游戏市场
他将用户痛点思维和清华自修的理论知识完美结合。带领自己的团队,开始在简陋的出租屋里日夜鏖战。
梅花香自苦寒来。经过艰苦卓绝的设计,研发,调整,实验,预生产,测试,终于一款名为《欢乐农场》的游戏上线了。
《欢乐农场》借助当时新兴的社交平台裂变传播,这款种菜偷菜的小游戏瞬间引爆!用户如海啸般涌来,服务器数次瘫痪。,小作坊的启明游戏一夜之间成为行业黑马!
随后,又有一款游戏《蛋仔迷宫》风靡世界。
资本的嗅觉最为灵敏。雪片般的投资意向书飞来。
毕生没有沉醉在初期的成功里。他摒弃了急功近利的快钱,选择了能赋能的战略伙伴。
融资到位,迅速扩大团队,建立更完善的技术架构和运营体系,并推出了基于同一核心玩法但更精美的续作和衍生游戏。
三年……
仅仅三年。
启明游戏蜕变为启明科技娱乐集团。
毕生站在纳斯达克交易所的敲钟台上,西装笔挺,面容沉静。
镁光灯闪烁如星海,记录下这位来自华强北、自学清华、三年缔造游戏帝国的年轻传奇。
钟声回荡,宣告着一个IT财富新贵的诞生。
台下掌声雷动,他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人群,深邃而平静。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双敲钟的手,曾搬过华强北沉重的货箱,曾因修理手机被烙铁烫伤,曾在无数个深夜里敲下改变命运的代码。
深城顶级公寓的顶层,落地窗将城市的璀璨灯火尽收眼底,如同流动的星河。
一场庆祝启明科技成功上市的私人晚宴刚刚结束,空气里残留着香槟的泡沫和虚伪的恭维。
宾客散尽,毕生独自走到露台,夜风带着微凉。
喧嚣褪去,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感悄然弥漫。
他突然想到那只怀表,从边城他住院期间就一直陪伴他左右的古董色怀表。
他依稀记得,表哥,派出所的民警,民政局的同志告诉他叫毕小五,住在毕家村,父亲死了,就剩下他一个人。
而他对此毫无概念,也根本无暇他顾。
鬼使神差的走到保险柜前,输入密码。拿出一个用绒布包裹,极其破旧的老式怀表,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绒布传来。
他轻轻摩挲着表壳上深深的凹痕和划痕,突然毫无征兆地,一股尖锐的、如同冰锥刺入太阳穴般的剧痛猛地袭来!
伴随着剧痛,眼前瞬间闪过几个极其短暂、破碎到无法辨认的画面:破旧的书桌,佝偻的身影,凶恶的光头,咆哮的货车……
呃!毕生闷哼一声,手一松,怀表啪嗒掉在厚厚的地毯上。剧痛瞬间消失,只留下阵阵眩晕和心悸。
他弯下腰,喘息着捡起怀表,手指微微颤抖。
——为什么这块冰冷的物件突然带来如此可怕的感受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流光溢彩,映照着他骤然变得苍白的脸和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悸。
那空白了十年的记忆废墟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像被深埋地底的种子,被这冰冷的怀表无意间触动了某个开关,即将顶破厚重的遗忘之土。
半年后,毕生现身悉尼——亚太未来科技峰会。
全球知名的IT企业领袖,将在这里进行为期三天的思想碰撞与对话交流。
酒会在香客里拉大酒店举行,他端着香槟杯,身姿挺拔,在恭维与试探的包围圈中游刃有余地周旋。成功者的光环笼罩着他,他很享受这个时刻。
一个不经意的转身。
小心!
