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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为官的大多知道,瑾王曾拜护国将军为师。
要是认真说起来,明桃也算是瑾王的师姐了。
只是两人关系还好时明桃都不喜欢以这个身份标榜自己,像是攀附皇家,更别提现在了。
沈樾看她这幅表情,明显是巴不得和瑾王一点关系都没有。
只是作为外人,她能猜个大概,到底不知道底细。
虽说瑾王他爹一杯毒酒赐死了她师父,但到底是护国将军叛国在先,真论起来也不能说瑾王有什么过错。
话又说回来了,谁敢论皇家的对错呢!但以她对明桃的了解,明桃绝不属于这个谁的范畴,九成九她都已经论过皇家的对错了,并且大概率不是背地里论,而是当面论,还非得论到底。
而看明桃这样,明显是跟瑾王之间有了龃龉,这龃龉多半还不小,想必就是这论对错论出来的,所以瑾王和皇上应当早知道她还活着。
至于为什么明桃还能安然坐在这,沈樾猜多半也不是上面那两位善心大发,而是另有隐情,至于这隐情到底是什么,她虽外表看起来不动声色,心里其实很有几分想知道的。
这可是八卦啊!还是皇家的八卦!明桃却是冷笑一声,没有说话,一下扑灭了两人的希望。
沈樾只好道:“要我给你还也行,不管你有什么急事,都给我在这里多休息几天。
”卿晗听到休息二字,立马兴奋起来,一转眼就忘了刚刚的问题。
明桃也没拒绝,后面还有很多事要做,她确实需要休养几天。
倒不是因为昨晚用剑让之前的伤口又重新裂了开来,她自我恢复的能力一向还算可以,关键是那禁术,昨晚用了之后身体总有些说不上来的异样,就好像有股火气在心里憋着,烧得她难受。
面纱之下,卿晗和沈樾两人看不见明桃苍白的面色,只听到她笑着答应:“那就多叨扰你几天了。
”卿晗立刻欢呼起来,缠着知府的管事妈妈看院子去了。
屋内只剩沈樾和明桃两人。
沈樾含笑看了眼卿晗蹦蹦跳跳的背影,对明桃道:“这孩子倒是可爱。
”“不过,是什么来路,查清了吗?”沈樾抿了口茶,好心提醒。
这女子方才听到明桃是本该葬身火海的金鳞卫,竟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实在奇怪。
明桃摇摇头:“这件事我正想拜托你。
”她和卿晗的相遇,还得从五日前说起。
那日,她正带着孩子从医馆出来。
因为心不在焉,不小心碰倒了街上一个老板的花灯摊子。
她本不愿和老板纠缠,赔了钱想走,奈何他心黑得没边,非要趁机坐地起价。
她刚想教训一下这黑心老板,卿晗便出现了。
她一张鹅蛋脸,圆圆的葡萄眼十分引人注目,两只小酒窝因为微微下撇的嘴角而格外明显,薄薄一层刘海让她的怒容都透出几分甜美。
挤进人群后,她抱着手臂瞪这花灯老板道:“就你这破摊子的花灯还好意思卖这么贵?本小姐还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奸商呢?”明桃很是诧异,从没料想过这种被救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即使她根本不需要。
这份诧异在看到少女随手便能丢出一块金元宝时达到了顶峰。
只见少女叉着腰,中气十足地朝着那老板大喊:“你这破铺子归我了!至于你,赶紧给本小姐滚!”事情本该在这里结束,但明桃刚想走,又被这少女追了上来。
她仿佛能变脸,一张嘴便是哭腔,不见方才神气的模样。
她说,自己原本是洛南一富户人家的小姐,但前段时间京城大乱,邪教徒四处逃窜,胡作非为,她爹娘和哥哥皆被邪教教徒所杀,嫂嫂也不知所踪,家里一个人都没了,实在是走投无路,见到明桃带着剑,又一身正气,所以想要求她带着自己,伺机找到邪教徒复仇。
这种全凭一张嘴就能说出来的故事,明桃本来是不信的,可不知为什么,看着少女满面的泪水,听到报仇二字,她还是有一瞬间的愣神。
