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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数据幽灵
林深第四次按下F5键时,中央空调突然发出垂死般的嗡鸣。他右腿的旧伤开始发胀,像有团火沿着胫骨往上烧。监控屏幕的蓝光在凌晨两点十七分的值班室里格外刺眼,十六宫格画面中,城郊动物园的红外影像正诡异地闪烁。
光标悬停在刚接收的日冕物质抛射数据包上。这些数字本该像往常一样沿着既定轨道流动,此刻却在电离层扰动参数栏拧成诡异的螺旋。他伸手去够桌角的速效救心丸,却不慎碰翻了父亲留下的军用水壶。不锈钢外壳在地面弹跳的脆响里,值班室最后一盏廊灯倏然熄灭。
见鬼。他单膝跪地摸索水壶,右腿关节发出生锈门轴般的摩擦声。掌心触到冰凉的金属表面时,他忽然发现地砖缝里渗出某种粘稠液体。借着手机电筒光,暗红色痕迹正从隔壁实验室门底蜿蜒而出。
应急灯突然亮起的瞬间,林深几乎撞翻身后的转椅。走廊尽头传来玻璃爆裂的脆响,鱼缸里的二十三条血鹦鹉集体侧翻,鱼鳃裂开细密的血丝。他跛着脚冲过去时,正看见最后一条蓝曼龙抽搐着沉入猩红的水底。
深层磁场波动超过阈值。中央系统突然播报的机械女声让他浑身一颤,已启动数据修正协议。
林深猛地回头看向主控台。三分钟前还异常活跃的太阳风粒子流曲线,此刻正平滑得像条死蛇。他扑到键盘前疯狂调取备份数据,却发现三小时内的原始记录全被替换成标准模板。
打印机突然自动启动的声音惊得他撞翻了咖啡杯。吐出的A4纸上印着鲜红的《异常数据核查单》,最下方审查人签名栏里,林深两个字的笔迹和他三年前的工伤申请表一模一样。
口袋里的震动救了他一命。妻子去世后就没换过的老式手机在裤袋里发烫,药店老板发来的彩信照片里,沈秋棠正把女儿按在收银台上做物理降温。湿透的刘海粘在她苍白的额头,儿童退烧药货架空空如也。
您有新邮件。系统提示音甜得发腻。林深盯着发件栏的乱码地址,附件压缩包名称是看看真正的太阳。他摸出U盘时,余光瞥见监控屏上动物园的画面突然卡顿——本该在夜间休眠的角马群正在疯狂撞击围栏,斑马条纹在红外镜头下扭曲成诡异的条形码。
U盘插入的瞬间,顶灯开始频闪。解压进度条卡在99%时,整层楼的电路突然跳闸。在彻底陷入黑暗前的0.3秒,林深看清了屏幕上炸开的日珥图像——那根本不是太阳表面,而是无数张人类面孔在等离子流中尖叫。
黑暗中,他摸到了水族箱边缘。死鱼的眼球在掌心爆开,腥臭的黏液顺着腕骨流进袖口。备用电源启动时,所有显示器同时亮起刺目的蓝屏,中央空调出风口飘出带着铁锈味的冷气。
小林啊,又加班保安老张的突然出现让林深差点打翻酒精灯。老人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实验室门牌,这层楼的制冷系统不是上周才检修过
林深用身体挡住还在自动滚动的错误日志:张叔,您刚才听见水族箱......
哎,这种天连鱼都受不了。老张踢开脚边的碎玻璃,我孙子养的仓鼠今早把自己啃成了血葫芦。他晃了晃手电筒,光束里飘着棉絮状的尘埃,你说这都九月了,夜里怎么还有三十八度
警报声就是这时响起的。不是火警那种尖锐的嘶鸣,而是深海潜艇般的低频嗡鸣。林深看着老张的瞳孔突然放大,老人后颈浮现出蛛网状的红色疹子。
跑!老张突然把他推向安全通道,是液氮管道......