一个娇媚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他只觉手臂被轻轻一带,同时,一股冰凉的液体顺着他的高级定制西装袖口蜿蜒而下——瞬间,深红的酒渍,在藏青色的布料上迅速洇开,如同一个突兀的吻。
肇事者是一位年轻女士。
她手中的酒杯倾斜,显然是被旁边一位急于攀谈的胖男人不慎撞到。
她第一时间不是去看自己被溅到的浅色裙摆,而是抬头看向毕生,眼神清澈明亮,带着歉意和一丝懊恼。
非常抱歉!先生,您还好吗这…这真是…她的声音清越,像山涧泉水,瞬间涤荡了周遭的浮华噪音。
毕生低头看了看袖口,又看向她。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按下了慢放键。
她不是那种艳光四射的类型,却有种令人窒息的气质。
乌黑的长发松松挽起,露出天鹅般优雅的脖颈。五官精致得如同水墨勾勒,尤其那双眼睛,深邃沉静,像蕴藏着万千星河的夜空,此刻映着水晶灯的光,闪烁着智慧与真诚的光芒。
浅杏色的丝质长裙衬得她肌肤胜雪,那几点酒渍,非但无损她的美,反而添了几分真实。
没关系。毕生开口,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和。
他递过一张洁净的手帕,指向她的裙摆,倒是您,需要处理一下。他的动作自然而绅士。
她接过手帕,没有急于擦拭,反而微微歪头,带着一丝探究看着他:毕生先生启明科技的创始人久仰大名。我是林婉秋。她报上名字,落落大方,没有丝毫攀附的意味,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林婉秋毕生心中一动,这个名字他听说过,房地产大鳄林大卫的独女,常青藤的才女,在人工智能伦理和艺术策展领域颇有建树,并非依附家族的温室花朵。
幸会。他颔首。
短暂的尴尬后,话题并未停留在酒渍上。不知是谁先提起峰会一个关于算法偏见与边缘群体的分论坛议题,两人竟站在喧嚣的酒会边缘,就科技伦理与人文关怀展开了深入的讨论。
毕生引述数据模型,逻辑严密;林婉秋则从哲学和社会学角度切入,观点犀利,直指核心。他们针锋相对,却又奇异地互补,思维碰撞的火花四溅。
毕生第一次在社交场合感到一种纯粹智力交锋的愉悦。
她不是那些只会附和他或谈论奢侈品名流的女人。她的见解深刻独立,目光清澈而坚定。
当她说到技术不应成为新的阶级压迫工具,而应照亮被遗忘的角落时,毕生的心弦被猛地拨动了一下,某个深埋的角落似乎被这句话不经意地触碰到,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他想起了一些模糊的、关于挣扎和黑暗的片段感,但转瞬即逝。
那次峰会的红酒事件,成了奇妙的开端。
4
订婚
林婉秋主动联系,为弄脏西装致歉并坚持赔偿清洗费用。毕生拒绝了赔偿,却顺势提出了邀请——参观一个由她策展、探讨科技与人性边界的先锋艺术展。
在光怪陆离、充满隐喻的展厅里,毕生再次被她的才华折服。
她讲解作品时,眼中闪烁着纯粹的热爱和洞见的光芒,那份专注与热情,如同磁石吸引着他。
他们在一件名为《记忆碎片》的装置前驻足良久——无数破碎的镜面反射着扭曲的光影和观众的面容。
林婉秋轻声说:记忆有时就像这些碎片,你以为拼凑完整了,却不知哪一片是真实的,哪一片是虚构的。人,也许就是活在自我构建的叙事里。
毕生的心猛地一跳,他看向镜中自己模糊的倒影,又看向身边林婉秋清晰的侧脸,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
也许…遗忘本身,也是一种自我保护他低语,更像是在问自己。
林婉秋敏锐地捕捉到他瞬间的失神和话语中的沉重,她没有追问,只是轻轻将手搭在他臂弯,指间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带着无声的理解与安慰。也可能是为了更好的开始。她柔声道。
那一刻,毕生坚硬的心防裂开了一道缝隙。
这个聪慧、独立又温柔的女人,像一道温暖的阳光,照进了他辉煌却总带着一丝孤寒的世界。
他开始期待她的信息,期待每一次见面。
他们的约会不落俗套。有时是在藏书丰富的旧书店淘绝版书,有时是去听冷门但深刻的学术讲座,更多时候,是在毕生视野开阔的顶层公寓里,她弹奏肖邦的夜曲,他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城市的灯火在窗外流淌,时间仿佛都变得温柔。
他向她讲述自己孤儿的身世和艰难的创业史,隐去了失忆的那部分。林婉秋听的认真,眼中没有怜悯,只有深深的尊重和关心。
理解是最强大的润滑剂,何况双方正值青春年华,情窦剽悍之际,用如胶似漆,已难以形容其一二。
爱情如火如荼,婚姻的议题水到渠成。林婉秋带毕生踏入了林家那如同宫殿般的半山豪宅。
林大卫亲自在门口迎接。
