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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听着始终无法接通的手机忙音,程川觉得胸腔骤然收紧,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刚才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一道刺耳的剧烈碰撞声,随后我才没了声音。
他很难不去想,我那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我没法再说话。
从前我爱吵爱闹,爱跟在程川身后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他总是皱着眉来对此表示厌烦,并让我和温柔安静的人学一学。
可如今我真的安静了,他却又不习惯了。
再一次拨打电话失败后,程川差点没忍住把手机砸了。
喂,我是程川,麻烦你帮我查一查这个电话号码的定位......
颤着手给朋友打去电话后,程川下意识往家赶。
他觉得我一个孤儿除了程家老宅和家里不可能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可当他回到家后,却发现家里根本没有我的踪影。
匆忙往外走时,夏婉忽然出现。
她神情焦急,额上满是细汗。
一开口差点哭出来：阿川,月月发烧了,你能不能送我们去趟医院
月月烧退后,夏婉仍旧哭个不停,像是在后怕。
程川见状,温柔地搂住她轻声安慰：好了好了,医生说退了烧就好,月月会没事的,你别太担心了。
阿川,你也别笑我,当妈妈的就是会担心孩子,孩子就是妈妈的命,我没办法不担心月月......
耳边夏婉的声音还在继续,程川的思绪却飘得飞远。
他忽然想到了我。
孩子出生一个月时,也曾发过烧。
那时的我也这样整日整日的哭,像是要把眼泪哭干。
当时他嫌我大惊小怪,嫌我烦,现在才知道孩子对一个母亲来说有多重要。
阿川,你在听吗
猛然回神,发现夏婉正在叫自己。
程川低头捏了捏鼻梁,问：月月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烧
夏婉顿了一下,有些哀怨地说：那天在商场赵小姐平白无故打了月月一巴掌,回来后月月觉得自己做错了就一直跪在后花园的鹅卵石路上求赵小姐原谅。
说完,像是怕程川误会什么,夏婉连忙解释道：
我不是说赵小姐不好的意思,只是让一个七岁孩童跪了一夜鹅卵石终究是有点太残忍了......
闻言,程川当即皱起了眉,冷着脸说：你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赵瑜,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有。
手机震动,程川收到了朋友发来的信息。
你让我查的电话号码定位在跨江大桥。
程川面色一喜,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拿起衣服就往外走。
只是刚走出医院大门,急救车里就推出了好几个人。
让一让,让一让——
程川皱着眉瞥了一眼,转头步履不停地擦身而过。
张特助,传令下去,封锁跨江大桥,我要亲自去找赵瑜。
程川走得很急,所以他没注意到我其实就在那被推出来的人里。
不过车祸爆炸时,我被炸得面目全非。
他就算认真看了,也认不出什么。
赶到跨江大桥时,现场已经被警察封锁了。
看到滚滚浓烟和现场的惨烈狼藉,程川顿住了脚步。
压下心里强烈的不安,程川再次拨打我的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
无论打多少遍,得到的依旧是机械性的忙音。
他打开微信聊天界面,发现自己早先发的几条消息全都石沉大海。
颤着手,他又发了几条信息：
赵瑜,你在哪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你最好赶快回我信息。
从前都是他发一句,我回十句。
如今,满屏都是他发的消息。
程川抿了抿唇,忽地感到一阵心酸。
原来得不到回应是这种感觉。
此时,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
请问您是夏婉的家属吗
6.
程川一愣,不知道为什么来电不是我,他竟然会觉得失落。
我是,她怎么了
她被一个精神病患者持刀捅伤了,需要大量输血,您先来医院吧。
匆忙赶到医院,程川看着抢救中的几个大字,抓着医生让他们赶紧救人。
医生却摇摇头：车祸急救那边也需要大量输血,血库告急这才联系您。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反正婉婉这边要先用血。
可是车祸急救室那边是您的......
