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司母骂了句神经,挂断电话。
我仰望几乎没有尽头的阶梯。
这一回,生死不计。
向生而行。
4
司冠冥没想到,颜辞真的会去爬天阶。
他赶到的时候,正看到颜辞艰难向上。
冷风刮在她脸上,冰雹砸在她身上,荆棘刺进她腿里。
她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可总在最后关头撑起一口气。
司冠名想不通,颜辞真那么决绝想离开他,又为什么认命听从他们结婚的安排。
其实他不是不喜欢颜辞。
她温柔,坚韧。
在森严的世家大族中,给他最细致,最无微不至的关心,温暖。
可是,有一次,他长成一个少年的时候。
班级里起哄他和校花,一个突兀的声音说,他有媳妇,比他大十岁。
他家里有老女人,怎么能看得上干瘪没女人味的小姑娘。
那个时候,是许多人第一次知道等郎女。
包括他自己。
他被笑是封建余孽,被笑是学校里最龌龊的人。
司冠冥疯狂揍了半个学校的人,然后,对颜辞无休止地厌恶起来。
他知道这件事情不能完全怪颜辞。
颜辞父母早亡,司家把身为孤儿的她捡回来。
顺理成章让她当了等郎女。
她那时太小,无法反抗。
可是后来呢。
她长大了,为什么还要乖乖听话
司冠冥每次看颜辞低眉顺目,对一切隐忍接受的样子,他愤恨无比。
他知道,他忍受颜辞的时候,也在谴责自己。
因为他也迟迟无法迈出反抗的那步。
阮糯糯从身后蒙住司冠冥的眼睛,跟他说猜猜我是谁时,他终于克制不住,一把将人甩出去。
阮糯糯倒在地上,细白的胳膊擦出大片血痕,她抽抽哒哒的哭:阿冥,你怎么了,我们从前不是总这样闹吗
司冠冥暴躁:胡闹什么,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阮糯糯委屈不已:什么时候啊,你怎么总是看颜辞那个贱女人,她现在比抹布还要脏,一条烂命还非要活下去,简直笑死人了,阿冥,我们去泡温泉吧,这里都是颜辞身上的风骚气,再在这里待下去,我们会被熏死的。
我不是跟你说再不许提这件事吗!司冠冥躁怒无比。
他恨死了。
他和颜辞早晚都要结婚,可他连她衣服遮盖的地方都没碰过。
他只是说几句狠话,阮糯糯就自作主张,让那么多人伤害了颜辞。
可他偏偏没有办法因为这件事对阮糯糯发火。
因为她是为了他好。
阮糯糯不断抽泣,哭得他心烦。
她又不断紧贴着他,抱他,用他取暖。
他终于起了心火,对阮糯糯拳打脚踢。
他是司氏家族三代单传,他是全家想尽办法喜得的血脉。
他有资格做任何事。
包括因为心情不好,打死一个还没大学毕业的女人。
阮糯糯察觉到司冠冥是真的要打死她,拼尽全力往外爬。
血水染红了她身下的泥土。
她不断呼救。
可是没人敢招惹堂堂司家独子。
就在阮糯糯濒死之际。
身上的拳脚停了。
她用尽全力,顺着司冠冥的视线看去。
一天一夜。
颜辞爬到了台阶尽头。
跟一个僧人虔诚请求着什么。
她要掷圣杯了。
她马上要体体面面结束这一切。
要么和司冠冥再没关系。
要么死。
5
我掷出了圣杯。
我一次就掷出了圣杯。
我喜极而泣,顾不得脑袋已经被冰雹砸得昏涨,双腿已经无法站立。
我双手搭住僧人的双臂,看他慈悲俯视我。
我说:成功了。
他点头:成功了,你救了自己。
是啊,了执,我以后是自由人了。
说完这句话后,我的意识就归于虚无。
再次醒来的时候,听到司冠冥单方面和了执争执。
了执早就遁入空门,是谁都知晓,且尊敬的佛子。
无人不给他几分面子。
司冠冥却好像忘了这点。
他大吵大闹,扰乱佛门清净。
一直喊着要见我。
了执劝说几句无果,忽然肃下脸色:够了。
司冠冥瞬间闭嘴。
是我修习几年,让你们误以为我脾气变好了
司冠冥声音细如蚊呐:傅总,颜辞将来是我的妻子,我要带她走天经地义,你凭什么拦着我
了执轻飘飘扫他一眼:你是无视圣杯,还是质疑我给出的结果
你堂堂百年难见最具佛缘的人,全程陪伴颜辞爬完天阶,掷出的结果谁会怀疑谁敢怀疑
司冠冥被人捧着长大,怎么会一直做小伏低,他又吼起来。
可你为什么要干涉其他的凡尘俗事,颜辞她高烧不退,很可能烧得痴傻,而且她中了荆棘的毒,双腿已经废了,你霸占着她有什么用!你难道对她有意思佛家不会同意,傅家更不会同意!
