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别吃回头草 > 第 8 章

“行。
”他冷邦邦蹦出一个字,气氛也瞬间冷了下来。
严格来说是两个病号,一个杵在一侧,一个闭着眼靠在长椅上,只剩下杵着的那个还面若春风,脾气极好地问她还要不要帮忙。
温宁收回视线,客气地婉拒,无声地将拜托梁怀远支付的钱转给他,便不再说些什么。
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
温宁总在某些时候迟钝得像个老式收音机,滋啦滋啦地半天才能断断续续吐出点什么,有时又敏锐地像是她手腕上精准绕圈的秒针,不带一丝卡顿。
她觉得宋知聿现如今像个情绪不稳定的疯子,在维持他现有状态的假正经下,又时不时抽风露出他原本的傲慢骄矜。
简而言之,死性不改,只是宋知聿改头换面、试图颠覆她印象的革命尚未成功,便极为不谨慎的露出了狐狸尾巴。
不过这都已经和她无关了。
那点模糊不清的东西像是理不清的乱线,还是早一点剪断。
这样最好。
温宁估摸着看了点滴的剩余量,便斟酌着语气发了信息简单汇报了情况。
不管出了多大的事,她今天没请假,她带的实习生也没请假,这是事实。
梁怀远倒是没再多说些什么,见温宁忙的前前后后,他和宋知聿相看两厌,简单告别后就拎着他的药先走一步了。
周五的医院人却不少,生病发烧的占了一大半,一排排挤在医院大厅的长椅上挂水,温宁作为陪护人员,也不好和病人抢座位,她只能站在一侧,半是焦虑的等。
留给陪护人员的位置并不大,温宁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也只好尽力贴着长椅的边缘,又尽力和歪倒在椅子的热源保持一定的距离。
这空间狭小又闷热,被来往的人和消毒的药水挤成无形的空气墙,温宁被迫折叠在这里,被迫尴尬地看地,或是略微抬头,看椅子。
这并不好受。
地上能清晰地看见他的鞋,看椅子能清晰看见他散放的手,无论是从哪,温宁总是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看见她极力回避的东西。
因为她身侧的人一直在极为谨慎地扭动着身子。
熟人见面常有诡异的陌生感,和亲密接触过的前任待在封闭空气墙中,更是狭隘的要让本就敏锐内敛的薄脸皮星人死去了。
只剩下她和他两人,温宁才荒谬地意识到,她无视外界的阻力,在尚不知道宋知聿家庭住址的情况下,狂奔一路跑去把这被酒腌的沉甸甸的作精给揪到了医院。
甚至亲力亲为。
?她图什么?温宁感觉自己像是被宋知聿身上的酒气熏醉了,才能这么荒谬地干出这么一堆匪夷所思的事。
当内向的人一旦开始反思,那就完蛋。
就像她现在,从遇见她的隔壁领导的那一刻,温宁晕乎乎开始琢磨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你们认识吗?’‘你怎么知道他家在哪’……一分钟后,温宁觉得天塌了。
大概是身体曾经熟悉过头了,再把时间退回到一小时前,她半跪在床上,娴熟地托着宋知聿的脸,轻轻拧着他的耳朵,再加上“醉人”那一声声黏腻的“学姐”,不管是谁来了,也要觉得他们之间关系不正当。
关于不认识,梁怀远信不信温宁不知道,但回过神来的温宁已经不信了。
温宁视死如归捂住了脸,谁来还她的清白。
她就应该刚进门就把宋知聿捆起来。
“学姐。
”啪嗒……眼见手机就要滑落,一双手敏捷地接住了,他现在倒是叫的像个正经人,但那个字一冒出,温宁觉得自己已经pstd了。
这叫应激。
“什么事?”温宁几乎是哑着嗓子说完这句话,宋知聿奇怪地抬头看了看她,盯着她欲言又止半天,犹豫着开口,“那个人,你们很熟吗?”温宁心不在焉地听完,她从上到下能清楚地看到宋知聿的脑壳,毛茸茸、软软的头发就这么随意地凌乱着,像是一觉睡到自然醒后,他在被窝里蹭来蹭去导致的凌乱。
“算是吧。
”“四舍五入的话……他也算是我的上级,你要是留在这,自然会和他熟悉起来。
”“……你觉得他怎么样?”“太好了。
”想到自己的上司,温宁几乎是脱口而出,她真心实意、语气真挚地夸赞,十分惋惜道,“可惜不是我的。
”宋知聿脸色骤然一变,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然后彻底消了声。
点滴下的很快,宋知聿烧的并不严重,他酒意一退,整个人就缓过来了。
