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的深夜,我蜷缩在租住的老旧公寓里,台灯发出的昏黄光线在潮湿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微弱。手中这面刚从城郊鬼市淘来的铜镜,在暗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绿色幽光。镜面斑驳的锈迹下,隐约能看到一些暗红的纹路,像是干涸的血迹;边缘雕刻的缠枝纹扭曲缠绕,如同无数挣扎的手臂。
卖家是个面容阴森的老头,他裹着黑色斗篷,压低声音告诉我:这镜子有百年历史,原是大户人家小姐的陪嫁之物,后来不知怎的就成了凶物。当时我只当他是故弄玄虚,想抬高价格,便没放在心上,讨价还价后花了半个月工资将它买下。
我拿起软布轻轻擦拭镜面,突然,镜中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形。本该映出杂乱客厅的镜面,竟变成了一间装饰华丽却透着阴森气息的闺房。红烛摇曳,纱帐低垂,一个身着粉色嫁衣的少女正背对着我梳妆。她梳头的动作机械又缓慢,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发梢还滴落着水珠,在梳妆台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我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可当我再次看向镜子时,少女缓缓转过头,露出一张惨白如纸的脸,双眼空洞无神,嘴角却咧到耳根,挂着一抹渗人的微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镜面突然渗出暗红的血水,顺着镜框滴落在我的手上,腥甜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啊!我惊恐地尖叫一声,铜镜应声落地。镜面摔出一道裂痕,诡异的是,裂痕处不断涌出黑色的雾气,在空气中凝结成模糊的人形轮廓。我跌坐在地,心脏狂跳不止,双腿发软,根本无法站起来逃跑。
好不容易缓过神,我连滚带爬地冲进卧室,蒙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动静渐渐消失,我才敢探出头来。看了眼手机,时间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正是民间传说中阴气最重的时刻。
第二天上班,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同事小王凑过来,脸色煞白地说:你听说了吗隔壁部门的李姐,昨天在家照镜子,突然就疯了。她对着镜子又哭又笑,还拼命抓自己的脸,现在满脸都是血痕,已经送进精神病院了。
我心里猛地一沉,表面却强装镇定:这么可怕可能是压力太大了吧。但一整天,我都感觉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我,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那股阴冷的目光。
下班回到家,我鼓起勇气走进客厅,发现铜镜竟完好无损地摆在茶几上,仿佛从未摔碎过。镜面的裂痕和渗出的血水都消失不见,只有边缘的缠枝纹似乎比之前更加扭曲。
深夜,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客厅传来,嗒、嗒、嗒,像是穿着绣花鞋的人在走动。我屏住呼吸,慢慢起身,拿起床头的台灯,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
客厅里一片漆黑,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我看到一个身着粉色嫁衣的身影正站在铜镜前。她背对着我,长发垂到地上,手中拿着一把木梳,一下又一下地梳着头发。每梳一下,就有黑色的液体从发间滴落,在地板上汇成小小的水洼。
你……你是谁我颤抖着声音问道。
少女的动作戛然而止,缓缓转过头,空洞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嘴里发出尖锐刺耳的笑声:我在等你……来陪我……说着,她的身体开始膨胀,皮肤逐渐裂开,露出里面腐烂的血肉,成群的蛆虫从伤口中爬出,在她身上蠕动。
我吓得瘫倒在地,台灯也摔在一旁。就在这时,少女的身影突然消失,铜镜中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脸,他们表情狰狞,张大嘴巴,似乎在呐喊求救。每张脸都在不断变化,最后竟都变成了我的模样,可那些我的眼睛都被挖去,只剩下两个血洞。
