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坊里,血腥味呛人。
沈清宁被高高吊起,十指血肉模糊。
早晨,她还是镇北侯世子夫人,如今却被夫君亲手送进这人间炼狱。
只因他要纳那歌姬为妾。
夫人生得这般美貌,正好做件人皮袄子,给我家姑娘暖身。老鸨笑得阴森。
沈清宁望向门外的男人,他正搂着那歌姬,眼里全是温柔。
这就是她爱了八年的夫君啊。
下一刻,刀锋划破喉咙。
临死前,她听见歌姬娇笑：世子爷,妾身想要她那对眼珠做琉璃扣。
好,都依你。
再睁眼,沈清宁重生回到夫君要纳妾这日。
看着眼前温柔体贴的顾长安,她冷笑。
这一世,她要让这对狗男女血债血偿！
2
宁儿,秋娘救过我的命,我想纳她为妾。顾长安握着沈清宁的手,满脸愧疚。
前世这时,沈清宁哭得梨花带雨,最后还是点了头。
这一世,她只是淡淡抽回手：世子爷想纳便纳吧,只是妾身有个条件。
顾长安一愣,随即露出喜色：你说。
妾身娘家还有个表妹云裳,年方十六,想来府上做个丫鬟。
这是小事,我这就让管家安排。
沈清宁垂眸,遮住眼底寒意。
云裳是她前世最信任的表妹,知道她所有秘密。
包括她爹留下的三十万两军饷藏在何处。
前世,就是云裳出卖了她。
三日后,秋娘风风光光进了府。
当晚,顾长安就宿在了兰香院。
沈清宁坐在窗前,听着隔壁传来的靡靡之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丫鬟小翠低声道。
镇北侯府的老夫人是顾长安的祖母,最是疼爱这个孙子。
沈清宁起身：走吧。
3
老夫人的松鹤堂里,茶香袅袅。
清宁啊,长安纳妾的事,你受委屈了。老夫人拉着她的手,满脸慈爱。
沈清宁红了眼眶：祖母,是清宁没用,不能为世子爷开枝散叶。
胡说什么,你们成亲才一年,不急的。老夫人安慰道,我已经训斥过长安了,让他不可冷落了你。
祖母对清宁真好。沈清宁依偎在老夫人怀里。
前世,她天真地以为老夫人是真心疼她。
直到临死前才知道,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才是最狠的那个。
她爹战死沙场,留下三十万两军饷下落不明。
顾家为了这笔钱,让顾长安娶了她。
可她始终不肯说出军饷下落。
老夫人便设计让顾长安纳了秋娘,一步步逼她就范。
最后更是亲自下令,将她凌迟处死。
祖母,清宁想学管家。沈清宁柔声道。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好孩子,你能这样想,祖母很欣慰。明日就让嬷嬷教你。
离开松鹤堂,沈清宁嘴角的笑意尽数散去。
既然你们想要那笔军饷,我就让你们永远都得不到。
4
云裳进府第二日,就被沈清宁安排去了兰香院伺候秋娘。
表姐这是何意云裳满脸不解。
沈清宁拉着她的手：妹妹,秋娘初来乍到,身边没个信得过的人。你去帮我看着她,若有什么事,随时来报。
云裳眼珠一转,立刻明白过来：表姐放心,裳儿定不负所托。
看着云裳离去的背影,沈清宁冷笑。
前世云裳之所以背叛她,就是被秋娘收买了。
这一世,她要让她们狗咬狗。
接下来的日子,沈清宁每日跟着嬷嬷学习管家。
她聪慧过人,很快就掌握了府中大小事务。
老夫人见状,索性将中馈之权交给了她。
世子夫人,这是本月的账册。管家恭敬地呈上。
沈清宁翻看账册,突然皱眉：这笔银子是怎么回事
管家额头冒汗：这是世子爷吩咐的,说是要给秋娘置办首饰。
一个妾室,用得着五千两沈清宁冷声道。
这......
去把世子爷请来。
5
顾长安来时,脸色不太好看。
宁儿,你这是做什么
沈清宁将账册摔在桌上：世子爷好大的手笔,一个妾室就要花五千两。按照这个标准,府里的开销怕是要翻十倍。
秋娘救过我的命,我......