他保养得宜,身材挺拔,穿着考究的定制唐装,笑容和煦,眼神锐利却刻意收敛了锋芒,一派儒商风范。
他热情地拍着毕生的肩膀:毕生啊,婉秋总在我面前夸你,年轻有为,白手起家,好!比那些只会靠祖荫的纨绔强百倍!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豪宅内极尽奢华,古董字画、名贵地毯、价值连城的玉器陈列其间,无声地彰显着主人的财富和权势。
晚宴精致得如同艺术品。林大卫谈笑风生,话题从国际形势到艺术品收藏,见解独到,风趣幽默。他对女儿林婉秋的宠爱溢于言表,眼神中的慈爱不似作伪。
毕生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和应对,内心却始终萦绕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不适。并非嫉妒或自卑,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不明所以然的生理性警惕。
酒过三巡,林大卫开始侃侃而谈,他得意的敲着桌子,半是炫耀半是感慨地回忆早年创业的峥嵘岁月。
…那时候,哪有现在这么多规矩想要块地,就得有魄力!该硬的时候就得硬!有些钉子户啊,讲道理没用,就得用点…非常手段。快刀斩乱麻嘛!耽误一天都是钱!你们年轻人,现在环境好多了…他笑着摇头,仿佛在讲一个有趣的冒险故事。
非常手段四个字,像冰冷的针,瞬间刺入毕生的耳膜。他端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眼前林大卫红光满面的笑脸,忽然与某个深埋在黑暗记忆库中的、狰狞模糊的面孔产生了一丝诡异的、令人心悸的重叠感!太阳穴猛地一抽,传来熟悉的、针扎般的锐痛!
毕生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林婉秋关切的声音及时响起,温热的手覆上他的手背。
剧痛来得快,去得也快。毕生迅速调整呼吸,压下翻腾的不适感,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可能…酒有点上头。
他看向林大卫,对方正关切地望着他,眼神真诚,仿佛刚才那番话只是无心之言。
是错觉吗还是…那该死的怀表引发的后遗症毕生心绪难平。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回林婉秋身上,她担忧的眼神让他心头发软。为了她,他必须融入这个家,必须接纳这位未来岳父。他将那瞬间的悸动和疑窦,深深压入心底。
毕生精心策划了一场盛大的求婚。
在铺满玫瑰花瓣的私人游艇甲板上,当璀璨的烟花照亮夜空,他单膝跪地,献上那枚价值连城的粉钻戒指,深情凝视着她:婉秋,你是我灰暗生命里唯一的光。嫁给我,让我用余生守护这道光。好吗
林婉秋泪光闪烁,幸福得如同置身云端,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愿意,毕生!我愿意!
婚礼的筹备紧锣密鼓地展开。
林大卫为了爱女一掷千金,包下全城最顶级的酒店,聘请最负盛名的团队,力求打造一场世纪婚礼。
毕生沉浸在巨大的幸福和对未来的憧憬中,像个真正的准新郎一样投入。
他带着林婉秋去试穿他亲自参与设计的、价值不菲的Vera
Wang婚纱,看着她穿着圣洁的白纱在镜前旋转,美得惊心动魄,他心中充盈着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林婉秋就是他的救赎,是他新生后最完美的馈赠。
他甚至开始构想婚礼上交换誓言的情景,以及蜜月的目的地。
某个午后,毕生在公寓整理婚礼宾客名单。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沙发背上。林婉秋帮他整理衣物,拿起外套时,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从内袋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地毯上。
正是那块布满伤痕的古董色怀表。
林婉秋好奇地捡起它。入手沉甸甸的,冰冷的金属触感和那些狰狞的凹痕让她微微一怔。
表壳严重变形,表蒙碎裂,显然经历过可怕的暴力。
这是什么好特别的怀表…像个战士,伤痕累累的。她试图打开表盖,纹丝不动。打不开呢。你一直带着它
毕生的心跳漏了一拍,瞬间从婚礼的甜蜜中抽离出来。
他快步上前,几乎是有些急切地从她手中拿回怀表,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和…保护欲。一个…旧物。他声音低沉,尽量显得随意,没什么特别,就是…习惯了带着。
林婉秋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微妙变化。
