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柳如烟:镜域迷情 > 第一章

第一章
雨夜初逢
江南的梅雨季总是黏腻得让人喘不过气。柳如烟站在拍卖行后门的屋檐下,望着手里那张被雨水洇湿的支票,指尖微微发颤。这是她这周第三次被退件了,古董修复师的饭碗,在这个机器量产的时代,早已摇摇欲坠。
叮——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柳小姐,今晚栖梧园有场私人品鉴会,特邀您携佳作莅临。附带的地址,竟是本市最神秘的百年老宅——彭家别苑。
栖梧园的雕花木门前,铜制门环在夜色中泛着冷光。柳如烟攥紧手中那幅修复了三个月的《寒梅图》,刚要叩门,厚重的木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暖黄的灯光里,一个身着中山装的老者微微颔首:柳小姐,请随我来。
穿过九曲回廊,沿途的宫灯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直到走进那间挂满古董的展厅,她才明白为何会被邀请——墙上挂着的,竟全是她这些年修复的珍品。
柳小姐果然来了。
低哑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檀香。她转身,撞进一双深潭般的眼睛里。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领口别着一枚碎钻胸针,在灯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彭来。他伸出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久仰柳小姐的手艺,这些古董能重获新生,全赖小姐妙手。
柳如烟这才想起,彭家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古董世家,眼前这位,正是彭氏集团的继承人。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被脚下的青砖绊住,手中的画框眼看要跌落,却被彭来长臂一伸稳稳接住。
小心。他的呼吸近在耳畔,这幅《寒梅图》的绢本已经很脆弱了,修复时是不是在糨糊里加了云母粉
她惊讶地抬头,正对上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这个男人,竟连修复的细节都了如指掌。
品鉴会进行得很顺利,彭来甚至当场拍板,要聘请柳如烟作为彭家老宅的专属修复师。当她犹豫着提起薪资时,他只是淡淡一笑:栖梧园里的每一件古董,都价值连城,柳小姐觉得,该如何定价
夜雨渐急,柳如烟坐在彭家派来的车上,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霓虹,忽然想起临走时,彭来塞给她的那串钥匙。明日起,你就可以搬来栖梧园了。他说这话时,手指轻轻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那里有一道细微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
车子在老宅门口停下,陈妈已经等在廊下,接过她的行李时,目光在她手上的钥匙串上停留了一瞬。柳小姐,东厢房已经收拾好了,只是......老妇人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摇摇头,夜深了,您早点歇息吧。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樟脑味,柳如烟打开衣柜,突然有个黑色的盒子掉出来。她弯腰捡起,掀开盒盖的瞬间,呼吸猛地一滞——里面是一条碎钻项链,款式老旧却璀璨夺目,而盒底的烫金标签上,赫然印着林晚棠三个字。
第二章
镜中魅影
清晨的栖梧园笼罩在薄雾中,柳如烟跟着陈妈穿过月洞门,来到西跨院。这里是夫人的工作室,彭先生吩咐过,除了他本人,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陈妈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异样的恭敬,柳小姐以后修复古董,就在东厢房吧。
夫人柳如烟想起昨晚那串项链,心中泛起疑惑。彭来从未提过自己已婚,难道......
陈妈,彭先生的夫人......她试探着开口。
老妇人的手突然一抖,抹布掉进了水桶里:柳小姐还是莫问这些了,好好做您的活儿吧。说完,竟匆匆转身走了。
工作室的门锁是老式的铜锁,柳如烟鬼使神差地将那串钥匙往上一试,咔嗒一声,竟应声而开。屋内的陈设仿佛被时光冻结:画架上还摆着未完成的油彩,调色盘里的颜料早已干涸,靠窗的梳妆台上,一瓶香奈儿5号香水静静躺着,瓶身蒙着一层薄灰。
她的目光被墙上的巨幅油画吸引。画中女子穿着复古的墨绿色旗袍,卷发垂在肩头,嘴角含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里却透着一丝冷冽。画框右下角的签名是L.W.T,正是林晚棠的英文名缩写。
你在这儿做什么
冷不防的男声惊得她转身,彭来不知何时站在门口,脸色铁青。他大步走进来,抓起桌上的相框摔在地上:我告诉过你,不要碰这里的任何东西!
相框里的照片应声碎裂,柳如烟这才看清,那是张结婚照,彭来穿着笔挺的西装,身旁的女子正是画中人,她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巨大的钻戒,与彭来手上的戒指正是一对。
对不起,我只是......她后退两步,后腰撞上了梳妆台,身后的镜子突然发出吱呀一声,竟缓缓向两侧打开——里面是个暗格,整齐地码放着几十本皮质日记本。
彭来的脸色瞬间惨白,他冲过来想要关上暗格,却被柳如烟抢先一步抽出一本。扉页上,娟秀的字迹刺痛了她的眼睛:1999年3月15日,晴。今天彭来送了我一条梵克雅宝的项链,他说,这是给未来彭太太的聘礼......