此后的日子里,诡异的事情愈发频繁。半夜睡觉时,我总能感觉到有人钻进我的被窝,冰凉的手在我身上游走;照镜子时,镜中的自己会做出和我完全不同的动作,还会对我做鬼脸;就连手机相册里的照片,也都变成了我被吊死的模样,脖子上还缠着红绸。
我开始四处打听铜镜的来历。在市图书馆尘封的旧档案里,我找到了一篇关于民国时期林家大宅惨案的报道。原来,这面铜镜的主人是林家大小姐林婉柔,她与家中的教书先生陈书桓相爱,却遭到家族反对。为了拆散他们,林父将陈书桓毒打一顿后逐出家门,还强迫林婉柔嫁给当地军阀的儿子。
婚礼前夜,林婉柔穿着嫁衣,在闺房用这面铜镜自尽。她用碎镜片划破手腕,鲜血溅满铜镜,死后怨气不散,魂魄被困其中。此后,凡是接触过这面铜镜的人,都会被她的怨气缠身,要么发疯,要么离奇死亡。
为了解救自己,也为了让林婉柔的魂魄安息,我决定找到陈书桓的后人,或许只有他能解开这个诅咒。经过多方打听,我得知陈书桓被赶走后,一路颠沛流离,最后在南方小镇定居,还开了一家私塾。
我马不停蹄地赶到那个小镇,在当地人的指引下,找到了陈家祠堂。祠堂里供奉着陈书桓的牌位,旁边还挂着一幅林婉柔的画像,画中女子温婉动人,眼神却饱含哀伤。
在祠堂的暗格里,我发现了一本泛黄的日记,正是陈书桓所写。日记里详细记录了他与林婉柔的爱情故事,以及得知林婉柔死讯后的悲痛欲绝。他在日记中写道:柔儿,若有来世,我定不负你。
我带着日记回到家中,在深夜再次拿出铜镜。将日记放在铜镜前,点燃香烛,对着镜子说道:林婉柔,陈书桓从未忘记过你,他对你的爱至死不渝。你执念太深,害人害己,放下仇恨,安息吧。
铜镜突然剧烈震动,镜面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光芒中,林婉柔的身影和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相拥而出。那书生正是陈书桓,他温柔地抚摸着林婉柔的脸,轻声说:柔儿,我来接你了。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散,铜镜也随之化为齑粉。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可在铜镜消失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只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眼中充满了怨恨……
那只悬浮在空中的眼睛突然眨动,浓稠的黑雾从瞳孔深处翻涌而出,将整个客厅笼罩。我被呛得剧烈咳嗽,鼻腔里充斥着腐肉与铁锈混合的腥气。恍惚间,无数道细若游丝的声音钻进耳膜: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她的怨气,早就渗入了你的血脉……
我跌跌撞撞摸到墙边打开灯,惨白的灯光下,地板上密密麻麻爬满暗红色的丝线,如同活物般朝着我的脚踝缠来。我惊恐地跳开,却发现手背不知何时浮现出与铜镜缠枝纹一模一样的青黑色印记,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顺着血管向心脏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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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我在镜中发现自己脖颈处多了一圈青紫勒痕,像是被无形的手掐过。更诡异的是,公司同事看我的眼神都变得格外陌生,前台小妹甚至尖叫着躲进茶水间。午休时,手机突然收到一条匿名短信:你照过的每一面镜子,都成了她的牢笼。
我冲进洗手间,盯着镜中的自己。镜面开始扭曲,无数张林婉柔的脸从各个角度浮现,她们的嘴角同时裂开,伸出泛着尸斑的手穿过镜面。我踉跄后退,后腰撞上洗手台,后腰处传来刺骨的寒意——不知何时,镜子背面竟长出了一只布满水泡的惨白手掌。
下班后,我疯了似的找到城郊的老道士。他见到我手腕的印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这是血咒!林婉柔的魂魄虽散,但她用怨气在你体内种下了新的容器。月圆之夜,所有被她害死的亡魂都会借你重生!
老道士取出一把桃木剑,剑身上刻满符咒。他让我躺在铺满朱砂的草席上,剑身贴着我心口缓缓游走。突然,桃木剑发出剧烈震颤,剑刃上的符咒渗出黑血。我感觉有千万只蚂蚁在血管里啃噬,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发出尖锐的女声:谁也别想阻止我!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的刹那,整间屋子的镜子同时炸裂。碎镜片悬浮在空中,拼凑出林婉柔扭曲的面容。老道士咬破指尖,将鲜血抹在桃木剑上,大喝一声斩向空中。血光闪过,一道凄厉的惨叫震得我耳膜生疼,所有碎镜片如雨般坠落。