她看着他紧紧攥着怀表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又看向他瞬间变得有些晦暗的眼神。这不是看普通旧物的眼神。这眼神里有沉重、有挣扎,甚至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深埋的痛苦。
是吗她轻声问,没有追问,但眼底却悄然浮起一层淡淡的疑云。
这疑云很淡,却像一颗微小的种子,悄然落在了她原本毫无保留的信任之上。
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男人,内心或许有一片她从未真正踏入、也未曾了解的黑暗领域。
毕生将怀表重新放回内袋,靠近心脏的位置。那冰冷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像一块无法融化的寒冰。
他伸手将林婉秋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嗅着她发间的清香,试图驱散心头骤然涌起的不安。
窗外阳光明媚,婚期将近。怀中的爱人温暖柔软。
但他胸腔里,那块紧贴着心脏的冰冷金属,却在无声地提醒着:
光明的背后,总有无法照亮的阴影。而阴影深处,蛰伏着等待苏醒的…昨日幽灵。
5
婚礼
在圣·埃利斯大教堂。穹顶高耸,彩绘玻璃滤下七彩圣光,管风琴的庄严旋律在石柱间流淌,如同天堂的序曲。
纯白的百合与铃兰编织成馥郁的花海,空气中弥漫着幸福与金钱燃烧的芬芳。
宾客如云,衣香鬓影,媒体长枪短炮的镜头,贪婪地捕捉着每一个完美瞬间。
毕生站在圣坛前,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衬得他身姿如松,俊朗非凡。
他嘴角噙着发自内心的、近乎虔诚的微笑,目光灼灼地望向红毯的尽头。十年的挣扎、奋斗,所有的孤寂与黑暗,仿佛都只是为了抵达这一刻,迎接那道属于他的光。
红毯尽头,大门缓缓开启。
林婉秋挽着父亲林大卫的手臂,出现在夺目的光晕里。
时间,在那一秒定格。
她穿着那件他参与设计的Vera
Wang定制婚纱,层层叠叠的蕾丝与曳地的薄纱,仿佛将月光与星辰都织了进去。
头纱下,她的容颜精致得如同最完美的艺术品,眼眸清澈明亮,盛满了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幸福与爱意。
她望着他,一步步走来,每一步都踏在毕生的心尖上,每一步都在确认——这就是他毕生新生的顶点,是他苦难终结后的永恒乐园。
林大卫一身考究的深色礼服,身姿挺拔,脸上是无可挑剔的、属于慈父的欣慰与骄傲。
他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眼神温和,与毕生短暂交汇时,带着长辈的祝福与托付的郑重。
管风琴奏响《婚礼进行曲》。神圣、庄严、幸福的旋律,如同温暖的潮水,包裹着每一个人。
林婉秋在父亲的陪伴下,一步步走向圣坛,走向她的新郎,走向她梦想中的未来。
在庄严的圣坛前,林大卫郑重地将女儿的手,交到毕生的手中。两只手紧紧相握,温热的、颤抖的握在一起。
此刻,毕生的心,被巨大的幸福撑得满满当当。
好好待她。林大卫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完美演绎着嫁女的不舍与祝福。
毕生深深点头,目光从林婉秋绝美的脸庞移开,带着感激与尊重,正式地、面对面地看向自己的岳父——林大卫。
就在这四目相对的瞬间!
林大卫脸上那慈祥的、属于成功慈父的微笑,在毕生眼中,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水面,骤然扭曲、变形!
十年前,毕家村的那一幕,血淋淋的出现在他的记忆里:慈祥的父亲,杂乱的试卷,凶恶的拆迁头目——光头林大卫,阴森森的铁棍,冰凉的相片,咆哮的货车……
他急摸胸口那块紧贴心脏的冰冷怀表,他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把它放在了口袋里。
慌忙的动作撞到了别在礼服翻领上的那朵娇艳的铃兰胸花。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在毕生耳中如同惊雷的脆响——别针松脱,那朵小小的白色铃兰,飘然坠落,掉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花瓣碎裂。
这朵花的坠落,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
轰——!!!
毕生的脑海深处,如同引爆了一颗精神核弹!那层被遗忘的坚固之墙,在多重感官的致命冲击下,轰然崩塌!
