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说完,他牵着我的手,大步向外走去。
身后隐约传来蒋航难以置信的怒吼声。
直到他带着我走到一个空旷无人的地方,我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在他怀里失声痛哭。
没事了,没事了......想哭就哭吧,这里只有我陪着你。
顾泊舟温柔的声音轻轻落在我的耳边。
这段时间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爆发。
半夜,蒋航和哥哥突然来到了顾泊舟的家。
他哄我入睡后才去开门。但我根本睡不着。
我听到他们发生了我记忆中最严重的一次争吵。
哥哥怒斥顾泊舟：你疯了吗我让你假装徐汐的男朋友哄哄她,你怎么还当真了
蒋航更是暴怒：这他妈是我的婚礼！你知道婚礼意味着什么吗而且我们的朋友都在场,你这么说话,让我怎么下台
顾泊舟冷笑一声,毫不示弱：
别在我面前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好玩吗
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些朋友在背后怎么说徐汐的吗说她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你这招偷梁换柱玩得妙,说小汐就算恢复记忆了,也还是会像哈巴狗一样贴回来求你回心转意！
还有你,徐朗！她可是你的亲妹妹！你们就没想过......万一徐汐没有失忆呢或者她已经恢复了记忆呢
顾泊舟愤怒的话语让那两个人沉默了片刻。
蒋航终于忍不住又开口：
......那你呢你有什么立场指责我你以为我真的喜欢她我告诉你,她现在只是失忆了,她还是我的女朋友,我还是你兄弟,你敢真的碰她,你就死定了！
滚！
顾泊舟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无耻言论,把他们赶出了家,重重摔上了房门。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悄悄走进房间,从背后小心翼翼地抱住了我。
我能感觉到他脸颊上还有湿润的泪痕。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你真的是我女朋友,那该多好。
或许是那天晚上我已经流干了眼泪,之后的日子,我已经能够用正常的情绪继续生活了。
我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奶奶,她是这个家里唯一对我好的人。
父亲去世后,她的身体一直很差,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雷霆大怒,甚至可能旧病复发。
既然哥哥和蒋航都靠不住,以后的我就只能靠自己好好生活了。
经过十几场面试后,我终于找到了一份还算满意的工作。
我的专业是珠宝设计,于是我入职了一家珠宝店做导购。
顾泊舟知道我出来工作后,起初劝了我几句,说他是我男朋友,养我完全没有负担。
但在我的再三坚持下,他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住院的事,他就算再忙也会早晚接送我,有时候实在腾不出时间就找司机接我。
从前总是很忙加班到半夜的顾泊舟,也开始早早回家了。
不仅如此,我每次回家,他都已经做好了饭菜等我。
我问他,家里不是有来做饭的阿姨吗,为什么还要自己亲手下厨。
他给我夹了一筷子菜：你不是喜欢吃川菜吗家里总是口味清淡,怕你不喜欢。
我愣了愣,默默吃掉了他夹给我的辣子鸡丁。
徐家人总是喜欢清淡的菜色,我也就跟着他们一起吃饭,可从来没人问过我喜欢什么。
包括蒋航......