了执俗名傅执,是傅家大族曾经的
掌家人。
却突然剃度,成为佛子。
他的做法曾伤透傅家人的心。
谁都知道,傅家人说过。
傅执永远常伴青灯古佛则罢,一朝出寺,他们就会将人抢过去,让傅执只能按照他们的想法度过余生。
就算重做掌家人,也有很多身不由己的地方。
傅执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我嘶哑开口:就算跟司冠冥走也无所谓,现在没人能强迫我做什么了,我已经不是等郎女了。
了执眼中森寒:收回去。
我抿抿唇,将头偏向一方,就当刚才的话没有说过。
颜辞,你这么听他的做什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就算这片土地曾以佛为尊,规矩再森严,又能怎么样我们给这些秃和尚面子,他们才算回事,不给他们面子,他们又算什么东西!
司冠冥竟上前一步,想要硬闯。
傅执随手一推,一个云手,将司冠冥推得胸腔一震,当即呕出一口血。
司冠冥不服,大喝一声,重新冲上去。
傅执一个佛珠打出去,他就跪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但他尤不知死活:傅执!你干涉红尘事就不是佛家人,有本事你打死我,只要你让我活着回去,我就通知傅家人把你捉回去!
傅执单手竖在身前,默念了句佛语。
转身回到屋内。
我有些急切:司冠冥做得出来,你到这山寺中来,就是因为你厌恶人,看透了这世间恶心事,没必要因为我出世。
傅执手覆在我额头上,垂眸看向我的眼睛,轻声问:如果我说,我心甘情愿呢
我愣了愣,回避了他,没有回答。
我活了下来,没想过再接受什么其他的人。
那被录像记录下来的一晚。
昭示着,我已经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了。
6
伤养好之后,我下了山。
傅执没送我,只给我他亲手雕的一个木簪。
一言未发。
我先在一个偏僻小镇安顿下来。
给傅家发去匿名邮件,告诉他们来龙去脉。
傅执没有动凡心,没有干扰红尘事。
只是可怜我而已。
拜托他们不要打扰傅执的生活。
可是好几条邮件发过去,石沉大海,根本没有任何回应。
我又试着办了新的号码,给司家有话语权的人群发消息,依旧没有任何回复。
接下来我又待了几日,辗转反侧。
傅执是为我才遇上麻烦事,我深知能成功避世有多不易。
我不能允许傅执为了我,过上事与愿违的生活。
我当即启程,赶往傅家。
我是坐在轮椅上,被人推到傅家的。
傅执医术很高,他给我治过,治到最后只剩摇头。
我那时就知道,我此后余生永远都会残疾下去。
傅家来门口询问的人见了我,眼中划过一丝惋惜。
随即恭恭敬敬将我请进去。
我心中疑虑,但为了傅执,还是任凭他们将我推到傅家深处。
我没想到,我竟能在此见到司冠冥。
他正在极力游说:傅老夫人,傅执在时,傅家不可一世,整个东南无一人敢与之对峙,可傅执只去山寺一年,傅家就沦落到谁都敢唱衰一两句的地步,您真不打算把傅执带下山吗
傅老夫人闭目养神,悠然不语。
司冠冥气急败坏:你是聋子吗,你老眼昏花了,你当你还是原来那个傅家!你信不信我回去就举司家全族之力对付傅家,我要傅家就此除名,整个东南无一人敢再提起傅家!
傅老夫人轻笑一声,睁开双眼,笑眯眯的,却让人为之一寒。
司冠冥自知失言,可后悔也晚了。
仅仅半个小时,司父司母就急匆匆而来。
他们抹着不知是冷汗,还是跑出来的热汗,弯着腰,不断向傅老夫人赔罪。
司冠冥攥紧拳头,青筋暴起,并不明白如今的傅家还有什么好忌惮的。
突然,他看到了我。
丢下不断赔罪的父母,跑到我面前:颜颜,我终于见到你了,我又去了几趟山寺,里面的僧人都是一伙的,根本不允许我入内。凭什么,我司家也捐过不少香火钱,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总有一日我要把那山寺移成平地,我要让整个东南没一个人敢做和尚!