然而,老道士却脸色骤变:不好!她的怨气分成了七十二道,藏进了你身边的镜子里!快毁掉所有镜面!我连夜回家,抡起锤子砸向每一面镜子。当砸到梳妆镜时,镜中突然伸出无数只手将我拽了进去。
黑暗中,我看到七十二个林婉柔并排而立,她们的嫁衣上布满蛛网,指甲长如利刃。最前方的林婉柔诡异地笑着:既然你喜欢多管闲事,那就永远留在这里陪我吧。话音未落,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尖笑,她们的身体开始融化,变成暗红色的液体向我涌来。
千钧一发之际,老道士破窗而入,手中桃木剑舞出金光结界。他将一串开过光的佛珠套在我手腕上,大声喊道:快念往生咒!我强忍着恐惧,颤抖着念动咒语。随着经文声响起,林婉柔们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尖叫声也渐渐消散。
最后一个林婉柔在消失前,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对不起……我太孤独了……她的身体化作点点星光,融入黑暗。我和老道士瘫坐在地,劫后余生的冷汗湿透了衣衫。
本以为这场噩梦终于画上句号,可一周后的清晨,我在电梯镜面里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粉色衣角。镜面水雾缓缓凝结出一行字:我们,还会再见的……电梯突然剧烈晃动,楼层数字开始疯狂跳动,最终停在一个从未见过的负十八层。电梯门缓缓打开,黑暗中,无数双泛着绿光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我……
电梯门完全敞开的瞬间,刺骨的寒意裹挟着腐烂的花瓣扑面而来。我低头一看,脚边铺满了干枯的玫瑰,每一片花瓣上都凝结着黑紫色的霜。电梯外的黑暗中,绿光如萤火般攒动,逐渐汇聚成一条蜿蜒的幽径,指向无尽的深处。
手腕上的佛珠突然发烫,老道士的叮嘱在耳边回响:若再遇异象,立刻咬破指尖,以血为引画往生符!我咬牙咬破食指,在电梯内壁仓促画出符咒。猩红的血迹刚一成形,整个空间突然剧烈震颤,绿光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震耳欲聋的铁链拖拽声。
逃不掉的......逃不掉的......阴森的低语从四面八方涌来,电梯顶棚传来指甲抓挠的声响。我抬头望去,镜面天花板倒映出扭曲的身影——无数条青灰色的手臂正从上方缝隙中探出,指甲缝里嵌着暗红的肉屑。
就在手臂即将触碰到我时,佛珠迸发出耀眼的金光。我趁机冲出电梯,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条熟悉又陌生的回廊。墙壁上挂满了破碎的镜子,每一块残片里都映着不同时期的我:幼年时在镜子前玩耍的自己、大学毕业照里的笑脸、还有此刻满脸惊恐的模样。但所有镜像的眼睛都空洞无神,嘴角挂着与林婉柔如出一辙的诡笑。
欢迎来到镜渊。冰凉的呼吸喷洒在我后颈,一个穿着民国女学生制服的女孩从镜中走出。她脖颈处缠绕着带刺的藤蔓,伤口处不断涌出黑色黏液,我是被林婉柔害死的第一个人,现在,该你成为新的狱卒了。
女孩抬手一指,墙壁上的镜子同时亮起血光。无数人影从镜中挣扎着爬出:有披头散发的新娘、浑身湿透的孩童、西装革履却面色青紫的男人。他们如同提线木偶般向我逼近,嘴里念叨着相同的话语:把身体给我......把身体给我......
我转身狂奔,却发现回廊没有尽头。脚下的地板突然变得粘稠,低头看见暗红色的液体正从砖缝里渗出,逐渐漫过脚踝。千钧一发之际,我摸到口袋里陈书桓的日记。泛黄的纸页被血水浸透,却在接触液体的瞬间发出柔和的光。
柔儿,若这世间容不下我们的爱情,我愿化作灯芯,焚尽千年为你照亮归途......日记里夹着的信笺无风自动,字迹化作金色的蝶群,驱散了逼近的亡魂。前方的墙壁轰然倒塌,露出一间摆满铜镜的密室。每面镜子里都囚禁着不同的怨灵,而正中央的落地镜中,林婉柔的虚影正在痛苦扭曲。
她在吸收所有怨气,企图重塑肉身!不知何时出现的老道士手持罗盘,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快毁掉主镜,否则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握紧桃木剑冲向落地镜,却在触碰到镜面的瞬间被卷入镜中世界。这里是一片血色荒原,天空中漂浮着破碎的镜面,地面上散落着无数人的骸骨。林婉柔身穿嫁衣立于高台之上,她的身体由无数怨灵拼凑而成,七窍不断涌出黑雾。
为什么要阻止我!她的声音混杂着男女老少的哭嚎,我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重回人间!