虽然从小我就被家人忽视,但蒋航却一直护着我。
学校里有人嘲讽我、欺负我,只要他看到了,总会站出来替我说话。
我跟不上学校的进度,考试倒数,急得我回家绝望大哭,也是蒋航主动邀请我补课。
他成绩很好,也很有耐心,是一个很合格的老师。
在他的帮助下,我总算追到了班级中上游的水平,成功考上了还算满意的大学。
现在想来,他对我的帮助也不过是因为父母和哥哥的嘱托,是他作为我的未婚夫应该做的事。
但那时候的我简直把蒋航当成了救命恩人,一直认为没有他,就绝对不会有我的今天。
上大学之后,他和我同城但不同校,学校分别在城市的南北两端。
他说一句喜欢我学校门口的麻薯,我每天下课坐两个小时地铁去给他送。
他发了一个朋友圈说被困在图书馆没有伞,我大半夜偷偷溜出宿舍去给他送伞和夜宵。
只要是蒋航要求的,我全都会尽自己的全部去做到。
这么多年,我唯一一次求父母也是因为蒋航。
那次参加了一个拍卖会,蒋航很喜欢的一块古董手表被爸爸拍走了。
他闷闷不乐地给我抱怨,我回家之后哀求了爸爸半晚上,跪到膝盖都淤青了,爸爸才同意将手表让给我。
我知道蒋航的一切喜好偏好,他却连我喜欢的菜色都没问过一次。
我吃着吃着,几颗眼泪忽然掉进了碗里。
怎么了不好吃吗
顾泊舟忽然紧张起来,赶紧问我。
没有没有......很好吃,我眼睛里进东西了。
我不敢面对他,揉了几下眼睛,装作不在意地低头看起了手机。
群里忽然有人发了几张照片：哎你们猜我碰到谁了！
是徐菲啊！她男朋友给她包了一座古堡,放了一整夜的烟花,好浪漫！
诶,她男朋友是当时的蒋航学长吗郎才女貌,好配啊。
这是我们的高中同学群。
他们七嘴八舌地聊着。
我点开照片看了一眼——照片上,蒋航和徐菲在一座古堡前的草地上,天空中是绚烂无比的烟花。
两个人就像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无比幸福地拥吻在星空下。
看什么呢,我辛辛苦苦做的饭都要凉了。
顾泊舟拿过我手里的手机,瞟了一眼扣在了桌子上。
真是法盲,这座古堡虽然是可以租赁的,但也是历史文物,不能放烟花的。
顾泊舟一边给我夹菜,一边絮絮叨叨：真是的......明天就给他们举报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句话,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顾泊舟愣了愣,盯着我看。
这好像是失忆以来,我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
顾泊舟真的去举报了蒋航和徐菲。
几天后,我还在上班,就看到一身名牌的徐菲怒气冲冲地走进店里。
哥哥徐朗也跟在她身后。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
我装作不认识他们,语气平淡又不失礼貌地招呼着。
装什么装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不是看你看着蒋航和我去度蜜月眼红了,才给我们搞这一出
徐菲直接撕下了伪装,在我面前露出了凶狠的面目。
我一脸懵地看着她,又看看徐朗：你们在说什么
徐朗看向我的眼神也满是厌恶：
你要是不满意可以直接说,为什么要背后使绊子你知道吗,那座古堡是X国的保护文物,租赁给蒋航本来就不是正规程序！现在好了,你知道要罚多少款吗
罚款也就算了,他刚谈好一个X国公司的项目,现在这事把人家惹恼了,说他们不尊重他们国家的文物,项目黄了！
他们咄咄逼人的样子,好像我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逼着他们放烟花一样。
我嗤笑一声：有什么证据是我举报的为什么直接赖到我头上
徐菲被我问得愣了几秒：......我们的正片还没发过朋友圈,只有群里那些朋友看到了！但她们都是我的好朋友,绝对不可能干这种缺德事,肯定是你！
我摊了摊手：那等你找到证据再来找我吧。
......你！徐汐,你好样的。
徐菲说着又红了眼睛,对着哥哥撒娇：哥,她不承认,怎么办......
乖,这事交给哥哥。
徐朗凶狠地盯着我。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突然狠狠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
用这么阴险的手段对付菲菲,你还是我妹妹吗
这一巴掌用足了力气。
尽管我下意识躲了一下,脑袋还是嗡嗡作响,脸颊火辣辣地疼,半天回不过神。
徐菲得意洋洋地看着我,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什么。
她知道我现在是店员,不能对顾客还手。
但......看穿了所有人的真面目后,我已不想再做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徐汐了。
