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瞬间穿透曲歌的胸腔,她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灼般的燥怒。
曲歌冲上前用力推开那些人,护在曲顺芝的墓碑前。
遗照上的油漆怎么擦也擦不干净,那些刺目的颜色染花了她的白衬衫。
周遭的人围着她讥笑嘲讽。
声音最大的,是一个金色头发的女人。
“这不是援交女王吗?怎么不去陪金主,来这干嘛啊?”
“该不会是在这儿约了人吧?发浪都浪到亲妈坟头了,不愧是江大第一援交女王!”
“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曲歌你就这么缺钱吗?”
援交女王。
这个称呼今天在学校里传遍了。
他们说曲歌一直靠出卖身体赚生活费,在床上花样百出,什么姿势都会……
而这一切,皆因乔晚晚而起。
曲歌知道和这些人起冲突她讨不着好,于是她拿出手机报警。
“我要报警!这里是……”
话还没说完,金发女一把抢走她的手机。
“还敢报警?你知道老娘是谁吗?!”
曲歌还来不及反应,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已经落在了她脸上。
紧接着,一群人一拥而上,密集的拳脚如同雨点般不断落下。
她们疯狂地揪扯她的长发,尖利的指甲狠狠掐进她的皮肉,价值不菲的高跟鞋也变成了致命的武器,几乎将她的手背戳穿……
曲歌竭力喊出的求救声得不到任何回应。
本来应该守在门口的保安不知去向,空荡荡的墓园为这些人的暴行提供了最完美的犯罪条件。
血腥味在嘴角渐渐绽开,眼前晃动的人影越来越模糊不清。
曲歌拼了命地反抗,可她根本敌不过这么多人的围攻。
突然,手臂上一阵剧烈的灼烧感。
金发女笑嘻嘻地用手中燃烧的烟蒂在曲歌身上烙出一枚又一枚疮疤。
曲歌疼得浑身颤抖,她蜷起身体,恨不得像织茧的蚕蛹一样将自己完全包裹起来。
片片猩红在她的白衬衫上绽放,如同冬日雪地里盛放的梅花。
伴随着浓郁的铁锈味,曲歌的意识渐渐涣散……
……
不知过了多久,曲歌在医院里醒来。
她只是动了动手指,就听到乔胥安急切的呼喊声。
“医生,她好像醒了!”
身体慢慢找回了知觉,然后便是钻心刺骨的疼痛。
从头到脚,没有一寸不疼。
好似整具身体躺在装满了碎玻璃的箱子里,只要稍微动弹一下就会被扎得鲜血淋漓。
一行眼泪不受控制地从曲歌的眼角掉下来。
她艰难地睁开眼,眼前是乔胥安深深拧起的眉头。
他神情凝重,却不是担忧和心疼。
“小歌,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
曲歌嗓子里又干又疼,根本发不出声音。
“乔先生,曲小姐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您放心吧。”
听到医生的话,乔胥安松了一口气。
他没再理会曲歌,而是转身离开病房。
走得太急,连病房的门都没关好。
他在外面打电话,声音从门缝漏进来,曲歌听得一清二楚。
“她不会死。放心吧晚晚,你那些朋友不会有事的。”
原来,乔胥安刚才的着急,是为了确认她会不会死,会不会连累乔晚晚那群朋友。
在他眼中,她就像一个用来供乔晚晚消遣取乐的玩偶!
玩坏了就修一修,大不了扔了再买一个新的……
曲歌忽然觉得身上的伤没那么痛了。
大抵是痛到极致时反而麻木了,只剩下胸腔中一个漆黑的空洞,吞噬一切。
“小歌。”
乔胥安打完电话回来。
还是从前那样温柔的语气。
“我刚才跟国外的专家通了电话,你身上的伤不会留疤,不用担心。”
谎话连篇。
要不是曲歌听见了他刚才跟乔晚晚说的那些话,她根本不可能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破绽。
如果说谎也有考试,乔胥安一定能拿A+。
曲歌不理他。
乔胥安皱了皱眉。
换作平时,她早就哭着跟他抱怨她有多委屈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
在生他的气?
乔胥安主动解释:“昨晚的事查清楚了,是酒店员工做的。网上的东西我都清理干净了。”
“嗯。”
“欺负你的那些人,我不会放过他们。”
“是吗?”