医生面露难色,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忽然出现的月月打断了。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进程川怀里。
爸爸,你一定要救我妈妈啊,我不想妈妈死。
程川敛着眉让医生赶快去办。
别在这儿磨磨蹭蹭,要是婉婉出了什么事,我让你们整个医院都......
要是那个狐狸精出了事,你要干什么
程川愣住了,回头一看,程老太太推着轮椅来到他面前。
奶奶,你怎么来了
程老太太目光沉下来,冷哼一声：我要是不来,你还打算混账到什么时候
程川不悦地反驳：奶奶,人命关天救谁不是救更何况婉婉不是什么狐狸精。
程老太太面色一沉,拿出一个档案袋扔到程川面前。
你真是猪油蒙了心,为了个骚狐狸把自己弄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既然你这么相信里面那个骚狐狸,就自己看看她到底是怎么骗你的！
从昨晚到现在,程老太太一直在调查夏婉母女这些年的经历。
说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可夏婉其实只是程家保姆的女儿。
自从保姆偷东西被辞退后,夏婉和程川一直没再见过。
直到她离婚回国。
当初夏婉告诉程川,说自己是被家暴才离婚的。
可档案袋里却写夏婉根本没有离婚,她是因为丈夫破产忍受不了清贫的生活才逃回国来投奔自己。
就连月月的过敏性休克和抑郁症发作也是夏婉设的局。
目的就是为了离间程川和我的感情。
往日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重新以另一种视角出现在自己面前。
程川攥着文件的指尖用力到发白,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没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也没办法接受,是自己害死了他和我的儿子。
更没办法接受,我宁愿净身出户也要和他离婚。
......怎么会这样
程川喃喃自语,目光无神且呆愣。
忽然,他猛地抬头,眼底满是猩红：奶奶,你知道赵瑜在哪儿对吧。
你让她出来,我要见她,我不信这是真的,那个孩子明明是她和别的男人生的,怎么可能会是我的孩子
而且赵瑜她那么爱我,追在我身后跑了七年,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点小事和我离婚
除非她亲口跟我说,否则我谁的话都不——
啪！
话音未落,程老太太再也受不了抬手打了程川一巴掌。
你个孽障还嫌不够丢人吗！
小瑜对你有多用心,你自己清楚,现在她人不在了,你怎么还能说出这种话来羞辱她！
程老太太的话如晴天霹雳,程川彻底愣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
每个字分开他都能听懂,可合起来却变成了他难以理解的意思。
什么叫做她人不在了
程川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7.
亲眼见到我的尸体时,程川当场跪倒在地。
他无法相信,手术台上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是我。
他知道我从前有多爱美,一个口红色号都得挑上半天时间。
现在却变成了一具面目全非,冷冰冰的尸体躺在他面前。
程老太太摸了把泪,哽咽的说：小瑜这孩子太犟,为了根没人要的棒棒糖追在你身后跑了七年。
这七年来,她常回老宅看我,陪我这个老东西唠家常,逗我开心给我解闷儿,让你多陪陪她,你却总是不听......
什么棒棒糖
程川抬起泪流满面的脸,不可置信地看向程老太太。
当时那个狐狸精抛弃你跑出国,你放纵自己整日醉生梦死,小瑜却饿得连饭也吃不上,你随手给她扔了根棒棒糖,她这才无怨无悔地跟了你七年啊......