拼命讨好所有人,却只落得一个小丑的下场。
尊严都没了,我还在乎别的吗
啪！
我毫不犹豫地还手给了徐朗一巴掌。
在他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又抬手,狠狠给了徐菲一巴掌。
两个人一起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怎么,你尽是捡我不要的垃圾,捡得还挺开心啊
这个哥哥从未尽过一天当哥哥的责任,你小时候走丢,就是他自己想去看表演,偷偷甩开了你的手！
对我也是这样,他明知道家人对我的忽视,却不管不顾,自私地把属于自己的责任丢给蒋航,甚至在你被找回后,又为了讨好你而不断欺负我。这种哥哥,你稀罕就送给你！
还有蒋航,你以为他劈腿了你就能对你忠心不二你也不是什么宝贝,等他有了下一个喜欢的对象,我的今天就是你的今天。
这种脏东西,就算你想还给我,我都觉得晦气！
徐朗和徐菲的脸从红变得苍白：......什么
徐菲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我冷笑一声：有没有可能,我从来就没有失忆呢要不是我开了一个愚蠢的玩笑,可能永远也看不透你们这群禽兽的真面目。
徐朗这才回过神来,恶狠狠地冲我叫嚷：
你别忘了离开徐家,你现在就是一个小柜姐,没人能罩着你！怎么,还有胆子打顾客我要投诉你！
随便,一份工作而已,我还不至于吃不起饭。
我冷笑一声,静静地看着他们叫嚣。
果然,他们很快叫来了我的领导。
但领导只是看了我一眼,为难地安抚他们：对不起......但我没有权力处罚徐汐小姐,别的补偿我们都可以做到。
似乎是怕我继续受委屈,领导甚至安排了同事先送我回家。
只留下了惊得大张嘴巴、什么都说不出来的徐家两兄妹。
一周后我才知道,我入职的那家珠宝品牌的国内代理,其实是顾家的产业。
顾泊舟一心只想当律师,家里的产业都是他大姐在打理,所以他从未提起过。
当初知道我面试进去后,他不动声色,偷偷找到姐姐,让她专门照顾我。
这才知道,为什么入职后领导和同事都对我格外友好,即使遇到无理客人的投诉,最后也没有任何处罚。
为什么是一周后才知道呢
因为顾泊舟去了趟M国,还顺便接回了我的奶奶。
她见到我的第一面,就忍不住抱紧我,落下了眼泪：
乖孙女......这些年奶奶身体不好,让你一个人受委屈了。
哎......多亏小顾这些年一直拜托朋友照顾我,还帮我理疗身体,现在奶奶身体好多了,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了。
我诧异地看着顾泊舟,才知道他这些年在背后默默做的事。
连哥哥这个亲孙子都没有特意去找过什么专家替奶奶看病,反倒是顾泊舟这个看似和奶奶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在背后帮忙。
他脸颊忽然有些红：......应该的,奶奶也是我的奶奶。
奶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顾泊舟一眼：
奶奶都知道了,你们现在是不是在一起了在一起就好啊,都怪奶奶,当初就不该听你爸爸的鬼话,非要履行和蒋家的婚约,泊舟这孩子可比蒋航靠谱多了。
我忽然有些尴尬。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虽然和徐家兄妹坦白了,但还没来得及和顾泊舟说清楚。
我们一直这样默认着当男女朋友。
他一直对我照顾有加,却从未逾礼。
我也不知不觉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习惯了他在我身边的日子。
也许......一直装作失忆,也是好事。
奶奶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找徐家兄妹算账。
我这才知道——哥哥接手公司后,其实并没有能力经营好公司。
他投资了很多赔钱的项目,还遇过骗子。
为了瞒天过海,他竟然偷偷将自己的股份卖给了自己的兄弟来填补亏空。
好在爸爸妈妈的股份还在奶奶手里,她直接收回了一切权利,将徐朗逐出了公司。
徐朗哭着求奶奶看在他是亲孙子的份上饶他一次。
但奶奶已经对他的所作所为愤怒不已：
你还好意思说是我的孙子你看看我不在家,你是怎么对待自己亲妹妹的几乎要把她扫地出门！
我一直叫你好好学习,好好学着怎么经营公司,可是你现在看看,你把我和你父母的心血糟蹋成什么样了
从此之后,我没有你这个孙子！
而徐菲的下场则更为凄惨。
无论她如何哀求奶奶,奶奶都毫无动容。
我们自认亏欠你,在你回来后一直想尽办法补偿你。可你看看你自己,嫉妒心极强,心胸狭窄。
之前那些年,你一直在我们面前挑拨小汐的是非也就罢了,我还以为你长大后能收敛一些。没想到你竟然变本加厉！
我们这些年也算是对得起你了。你现在既然已经如愿以偿地嫁给了蒋家,从今往后,你不再是徐家的女儿了,你好自为之吧！