爆炸声吞没了后半句话。林深滚下楼梯时,右腿旧伤处传来韧带撕裂的剧痛。他在弥漫的白色冷雾中摸索眼镜,摸到的却是老张掉落的对讲机。滋滋电流声里,传来动物园保安断断续续的嘶吼:东北虎...撕开了自己肚子...所有猛禽在啄食幼崽...
对讲机突然沉寂的瞬间,林深听见头顶传来冰层开裂般的脆响。他抬头望向旋转楼梯的缝隙,看见二楼走廊的防火门正在结霜。
第二章
融化的钟表
沈秋棠第六次擦拭女儿额头的酒精棉时,药房玻璃门上的温度计爆开了。水银珠在瓷砖地面滚动,像一串背叛现实的眼泪。她下意识捂住彤彤耳朵,却听见整条街的汽车报警器同时尖叫。
最后一盒美林早上就被抢光了。药店老板用收银机压住乱飞的发票,玻璃柜台正发出危险的咯吱声,你去开发区碰碰运气
怀里的彤彤突然抽搐起来,沈秋棠感觉护士服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她摸到孩子后颈凸起的晶状体,像是皮下埋着碎玻璃渣。店外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广告牌上的整形美女在热浪中卷曲成毕加索式的五官。
后门!老板突然掀开隔离带,消防通道直通地下车库......
尖叫声是从十字路口炸开的。沈秋棠看见外卖骑手的电瓶车在融化的柏油路上犁出深沟,车尾箱里的奶茶爆成粉红色蒸汽。年轻人在离药店五米处摔飞出去,右手黏在长椅扶手上,像块正在冒泡的麦芽糖。
妈妈,蝴蝶......彤彤滚烫的指尖划过她锁骨。顺着女儿视线望去,行道树燃烧的叶片正漫天飘散,宛如一场倒流的火雨。
周小野吐出嘴里的电焊渣,无人机旋翼卷起的热风灼得他眼皮发烫。水库沸腾的水面泛起鱼眼似的白泡,改装过的红外镜头里,隐约有某种几何纹路在水底游走。
操,还真拍到了。他抹了把鼻血,操控杆因为手心出汗不断打滑。屏幕上的波纹组合成龟甲裂纹,像极了历史课本里的甲骨文。裤袋里震动起来的手机差点让他摔下天台——是戒毒所发来的例行通知,母亲的名字在发烫的屏幕上跳动。
无人机突然失控旋转的瞬间,他看见对岸高压电塔轰然倒塌。蓝紫色电弧如巨蟒窜入水库,蒸腾的水雾中浮现出巨大的钟表虚影。分针在触碰到水面那刻开始融化,铁锈色的液体顺着无形表盘往下淌。
警告:地表温度52℃。手机推送的警报声混着楼下商铺防弹玻璃的爆裂声。周小野抓起工具包往消防梯跑时,瞥见对面居民楼阳台上晃动着上吊的人影。
陈守拙摘下老花镜,收音机里的《锁麟囊》突然掺入沙沙杂音。窗台上的君子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瓷盆裂缝里渗出沥青状的分泌物。他颤巍巍地取出唐山地震日志,泛黄的纸页上浮现出暗红色水渍。
......寅时三刻,井水突现赤纹......他念着四十年前的记录,阳台外传来重卡急刹的刺耳声响。推开窗的瞬间,热浪掀翻了案头的紫砂壶。
马路上横陈着侧翻的冷链车,融化的冰激凌混着黑色机油漫过路基。十几个路人正跪在滚烫的柏油路上舔舐奶浆,有个女人整张脸埋进草莓味的泥泞里。陈守拙摸向书柜顶层的罗盘,青铜指针在玻璃罩内疯狂旋转。
楼道里突然响起砸门声。陈教授!地下车库改临时避难所了!物业小王的喊声带着哭腔,王主任他...他的金丝眼镜熔在脸上了......
林深拖着伤腿撞进超市时,冷库铁门正在液压机的嘶鸣中缓缓闭合。三十米外的生鲜区,速冻水饺包装袋炸开的闷响此起彼伏。
还能进五人!穿冰激凌制服的络腮胡男人挥舞着液氮管,手臂布满冻伤的水泡,孕妇和孩子优先!