听完,程川早已哭的泣不成声。
从前我跟在他身后跑,他觉得烦。
觉得我是见色起意,一点都不矜持。
是不是换做别的男人长了一张和他相似的脸,我也会这么追着别人跑。
如今,奶奶却告诉他。
我追着他跑只是为了根随手施舍的棒棒糖。
程川觉得身体里一阵翻江倒海,所有的器官都被扭曲挤压。
痛的他呼吸困难,却一点都帮不了自己。
程川抱着我的尸身枯坐了一夜。
第二天,他让人停了夏婉的药。
…咳咳咳,阿川,为......为什么
夏婉躺在病床上,发出不解的质问。
昨天那个神经病捅到了她的肺和胃,如果没有后续药物治疗,她活不长久。
程川冷眼看着她,讥讽地笑了。
夏婉,事到如今你还要在我面前演戏吗。
夏婉神色一顿,双眼顿时洇出水雾：阿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是不是赵瑜那个贱人又跟你说了我的坏话
她就是嫉妒我,一直在诬蔑我,你千万不要相信......
够了！
程川怒喝出声,额角青筋暴起。
你有什么资格提赵瑜,她是我的法定妻子,而你只是个见不得光的小三,你有哪点值得她嫉妒
夏婉愣住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程川性情大变。
直到他甩出一沓文件,又无比冷漠地说：你害死了小瑜和我的孩子,我不会放过你。
我会把月月送到福利院,你的医疗费我也不会再帮你支付,能不能撑过去就看你们自己了。
程川敛眉低眼,看夏婉的眼神如同看地上的蝼蚁,半点没有往日的温情脉脉。
夏婉终于感到害怕,她挣扎着爬下病床,拉住程川的衣袖苦苦哀求。
我错了阿川,你原谅我吧......
程川猛地挥开她的手,摔门而去。
程川最终把我的尸体和孩子埋在一起。
下葬当天,天空乌云密布,大雨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卷着丝丝凉意吹得程川遍体生寒。
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他蹲下身抚摸着墓碑上的两张笑脸。
小瑜,伤害你的人全都遭到了报应,马上就到我了......
你会在黄泉路上等我吗
程川摇了摇头笑得凄惨。
算了,我做了这么多错事,你还是不要等我了......
摸出早就准备好的手枪,程川闭上眼扣下扳机。
砰——
一声巨响过后,墓园里的鸟群争相飞出。
程川跪倒在墓碑前,嘴角带着笑意。
8.
彼时的我已经回到了原世界。
也许是上天眷顾,七年过去了,我的父母仍然健在。
穿越前,我因为车祸昏迷不醒,他们便在病床前苦苦守了我七年。
如今我终于醒来,两位老人高兴坏了。
母亲泪眼朦胧地抱住我,父亲无声却滚烫的泪滴落在我手背。
强忍泪水,我一把抱住他们,声音哽咽：爸妈,我好想好想你们......
爸妈也想你啊我们的宝贝女儿......
父母回抱住我,哭得泣不成声。
看着他们花白的双鬓,我不忍他们继续为我伤心流泪,便努着嘴说：睡了这么久,我肚子都饿扁了。
您二老别哭了,快给你们的宝贝女儿一点饭吃吧！
父母听到我打趣,顿时破涕为笑。
好好好,回家就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排骨和糖醋鱼！
回家的日子每一天都很幸福,我很快忘记了另一个世界发生过的噩梦。
直到一次晚上,我下班回家路过一条小巷,被人一把捂住嘴拽进了黑暗中。
各种凶杀案在脑海闪过,我拼命挣扎,却意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别害怕小瑜,是我,我是程川啊。
浑身血液瞬间冻住,察觉到我不再挣扎,程川慢慢放开了我。
我也得以看清他的模样。
他面容憔悴,白衬衫胸口处晕出一团血红,像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此刻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跪在我面前哭红了眼。
小瑜,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就知道你不可能这么容易死的,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夏婉死了,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拆散我们俩了,我们可以继续做夫妻,再要一个孩子一起抚养他长大......
程川哭得狼狈,满脸都是眼泪,再不复从前的高高在上。
我没想到会再次见到他,本想拔腿就跑,却又害怕他缠着我不放。
自从我回来后,系统就下线了,我想弄清楚程川为什么会在这出现,只能问他本人。
攥紧手心,我不着痕迹挥开了他抓着我的手。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程川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苦笑道：其实你不用这么害怕的,我真的不会再伤害你了......