够了!彭来一把夺过日记本,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踏进这里半步。他顿了顿,语气稍微缓和,晚棠......是我的前妻,两年前车祸去世了。
那天下午,柳如烟在东厢房修复一幅明代的缂丝屏风,指尖不小心被竹刀划破。她起身去拿创可贴,却在走廊的穿衣镜前瞥见一道黑影——分明是个穿着墨绿色旗袍的女人,正站在楼梯转角处,冲她轻轻招手。
她惊呼一声,黑影却瞬间消失。心跳如鼓,她冲进客厅,却只见陈妈在擦拭博古架:柳小姐怎么了
刚刚......楼梯那里是不是有个人穿绿旗袍的......
陈妈的动作突然僵住,抹布啪嗒掉进了水桶:柳小姐一定是看错了,老宅里除了您和先生,哪还有别人......
深夜,柳如烟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窗外的雨点敲打在青瓦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她起身倒水,路过客厅时,突然看见落地窗外闪过一道人影。
她屏住呼吸,悄悄走近——竟是彭来,他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庭院的老梅树下,手里拿着一支口红,正在往树干上写着什么。月光照亮他的侧脸,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仿佛在与情人低语。
柳如烟下意识后退,却踩断了一根枯枝。彭来猛地回头,目光撞上她的瞬间,骤然变得冰冷:谁允许你出来的
她被他眼中的寒意刺痛,转身跑回房间,关门声惊动了墙上的相框,一张照片掉下来——那是彭来的单人照,背景是巴黎的埃菲尔铁塔,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无名指上的戒指却不见了。
第三章
日记迷踪
接下来的日子里,彭来似乎刻意回避着她。每天清晨,柳如烟都会在餐桌上看到他留下的便签,字迹工整得近乎冷漠:今日有董事会,不必等我用餐。而每晚,当她在工作室里修复古董时,总能听见西跨院传来隐约的脚步声,却从未再见过彭来走进那间工作室。
直到那天,她在修复一幅清代的镜屏时,发现镜面的夹层里藏着一张纸条。展开来看,竟是林晚棠的字迹:彭来,如果你看到这张纸条,说明我已经死了。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心跳骤然加速,柳如烟攥着纸条冲进西跨院。工作室的门虚掩着,她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重的玫瑰香水味——与那天在走廊里闻到的一模一样。
日记本整齐地摆放在书桌上,最新的一本摊开着,日期停在两年前的6月18日,正是林晚棠车祸去世的前一天。字迹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他变了,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彭来。那双眼睛里,藏着我看不懂的东西......或许,从一开始,这场婚姻就是个骗局。
你在找什么
彭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柳如烟惊得转身,手中的纸条飘落在地。他弯腰捡起,脸色瞬间阴沉:谁让你动这些东西的
这是你前妻写的,她说......
她说什么不重要。彭来打断她,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重要的是,你该学会尊重别人的隐私。他上前一步,逼得她退到书桌前,从今天起,西跨院的钥匙我会收回,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修复古董的匠人,不该过问主子的家事。
那些话如同一记耳光,打得柳如烟眼眶发烫。她猛地推开他,跑出工作室,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原来在他心里,自己始终只是个外人,那些所谓的欣赏与礼遇,不过是豪门的施舍。
深夜,暴雨倾盆。柳如烟躺在床上,听着雨声混着心跳,怎么也睡不着。忽然,她听见楼下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她起身下楼,只见客厅的落地窗被风吹开,雨水灌了进来,碎玻璃散了一地。
她弯腰去捡,指尖突然触到一样东西——是枚碎钻,和她在那个黑色盒子里看到的项链上的碎钻一模一样。心跳加速,她顺着碎钻的轨迹寻找,最终在沙发底下摸到了一个小巧的首饰盒。
打开的瞬间,她倒吸一口冷气——里面是半截带血的指甲,和一张照片。照片上,彭来和林晚棠站在巴黎的街头,笑容灿烂,而林晚棠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正是那枚碎钻项链,却唯独少了中间最大的那颗钻石。
第四章
弦上疑音
古董展开幕前七日,柳如烟在修复一箱清末点翠首饰时,发现鎏金胭脂盒的夹层里藏着半张照片。褪色的相纸上,林晚棠穿着左岸咖啡馆的条纹围裙,正将一块可丽饼递给镜头后的人,手腕上戴着的正是那枚缺钻的戒指——而背景橱窗里倒映的日期,分明是2023年6月19日,比警方记录的死亡时间晚了整整一天。
彭先生,这......她攥着照片冲进书房,却在推开门的瞬间愣住了。彭来正对着电脑屏幕蹙眉,画面里是巴黎夏尔·戴高乐机场的监控录像,某个定格帧里,穿墨绿色风衣的女人背影与林晚棠分毫不差。
他迅速合上电脑,指节敲击着桌面:修复工作完成了