那片火海再次出现在眼前,自金鳞楼倒下后,她日日都会做梦,梦里的景象,无一例外的都是那片一望无际的猩红。
她忍不住想,万一呢,万一这少女说的是真的,她真的走投无路了呢。
横竖她也是要找栖和的。
卿晗又接着眼巴巴地哀求她:“我有用的,姐姐,我走的时候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换成银子了,你带着我,如果你要用钱,这些钱我都可以给你。
”明桃对成为天真大小姐的玩伴没有一丝兴趣,对莫名其妙的姐姐称呼更是浑身不自在。
但这少女出手便给她塞了一块金子,见她迟迟不答应,又掏了两块塞进她手里。
明桃这样穷出身的金鳞卫怎么经得住这样的考验,想想一路的药钱饭钱住宿钱,她终于还是没忍住,答应了卿晗。
沈樾听完后,沉吟道:“好,我一会儿便替你去查一下洛南籍册。
”明桃道了声谢,并未把这件事特别放在心上。
她其实不太在乎卿晗的来历到底是真是假,这几日相处,她已经完全确定卿晗没有任何武功,以她的能力,于她而言,卿晗是一个没有任何威胁的一个人,带不带的都没有任何影响。
突然,明桃怀中原本熟睡的孩子嘤咛了一声,猛地睁大了双眼,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紧接着,她又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勒到了脖颈一般,胡乱在空中挥舞着双手,哭声变为了刺耳而凄厉的啊啊尖叫,一张小脸也青紫无比,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
沈樾震惊极了,几乎是立即便站了起来想叫人,可明桃却仿佛司空见惯,半分慌乱也无,只是沉静地自怀中取出一个药瓶,将药丸在指尖碾碎后喂入了孩子口中。
没多久,她怀中的婴儿便安静下来,再次沉沉睡去。
沈樾惊骇异常,脱口而出便是明桃的小名:“月月,这孩子是怎么回事?”明桃只是沉默地低着头,久久没有回答。
沈樾突然想起,半年前,似乎曾有传言说金鳞楼那位苏大人怀了身孕,莫非就是这孩子?若真是如此,这孩子岂非一出生便没了父母?沈樾正后悔自己不该问这样的问题,突然听到明桃声音沙哑地道:“这孩子,是我三师父临终前拼尽全力生下来的。
”沈樾几乎不知该作何反应,金鳞楼的结局实在太过触目惊心,就连她都久久难以释怀,更别提身处其间的明桃。
那场大火烧了足足五天五夜,震惊了整个南越,整个洛南尚且因为这场大火带来的余灰而足足阴沉了整日,难以想象身处其中的人究竟是何种光景。
虽知道明桃的本事了得,但她亲眼见识过大火,除了高温,灼热,更有毒气黑灰,足以让人在火舌面前毫无还手之力,无论她是怎么逃出来的,那个过程想必都不会美好。
而那些没能逃出来的人,又该是如何痛苦。
沈樾不知如何安慰,也知道没法安慰,两人间的沉默维持了很久。
良久,明桃的声音接着响起:“因为生产过程极不顺利,她一出生便有先天的心脏不足,脸庞绀紫,脉搏微弱,动作迟缓,心悸乏力,时常气促。
”“有什么我能做的?”沈樾眼带不忍地看着孩子安详的睡颜,“我一定竭尽全力。
”明桃摇摇头:“我已找到救她的方法。
古籍有载,临川之畔,栖和神谷中,生长着一种叫魁拔八角莲的药草,八瓣花瓣粉嫩如初生婴儿面,茎根嫩绿如翠碧琥珀,是治疗先天不足的奇药。
”“我会找到栖和,找到八角莲,即便豁出性命。
”纵沈樾素来沉静,听完明桃的话,也还是倒吸了一口气。
“那可是和邪教脱不了干系的地方!”沈樾压低声音,紧握住明桃的手腕,语气沉肃,“即便你已确定栖和神谷真的存在,保不齐里面都是如那些邪教徒一般的人,明桃,你不要一时冲动!”明桃轻轻拉开她的手,坚定道:“我没有冲动,就算不是为了药,我也要去,而且,就是冲着那些邪教余孽去。
”“那邪教教主,根本没死,仍苟活于世。