这期间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头顶的吊水,一声不吭,温宁就挨着吊水站,她被宋知聿盯得发毛,却不好说什么,因为他确确实实地盯着透明长管子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掉落。
直到见底。
他猛地起身,利落地按住针头,然后一抽,刚渗出的血珠被他按住,宋知聿转身提起被温宁搁置在地上的包,垂着眼看昏昏欲睡的她,温宁斜靠在一侧,不知不觉就打起了瞌睡,头一点一点又猛然惊醒,就看见宋知聿利落地拔了针头,她要叫护士的话卡在喉咙一半,就被紧急叫停。
“我们去哪?”宋知聿低头看她,生病后的脸不带一丝蜡黄,只是苍白地像是中世纪用铅粉抹面的贵族。
干枯的唇和他凌乱的头发搅在一起,让温宁莫名忍不住。
她想狠狠蹂躏一下。
想法和现实总归是要分开的,温宁狠心收回停在半空的手,生硬地转了个弯,她摸出手机,很忙地开始搜寻起路线。
“去江大。
棚子应该已经搭好了,领导给了地址,现在正好距离招聘开始还有一个半小时。
卡点去,上午就不扣绩效和工资。
”温宁很忙地解释了一大串,全然不顾盯着的空气的宋知聿,头发太乱就会翘起几根莫名其妙的东西,宋知聿有点发懵地回想温宁莫名其妙伸出的手,他低着头就能看见温宁忙碌地规划路线,却只能看着她忙来忙去的滑动手指,根本听不清温宁说了什么。
太快了。
宋知聿是这么想,等温宁抬头告知最终的行程,宋知聿别过脸,然后否决了。
“打车太慢了,万一堵车怎么办。
”“你少上一年学,不知道东门改了,只能打车。
”温宁想也不想脱口解释,她觉得宋知聿今天像个人机,做什么都一愣一愣的。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东门恰好是宋知聿气急败坏走的那一年改的,他转学办的极快,嘴上还放了狠话,“狗都才后悔”,“再也不见”,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孤身一人飞去英国。
再到现在,旧事已经遥远到几乎全部被蒙上一层水雾,温宁看向他泛红的耳根,似笑非笑,“你消息还挺灵通。
”“我室友话多,念旧情,舍不得我,每天都给我打电话,我当然知道。
”他冷笑一声,“怎么,我不能知道?”“……当然能。
”念旧情的是他室友,不念旧情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温宁漫不经心敷衍了一句,至于有的没的,她全部左耳进右耳出。
“你不会觉得我还会关注这些?”“当然没有。
”温宁严肃地回道,“毕竟你现在还没变成狗,所以怎么会特地关注我们江大的变动。
”温宁笑眯眯回怼,她心情格外好,看这人僵在原地,才哼着小曲慢悠悠地向前走,还不忘挥挥手,“跟上。
”身后那人顽固地挣扎了一下,才不情不愿地拖拖拉拉跟在她身后。
……最终的执行方案还是地铁,考虑到堵车的风险,温宁并不想再多给自己找些有的没的意外。
但地铁一旦赶上人潮,体验就要转个弯再打个折,尤其是终点站为学校的这一班。
温宁觉得自己要被人群揉搓成各种形状,先捏扁,再揉圆,配上被人群笼罩的闷热和地铁急刹的摇晃感,她感觉自己要被做成鲜打肉包。
坐地铁有句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在离站点很远的时候是绝对没有座位可言,只有等到快到站,才会突兀冒出几个独苗苗,然而这通常也是坐不过三秒钟,通俗来说“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严肃的女声播报告知,你,要下站了。
更何况这是高峰时期:温宁只能紧紧拽着杆子,被挤来挤去的感受实在不好受,无论是蹲下,还是紧紧贴着杆,堪称玄学的地铁理论总能让她以杆为圆心,感受到何谓离心力。
宋知聿也好不到哪去,他和温宁握着同一根杆,为了避不知哪来的嫌,温宁特意考量过,不能面对面站,也不能同一侧站,防止二人实现目光对视或是贴的太近。
属于前任版的男女授受不亲,但在地铁玄学理论上,统统不行,明明被两人刻意保持了距离,但车一晃,人一挤,两个人就被莫名的压力挤到一起。
隔着夏季的衣服贴在一起,近到几乎能听见对方有力的心跳。
温宁还没应激,宋知聿却像是触电般丝滑转动,稳稳平转到另一侧,然后低头和她面对面,对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