您早就知道她没死,对吗柳如烟将照片拍在桌上,这些年,您一直在找她,所以才把老宅保持原样,甚至......她忽然想起那夜在梅树下写口红的男人,声音骤然发颤,甚至模拟她还活着的痕迹。
彭来猛地起身,座椅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逼近她,身上带着冷冽的雪松香水味,与林晚棠的玫瑰香混在一起,竟诡异地和谐:你以为我在演闹剧如果她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要留那些疯言疯语的日记
窗外忽然掠过一道黑影,柳如烟下意识转头,却只见暴雨中的梧桐树影婆娑。当她再回头时,彭来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儒雅,只是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机票:展会上有几件留法回流的珐琅器需要现场修复,你和我一起去巴黎。
古董展当晚,栖梧园张灯结彩。柳如烟站在展柜前,为最后一件展品——林晚棠设计的蝶影珠宝套组——戴上白手套。铂金底座的蝴蝶胸针上,碎钻拼出半枚月亮,她忽然想起那半截带血的指甲,鬼使神差地将胸针翻转,竟在蝶翼内侧发现一行极小的刻字:P.L
1999.03.15。
那是彭来送她项链的日子。
柳小姐,该上台了。陈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人今天特意穿了件织锦旗袍,领口别着枚样式老旧的珍珠胸针,彭先生在等您。
主展台的聚光灯亮起时,柳如烟才发现展柜里多了件从未见过的展品:一只景泰蓝匣子,盒盖上用银丝嵌着蝴蝶纹样。她刚要凑近查看,突然全场灯光熄灭,惊呼声此起彼伏。
别怕。彭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某种安抚的力量,只是电路故障。他的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背,指腹摩挲过她修复古董时留下的茧子,跟紧我。
黑暗中,有细碎的脚步声从二楼传来。柳如烟屏住呼吸,嗅到一缕若有似无的玫瑰香。接着,钢琴声骤然响起——是德彪西的《月光》,却弹得断断续续,像是初学者的练习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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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条匿名短信:去琴房,9:17。
她挣脱彭来的手,朝着琴房方向跑去。老式座钟的钟摆在黑暗中划出幽绿的光,指针正指向九点十七分。琴房的门虚掩着,月光透过百叶窗,在琴键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钢琴凳上放着一本打开的琴谱,夹着张泛黄的便签:当蝴蝶找到另一半翅膀,月亮就会完整。字迹是林晚棠的,末尾还画了只残缺的蝴蝶。
啪嗒。
有液体滴在琴键上。柳如烟伸手去摸,指尖触到的却是湿润的红色——那是颜料,或是......血
如烟!彭来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他举着手机电筒冲进来,光束扫过琴谱的瞬间,两人同时僵住——便签上的字迹正在褪色,最后只剩下那只残缺的蝴蝶,翅膀上隐约映出一串数字:723014。
凌晨三点,柳如烟在客房里破译那串数字。彭来倚在门框上,衬衫领口松开,露出锁骨处一枚淡色的疤痕,形状像道闪电。
是巴黎圣母院的坐标。她将数字输入地图,红点落在塞纳河畔的一间古董店,林晚棠为什么要留这个给我
彭来沉默良久,从钱包里抽出张旧照片。照片上的少年站在圣母院前,身旁的女孩穿着红白条纹衫,手里举着冰淇淋——那是十七岁的彭来和林晚棠,他们的第一次旅行。
她总说,巴黎的古董店藏着全世界的秘密。他的声音轻得像是叹息,后来她去巴黎学珠宝设计,我们就是在左岸的那家古董店重逢的。
柳如烟注意到他用了重逢而非相遇,刚要追问,窗外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两人冲到楼下,只见展柜里的景泰蓝匣子被打开,里面空空如也,而展柜玻璃上用口红写着大大的STOP,尾笔迹拖出长长的血珠状痕迹。
彭来猛地转身,按住她的肩膀:听着,天亮后你就跟我去巴黎,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看。他的瞳孔在晨光中微微收缩,像是某种警惕的兽,有些真相,比死亡更可怕。
飞机穿越云海时,柳如烟望着身旁闭目养神的彭来,想起临行前陈妈塞给她的东西——那枚珍珠胸针,背面刻着林月如三个字。陈妈说:这是夫人的本名,她走之前托我保管......柳小姐,到了巴黎,去蒙马特高地找一个叫苏菲的女人。
巴黎的雨丝比江南更细,像是扯不断的蚕丝。两人抵达左岸古董店时,铁门上挂着FERME的牌子,透过积灰的玻璃,能看见货架上摆满了各种旧物:褪色的怀表、缺角的相框、断弦的小提琴......
柳如烟的目光被橱窗里的蝴蝶标本吸引,那是只非洲长翅凤蝶,翅膀展开足有手掌大,却缺了右前翅。她伸手去摸玻璃,指尖突然碰到一个凸起——是个隐藏的密码锁,输入723014后,铁门咔嗒一声开了。
店内弥漫着陈旧的木香,墙角的留声机上放着张黑胶唱片,封套是《蝴蝶梦》的电影海报。彭来的脚步突然顿住,他盯着唱片架上的某一格,像是见了鬼——那里摆着林晚棠的日记本,最新的一本摊开着,日期是昨天。
2025年5月25日,雨。他们终于来了。彭来,你以为藏起日记就能掩盖真相吗当年在苏黎世的安全
deposit
box,钥匙就在蝴蝶的翅膀里。还有,告诉你的小修复师,小心陈妈......