记忆,不再是碎片,而是裹挟着滔天血浪与极致痛苦的灭世洪流,瞬间将他彻底吞噬!
画面更清晰的涌现:毕家村昏黄的灯光下,父亲佝偻着身体帮他擦汗,他坐在书桌旁拼命的做着试卷。窗外推土机的声音震耳欲聋。
光头男人狰狞的冷笑,撬棍在灯光下划出致命的乌光弧线!父亲仓猝倒地,鲜血溅满了他枯瘦的脸颊。
他无助的眼神定格在那一瞬。
声音:父亲沙哑的叮嘱:小五,歇会儿,喝口水。…光头混混狞笑着踹开院门!老东西,找死!…撬棍砸碎颅骨的、沉闷到令人灵魂出窍的噗嗤声!自己撕心裂肺的不——!!!…邻居大婶的哭嚎:小五啊!你爸没了!…暴雨砸落的噼啪声…那声仿佛来自地狱的、撕裂耳膜的汽笛尖啸!身体撞击飞起,坠落的一瞬,意识沉沦在……
身份:我是毕小五!毕铁柱的儿子!那个被毁了高考、毁了家、毁了父亲、毁了一切的可怜虫!
我不是毕生!毕生是个建立在父亲尸骨和十年谎言上的、可悲的幻影!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岳父林大卫…就是十年前那个指挥拆迁、亲手打死我父亲的…凶手!仇人!
而我…竟然要娶他的女儿!我竟然爱上了…仇人之女!
外在的世界,在毕生眼中彻底静止、扭曲、褪色。
管风琴的圣乐变成了刺耳的噪音,百合的芬芳混合着血腥味令人窒息,七彩的圣光变成了地狱的幽芒。
他的身体如同瞬间被抽干了所有血液和力气,又像是被高压电流贯穿,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攥着林婉秋的手,瞬间变得冰冷僵硬,如同铁钳,捏得她指骨生疼。
毕生林婉秋脸上的幸福瞬间冻结,化为惊愕和恐慌。
她感觉到他手心的汗瞬间变得冰凉,看到他英俊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如同刚从坟墓里爬出的尸体。
他额角青筋暴起,细密的冷汗瞬间渗出。最让她魂飞魄散的是他的眼睛——那双总是盛满对她的爱意或商业谋略的深邃眼眸,此刻瞳孔放大到极致,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巨浪:那是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被最深切背叛的狂怒、以及…刻骨铭心、淬毒的仇恨!
这仇恨的目光,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死死地、死死地钉在她父亲林大卫的脸上!
毕生!你怎么了!林婉秋的声音带着哭腔,恐惧让她浑身发冷。
林大卫脸上的慈祥笑容也彻底僵住。起初是极度的困惑和作为主家的尴尬。
但当他的目光接触到毕生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充满刻骨仇恨的眼睛时…电光火石间,林大卫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鬼手狠狠攥住!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一丝极其隐秘、却无法掩饰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惊恐和瞬间的了然,如同毒蛇般掠过他的眼底!他认出了这眼神!或者说,他认出了这眼神背后所代表的、那个早已被他刻意遗忘和埋葬在十年前的雨夜里的…亡魂!
毕铁柱的儿子!毕小五!他竟然没死!还成了…毕生!
毕生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那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痛苦和疯狂,瞬间撕裂了神圣的婚礼进行曲!
他猛地、粗暴地甩开了林婉秋的手!仿佛她的手是烧红的烙铁!那枚象征着永恒誓言的、价值连城的粉钻戒指盒,从他另一只手中滑落,啪嗒一声砸在圣坛前的大理石地面上,盒盖弹开,璀璨的钻石滚落出来,在圣光下折射出冰冷刺眼的光芒。
呃啊——!!!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毕生像一头发狂的、被地狱之火灼烧的困兽,猛地转身!
他撞开了试图搀扶他的、惊呆了的司仪,撞翻了旁边装饰精美的花架!纯白的百合和铃兰如同祭品般散落一地,被他踉跄的脚步践踏、碾碎!
他不再看任何人,不再看身后林婉秋绝望伸出的手和她瞬间崩溃的泪眼,不再看林大卫那张骤然失血、写满震惊与隐秘恐惧的脸!
他的眼中只有那扇通往教堂外的大门,通往…逃离这个瞬间变成地狱的婚礼现场的唯一生路!
