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你让他看到,你不是非争不可,但你不可能被搁置。
你让他看到,整个天下的秩序,必须有你,或必须没你——不能既要你承重,又不给你名分。
这是你最后的仗。
刘据坐在那里,终于没有再说话。
杨洪起身,望向窗外正起的风,语气低得像自语:
等吧。
看是南水先乱,还是朝制先成。
这局,我不动。
我就守着这本律典,看他杨洪,到底能不能把皇上——逼出手。
初春时节,南地寒意未尽,连雨数日,江水暴涨。
刘旦率随行轻车自宜陵入南郡,一路所经郡县,本拟设点问政、访水利、察堤坝,照章程布告,样样俱全,然一路行来,所获民情平淡,所迎官礼疏懒。
郡县皆已接旨,却少有人主动迎接。
当地水政都尉推说久病在身不便面见,令一名副吏代为接洽;两县令一辞灾后重整,一称父母丧期未过,皆不在府中。
第三日,刘旦坐在一处南水驿站的案前,看着空无一人的台厅,眉头越锁越紧。
身旁韩原低声劝道:殿下,咱们是按制行事,不必执着于迎接场面。
这不是场面。刘旦轻声道,是态度。
是他们已经知道,这一趟南巡——不重要了。
韩原噤声。
刘旦起身,负手立于窗前,望着江面翻涌。
他终于意识到,那位不言不动的皇兄,已经在宫中赢下了这场博弈的先手。
不是靠皇帝一句话,而是靠整整一部储位律典。
那是制度,是标签,是信号。
朝臣们看到这本律典时,便已明白:太子,是被赋予正名的那一个。
而他刘旦,虽然在巡,可不是下命出使。
他是自己要来的。
就算一路泥泞走遍三郡九县,在那些老成的官员眼里,他不过是个不肯退场的棋子。
不是储,也不是敌。
只是个——尴尬的人。
四日后,刘旦到达南郡中府。
他强忍情绪,命韩原再发公文,要求三府一体配合,设听政讲座,招募乡吏入座问答。
照规制,百里之内各县皆应遣吏参与。
当日午后,他整顿仪容,于中堂设位。
厅外高悬横匾:皇子刘旦临座讲制。
香点了三炷,茶斟了三回。
却直到斜阳挂在檐角,也只来了七人,其中三个还是县中学生,尚未入职。
刘旦坐在堂上,看着堂下几张稀稀落落的席位,终于将手中册卷一叠,声若冰霜:
退了。
韩原跪下:殿下......
刘旦并未动怒,也未发声,只沉默起身,独自返回后堂。
他知道,这一次,自己不是在试南府——是南府在试他。
而他,输了。
朝中得报,当日夜,便已有风声传回京城。
南巡无声,三郡冷遇。
所讲无听,所行无令。
皇子行,若流客。
这几句不曾出现在官方公文,却在朝中酒宴私语间迅速传开。
杨洪收到消息时,正在太常正厅与几名律官草议储典第四案。
一位主典官开口时提到:三殿下似难以再动章程,恐怕这第四案可以由太子正式定稿。
杨洪微笑未语,只抬手轻敲案面:
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