我皱紧眉头再次冷声打断他没意义的话：我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程川微怔在原地,见到我脸上的厌恶表情,一时之间竟然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我转身想走,却又被他拦住。
我用自杀和系统换取来看你的资格,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只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程川会自杀。
老婆,你没事儿吧
这时,一个高大的男人突然出现把我护在身后。
上下检查了一番,确认我没事后,他红着眼转身一脚踹向程川。
该死的社会渣滓,连我的人也敢碰！
程川趴在地上吐出大口鲜血,眼神却死死盯着我。
男人眼底满是怒火,抬脚又想踹。
我回过神来,连忙拉住他：傅毅,你冷静一点,再踹下去会出人命的！
傅毅停下动作,居高临下俯视着程川,眼底满是厌恶。
下次再敢出现在我老婆面前,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没再去管程川,我拉着傅毅走出小巷。
因为走得太急,我没看见在我们离开后,程川脸上露出的受伤神情。
不过就算看见了,我也不会在意。
毕竟,我只会关心自己的爱人。
我曾以为自己永远没办法走出程川带给我的噩梦,没办法再次接受婚姻。
直到我遇见傅毅,一个满心满眼都是我的男人。
我们高中时是同学,他暗恋我多年却从未表白过自己的心意。
我昏迷不醒的这七年,父母曾为了高昂医药费愁得睡不着。
是他承担了所有,也是他在我缺席的这七年里替我照顾父母。
面对他的倾情告白,我不忍拒绝,却又害怕受到伤害。
看出我心中忧虑,傅毅不语只一味用行动证明自己。
后来我终于被他打动,和他步入婚姻殿堂。
9.
回家后,我和傅毅坦白了所有的事情。
本以为他会嫌弃我曾和程川有过一段感情,他却沉默地抱住了我。
假如我当年不那么自卑,勇敢和你表白,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你也不会受那么多伤......
感受到脖颈处的热泪,我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地轻拍着他的肩膀。
好啦好啦别哭了,一切都过去了,我已经没事啦。
原来爱一个人,是会为她受过的伤感到心疼。
自那天后,程川就像颗定时炸弹一样,因为担心,傅毅甚至派了几个贴身保镖来保护我。
可一连几个月,程川都没再出现过。
就像是一阵风,来得突然,离开得也突然,叫人捉摸不透。
我重新过上了安稳又甜蜜的生活。
得知自己怀孕的消息时,我激动得当场哭了出来。
我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有自己的孩子。
见我哭的不能自已,傅毅一把搂住我,轻声安慰道：
这一次,我们一定能保护好宝宝,再不会让坏人抢走。
我泪眼朦胧地郑重点头。
是啊。
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这个孩子,绝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可走出医院时,意外发生了。
傅毅去停车场开车,我站在路旁等。
街道上忽然传来行人的尖叫惊呼声,一辆大众汽车失控直直朝我撞来。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程川忽然出现一把推开了我。
砰的一声巨响,程川的身体如风筝般滚向远方。
大片鲜血染红了视线,即使隔得远,我也清晰地辨认出了他不断张合的嘴型。
对不起,我爱你。
缓过神后,我攥着手心,强忍痛意站起身。
虽然我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后想让程川去死。
可当他真正倒在我面前,我才发现自己并不能像想象中的那样视若无睹。
就当是两清吧。
我转身走进医院去叫医生救人。
再出来,却发现程川的身体正在渐渐消失。
这种事情太匪夷所思,所有人都愣住了。
也就是这短短几秒钟,程川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一阵清风吹过,我听见他呢喃的叹息：我终于做了件对的事,希望你别再恨我......
我低头看着被风卷起的落叶,轻轻地笑了。
恨一个人和爱一个人一样费劲。
我有爱的人了,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恨别人。
就让往事都随着这枚落叶飘向远方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