我举起陈书桓的日记:你看清楚!他从来没有忘记你!日记自动翻开,泛黄的纸页上浮现出陈书桓晚年的画像——白发苍苍的老人跪在坟前,墓碑上刻着爱妻林婉柔之墓。画像旁密密麻麻写满忏悔:若能重来,我定冲破世俗枷锁,带你远走高飞。
林婉柔的身体剧烈颤抖,拼凑她的怨灵开始四散奔逃。她伸手想要触碰画像,却在触碰到的瞬间化作光点。原来......他一直记得......她的声音渐渐消散,血色荒原开始崩塌。
当我再次睁开眼,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老道士守在床边,他说在电梯井里找到昏迷的我时,所有镜面都已化为齑粉。但手腕上的青黑色印记并未完全消退,在深夜的月光下,仍能隐约看到缠枝纹的轮廓。
出院那天,我收到一个没有寄件人的包裹。打开后是一面古朴的铜镜,镜面光洁如新,边缘雕刻着并蒂莲纹。镜底刻着一行小字:此后岁岁平安,再不入镜中迷途。窗外的阳光洒在镜面上,折射出温暖的光晕,再没有一丝诡异的气息。只是每当经过玻璃幕墙,我总会下意识加快脚步——谁也不知道,那光滑的表面之下,是否还藏着另一个世界的秘密。
三个月后的深秋,梧桐叶铺满街道,我在街角新开的咖啡馆里翻看旧报纸。阳光透过玻璃斜斜地照在桌面,突然,报纸上的一则社会新闻让我如坠冰窟——邻市发生连环失踪案,所有受害者家中都出现一面刻着缠枝纹的铜镜。
当晚,我接到老道士的电话,听筒里传来沉重的喘息声:那些怨气......没彻底消散。我在龙虎山观星,发现北方阴气大盛,和你身上的印记呼应......话音未落,电话突然变成刺耳的电流声,紧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巨响。
我连夜驱车赶往龙虎山。山路笼罩在浓雾中,车灯扫过路边时,总能瞥见一闪而过的粉色衣角。当车子行至半山腰,轮胎突然爆胎。我下车查看,发现轮毂上缠绕着湿漉漉的长发,每一根发丝都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的脚步声,三五个孩童举着纸灯笼从雾中走出。他们的皮肤泛着尸斑,空洞的眼窝里伸出黑色的触须。姐姐陪我们玩捉迷藏好不好为首的男孩裂开嘴,露出满嘴反生的獠牙,灯笼里跳动的火焰竟是幽绿色的。
千钧一发之际,山道上方传来桃木剑破空的声响。老道士浑身浴血,道袍上符咒黯淡无光:快走!这些是被炼成伥鬼的孩子!他掷出一把铜钱剑,剑身却在触及伥鬼的瞬间化为铁水。我摸到口袋里那面神秘铜镜,镜面突然发烫,一道金光将伥鬼逼退。
我们逃进山顶道观,老道士指着我怀中的铜镜,眼神惊恐:这不是普通的镜子!它是用林婉柔的本命精血浇筑而成,能吞噬怨气也能滋养怨灵!当年镇压她的道士故意留下残镜,就是为了让怨气循环......
深夜,道观的青铜钟突然自鸣。我站在观前的悬崖边,看见山脚下亮起密密麻麻的灯火,宛如一片鬼火海洋。怀里的铜镜剧烈震动,镜中浮现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子——她穿着现代白裙,脖颈处缠绕着铜镜的缠枝纹,而那张脸,赫然是我自己。
你以为封印了林婉柔,就能摆脱宿命镜中我的声音冰冷刺骨,从你触碰铜镜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成为新的容器。那些散落的怨气,早已在世间凝成七十二面血镜......
道观的瓦片开始簌簌掉落,无数血镜碎片从空中坠落,拼凑出巨大的祭坛。老道士咬破舌尖,将心头血喷在桃木剑上:这次必须彻底毁掉所有血镜!你拿着这个!他塞给我一枚刻着北斗七星的玉符,找到血镜阵眼,用它镇住阵眼!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黑暗时,我站在血镜阵中央。七十二面血镜悬浮在空中,每一面都倒映着不同的我,她们的表情从恐惧逐渐变得癫狂。镜中我走出镜面,指尖划过我的脸颊:何必挣扎成为镜灵,我们就能永生......