字迹未干,最后那个句号洇开小片墨渍,像是泪痕。柳如烟转身想告诉彭来,却发现他不知何时走到了里间,正对着一面全身镜发呆。
彭来她走近,却在看清镜中景象时猛地捂住嘴——镜子里,彭来的右手正握着把枪,抵住自己的太阳穴,而他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眼神温柔得可怕。
别怕,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却与镜中唇形完全同步,晚棠说,只要穿过这面镜子,就能回到过去......
话音未落,整面镜子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镜中的彭来缓缓抬手,朝她露出一个森然的笑。柳如烟想逃,却发现双脚像是被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镜中的手扣动扳机——
砰!
枪响的瞬间,她被拉入一个带着雪松气息的怀抱。真实的彭来不知何时从身后出现,将她护在怀里,而镜中景象瞬间碎裂,化作万千光点,最后只剩下一句用血写在镜面上的话:欢迎来到真相的另一侧。
第五章
镜影双生
苏黎世的雨巷弥漫着冷冽的金属味。柳如烟跟着彭来走进那间百年银行,穹顶下的水晶灯将他的影子切割成无数碎片,落在大理石地面上,像极了巴黎古董店那面碎裂的镜子。
请出示证件。柜员的德语带着瑞士特有的生硬。
彭来递上护照时,柳如烟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不见了,露出一道淡色的勒痕。保险箱被推出来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那是个青铜质地的匣子,表面錾刻着双生蝴蝶纹样,与林晚棠设计的珠宝如出一辙。
钥匙呢彭来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想起日记本里的提示,从颈间摘下那枚蝴蝶胸针。当碎钻月亮对准匣子凹槽时,双生蝶突然展翅,露出藏在翅膀里的微型钥匙孔。插入钥匙的瞬间,匣子发出清脆的咔嗒声,仿佛某种古老的机关终于被唤醒。
匣中物品分为两层:上层是泛黄的文件袋,封口处盖着苏黎世市政厅的钢印;下层是枚银色U盘,缠绕着一缕深褐色的长发。
彭来抓起文件袋的手突然凝固,瞳孔在看清内容的瞬间剧烈收缩。柳如烟越过他的肩膀望去,死亡证明四个烫金字刺得她眼眶发疼,死者姓名栏赫然写着Lin
Wantang,死亡日期是2023年6月18日,死因标注为溺水,而签名栏的医生名字,正是彭来的大学室友——沈巍。
不可能......彭来踉跄着后退,文件袋里掉出一张照片,是林晚棠躺在停尸间的画面,她手腕上戴着那枚缺钻戒指,无名指上有道新鲜的刀伤,那天她和我吵架,戒指划到了她的手......我明明记得......
柳如烟捡起U盘,发现外壳上刻着串二进制代码。她忽然想起老宅琴谱上的蝴蝶,翅膀纹路正是二进制的0和1。用手机解码后,弹出的视频文件命名为To
Peng
Lai。
视频开始时是剧烈的晃动,像是手持拍摄。林晚棠穿着黑色风衣,站在巴黎圣母院的钟楼下,脸色苍白如纸: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已经失败了。彭来,你还记得我们在左岸看的那部《蝴蝶梦》吗曼德雷庄园的阴影从来不是
Rebecca,而是......
画面突然被雪花覆盖,刺耳的电流声中,传来另一个声音,与林晚棠如出一辙却更显冰冷:是你心里的另一个自己。
彭来猛地按住暂停键,指节泛白:够了,别看了。
为什么不敢看柳如烟转身直视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林晚棠的死与你有关或者说......她想起镜中那个举枪的身影,声音骤然发紧,你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银行的火警警报突然响起,红色灯光中,彭来抓起匣子拽着她往外跑。街道上警笛声由远及近,他将她推进巷口的古董店,从橱窗里抓起只旧怀表塞给她:回巴黎找苏菲,她住在蒙马特高地17号,别相信任何人。
你呢
我去处理些事情。他低头看表,眼神突然变得陌生,记住,晚上十点前必须离开巴黎。
巷口传来皮鞋的脚步声,彭来推开门的瞬间,柳如烟瞥见他后颈露出的纹身——那是只残缺的蝴蝶,与林晚棠日记里的图案一模一样。
回到巴黎已是黄昏。蒙马特高地的咖啡馆飘着烤可丽饼的香气,17号门前的铜铃响起时,正在擦拭咖啡机的女人抬起头,柳如烟瞬间愣住——她与林晚棠有七分相似,只是眼角多了道疤痕。
你是柳如烟女人用流利的中文开口,晚棠说过,如果有个修古董的女孩来找我,就把这个给她。
那是本皮质手账,封面上贴着张合影:林晚棠与苏菲站在埃菲尔铁塔下,中间的男人穿着黑色风衣,背影与彭来别无二致,只是他左胸口别着的,是枚银质蝴蝶胸针。
他叫彭砚,是彭来的双胞胎弟弟。苏菲往咖啡里加了三块方糖,五年前在阿富汗做战地记者时失踪了,晚棠一直觉得他没死......直到她发现彭来的秘密。
手账里掉出张诊疗单,日期是2022年12月,诊断结果栏写着解离性身份障碍,主治医生正是沈巍。柳如烟想起彭来锁骨处的闪电疤痕,突然意识到那可能是双胞胎特有的胎记——彭来和彭砚,其实是同一个人身体里的两个灵魂。
晚棠设计的‘蝶影’珠宝,其实是给双胞胎的信物。苏菲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枚戒指与彭来的铂金戒指恰好能拼成完整的蝴蝶,双生蝶必须成对出现,否则......