他跌跌撞撞,如同醉酒般狂奔,昂贵的礼服被撕裂,领结歪斜,身影在众人惊愕的目光和此起彼伏的闪光灯中,显得如此狼狈、绝望而疯狂。
他撞开厚重的教堂大门,刺目的天光瞬间涌入,将他狂奔的背影吞噬。
教堂内,死一般的寂静取代了神圣的乐章。
只有林婉秋撕心裂肺的哭喊划破死寂:
毕生——!!!
以及,那枚滚落在圣坛前、璀璨却无比讽刺的粉钻,在寂静中反射着冰冷的光。
林大卫站在原地,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铁青,死死盯着毕生消失的大门方向,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出死白。那眼底深处,惊恐之后,是迅速凝结的、冰冷的戾气与狠绝。
圣坛之上,天堂已碎。地狱之门,轰然洞开。
6
苏醒
顶层公寓厚重的防爆门在身后砰地锁死,将门外隐约传来的、林婉秋绝望的哭喊和急促的拍门声彻底隔绝。
毕生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板,身体顺着门滑落,最终瘫坐在昂贵的地毯上。
世界死寂。只有他自己粗重、破碎、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空荡奢华的客厅里回荡。
西装撕裂,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昂贵的面料蹭满了灰尘和圣坛前踩碎的花泥。
他抬起颤抖的手,看着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林婉秋手指的温度,但更多的,是十年前父亲粘稠、滚烫的鲜血!两种触感在神经末梢疯狂撕扯,带来生理性的恶心和剧痛。
啊——!!!
压抑了一路的火山终于爆发!不再是教堂里那声嘶吼,而是从灵魂最深处挤压出的、野兽濒死般的嚎叫!他猛地弹起,像一头彻底失控的凶兽,扑向眼前能看到的一切!
水晶烟灰缸被狠狠掼在落地窗上!哗啦!防弹玻璃蛛网般裂开,映出他扭曲如恶鬼的脸。
意大利手工沙发被掀翻,填充物爆裂!价值连城的抽象画被扯下画框,砸向墙壁!遥控器、酒瓶、装饰摆件…所有象征着毕生成功、奢华、幸福生活的物件,都成了他宣泄滔天怒火的牺牲品!
他疯狂地破坏着,用最原始的暴力肢解着这个金光闪闪的囚笼!每一次挥击,都伴随着父亲倒下的画面;每一次碎裂声,都像是撬棍砸碎颅骨的回响;每一次喘息,都混杂着林婉秋绝望的呼喊和雨夜货车的尖啸!
毕小五…我是毕小五…他一边破坏,一边嘶哑地低吼,仿佛要将毕生这个名字从血肉里抠出来!林大卫…杀了…我爸!婉秋…仇人的女儿…我娶了她!
认知的彻底颠覆带来的是灵魂被活生生撕裂的剧痛。
爱意被仇恨污染,十年奋斗的根基是杀父仇人的逍遥!他算什么一个可悲的笑话一个认贼作父的蠢货!
精疲力竭。
他瘫倒在废墟之中,蜷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身体因剧烈的情绪波动和寒冷而不停颤抖。眼泪混合着汗水和不知哪里蹭到的污迹,在惨白的脸上肆意横流。
他死死攥着胸前内袋的位置,那里,冰冷的怀表如同烙铁,烫着他的皮肉,烫着他的心脏。
毕生!毕生!开门!求求你开门!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婉秋带着哭腔的呼喊穿透厚重的门板,如同钝刀切割着毕生早已血肉模糊的神经。
她还在拍门,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不解和深入骨髓的痛楚。
毕生猛地闭上眼,牙齿深深嵌入下唇,尝到浓重的血腥味。
他不能见她!他无法面对她!她是林大卫的女儿!她血管里流着仇人的血!每一次看到她,都会提醒他这十年是多么荒诞的背叛,他对父亲是多么彻底的辜负!
走开…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从喉咙深处艰难挤出,带着拒人千里的冰冷,林婉秋…不,林小姐…这个称呼像冰锥,刺穿了他自己,也刺穿了门外的人。
拍门声戛然而止。门外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压抑的、破碎的抽泣声传来。
毕生的心被狠狠揪紧。他撑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起,走到门后,隔着冰冷的金属,仿佛能感受到门外那个身影的绝望和颤抖。
他用尽全身力气,让声音保持最后的、残酷的平静:
我们完了。回去…问你父亲…
他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像在往外吐着带血的冰碴:
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毕铁柱的人!