我握紧玉符,却在即将刺入阵眼时犹豫了。玉符突然发烫,浮现出陈书桓的临终遗言:执念成魔,放下即安。刹那间,我想起林婉柔消散前眼中的清明,将玉符收入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陈书桓日记。
如果爱会变成诅咒,那我愿意用余生化解。我翻开日记,泛黄的纸页无风自动,化作金色的光蝶扑向血镜。镜中我发出凄厉的惨叫,血镜开始寸寸崩裂。当最后一面镜子破碎时,我看到无数怨灵化作星光升向天际,其中有一抹粉色身影,正牵着书生模样的人渐行渐远。
三个月后,我将那面神秘铜镜捐给了博物馆。展柜前的说明牌上写着民国古镜,却无人知晓镜面背后刻着的细小梵文——那是镇压怨气的古老咒语。每当夜幕降临,我依然会检查家中每一面镜子,确保没有异常。
某个雨夜,我在书房整理旧物,偶然发现镜子背面不知何时多了一行血字:第七十三面血镜,在你心里。雷声炸响的瞬间,镜中闪过一个诡笑,又很快消失不见。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而我握着桃木剑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握着桃木剑的手渗出冷汗,我死死盯着镜面。那行血字在雷光中忽明忽暗,镜中的倒影却保持着诡异的平静——本该映出我举剑戒备的模样,此刻却显示我正安然坐在书桌前,执笔书写着什么。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我的倒影缓缓抬头,笔尖滴下的墨水在纸上晕染成一只眼睛的形状。镜中我勾起嘴角,将沾着墨汁的手指贴在镜面,随着她的动作,现实中的镜面上竟真的浮现出湿漉漉的指印。
出来!我挥剑劈向镜子,却在剑锋触及的刹那,整间屋子开始天旋地转。破碎的镜面化作无数碎片悬浮空中,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场景:幼儿园里独自哭泣的小女孩、大学宿舍被孤立的背影、职场中被同事排挤的瞬间……所有画面里,我的眼睛都蒙着一层灰翳。
你以为能斩断外在的诅咒镜中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真正困住你的,是心底那些不敢面对的黑暗。话音未落,所有碎片突然重组,将我吞噬进一片猩红的迷雾。
当视线恢复清晰时,我站在一条挂满红灯笼的古巷。两侧店铺的招牌写着往生镜铺黄泉绣庄,空气中飘着香烛与腐肉混合的气息。街边的铜镜里不断闪现陌生又熟悉的面孔——那些都是曾经伤害过我的人,此刻他们的脸正被血色蛛网覆盖,扭曲变形。
欢迎来到心之镜界。身穿嫁衣的林婉柔从雾中走出,她的面容不再狰狞,却透着悲悯,当年我困于执念,现在轮到你被心魔囚困了。她抬手轻挥,巷口出现一道人影——是大学时带头孤立我的室友,此刻她的脖颈正缠绕着镜中出现过的血色蛛网。
她当年为何针对你林婉柔轻声问。尘封的记忆突然翻涌:那个雨夜,我在图书馆撞见她作弊,出于正义感向老师举报。后来她被取消保研资格,从此视我为仇敌。
因为你的光明刺痛了她的阴暗。林婉柔指尖划过铜镜,镜中室友的脸开始融化,而你,也在一次次自我否定中,将这份光明亲手封印。
巷子深处传来孩童的啼哭,七个浑身湿透的小孩抱着镜子爬出井口。正是在龙虎山遇到的伥鬼,他们空洞的眼窝里闪烁着微弱的光:姐姐,我们好害怕……林婉柔叹息着拂过他们头顶:这些孩子都是被邪修献祭的无辜者,怨气与你的恐惧共鸣,才会被吸引而来。
我颤抖着走向伥鬼,伸出手却穿过了他们的身体。林婉柔将一枚铜镜放在我掌心:这是心镜,照见的不是皮囊,而是魂魄。镜面泛起涟漪,映出的不再是具象的画面,而是一团团纠缠的黑雾——其中最大的一团,赫然是我对自己多管闲事的深深自责。
你以为帮我解脱就能赎罪林婉柔的声音变得缥缈,真正需要救赎的,是那个不敢接纳完整自己的你。周围的雾气突然化作锁链,将我拽入记忆最深的角落。
十二岁那年的暴雨夜重现眼前。我躲在衣柜里,听着父母激烈的争吵。父亲摔门而去的瞬间,母亲将怨气发泄在我身上:都怪你!要是没生你……年幼的我攥着从旧货摊捡回的小镜子,在镜中看到了自己扭曲的脸。
原来从那时起,我就开始害怕面对真实的自己。我跪在满地碎片中喃喃自语。掌心的心镜突然发出温暖的光,缠绕的黑雾开始消散。伥鬼们的身体变得透明,他们齐声说道:姐姐,我们不怕了。
林婉柔的身影逐渐透明,她最后微笑着说:记住,比镜中恶鬼更可怕的,是不敢直视本心的怯懦。整个镜界开始崩塌,我被光芒包裹着冲出迷雾。
现实中的镜子完好无损,那行血字早已消失。晨光透过窗户洒在书桌的日记上,陈书桓的字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我终于明白,真正的封印不在玉符或桃木剑,而在于直面内心的勇气。
此后,每当经过镜面,我都会坦然与之对视。那些曾经让我战栗的倒影,如今只是生活的注脚。只是偶尔在深夜,当月光掠过床头的铜镜,镜面深处似乎仍有微光闪烁,提醒着我——有些故事从未真正结束,它们化作养分,滋养着更强大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