他不知道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司家父母已经脸色惨白,发起抖来。
他们小心觑着傅老夫人的脸色,大气不敢出一口。
司冠冥见我不说话,继续找死:颜颜,既然你已经不是等郎女了,那我们之间就是全凭心意在一起。跟我回去,我同意和你的婚事,我不嫌弃你年纪比我大,真的。三十岁的女人也没有那么恐怖,也可以像你一样漂亮,温柔。
我缓缓笑开,司冠冥也跟着笑。
突然他的笑容僵住。
我说:你觉得我历尽艰难是为了和你在一起你觉得我落得的如此残破不堪的下场,只为能和你自由恋爱你在做梦吧,你知不知道,你让我觉得恶心!
司冠冥竟然猛地打了我一巴掌:到底谁恶心!我给你点儿好脸色,你就恃宠而骄,我怎么忘了,你自始至终就是个不自知的东西,这么快就不记得自己被玩成什么样子,也是理所应当。
我浑身血色尽失。
到如今,我还是不敢细想那一夜。
可这一切难道是我的错
凭什么被羞辱的是我
我闭了闭眼,司冠冥抚摸上我的脸。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你的,你为什么非要激怒我呢我最近总是不得志,你还跟我作,从前你多善解人意,可自糯糯出现后,你就变了。
你一把年纪了,怎么偏要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以后别让我再发现你小肚鸡肠,否则我会对你失望的,嗯
我挥开他的手,忍无可忍,拔下头上的发簪,狠狠扎入他的心口。
司冠冥,你该死!
7
有人握住了我的手。
宽厚,用力。
然后用不容置疑的温柔力道,将簪子从我手中拿了过去。
好了,没事了,颜小姐,我在。
耳边的声音很熟悉。
曾陪伴我在山寺中过了一个月。
我掷完圣杯后,浑身上下都是伤,傅执一直在悉心照顾我。
话不多,却总在最关键时候给予我鼓励。
傅执会在我清理创口疼到大叫时,将手横放在我口中。
我控制不住咬得他满手鲜血。
他眉毛都没皱一下,把受伤的手背在身后,温声安抚我。
他在我想去洗手间时,亲自将我抱到马桶上。
我羞得通红,同时也悲愤交加。
傅执看透一切,只声音平和地说,他是出家人,如果有必要,我可以不把他当人。
我当时笑了出来。
却意识到自己的心已向他打开。
我慌张无比,连忙扼断一切。
在我外伤愈合之后,立即雇人将我带下山。
我只想封闭自己,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任何人。
我沉浸在回忆中,没发觉傅执一直将我的头搁在他怀里,轻轻拍了我的后背好久。
司冠冥倒在血泊里,血腥味愈加浓厚。
傅家没开口,司父司母竟不敢救他们的儿子。
他们怨毒地看向我,见我终于回神,忙不迭朝我使眼色。
我装作不明白,司母终于按捺不住:傅老夫人,傅总,是我们错了,求求您饶过我儿子吧,他再不送医院就死了啊。
见傅执扫过一个冰冷的眼神,司母面露狠意:傅总,颜辞是我们养大的,一辈子欠我们司家,如今她竟敢刺伤我们儿子,简直忘恩负义大逆不道,但看在傅家面子上,我们可以不追究。傅总,您发句话吧,如果不行,大不了我们用颜辞的八字给我们儿子配冥婚。
傅执的眼中是蔑视一切的眼神。
这一刻我才看清,他皈依佛门的真相,是为了压抑自己的杀心。
如果不是手中仍旧捻着佛珠,他应该早就把司家父母碎尸万段了。
我刚要开口,傅执手中佛串突然断裂。
司父大惊,拉司母跪下:傅总不要动怒,我们用尽各种办法才有了冠冥一个儿子,刚才是贱内一时情急口不择言,绝无威胁您的意思,颜辞我们拱手送上,但真的求您让我们把儿子送去救治吧。
说完,司父不断砰砰砰磕着头。
司母也连忙跟着磕。
傅执薄唇轻启:愚蠢之人,浪费口舌。
傅总,要我们怎么做,您说,我们绝对听从。
你们现在该做的,是向颜小姐道歉。
司父一顿,立即双手合十朝向我:是是是,我们道歉,颜辞,对不起,求求你原谅我们吧,我们这么些年好歹也养了你,你不能让我们司家的血脉就此断绝啊。
突然,司父被一脚踹飞出去,听声音应该肋骨全都断了。
傅执僧袍翻飞,脸上怒容再难控制。
司母惊叫一声,爬到傅执身边求他,弄脏了僧袍。
傅执将僧袍扯断,勒住司母脖子。
司母眼球外翻,眼看就要勒死过去。
司父连忙爬到我面前,悔过得真心实意:颜小姐,我们知错,只要你肯饶了我们,我们会带着儿子远离东南,从此以后天南海北,您所到之处我们无不退让。