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柳如烟透过百叶窗望去,只见陈妈站在路灯下,手里拿着把油纸伞,旗袍领口的珍珠胸针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她怎么会......
嘘——苏菲熄灭了灯,从吧台底下抽出把左轮手枪,晚棠说过,陈妈是彭家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当年她母亲突然病逝,就是......
话音未落,玻璃碎裂声响起。柳如烟本能地蹲下,却看见陈妈扔进来的不是武器,而是台老式收音机。调频旋钮自动转到某个频道,里面传来林晚棠的声音:如烟,去圣母院的钟楼,那里有你要的答案。还有,小心......
电流声突然盖过一切。苏菲捡起收音机,发现背面贴着张纸条,是林晚棠的字迹:当双生蝶合为一体,影子就会吞噬光。
圣母院的钟声敲响九下时,柳如烟爬上了钟楼。潮湿的石阶上有新鲜的血迹,一直延伸到观景台。望远镜旁放着个信封,封口处印着彭家的蝴蝶纹章。
里面是两张照片:一张是少年彭来和彭砚在栖梧园的合影,两人穿着相同的中山装,脖子上挂着双生蝶吊坠;另一张是成年后的彭来,站在苏黎世的湖边,怀里抱着昏迷的林晚棠,远处停着辆黑色轿车,车牌号正是当年车祸的肇事车辆。
好看吗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与彭来截然不同的玩世不恭,我哥总说,真相会伤人,可我觉得,谎言才是最锋利的刀。
柳如烟转身,看见那个自称彭来的男人倚在栏杆上,嘴角叼着根烟,左胸口的银蝶胸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抬手时,她终于看清——他的右手虎口处有块暗红色的胎记,形如闪电。
你是彭砚。她后退半步,想起视频里那个冰冷的声音,你们共用一个身体,对吗
聪明。他弹掉烟头,眼神里带着痞气,我哥总把自己当救世主,以为藏起晚棠就能保护她,却不知道......他突然逼近,抓住她的手腕按在望远镜上,她想要的从来不是救赎,而是真相。
镜头里的画面让她浑身血液凝固——栖梧园的庭院里,陈妈正跪在老梅树下,手里捧着个骨灰盒,盒盖上贴着林晚棠的照片。而彭来站在二楼窗前,手里拿着支口红,正在玻璃上画着残缺的蝴蝶。
六月十八号那晚,彭砚的呼吸喷在她耳后,我哥以为晚棠死于车祸,其实她逃到了苏黎世,却在见我的路上被......他突然咳嗽起来,鲜血溅在她衣襟上,沈巍给我哥开的镇静剂,其实是毒药,他们想让我永远消失......
他的身体渐渐软倒,柳如烟慌忙扶住他,看见他后颈的蝴蝶纹身正在渗出黑血。远处传来警笛声,彭砚用尽最后力气将什么塞进她手里,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去......找镜中月......
掌心里是枚蝶形钥匙扣,翅膀可以开合。打开的瞬间,蓝光闪烁——那是块微型存储芯片,里面密密麻麻全是文件,最早的一份命名为彭氏双生子计划。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条来自陈妈的短信:柳小姐,栖梧园的镜屏该换了,旧镜子里藏着您要的‘另一半翅膀’。附带的定位显示,正是老宅的东厢房。
当她赶回栖梧园时,天已破晓。陈妈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面前摆着林晚棠的所有日记,珍珠胸针换成了枚金镶玉蝴蝶,与彭砚的银蝶恰好成对。
您是......
我是晚棠的母亲。陈妈摘下假发,露出满头白发,林月如是我的本名,当年为了调查丈夫的死因,我改名换姓潜入彭家......她抚摸着日记本,眼中泛起泪光,晚棠遗传了我的眼睛,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人心的裂缝。
柳如烟想起那幅《寒梅图》,想起彭来对修复细节的了解,突然意识到——原来最早发现她天赋的人,不是彭来,而是林晚棠。
去东厢房吧,陈妈指了指墙上的镜屏,晚棠说,当蝴蝶找到另一半翅膀,月亮就会完整。
镜屏后的暗格里,放着最后一本日记,日期是2023年6月18日深夜:我终于知道了真相,彭来和彭砚根本不是双胞胎,他们是同一个人的两种人格。当年的车祸是场骗局,沈巍想除掉的不是我,而是......
字迹在此处被大片血迹覆盖,最后画着两只交叠的蝴蝶,翅膀拼成完整的月亮。柳如烟将彭砚给的芯片插入电脑,第一个文件自动播放,画面里是林晚棠在苏黎世的酒店房间,她对着镜头举起张DNA检测报告:彭来的基因里,有段不属于人类的序列,他们管这叫‘镜影计划’,目的是......