乔胥安从曲歌静若深潭的眸中看到了一丝讽刺的意味。
他心头一紧,莫名地有些慌乱。
“小歌,对不起。最近工作太忙,没能照顾好你,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你要是生气,可以骂我打我,但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乔胥安极致温柔的语气像裹了蜜糖的烂香蕉。
初尝时很甜,后来就只觉得又腻又恶心。
曲歌受够了。
“我们分手吧。”
“不可能。”
听到分手这两个字,乔胥安眉间拧起几分厌烦。
他不假思索地拒绝,耐心所剩无几。
“我这几天真的很累。你懂事些,别再胡闹了,可以吗?”
懂事。
这样的字眼在过去的三年里,一直都是乔胥安对曲歌说过最多的夸奖。
他喜欢她的懂事,喜欢她的独立,喜欢她的坚强。
说白了,他无非是喜欢她从不给他添麻烦。
曲歌机械式地点了点头,不想再浪费力气和他吵架。
“我想休息了,你先去忙吧。”
不等乔胥安开口,她闭上眼假寐。
见她不吵不闹,乔胥安又拧了拧眉头。
说不上为什么,他觉得她好似完全变了个人。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听话,但这样的乖巧更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娃娃,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莫名地,他心里仿佛被人挖空了一块。
他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弄丢了什么,却又说不清那究竟是什么。
算了,别想那么多。
现在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乔胥安自我安慰。
他起身离开,轻轻关好门。
听到“咔嗒”一声,曲歌睁开眼。
她没有片刻犹豫,拿起手机拨通报警电话,把今天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告诉接线员。
窗外天色昏暗,厚厚的积云压得人透不过气。
警员来得很快。
可他们在听到曲歌提及乔晚晚的名字时,手里的笔明显顿了顿。
和去年一样。
警员走到屋外打了一通电话。
不到一刻钟,乔胥安去而复返。
“为什么自作主张报警?”
“我不是跟你说了,一切交给我处理吗?”
不愧是只手遮天的乔家……
曲歌又想起了一年前。
大雪纷飞的腊月天,她跪在警局门口,苦苦哀求里面的人能帮她给曲顺芝讨个公道。
但谁也没有理会她。
直到乔胥安撑着伞出现,为她掸去了落在身上的雪。
他帮她料理妈妈的后事,帮她聘请最好的律师,在她的世界撑起一把坚实的保护伞。
那时的他如同上天派来的神明,在最灰暗的时刻用他的光芒替她照亮了前路。
可事到如今,她才后知后觉。
她之所以只能依靠着他的光,是因为他带来的黑暗彻底笼罩了她的全世界!
……
接下来的两天。
乔胥安推掉所有工作,24小时守在医院。
换作从前,曲歌肯定感动得不行。
可现在,看着那张脸,她只觉得恶心。
因为她比谁都清楚,他守在这里根本不是陪伴。
是监视!
乔胥安以关心为由,严密监控着曲歌每天的一举一动,就连进来打针送药的护士,都得经过他的许可才能靠近她。
每次,只要她提起那天发生的事,他永远是同样的说辞。
“墓园的监控坏了,警方现在没有证据能证明是谁对你动的手。”
“小歌,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可以吗?”
一年前,曲顺芝出事的时候,酒店停车场的监控摄像头也正好坏掉了。
永远修不好的监控,永远找不到证据。
曲歌实在听腻了这些老套的说辞。
住院第三天。
乔胥安接了一通电话,急匆匆地离开了医院。
曲歌本想趁这个机会逃走,可门外都是乔家的保镖。
两个小时后,病房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好久不见啊,嫂子~”
乔晚晚。
她居然这么快就回国了。
难怪乔胥安刚才走得那么急。
一年没见,他肯定想她想得快要发疯。
乔晚晚抱着一大束百合,脸上挂着甜得发腻的笑。
她一进门,曲歌就难受得不停打喷嚏。
曲歌对百合过敏,这件事乔胥安知道。
看来,现在乔晚晚也知道了。
她将百合放在曲歌床头,看着曲歌身上瞬间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她开心地笑着拍手。
“嫂子,见到我这么激动吗?怎么脸红成这样?”
“嫂子”这两个字咬得极重,她恨不得将她的骨头嚼碎。
曲歌想说话,想还击,想求救,但她根本没有办法张口。
她严重过敏,喉咙肿胀,几乎无法呼吸。
“你……咳咳咳……”
“怎么不说话啦?你以前不是最伶牙俐齿的吗?就为了一个死老太婆,居然想让我去蹲监狱?真是痴人说梦!”
“……”
“对,就是我撞死那老太婆的,那又怎么了?是她自己不中用,居然弄脏了我最喜欢的那双鞋!那可是哥哥送我的!”
“……”
“过敏的滋味好受吗?谁让你天天缠着我哥哥!也不想想自己配不配!落到今天的下场,都是你们母女俩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