见我毫无动容,司父又道:除此之外我给您半个司家的财产,全当这些年的赔偿,我知道这些微不足道,不能弥补您这些年受过的苦楚,但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司家这样的人,让他们元气大伤,再无横行霸道的能力,才是惩罚。
我垂下眼,轻轻开了口:了执。
一声急促呼吸声传来。
空气涌入司母喉咙。
她捡回一条命,不断朝我磕头感谢。
我转动轮椅,背对他们。
身后终于清净。
司父司母将司冠冥带走了。
傅执绕到我面前,蹲下身,轻轻将我碎发撩到耳后。
我希望你以后,叫我傅执。
傅执动了凡心,重入红尘。
8
傅执一直将我的消息瞒得很好。
他明白,我放不下的父母,困扰我的养恩,现阶段只能给我带来痛苦。
我适合避世,也不适合让世人谈论我。
傅执在陪伴我的过程中,默默给我父母迁了坟。
傅家家大业大,说句权势滔天也不为过。
可再如何,也不能不讲规矩。
族中人答应将坟迁出去,条件是把父母开除族谱。
傅执不能干涉。
开除族谱,对于族人来说是奇耻大辱。
我一直担心父母不愿如此,所以从不敢想迁坟的事情。
现在想想,那些困扰我们的虚无缥缈的东西,真那么重要吗
何尝不是自己赋予自己的枷锁。
傅执单膝跪地,坦白他擅自答应这个条件的时候,低垂着头,小心翼翼。
这不该是他。
我尝试捧起他的脸:傅执,我想试一下。
傅执睁大眼:我还以为,我还要走很久很远的路,才能叩响你的心门。
我摇头:你会医术,在山寺里那么受人尊敬,应该是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被你救治过,对不对你那么厉害,肯定一搭我的脉就知道我遭遇过什么,可是你并不介意,仍旧爱我,对吗
傅执知道那夜的事。
可不止那夜的事。
司父司母离开东南之前,送来一份录像带。
我不知道,傅执看过没有。
也不知道,那份录像带有没有备份,有没有被其他人传阅过。
那就像一个定时炸弹。
傅执跟我在一起,终有一日,会成为一个笑话。
他怎么会理不清其中曲折
可是,这些日子,他只顾得上用爱来包裹我,软化我,融化我。
所以,我也想勇敢一点。
傅执额头抵住我的:放心,一切交给我,我都会处理好。
我脸热,问他: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我吗
傅执突然有些闪躲:我要是说一见钟情,是不是太俗套了
我莞尔:你深有佛缘,本该脱俗,可怎么办,遇见我,就逃不开红尘了。
他点头:嗯,这是此生至幸。
我又在傅家待了很久。
傅老太太牵着我的手说话时,阮糯糯被带了上来。
她气息奄奄,被司冠冥打断的骨头没有经过任何处理。
几个月过去,不断从里面戳着她的皮肉血管。
看得出来,她恨不得一头撞死。
傅老夫人笑眯眯拍了拍我的手:好孩子,因为你,小执才答应重新接手傅家,没有你,就没有傅家的未来,我是忍受不了你受委屈的。
阮糯糯被重重一丢,五脏六腑几乎被戳了个遍,她倒在地上不断哀嚎。
见无人理她,竟然破口大骂。
什么好孩子,她就是个荡妇!她被人玩弄的视频我复制了好多份,分别放在不同的人那里,我吩咐那些人,每隔一段时间就在网上发一遍,你们知道有多少人看过这只老母鸡发骚的样子吗,我告诉你们,每天都有数万人,而且发视频的IP在国外,你们根本追查不到。
阮糯糯哈哈大笑,傅老夫人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这种安静是见惯了各种狂风暴雨后的风平浪静。
阮糯糯笑着笑着,就感觉到来自骨髓深处的惊恐。
她就算心存死志,还是不敢再放肆。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反正我现在不怕死,我也知道我活不了了,拉着颜辞那个老女人一起下地狱,我也不亏。
我转了几下轮椅,到她面前,俯视她:你亲眼看过那些发出去的视频吗
阮糯糯眼珠转来转去:当然,我还亲眼看见一些油腻的老男人,对着你的视频做一些恶心事。
你也知道那些是恶心的事
知道又怎么了,别凑近我说话,我也嫌你恶心,你个千人骑万人愁的臭婊子!
不用任何人开口,当即有人上前,割了阮糯糯一刀。
阮糯糯痛叫一声:你们有本事就杀了我,杀人偿命,你们傅家也完了,你们凭什么都那么宠颜辞,她到底哪里比我强,越来越多的人因为她遭受报应,我就算死也瞑目!