问他…十年前‘毕家村’的拆迁…手上沾了多少血!
问他…记不记得那个被他活活打死的…老毕头!
门外,死一样的寂静。连抽泣声都消失了。只有沉重的、如同窒息般的沉默。
毕生知道,他的话,像淬毒的匕首,已经狠狠扎进了林婉秋的心脏。
几秒钟后,他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岳父。
毕生盯着那两个字,眼神如同淬毒的寒冰。他划开接听,将手机放到耳边,一言不发。
听筒里传来林大卫的声音。
没有了教堂里的慈祥,也没有了平日伪装的儒雅。那是一种刻意压低的、带着冰冷金属质感的、不容置疑的腔调,每一个字都透着久居上位的威压和赤裸裸的威胁:
毕生…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品味这个名字的讽刺意味,或者,我该叫你…毕小五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毕生耳边炸响!林大卫知道了!他果然知道!他一直在演戏!
林大卫的声音继续传来,冰冷而快速:听着。冷静点。过去的事…很复杂。意外也好,误会也罢,都过去十年了!你现在是毕生!启明科技的创始人!身家百亿的商界精英!你拥有的一切,地位、财富、名誉,还有…婉秋对你的死心塌地!来之不易!非常来之不易!
他加重了语气,带着赤裸裸的警告:
别做傻事。想想后果。想想你奋斗十年才得到的东西,一夜之间化为乌有的样子!想想婉秋…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你忍心毁了她吗更想想你自己!翻旧账你有证据吗十年前的事,早就盖棺定论了!你以为你能撼动什么年轻人…冲动,是要付出你无法承受的代价的。
电话被干脆地挂断。忙音如同冰冷的嘲笑。
毕生攥着手机,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脸色铁青。林大卫的威胁像毒蛇缠绕上脖颈。
他说的没错,证据呢十年了,尘埃落定。林大卫树大根深,关系盘根错节。自己贸然复仇,最大的可能不是扳倒仇人,而是毁掉自己辛苦建立的一切,连带毁掉…林婉秋。
爱恨复仇隐忍每一条路,都通向地狱。
7
真相之后……
毕生将自己关在黑暗的公寓里,如同困兽。但外界的风暴已经开始酝酿。
世纪婚礼新郎当场发疯逃离!疑因婚前焦虑还是另有隐情启明科技股价开盘暴跌!各种耸人听闻的标题和模糊的现场视频照片,瞬间引爆了网络和财经媒体。毕生和林婉秋的手机被打爆,公司公关部焦头烂额。
林大卫的庞大机器已经开动。负面报道被迅速压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新郎突发急症的模糊通稿和林家展现宽容,期待新人共渡难关的温情软文。
林大卫甚至亲自现身,面对镜头,一脸沉痛和担忧:毕生这孩子,压力太大了…我们理解,也给他空间。婚礼…延期吧。将一个担忧女儿、包容准女婿的慈父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然而,在林家半山豪宅的书房里,气氛却截然不同。厚重的窗帘紧闭,昂贵的雪茄烟雾缭绕。
林婉秋站在巨大的红木书桌前,脸色苍白,眼睛红肿,但眼神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质问和固执。
她不再是那个沉浸在幸福中的新娘,而像一头被逼到绝境、誓要找出真相的母狮。
爸!毕铁柱是谁毕家村拆迁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生…毕小五他父亲…是怎么死的!她的声音颤抖,却异常清晰。
林大卫坐在宽大的皮椅里,阴影笼罩着他的半张脸。他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眼神复杂地看着女儿,有痛心,有无奈,但深处更隐藏着一丝被冒犯的冰冷。
婉秋,他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十年前的事了…很乱。那个毕铁柱,是当时最顽固的钉子户之一。谈判不成,冲突在所难免。那天…场面失控了,他…意外身亡了。他避重就轻,将活活打死轻描淡写为意外身亡。
那毕生…
他当时在现场,受了刺激,后来出了车祸,失忆了。林大卫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事实感,谁能想到,十年后他成了毕生,还和你…唉,孽缘啊!他现在记忆恢复,把所有的恨都算在我头上!可我能怎么办那是意外!是底下人失手!我已经付出过代价了!
