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宫城清晨,雪落未停,紫宸殿的廊道被早起内侍扫出一条干净雪径。
杨洪身披朝服,于卯时前半刻站于殿外,手中持着一份由东宫撰拟的奏本。
他没有急于进殿,而是站在风雪中静等召见。
内侍多次请他入暖厅避寒,他都婉拒,只以奏本未净,不敢入为由。
他要让人看见——不是他逼得急,是他压得住。
终于,辰时初正,殿门缓开,内监出声:
东宫杨大人,奉旨入殿。
杨洪整理衣冠,缓步而入。
殿内寂静,汉武帝斜倚龙案,手中并无奏章,只握着一根玉指。
未等杨洪行礼毕,他便开口:
你写的那道奏本,朕看了三遍。
语气不温不火,却让人心头一紧。
你说,皇子不得设外府兵线,不得调兵借将,不得复用旧军系......你这是,怕朕不知道你是在封谁
杨洪跪地,拱手低头:
臣不敢封人,只敢封乱。
乱何为乱汉武帝眼神微沉。
没有令,有兵动;无册封,有将入营。杨洪语气未乱,臣不指人,但指事。今日是调三人,明日便可聚三十人。若旧兵线再成,京师尚何安宁
汉武帝冷笑:你这是在说,朕连子嗣都管不好
杨洪抬眼,眼神坦然:臣绝不敢。臣所言者,不为太子,只为储制。
今日是东宫设限,是臣得罪;可若不设,明日便是朝堂崩基,陛下威名受损。
这番话说得沉稳,却句句敲在帝王疑心之上。
汉武帝不语,目光落在杨洪脸上,如刃掠过。
良久,他才淡淡道:
你这张嘴,比刀还锋利。
可你别忘了,朕手上,不只是你们东宫这一柄刀。
杨洪低下头:臣知。臣只愿做守鞘之人,不愿刀出伤主。
这句话让汉武帝眼角微动。
他终于收回玉指,手指在案上轻轻叩击三声。
你那封奏本,朕不批,也不退。
叫中书挂起来,列为‘待议案’。
你要给天下一个交代,朕就给你时间——看你讲得动多少人。
杨洪磕头:臣明白。
离开紫宸殿时,杨洪脚下已无雪,阳光破云而出,洒在他肩上,暖意初生。
可他知道,这一场赌局,并未赢。
皇帝没有否认,也没有同意。
他只是把东宫扔进了整个朝堂的风口浪尖。
你要动人心好,你去讲。
讲不动——就等着被反咬一口。
杨洪回到东宫后,并未言说御前之事。
他只是命人即刻复印奏本百份,交予太常、御史、少府、太学、主爵、礼部诸官。
署名东宫修策使,不挂太子,不落私名。
其文言简意深,只有一题:
《皇子兵制草议》
——子承君骨,不可借兵为刃;储立则安,不立则争。兵若出律,非乱于子,乱于国也。
东宫设案堂讲议三日,杨洪亲自登台,讲的不是人名,不是制度,而是兵者何以为用,皇子何以为度。
太学学子满堂,兵部司吏低头笔录,甚至连几个向来中立的主簿也暗自点头。
刘据在后堂听得一身冷汗,到了第三日,实在忍不住问杨洪:
你讲的这些......不怕惹恼皇上
杨洪笑了笑:
我讲的是制,不是事;讲的是律,不是人。
但若真有人听得胆虚,那是他们心里本就有鬼。
三皇子府内。
刘旦捏着那份《草议》,脸色青白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