货架过道里挤满用保鲜膜裹身的人形。林深看见有个老太把脸贴在酸奶柜玻璃上,舌头被急速降温的金属表面粘住。他摸出气象局工作证大喊:这次高温要持续七天!需要......
造谣犯!穿西装的房产中介突然从人群中蹿出,就是他上午在业主群危言耸听!沾着口红印的购房合同擦着林深耳边飞过,砸在解冻的鲜肉区,血水溅到天花板的安全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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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库突然传出孩童的啼哭。林深转头看见沈秋棠正用护士服裹着抽搐的女儿,彤彤皮肤下的晶体已经蔓延到锁骨。络腮胡男人骂了句脏话,液氮管喷出白雾在她们脚前筑起冰墙:快他妈的进来!
最后一寸铁门闭合的瞬间,林深听见库外传来绝望的捶打声。制冷机组启动的轰鸣中,他看见冰激凌车司机用冻伤的手指点烟,打火机窜出的火苗是诡异的青蓝色。
我叫赵永强。男人把液氮管缠在腰间,这玩意还能撑八小时。他掀开工作服下摆,腹部皮肤布满蛛网状的冻疮,等会温度再降些,得麻烦医生帮我截肢。
沈秋棠正在用酒精灯加热手术钳。为什么救我们她的影子在冷库铝壁上摇晃,像株即将折断的芦苇。
我女儿出生时......赵永强突然剧烈咳嗽,冰渣从嘴角迸出,接生的护士有双和你一样的杏核眼。
震动从地底传来时,货架上的冻鸡像断头台下的头颅般纷纷滚落。林深扑到监控屏前,十六个画面里有十三个已经雪花纷飞。唯一清晰的镜头里,他看见动物园逃出的黑猩猩正用消防栓砸击珠宝店橱窗,融化的金链在它毛皮上凝固成第二层皮肤。
温度计显示零下十五度了。中介西装结满白霜,我们能活下去了对不对
赵永强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震落头顶的冰棱:知道液氮耗尽后这里会变成什么吗他举起溃烂的右手,高压锅。
彤彤在这时睁开了眼睛。孩子瞳孔里浮动着日珥般的金环,指尖对准冷库角落的应急物资箱:彩虹......
沈秋棠突然夺过林深的军用水壶砸向箱锁。翻倒的纸箱里滚出三十盒儿童退烧药,生产日期全被涂改成血红的末日快乐。
第三章
沉默方舟
赵永强咽气时,冷库的金属墙面上正凝结出诡异的霜花。沈秋棠看着冰晶在他瞳孔里生长成树状分叉,护士服口袋里那张彩虹图画被攥成了纸团。林深用冻僵的手指掰开液氮管阀门,尸体表面立即覆盖上一层蓝白色的冰壳。
得走了。周小野把最后半管液氮灌进保温杯,这铁棺材再过十分钟就是蒸汽炸弹。
彤彤突然指向东南方。孩子眼里的金环收缩成针尖大小,融化在瞳仁深处的某个坐标。沈秋棠顺着她手指望去,冷库监控屏的雪花噪点中,隐约有座未完工的写字楼轮廓在热浪里摇曳。
陈守拙用地质锤敲击地下车库的承重柱时,听到了空洞的回响。二十七个幸存者挤在四辆冷藏车里,车顶的隔热层是用婚纱店顺来的头纱与冻鱼拼成的。
开发区那个烂尾楼......老教授抖落唐山日志里的冰碴,中庭挑高九米,混凝土结构能扛八级震。
穿貂皮大衣的富婆突然尖叫着跳下车,她脚边躺着个融化的LV包,五金件在沥青地面烙出焦痕。中介西装男趁机煽动:去商业中心!地下三层车库有进口制冷系统!