救命之恩就要这样报沈清宁打断他,世子爷可知道,府里一个月的开销才三千两
顾长安被堵得说不出话。
这时,秋娘扶着云裳走了进来。
夫人息怒,都是妾身的错。秋娘跪下,梨花带雨,妾身这就把东西都退回去。
姐姐何必为难秋娘。云裳扶着秋娘,不过是些首饰罢了。
沈清宁冷笑：表妹这是在教我做事
云裳脸色一白。
顾长安心疼地扶起秋娘：宁儿,你太过分了。
过分沈清宁站起身,世子爷若是觉得我过分,大可以休了我,另娶贤妻。
你！顾长安气得脸色铁青。
老夫人这时走了进来：都在吵什么
6
祖母。众人行礼。
老夫人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秋娘,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顾长安告状：祖母,宁儿她......
世子爷要给妾室五千两买首饰,孙媳不过是按规矩办事。沈清宁不卑不亢。
老夫人沉默片刻：清宁说得对,府里是该有规矩。秋娘,你先回去吧。
秋娘咬着唇,楚楚可怜地看了顾长安一眼,这才离开。
老夫人走后,顾长安冷冷看着沈清宁：你满意了
世子爷若是心疼,大可以用自己的月例银子贴补。沈清宁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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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小翠悄声道：夫人,云裳姑娘求见。
让她进来。
云裳进来就跪下了：表姐,裳儿知错了。
沈清宁端起茶盏：哦错在何处
裳儿不该帮着秋娘说话。云裳低着头,只是秋娘说,若是裳儿不帮她,就要赶裳儿出府。
所以你就背叛我
裳儿不敢！云裳砰砰磕头,裳儿对表姐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沈清宁盯着她看了许久：起来吧。你继续在兰香院待着,有什么事随时来报。
7
半月后,云裳深夜来报。
表姐,大事不好了！她气喘吁吁,秋娘她......她有身孕了！
沈清宁正在看书,闻言只是挑了挑眉：知道了。
表姐不生气云裳诧异。
有什么好生气的。沈清宁合上书,你去把这个消息告诉老夫人。
啊
就说你无意中听到的。记住,不要提我。
云裳虽然不解,还是照做了。
次日一早,老夫人就召了顾长安过去。
跪下！老夫人怒不可遏。
顾长安一头雾水：祖母,孙儿做错了什么
秋娘有孕的事,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
顾长安脸色大变：祖母是如何知道的
你还有脸问！老夫人气得发抖,清宁嫁进来一年,肚子没有动静。那个戏子进府才多久,就有了身孕！
祖母,这......
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这个孩子不能留！
顾长安急了：祖母,这可是我的骨肉！
糊涂！老夫人一巴掌打在他脸上,镇北侯府的长孙,岂能是个戏子生的
8
从松鹤堂出来,顾长安直奔兰香院。
秋娘正在绣花,见他进来,欢喜地迎上去：世子爷。
你怎么把有孕的事说出去了顾长安质问。
秋娘一愣：妾身没有啊。
那祖母是怎么知道的
秋娘咬着唇,忽然跪下：世子爷,一定是云裳！昨夜妾身与嬷嬷说话时,她就在门外！
顾长安脸色阴沉：把云裳叫来。
云裳很快被带了过来。
你向老夫人告密顾长安冷声问。
云裳扑通跪下：世子爷明鉴,奴婢没有！
还敢狡辩！秋娘哭道,昨夜只有你在门外,不是你还能是谁
云裳急得眼泪直流：奴婢真的没有！奴婢对天发誓！
来人,掌嘴！顾长安下令。
啪啪的耳光声响起,云裳的脸很快肿成了猪头。
沈清宁这时走了进来：世子爷好大的威风。
宁儿顾长安皱眉,你来做什么
我的丫鬟被打,我这个做主子的自然要来看看。沈清宁冷笑,不知云裳犯了什么错
9
她向祖母告密！秋娘抢先道。
沈清宁看向她：哦告什么密
秋娘脸色一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怎么不说了沈清宁步步紧逼,难道是见不得人的事
顾长安护在秋娘身前：宁儿,这事与你无关。
世子爷这话说得好笑。沈清宁冷笑,我的丫鬟被打成这样,怎么会与我无关
既然世子爷不说,那我只好去问祖母了。
站住！顾长安喝道。
沈清宁回头：世子爷还有何吩咐
顾长安深吸一口气：云裳确实没错,是我一时冲动。
那就请世子爷向她道歉。
你说什么顾长安不敢置信。
沈清宁一字一句道：道歉。
气氛陡然凝固。
秋娘拉了拉顾长安的袖子：世子爷,要不......
