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汉武帝没有发怒,也没有拒绝。
他只是将手中玉块一顿,轻声道:
你回去吧。
若三日后朕不言——你便自己写。
杨洪低头,双手伏地:
谨遵。
杨洪回到东宫,整夜未睡。
他重新整理所有摄事案宗、所有辅政草案、所有地方回章,把每一份实际运行的痕迹都汇成一本厚厚的《政录初编》。
三日后,他将这本政录交给中书台,只写了一个署名:
东宫杨洪,谨上《事录》一编,请圣上阅后定名。
这一日,皇帝再未召见。
但当晚,紫宸殿灯火通明,御笔房设案不止。
辰时,内监抱出三封诏纸,亲送中书。
第六日清晨,宫门启,金榜悬出。
其中一纸,赫然写着:
储君刘据,摄中枢之务,秉礼制之纲。
当以辅政为本,定纲常之轨。
赐太子印,予听政堂名册,照六部章法施行。
诏无册立二字。
却写下了所有立储的实际语义。
天下官员,见此诏,皆拜名册。
朝堂上下,再无人敢疑:太子,已成。
刘据站在宫门金榜下,看着那张诏书,眼中光芒如锋。
杨洪站在他身后,轻声道:
恭喜殿下。
刘据却没有笑,只握紧了拳。
接下来——我才要开始‘担事’了。
杨洪微微颔首。
是的。
你担住了,便是真太子。
担不住——那诏书,也救不了你。
紫宸诏榜尚未摘下,六部尚书已按礼进东宫拜贺。
中书、兵部、太常三署联名请太子阅十日章。
三十七名中下级官员主动投状,请调入辅政堂听事。
整个朝廷仿佛一下子被拨动,所有表面沉稳的水流开始朝着一个方向流去。
杨洪站在东宫正堂窗前,看着檐下拜客如织,一言未发。
刘据低声问:他们都来了,是好事吗
杨洪淡淡答:人来了,心未必真到。
他们不是来向你道贺,是来——递名帖的。
你现在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是他们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之主’。
你若立不住,他们就转身走;你若坐稳了,他们才真正归。
别急着受礼,先看谁真肯做事。
很快,机会来了。
摄政第五日,一桩积压两月的江南盐运亏折案从刑部卷宗中转至东宫听事堂。
案中牵涉的不只是地方盐商走私亏秤,更牵出朝中数位兵曹议员之亲属在其中担任会批,即民间与府部间的联络掮客。
其中两人,皆为兵部尚书韦崇门下亲信。
杨洪一看案宗,眉头轻蹙。
刘据翻到第三页时也不自觉皱眉:这......牵得太多了。
你若查,动的是一个部。
你若不查,名声立不住。
刘据低声问:这是不是他们故意送来的
杨洪点点头:是‘考你’。
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的案,是你上任后的‘第一个选择’。
你若下得狠,立场有了;你若只弹指过境,那你就成了‘可软之储’。
刘据望着案宗许久,忽而开口:
调案宗副本三份,送太常、御史、都察三署,请他们一并参议。
杨洪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微微颔首。
这是个聪明的动作。
不是自己立威,而是让三署共担,同时也是共推。
你给我一份烫手山芋,我就让全朝来接。
三日内,东宫设案两次,广听朝议。
多数官员谨慎保守,但太常署内沈持率先提出:
案无皇命,但事涉律章,太子既摄政,应当立断,不避亲远。
御史台中郎亦言:
若为权亲避法,恐失百官之心。
这两句话一出,朝堂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