因为他,三百金鳞卫皆葬身火海,二师父和三师父更是生生被困死,此仇不报,我此生难安。
”沈樾的眼睛蓦然睁大,轻声惊呼:“怎会如此?陛下的旨意中,邪教教主明明已被护国将军斩杀——”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剩下的话卡在嘴边,戛然而止。
既旨意有假,那么所谓的护国将军叛国,是否也另有隐情?想起那块玉佩,沈樾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严肃问:“所以,你是为了此事和瑾王殿下起了争执吗?”明桃嘴角扯出惨淡的笑容:“沈樾,他们想把所有人的死都推在我师父头上,我怎能眼睁睁就这样看着?难道连你也相信,我师父会叛国?”沈樾有些沉默,旨意所言,护国将军将京城的消息卖给了觊觎皇位的临淮王,这才使得邪教有隙可入,酿成了京城那场大祸。
可临淮王已然伏诛,相关参与之人也已身死,具体发生了什么几乎无从再去探寻。
她见护国将军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对于这位传闻中功盖天下的开朝元老,她知道的也不过和其他普通人一样多——护国将军与皇上少年相识,情同手足,一路护着当时还是三皇子的皇上于皇权争夺中拼杀出了一条血路,既是谋臣武将,也是忠臣义士。
仅有的几次见面,她也只在宴席极末尾处远远瞧过这护国将军几眼,要么是侧身,要么便是背影。
不论大小场合,这位将军都紧紧跟在皇帝身侧,仿佛并不放心他人守卫。
这样的臣子,若说叛国,那平日里也太会伪装了一些。
沈樾摇摇头,道:“月月,我虽不知事实如何,但既然皇上圣旨已下,事情便已成定局了,我希望你能多多保重自己。
”明桃讽刺一笑:“我只要一闭上眼,眼前就是金鳞楼满地的血,一日不把那教主找出来,我一日难安。
”她的手死死抓着裙摆,上面的花瓣几乎要被硬生生碾碎。
沈樾不知该说什么。
别人或许不了解底细,但沈樾很清楚,明桃出生时正赶上二十五年前两王相争那段天昏地暗的时候,因此自小便成了孤儿,若不是被三个师父捡回了金鳞楼,恐怕她早已没了命。
正因如此,明桃对她的三个师父,尤其是大师父——护国将军明折格外敬重。
明折对明桃究竟如何,将明桃培养成金鳞卫究竟是对明桃好还是不好,作为外人的沈樾不好评价,但她知道,若说明桃这条命会为了谁豁出去,这世上便只有她那三个师父了。
沈樾抓住明桃的手,语重心长地劝她:“月月,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们就是利用你的恨意,想让你替他们除了这心腹大患。
”皇上会默许明桃的存活,这本就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
她太了解上位者的心思了,若不是明桃活着比她死了于朝廷而言更有用处,他们怎么会放心一个已经生出别样心思的金鳞卫在外游荡。
她不是想劝明桃放下仇恨,但她担心,那两人刻意的引导与放任,会让明桃最后走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明桃红着眼睛笑了笑:“谢谢,这样的话,也只有你会提醒我了。
”可惜,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追根究底,手刃仇人。
她举起茶碗一饮而尽,再抬头时,她爽朗一笑:“沈大人,信我,我一定会再回洛南向你讨茶喝。
”沈樾知道,明桃不擅长表达,她喊她沈大人,便是心中千种情绪却不知如何开口的表现了。
“好。
”沈樾眼含清泪,也举起茶碗喝了干净,“下次你再来,咱们不喝茶,咱们喝酒,不醉不归。
”饮罢,两人都默契地不再提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