闭嘴！顾长安甩开她。
最终,他还是咬牙道：云裳,是本世子错了。
云裳诚惶诚恐：奴婢不敢。
沈清宁这才满意：云裳,跟我回去。
10
回到主院,沈清宁让人给云裳上药。
表姐,今日多谢你为裳儿做主。云裳感激涕零。
沈清宁淡淡道：秋娘有孕的事,是你说出去的吧。
云裳身子一震：表姐,我......
不必解释。沈清宁摆手,你做得很好。
云裳愣住了。
秋娘欺人太甚,你反击也是应该的。沈清宁笑了笑,不过下次做事小心些,别留下把柄。
表姐的意思是......
跟着我,总比跟着她强。沈清宁意味深长道。
云裳立刻跪下：裳儿明白了！裳儿以后唯表姐马首是瞻！
沈清宁满意地点头。
前世云裳背叛她,一是因为秋娘收买,二是因为觉得她软弱可欺。
这一世,她要让云裳看清楚,谁才是真正的强者。
当夜,老夫人派人送来一碗汤药。
这是给秋娘的。嬷嬷面无表情。
沈清宁接过：我会亲自送去。
她端着汤药来到兰香院。
秋娘看到那碗黑乎乎的药,脸色惨白：夫人,这是......
老夫人赏的。沈清宁微笑,趁热喝吧。
11
不！我不喝！秋娘护着肚子后退。
这可由不得你。沈清宁冷声道,来人,灌！
几个粗使婆子立刻上前,将秋娘按住。
救命！世子爷救命！秋娘凄厉地喊。
可惜顾长安被老夫人留在松鹤堂,根本听不到。
黑色的汤药被强行灌下,秋娘的肚子很快疼了起来。
啊！她在地上打滚,下身血流如注。
沈清宁冷眼看着：叫大夫来。
大夫匆匆赶来,诊脉后摇头：已经小产了。
秋娘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好生照顾她。沈清宁吩咐完就走了。
回到房间,云裳已经等在那里。
表姐,刚才世子爷来过,看到您不在,脸色很难看。
让他难看去吧。沈清宁不以为意。
果然,顾长安很快就来了。
沈清宁！你好狠的心！他怒不可遏。
沈清宁正在喝茶,闻言只是掀了掀眼皮：世子爷这是在说什么
秋娘的孩子没了！
哦。沈清宁反应平淡,老夫人的意思,世子爷应该清楚。
顾长安气得浑身发抖：那是我的骨肉！
妾生子,本就上不得台面。沈清宁放下茶盏,世子爷若是想要孩子,应该来我这里,而不是去找个戏子。
12
你！顾长安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
世子爷若是没别的事,请回吧。沈清宁下了逐客令。
顾长安咬牙切齿地走了。
沈清宁勾唇一笑。
前世,她因为善妒被休。顾长安另娶了秋娘,还找到了军饷。
这一世,她要让他们一无所有。
接下来的日子,顾长安再也没来过主院。
他日日陪在秋娘身边,对沈清宁恨之入骨。
沈清宁乐得清闲,专心处理府中事务。
这天,她正在查账,云裳慌慌张张跑进来。
表姐,不好了！秋娘在世子爷面前说,她知道镇北将军留下的东西在哪里！
沈清宁手一顿。
镇北将军,正是她死去的父亲。
她怎么会知道
奴婢听她说,是从一个叫柳嬷嬷的人那里得知的。
柳嬷嬷是沈清宁母亲的陪嫁,知道很多沈家的秘密。
前世母亲去世后,柳嬷嬷就失踪了。
没想到竟然落在了秋娘手里。
知道了。沈清宁镇定道,你继续盯着。
当夜,沈清宁悄悄出了府。
她来到城西的破庙,果然看到一个老妇人被绑在那里。
正是失踪已久的柳嬷嬷。
13
嬷嬷。沈清宁快步上前。
柳嬷嬷看清来人,老泪纵横：小姐！老奴终于等到您了！
沈清宁解开绳子：嬷嬷受苦了。
小姐快走！柳嬷嬷急道,那个女人很快就会回来！
不急。沈清宁扶她坐下,嬷嬷可曾对她说过什么
柳嬷嬷摇头：老奴什么都没说！可她用刑逼问,老奴怕撑不住......
嬷嬷放心,我自有安排。
沈清宁将一个包袱塞给她：这里面有银票和路引,嬷嬷连夜出城,去江南投靠我舅舅。
可是小姐您......