我直接拿过刀子,割在她的手筋脚筋。
阮糯糯哭嚎:杀了我,杀了我!
我笑盈盈看她:至于痛苦成这样吗放心,你不会死在这里。
我早就在悬崖底下,给她安排好了葬身的地方。
9
阮糯糯被带到前世我坠崖的地方。
同时出现的,还有司冠冥。
他抢救得太晚,成了植物人。
司家父母想尽办法留后,甚至连克隆的技术都用上了。
克隆人活不久,但足够为司家延续血脉。
在克隆人大婚之日,司家为讨好傅家,将司冠冥拱手送上。
傅执将他也一并带到悬崖边。
阿颜,我知道你心里有挥不去的阴影,我会帮你一起解决,我会让你知道,你是最好的,你配得上最好的一切。
现在我们把这些阴影解决,以后迎来全新的人生,好不好
傅执注视着我的眼睛。
虔诚等待我回答。
怎么会不好呢
得到我的回应后,傅执直起身,拿出无数颗银针,一针一针扎入司冠冥体内。
片刻之后,他竟然悠悠转醒。
司冠冥慢慢坐起来,环往四周。
看到我之后,激动落泪。
颜辞,是我命不该绝,是老天给我机会向你忏悔,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他几乎跌下病床,肌肉萎缩的他慢慢爬向我。
傅执静立一旁,给我完整的空间,处理一切。
我让司冠冥停下,别靠近我。
我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结束一切吗
司冠冥连滚带爬,躲到一处岩石后,蜷缩着:我不知道,梦里那些都是假的,我怎么把你推你下悬崖,我顶多会把你带到悬崖旁,吓吓你而已。
原来他在成为植物人期间,梦见过前世的事。
我笑:你知道就更好了,这样你才有为你犯的罪孽买单的感觉。
颜辞,梦里的我一定是鬼迷心窍了,一定是阮糯糯那个女人蛊惑我,我帮你杀了她好不好
阮糯糯碎裂的骨头早就戳破她的皮肉,破口处腐烂生蛆,她已经奄奄一息。
听到司冠冥的话,甚至很久才反应过来。
她古怪一笑。
我蛊惑你明明是你自欺欺人,你采集了颜辞所有基因数据,想要克隆一个一模一样的老女人出来,你以为那个克隆出来的颜辞就不是你的等郎女,多可笑啊,你一直在拿我当幌子!
司冠冥大吼:你闭嘴,根本不是这样!
怎么不是这样,你爸妈也克隆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你,他们丢弃你了,一个自作自受的可怜虫,简直活该!
司冠冥为阻止阮糯糯继续说下去,竟然扑到她身上使劲掐着她脖子,想要把她活活掐死。
阮糯糯眼中恨意滔天,竭力出声:上天苛待我!我也突然觉醒了前世的记忆,可我只能等死,就算后悔了想远离这一切,根本没有办法,一切都来不及了......
司冠冥嫌她话多,竟直接拖着她,把她下悬崖。
然后转过头向我讨好的笑。
我们知道前世发生的事,是为了让我们赎罪,颜辞,我帮你杀掉她了,你会不会少怪我一点
还有,你知道吗,那个录相带我在觉醒之前就已经销毁了,我早就知道错了,不是因为那些前世的记忆。
司冠冥说,他知道阮糯糯录了我的视频第一时间,就反录了她的。
他跟她说,如果她敢用录像害我,他就会让她的录像出现在每个人的手机里。
阮糯糯怕得很,根本没敢把录像传出去。
我手托腮,问司冠冥:真的
他立即举手发誓: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骗你!
那就好了。
那他就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意义了。
我跟傅执说:可以了,我不想再因这些事浪费时间了。
傅执点点头,直接拔出司冠冥身上的银针。
司冠冥发出不似人叫的哀嚎。
他一直哀求的看向我。
我以为我有大把的时间弥补你,没想到我又要成为一个活死人。
颜辞,你真不想给我时间让我赎罪吗
我说:怎么会
他欣喜:真的吗
我怎么会让你继续当一个活死人。
我会把司冠冥丢在悬崖边。
让他被野狗撕咬、拖拽。
说不定也会坠落悬崖。
浑身烂肉粉身碎骨。
绝望无助,咬舌而亡。
就像前世的我一样。
我朝傅执伸出手。
他立即握住我的。
他说:阿颜,我永远都在。
我点头。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人生重来,时光亦逝。
我活在当下。
沐浴长风。
我终将自由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