奶奶行事果断,立刻让管家将徐菲的所有东西从家里清理出去。
二世祖哥哥自身难保,也无暇顾及徐菲的处境。
恰巧此时,蒋航家里也出了大事——
之前他父亲为了牟取暴利,购入了一大批质量低劣的建材。
如今工程竣工没几年,前些日子突然发生了严重的安全事故。
大桥从中垮塌,暴露出了豆腐渣工程,造成了几十人死亡。
这件事吓得蒋航的父亲当天就犯了脑淤血住进了医院,而蒋航作为参与者,也难辞其咎。
他这些日子一直在邻市处理问题。
就在这时,徐菲还哭着喊着去求蒋航回来给她撑腰。
蒋航当然没空理会她。
可徐菲不知死活,直接赶到了邻市,不巧正赶上媒体和受害者家属前来讨要说法。
徐菲还在蒋航面前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嘴里说了不少不能外传的话,却被媒体拍了个正着。
蒋家彻底完了。
原本蒋航还想靠着和徐家联姻来拯救蒋家,但没想到如今徐家已经和徐菲划清了界限。
蒋家出了事,作为蒋航死党的哥哥徐朗也失去了所有筹码,无能为力。
看到新闻的我,又一次默默感慨：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我没想到的是,蒋航竟然来找顾泊舟了。
这天我刚下班回到家,就看到蒋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哀求顾泊舟：
我求求你了......我们现在真的很需要这笔钱,你就跟你姐姐说说,让她帮个小忙好吗
顾泊舟一脸不耐烦：我说了,家里的生意都是我姐在管,我从不过问,这件事你最好死了这条心,我无能为力。
看到我回家,蒋航眼睛一亮,径直跑到我面前：......小汐,你回来了......
我都听徐菲说了,说你其实没有失忆,都是假装的......对不对
顾泊舟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有些尴尬,没有说话。
蒋航似乎没看到我们的脸色,还在哭着求我：
当初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我不该和徐菲不清不楚的,既然和你有婚约,就不该再做这种事......
我知道错了,我和那个贱人离婚......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够了！
我一声怒喝,打断了蒋航的话。
我是什么很蠢很贱的人吗当时你和徐朗把我当傻子耍,行,我没拆穿你们满足了你们,你们现在又哪来的脸再来求我
我能听你说这么多,都是看在当初高中时你还照顾过我的份上。滚,给我滚远远的！
说着,我直接掏出了包里的防狼棍。
那棍子很沉,我都没敢太用力,就听防狼棍咚的一声砸在蒋航的肩头。
他脸色瞬间惨白,捂着肩头痛苦地哀号起来。
滚！再敢出现,你就等着120来拉你吧！
蒋航愣了愣,终究没敢再上前一步,像过街老鼠一样灰溜溜地离开了。
我不敢对上顾泊舟的眼神,心虚地往家里走。
他却直接把我抱在怀里,紧紧禁锢住,望着我的眼睛。
你......
我忍不住脸红耳赤。
顾泊舟忽然笑了起来,捏了捏我的鼻子：我又不傻,我早都知道你是骗我的。
那你......
他忽然低头,堵住了我的嘴唇。
我只听得到他的呢喃：多谢你骗了大家,给了我一个机会......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用男朋友的身份站在你身边了。
蒋航最终还是坐牢了。
那天徐菲为了威胁他去给自己出气,说了很多蒋家不能为外人道的事。
这下好了,除了豆腐渣工程,别的事情也都被媒体和网友扒了出来。
蒋航的父亲因脑淤血去世,他自己也难逃罪责。
哥哥被奶奶剥夺了在公司的一切权利,甚至冻结了他的银行卡。
当惯了二世祖的哥哥一下子走投无路,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本以为奶奶过几天就会心软,但他对我做的事,已经伤透了奶奶的心,是绝不可能再原谅他的。
最后,他也只能托朋友的关系,找了份普通工作,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
他自己都自顾不暇,当然更没空管整日哭天抢地的徐菲。
后来,我听顾泊舟说,徐菲傍上了曾经蒋家合作的一位老板。
可那个老板早都结婚有了家室,徐菲很快就被原配找上门来。
已经怀孕的她被打流产了,据说连子宫都保不住了,整个人也疯疯癫癫,非常可怜。
可事到如今,谁还能再管她呢
不过这些事情都和我没关系了。
我和顾泊舟订了婚,两家的家长也都已经见了面。
与往日蒋家父母高傲的态度不同,顾泊舟的姐姐对我非常好,几乎可以说是一见如故。
我们的婚期就定在下个月。
这一次,我终于可以迎来真正的幸福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