我留下还有事要做。沈清宁笑了笑,记住,军饷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说。
柳嬷嬷含泪点头。
送走柳嬷嬷,沈清宁没有立刻回府。
她在破庙里等着。
果然,一个时辰后,秋娘带着人来了。
看到空荡荡的破庙,她脸色大变：人呢
在找我吗沈清宁从暗处走出。
秋娘吓了一跳,随即冷笑：原来是世子夫人。
秋娘好手段。沈清宁鼓掌,连柳嬷嬷都能找到。
彼此彼此。秋娘得意道,可惜你来晚了,我已经知道军饷在哪里了。
哦沈清宁挑眉,那你说说看。
秋娘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其实柳嬷嬷什么都没说,她不过是诈顾长安的。
没想到沈清宁会突然出现。
怎么不说了沈清宁讥笑,难道是在骗世子爷
你胡说！秋娘恼羞成怒,来人,把她拿下！
几个打手围了上来。
沈清宁不慌不忙：你们可想清楚了,我是镇北侯世子夫人。动了我,诛九族。
打手们犹豫了。
就在这时,一队官兵冲了进来。
什么人敢在此聚众闹事！
秋娘脸色惨白。
沈清宁上前一步：本夫人路过此地,遭人行凶。还请大人做主。
为首的正是京兆尹。
他认出沈清宁,连忙行礼：世子夫人受惊了。来人,把这些人都带走！
大人且慢。沈清宁叫住他,这女子是我府上的妾室,还请大人高抬贵手。
京兆尹诧异,但还是点头：既是世子府的人,那就交给夫人处置。
等官兵走后,秋娘瘫软在地。
沈清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回去告诉世子爷,军饷的事,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她转身离去。
秋娘咬牙切齿地看着她的背影。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回府后,沈清宁刚进房间,就闻到一股异香。
她心中一凛,立刻捂住口鼻。
可还是晚了一步,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被绑在一个密室里。
顾长安和老夫人都在。
醒了老夫人慈祥的脸上满是阴狠,清宁啊,祖母最后再问你一次,军饷在哪里
沈清宁冷笑：我若是知道,早就说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夫人挥手,动刑！
烧红的烙铁按在皮肤上,沈清宁疼得浑身痉挛。
可她一声不吭。
顾长安有些不忍：祖母,要不......
闭嘴！老夫人呵斥,当年她爹战死,军饷失踪。皇上因此对镇北侯府不满。若不是让你娶了她,侯府早就完了！
可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死了正好,再娶一个就是。老夫人冷酷道。
沈清宁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悲凉。
前世她为了这个家付出一切,换来的却是这样的下场。
我说。她虚弱地开口。
老夫人眼睛一亮：快说！
军饷......在......在......沈清宁断断续续。
在哪里老夫人急切地凑近。
沈清宁突然笑了：在阎王爷那里,你们去问他要吧！
你！老夫人气得扬起手。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被踹开。
一队禁军冲了进来。
镇北侯府涉嫌私刑逼供,所有人即刻押入大理寺！
老夫人和顾长安都傻了。
沈清宁却笑了。
云裳那个蠢货,终于把消息送到了。
她早就猜到顾家会用这一招,所以提前让云裳去大理寺报官。
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夫人！云裳哭着扑过来,您受苦了！
沈清宁虚弱地靠在她身上：扶我出去。
阳光刺眼,她眯起眼睛。
顾长安被押上囚车时,不甘心地看着她：沈清宁,你好狠！
比起世子爷,我差远了。沈清宁淡淡道。
老夫人也被带走了,临走前恶狠狠地诅咒：你不得好死！
沈清宁充耳不闻。
倒是秋娘,不知什么时候跑了。
不过无妨,一个戏子,翻不出什么浪花。
镇北侯府私刑逼供的事很快传遍京城。
皇上震怒,下旨抄家。
顾长安被流放三千里,老夫人因年事已高,死在了狱中。
沈清宁以受害者的身份,得到了皇上的抚恤。
她变卖了嫁妆,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临走前,她去了一趟城外的军营。
那里埋着三十万两军饷。
不过现在,这笔钱要用在更有意义的地方。
她会用这笔钱,为阵亡将士的遗孀遗孤建立善堂。
这才是父亲真正的遗愿。
至于顾长安和秋娘,就让他们在流放路上相亲相爱吧。
马车缓缓驶出城门。
沈清宁闭上眼睛。
这一世,她终于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