画面突然被切断,屏幕上跳出串倒计时:00:00:00。与此同时,整座老宅的镜子开始发出嗡鸣,柳如烟在镜中看见无数个自己,每个倒影都穿着不同款式的旗袍,而她们身后,是无数个彭来,有的温柔,有的冷漠,有的举着枪,有的戴着蝴蝶面具。
陈妈的惊呼从身后传来,柳如烟转身,看见彭来站在门口,左手拿着染血的刀,右手握着枚完整的蝴蝶戒指,他的眼神在温和与阴鸷间不断切换,嘴角勾起个诡异的微笑:欢迎回家,如烟。现在,该决定你要爱上哪一个我了......
第六章
镜域博弈
老宅的镜厅在暴雨中发出蜂鸣,千面镜子同时映出彭来的不同身影:左镜中的他穿着沾满颜料的卫衣,正用画笔在空气中勾勒蝴蝶;右镜里的人西装笔挺,指尖转动着手术刀,镜片后的眼神冷如霜雪。柳如烟攥紧手中的蝶形钥匙扣,金属边缘刺破掌心,却辨不清哪道血迹属于哪个他。
柳小姐,看这里!陈妈的呼喊穿透幻象。老人举着林晚棠的珠宝设计图,图中双生蝶的翅膀正对着镜厅穹顶的月光窗,晚棠说过,镜影计划的核心是‘镜像神经元移植’,他们想把两个人格分裂成独立个体!
话音未落,所有镜子突然剧烈震颤。穿卫衣的彭来(或许该称他为彭砚)从左侧镜面跨出,手里攥着半支口红:哥总说我是失控的次品,可你看——他在地面画出扭曲的蝴蝶,颜料触地瞬间燃起幽蓝火焰,只有我记得,晚棠死前把真相刻在了‘镜中月’里。
西装彭来同时从右侧镜面走出,袖口露出的腕表显示时间永远停在9:17——那是林晚棠车祸的报案时间:她的死是意外,是你用药物刺激我的人格分裂,才让她卷入这场闹剧!
两种声音在镜厅里形成音爆,柳如烟被气浪掀翻,撞在身后的落地镜上。裂纹蛛网般蔓延的瞬间,她看见镜中世界与现实重叠:十七岁的彭来在梧桐树下给林晚棠戴蝴蝶吊坠,成年彭砚在阿富汗战场举着相机,而某个模糊的身影站在实验室里,往培养皿中注入泛着荧光的液体。
那是彭家的初代家主。陈妈将设计图对准月光,双生蝶的影子投射在镜面上,拼出瑞士某座雪山的轮廓,镜影计划始于清末,他们想通过基因编辑制造‘完美容器’,而你......她突然剧烈咳嗽,珍珠胸针坠落在地,露出里面夹着的微型芯片,是晚棠选中的破局者。
柳如烟抓起芯片插入钥匙扣,全息投影瞬间展开。林晚棠的虚拟影像出现在镜厅中央,她穿着那件标志性的墨绿色风衣,颈间戴着缺钻项链:如烟,还记得你修复的《寒梅图》吗梅枝的皴法里藏着镜厅的机关。彭家的秘密,就藏在第十二面镜子后面。
倒计时在视网膜上浮现:00:15:00。西装彭来突然按住她的肩膀,掌心温度灼人:跟我走,他们已经启动了最终程序,再过一刻钟,所有镜像人格都会实体化。
那晚棠呢柳如烟甩开他,她的尸体为什么没被找到是不是你们把她也......
她没死!彭砚突然嘶吼,火焰在他脚边蔓延成蝶形图腾,我在巴黎见过她,她带着‘镜中月’去了阿尔卑斯山的实验室,那里......他的声音突然卡顿,眼神变得混沌,等等,不对,是哥说她死了,可我明明......
双重人格开始在同一具身体里争夺控制权。彭来的左手掐住自己的右腕,两种声线在喉间撕扯:停下,别听他胡说!打开第十二面镜子,里面有能终结一切的东西!
柳如烟冲向标有十二的镜面,却在触碰到的瞬间被电流弹开。镜面上浮现出一行血字:以血为引,以魂为钥。彭砚突然抓起桌上的点翠发簪,刺向自己的掌心:用我的血,我们共用过同一个身体,基因链是互通的!