失手意外林婉秋的声音拔高,带着尖锐的讽刺,爸!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说!真的只是意外吗!你当时在不在现场!你有没有…默许!
她步步紧逼,泪水再次涌出,但眼神却锐利如刀。
林大卫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婉秋!注意你的身份!也注意你在跟谁说话!他猛地一拍桌子,上位者的威压瞬间释放,我是你父亲!我所做的一切,包括当年的快刀斩乱麻,都是为了给你、给林家创造更好的未来!没有那些‘魄力’,哪有你今天的生活!那个毕小五,他现在就是条疯狗!他想毁了你!毁了我们林家!你清醒一点!
父女之间,第一次出现了巨大的、冰冷的裂痕。
林婉秋看着父亲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第一次感到彻骨的寒意。她不再争辩,转身冲出书房,摔门而去。她需要自己找出真相。
毕生在黑暗中枯坐了不知多久。
地上是手机的碎片——他砸烂了它,也暂时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和林婉秋发来的、那些带着痛苦、质问和最后一丝哀求的信息碎片。
他走到保险柜前,用颤抖的手指输入密码。
厚重的柜门滑开,里面没有文件,没有现金。只有一样东西——那块冰冷的、扭曲的、染着岁月和暴力痕迹的旧怀表。
他拿出怀表,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却带来一种病态的、支撑般的力量。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城市华灯初上,霓虹璀璨,车流如织,勾勒出繁华冰冷的天际线。
林大卫的大卫地产巨幅广告牌在不远处的大厦顶端闪耀,如同俯瞰众生的傲慢之眼。
十年奋斗,他站在这座金字塔的顶端。脚下,是无数个毕生日夜奋斗的成果,是启明科技数千员工的生计,是资本市场瞩目的焦点。而这一切,都建立在父亲毕铁柱的尸骨和血海深仇之上!建立在仇人林大卫的恩赐(或者说,是失忆带来的阴差阳错)之上!
复仇代价是毁灭现有的一切,包括那个深爱他、也为他所深爱的、却背负着原罪的林婉秋。
隐忍每日面对杀父仇人,强颜欢笑,扮演毕生那比死更痛苦!是对父亲灵魂的亵渎!
逃离放弃一切,远走他乡让林大卫继续逍遥让父亲的冤屈永远沉埋
每一条路,都是深渊。
他摊开手掌,凝视着掌中那块冰冷的怀表。它沉默着,像一个来自地狱的审判者。上面的每一道凹痕,都记录着那个雨夜的暴力和失去。
父亲死后,将这块表留给他,究竟想传递什么是生的希望还是…复仇的执念
手机虽然砸了,但公寓里还有备用电话。
一个号码,他烂熟于心——那是他暗中雇佣的、最顶尖也最昂贵的私家侦探的紧急联络方式。
这个侦探,一直在背景中运作,调查着毕生失忆前的空白,只是从未触及毕家村的核心。现在,是时候了。
毕生拿起备用电话,指尖悬在按键上,微微颤抖。窗外,大卫地产的霓虹招牌闪烁着刺眼的光芒,像是在嘲笑他的犹豫。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掌心的怀表。冰冷的金属表面,倒映着他自己模糊的、布满血丝的眼睛,那里面燃烧着地狱之火,也翻涌着无尽的痛苦和挣扎。
最终,他的手指没有按下号码。而是猛地将怀表紧紧攥住,攥得指节发白,仿佛要将它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林大卫商业帝国的耀眼标志,眼神中所有的迷茫和痛苦,在极致的压抑和淬炼中,逐渐沉淀为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他缓缓张开紧握怀表的手,将它举到眼前,对着窗外那片璀璨而冰冷的光源,一字一顿,声音沙哑却带着斩断一切退路的森然:
林大卫…
你以为…你赢定了
我的筹码…是记忆。
而记忆…
不死不灭!
怀表在他掌心,在都市的霓虹与深渊的黑暗交织处,反射出一点微弱却执拗、冰冷如刀的寒光。
复仇的齿轮,于无声处,缓缓咬合。
黑夜中,一道身影走来……
——
黎明前的黑暗……
还是黑暗后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