鲜血滴在镜面上的刹那,十二面镜子同时翻转,露出后面的青铜密门。门扉上刻着密密麻麻的蝴蝶,每只翅膀都对应着不同的年份。柳如烟想起林晚棠日记里的日期,将发簪插入1999年的那只蝴蝶——那是彭来送她项链的年份。
密门缓缓开启,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福尔马林气味。玻璃柜里躺着十几具休眠舱,每个舱内都漂浮着与彭来
identical
的躯体,后颈处都纹着残缺的蝴蝶。最深处的舱体里,林晚棠穿着白色实验服,手腕上戴着完整的双生蝶戒指,指尖夹着张纸,上面写着:我在镜的另一侧等你。
这就是镜影计划的真相。彭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此刻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仿佛两种人格终于达成了某种共识,我们不是双胞胎,不是人格分裂,而是被复制出来的容器。彭家每代家主都会挑选基因契合者,通过镜像神经元移植制造‘备选人格’。
柳如烟想起银行保险箱里的死亡证明,突然意识到:林晚棠根本不是受害者,她是你们的‘设计者’,对吗那个在巴黎咖啡馆的监控里出现的女人,其实是她的镜像人格!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所有休眠舱的警报灯同时亮起。镜厅的镜子开始渗出银色液体,那是纳米机器人组成的镜像介质。彭砚拽着她冲向密门,却见陈妈正站在月光窗前,将林晚棠的珠宝设计图折成纸船,放入地板上的排水口:晚棠说过,当纸船抵达塞纳河,镜影计划就会彻底终止。
纸船消失的瞬间,整座老宅剧烈震动。柳如烟在坠落的镜片中看见无数个平行时空:某个时空里的彭来正在教林晚棠修复古董,另一个时空的彭砚在给婴儿换尿布,而所有时空的交汇点,是她第一次叩响栖梧园大门的雨夜。
抓住我的手!彭来和彭砚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两只手同时伸向她,掌心分别刻着生与死的篆文,现在你要选择,是让我们永远困在镜中,还是......
天花板的月光窗突然碎裂,真正的月光洒在柳如烟脸上。她想起林晚棠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蝴蝶从来不需要另一半翅膀,因为影子本就是它的孪生。
她同时握住两只手,将蝶形钥匙扣按在两人掌心:我选择让真相破镜而出。
银色液体在接触到钥匙扣的瞬间沸腾,化作万千光点涌入彭来体内。当光芒退去,他站在原地,眼中不再有分裂的阴霾,无名指上的戒指也变成了完整的蝴蝶形状:谢谢你,如烟。现在,该由我来结束这一切了。
他走向休眠舱,轻轻按下林晚棠舱体上的唤醒键。柳如烟透过玻璃,看见沉睡多年的女人睫毛颤动,手腕上的缺钻戒指突然发出微光,与彭来的戒指遥相呼应。
老宅外,暴雨渐歇。柳如烟站在栖梧园的雕花木门前,望着晨光中的百年梧桐。彭来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以后想修复什么
她转身看着他,指尖抚过他后颈光滑的皮肤——那里再也没有残缺的蝴蝶纹身:先修复我们之间的镜子吧,让它不再映出阴影,只照见真实的光。
远处,塞纳河的水波光粼粼,一只纸船正顺着水流漂向远方,船上的双生蝶在朝阳中展开翅膀,影子倒映在河面,宛如新生。
第七章
逆光而生
林晚棠从休眠舱中醒来的第七日,苏黎世的阳光正透过栖梧园的花窗,在她苍白的脸上织出金色的格子。柳如烟站在实验室门口,看见彭来正握着她的手,耐心地教她辨认窗外的梧桐与香樟,仿佛他们之间横亘的不是十年光阴与基因实验的血污,而是某个寻常的午后。
她的双生人格......陈妈将温热的可可塞进她手里,声音里带着释然与忐忑,在镜像介质清除时就已经融合了。晚棠现在只有一个人格,但记忆还在慢慢恢复。
柳如烟望着实验台上散落的珠宝设计稿,其中一张画着衔尾蝴蝶,翅膀里嵌着纳米机器人的结构图。想起昨夜在彭来书房看到的加密文件,那些被标注为镜域幸存者的名单里,除了他们三人,还有十几个陌生的名字。
彭氏集团的董事会......
已经解散了。彭来不知何时走到身后,西装内侧口袋露出半截蝴蝶银链,那是林晚棠苏醒后送他的礼物,但镜像计划的技术资料还在暗网上流通,沈巍的团队......他顿了顿,指腹摩挲着袖口的闪电胎记,还有残余势力在追踪我们。
警报声突然撕裂空气。柳如烟本能地扑向林晚棠,却见后者指尖轻抚过实验台的金属边缘,一道淡蓝色的光膜骤然升起——那是用镜像介质临时搭建的防护屏障。
他们来了。林晚棠的声音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冷静,她从抽屉里取出枚蝶形耳钉按在耳后,实验室的全息屏瞬间亮起,显示出老宅外围三十六个热源点,是‘镜影猎人’,专门清理参与过计划的‘瑕疵品’。
彭来拽着她们躲进密道时,柳如烟瞥见墙上的监控画面:十几个身着黑衣的人正越过雕花围墙,领头者戴着青铜蝴蝶面具,与老宅门环上的纹样分毫不差。密道尽头是间摆满古董修复工具的暗室,中央的工作台上放着个檀木盒,盒盖上刻着镜中月三个字。
打开它。林晚棠将盒盖的蝴蝶纹路对准自己的戒指,盒中升起座微型喷泉,泉水里漂浮着无数光点,这是用镜像介质的逆物质制成的‘记忆锚’,能让我们暂时躲进......
镜中世界。柳如烟接过话头,想起那些在镜中闪烁的平行时空,但上次我们能回来,是因为......
因为那时我还困在人格分裂里,镜域需要宿主。彭来将光点分别点在三人眉心,现在我是完整的,镜域会排斥我们,但也能暂时迷惑猎人。
光点渗入皮肤的瞬间,整座暗室开始扭曲。柳如烟感觉身体变得轻盈,低头时看见自己的手正在透明化,而林晚棠的身影已经半融入墙面的镜子里。
抓紧我。彭来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在镜域里,时间流速是混乱的,我们只有十分钟。
他们坠落的过程中,柳如烟看见无数记忆碎片在周围飞舞:幼年彭来在老宅里玩捉迷藏,林晚棠在巴黎街头画设计图,还有某个陌生的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的自己正在修复一面破碎的古镜。
那是......
另一个时空的你。林晚棠的声音带着回响,镜域里存在无数可能性,而我们要找的,是唯一能终结猎人的‘关键帧’。
画面突然定格在1999年的栖梧园。少年彭来蹲在梅树下,小心翼翼地粘补一只破碎的蝴蝶标本,柳如烟认出那正是巴黎古董店橱窗里的那只。他的身旁放着本日记,扉页上写着:如果有天我消失了,请记得去镜中找我。
这是......
是我教他的。成年林晚棠的影像重叠在少年身上,镜像介质最早的灵感,来源于古董修复。你看,蝴蝶标本的残翼上有特殊的鳞粉,与纳米机器人的结构惊人相似。
彭来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所以你才会选择如烟,因为她的修复天赋,能看透镜域的‘裂痕’。
记忆碎片开始重组,形成一条布满镜子的长廊。每面镜子里都映着同一个场景:猎人首领摘下面具,露出沈巍的脸,他正将一枚注射器插入自己后颈,蝴蝶纹身逐渐蔓延至整张脸。
他把自己改造成了镜像生物。林晚棠的指尖触到镜面,裂痕中渗出银色液体,普通武器伤不了他,除非......
除非用逆物质摧毁他的核心锚点。柳如烟想起檀木盒里的记忆锚,但怎么确定锚点的位置
长廊尽头的镜子突然碎裂,露出真实世界的暗室。沈巍已经破墙而入,他的手臂变成液态金属,正穿透防护屏障。彭来猛地推开她们,自己却被银色触手缠住脚踝。
如烟,用记忆锚对准他的纹身!林晚棠将檀木盒抛向空中,无数光点凝聚成蝴蝶形态,那些纹身不是装饰,是他的弱点!
柳如烟翻身跃起,在坠落的瞬间将光点按在沈巍后颈的蝴蝶纹上。逆物质与镜像介质剧烈反应,产生耀眼的白光。当她再次睁开眼时,暗室里只剩满地狼藉,沈巍的身影已消失不见,地上残留着半枚青铜蝴蝶面具。
他逃走了。彭来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却透着释然,但镜像猎人的组织被摧毁了,剩下的只是些散兵游勇。
林晚棠走到窗边,推开雕花窗棂。雨后的梧桐叶上挂着水珠,远处的塞纳河泛着微光,仿佛从未被黑暗浸染。她从口袋里掏出枚碎钻,那是从项链上取下的,轻轻抛向空中:有时候破碎不是终点,而是另一种完整的开始。
三个月后,纽约苏富比拍卖行。柳如烟站在展柜前,为蝶影新生特展做最后的调整。主展品是面由无数碎镜拼成的装置艺术,每片镜片上都刻着参与过镜影计划者的匿名故事,中央嵌着那只修复完整的蝴蝶标本。
柳小姐,有位先生找您。助手递来张名片,烫金字体印着镜域古董修复工作室。
推开VIP室的门,彭来正对着窗棂调光,阳光穿过他新设计的彩色玻璃,在地上投出蝴蝶与月亮的图案。他转身时,西装领口别着枚由碎钻拼成的蝴蝶胸针——那是用林晚棠的旧项链改制的。
巴黎的分店已经谈妥了。他拉过她的手,将一枚银戒戴在她无名指上,戒指内侧刻着极小的镜字,林晚棠说,我们该给修复师们建个真正的‘避难所’,让破碎的灵魂也能找到光。
柳如烟望向窗外,曼哈顿的摩天楼群间,一只真蝴蝶正扑棱着翅膀飞过。她想起栖梧园老宅的新匾额,那是林晚棠亲自题的字——破镜斋。或许真正的修复从不是掩盖裂痕,而是让光透过缝隙,照见更真实的世界。
手机震动,收到陈妈发来的照片:林晚棠站在苏黎世的实验室里,怀里抱着个襁褓,婴儿后颈处有块淡淡的蝴蝶形胎记。消息栏写着:晚棠给孩子取名‘逆光’,她说这是新生的意思。
彭来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想什么时候去巴黎
她转身吻了吻他唇角的痣,那是在镜域里新出现的标记:等这只蝴蝶标本的巡回展结束,我们就出发。不过......她指了指展柜里的碎镜装置,先让光再飞一会儿吧。
窗外的蝴蝶停在玻璃上,翅膀开合间,映出两个人相视而笑的影子。那影子不再被镜子切割,而是完整地融在阳光里,像两株共生的植物,根须在黑暗里纠缠,枝叶却向着同一个方向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