商业中心玻璃幕墙占比67%。林深拖着伤腿出现,手里握着从冷库拆下的温控仪,现在室外照度超过十万流明,整个地下车库会变成微波炉。
人群的骚动被头顶的巨响打断。三十七层高的烂尾楼上,无数快递包裹正从断裂的脚手架坠落,在灼热空气中燃烧成璀璨的流星雨。
周小野用液压剪撬开生锈的工地大门时,无人机残骸还在他背包里发烫。中庭地面铺满未拆封的快递,膨化食品包装袋在高温下爆成满地泡沫雪花。他看见有个穿JK裙的女生正用唇膏在水泥柱上记录日期,褪色的日历纸用双面胶粘成时间轴。
这是......沈秋棠捡起个破损的包裹,婴儿纸尿裤里裹着发霉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双十一爆仓货。戴防毒面具的仓库管理员从阴影里走出,腰间别着二十把快递扫描枪,地震时运输车侧翻,三个月没人清理。
林深突然扑向那堆快递,撕开某箱防潮剂撒在彤彤颈部的晶体增生处。硅胶干燥剂能暂时抑制变异速度。他额头的汗珠在落地瞬间汽化,我们需要蒸馏水清洗创口。
沈秋棠扯下护士服袖口的纱布,突然盯着头顶飘动的妇科检查帘布。给我三米帘布、两箱矿泉水和一个冷藏展示柜。她踹开某快递柜的玻璃门,我能做出简易蒸馏装置。
午夜时分,周小野在七楼断裂的横梁上找到了最佳观测点。他用偷来的激光笔在混凝土墙面刻下星图,发现今夜本该出现的猎户座消失了。裤袋里震动的手机显示母亲又发来戒毒所的自动语音留言,他按下删除键时,瞥见楼下中庭亮起幽蓝的冷光。
沈秋棠的蒸馏装置像只巨大的水母悬浮在半空。妇科帘布兜住的蒸汽在冷藏柜表面凝结,水珠顺着避孕套改造的导管流进婴儿奶瓶。穿JK裙的女生正用防水账本记录每滴水分配:3号家庭200毫升,独居老人150毫升......
凭什么克扣我的份貂皮富婆的美甲刮过账本,我可是捐了爱马仕丝巾当滤网!
陈守拙的老式收音机突然爆出刺耳杂音,1976年的唐山地震广播录音与此刻的声波频率诡异重合。林深冲过来调整天线时,发现中庭地面的快递包裹正以特定韵律震动。
有人在用振动密码......他话音未落,整座大楼突然剧烈摇晃。西北角的承重墙裂开蛛网状缝隙,快递山轰然坍塌,露出底下被压变形的扫地机器人。
周小野吹了声口哨。他拆开五台机器人残骸,用快递胶带和防震泡沫拼出个蜈蚣般的运输车。充电两小时,续航十分钟。他把最后瓶矿泉水绑在机械臂上,够送到七楼隔离区。
子夜零点的热浪将空气扭曲成流动的琥珀。沈秋棠在给第14个中暑患者静脉注射时,听到了那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她冲上三楼临时病房,看见癫痫发作的少年正用头撞击铁质货架,每下撞击都让整栋楼的金属框架共振。
按住他!沈秋棠扯下窗帘绑带,声波会引来......
防盗门被踹开的巨响吞没了后半句。五个纹着骷髅纹身的男人站在月光里,为首者手中的链锯正在锯末纷飞中咆哮。保护费该交了。他踢翻蒸馏水收集器,要么每周交二十升水,要么......
链锯突然熄火。周小野的改装运输车从阴影里窜出,机械臂上的矿泉水瓶精准砸中暴徒右眼。林深趁机拉下电闸,陈守拙颤抖着按下老收音机的紧急警报键,1976年的防空警报与此刻的尖叫交织成末日交响曲。
当最后个暴徒跌入电梯井时,沈秋棠发现彤彤正蹲在角落组装着什么。孩子用针筒和输液管做成的水枪里,装着从她颈部伤口提取的淡金色晶体溶液。
彩虹......彤彤把水枪对准窗外。顺着她枪口望去,地平线尽头有片正在移动的冷雾,雾中闪烁着数百双血红的眼睛。
第四章
酸雨记事
周小野拆下最后一颗烧毁的电容时,酸雨的气味已经渗进通风管道。那是一种混合着腐肉与铁锈的腥甜,像有把生锈的刀在刮擦鼻腔黏膜。他抬头看了眼悬在钢梁上的无人机,陶瓷装甲在应急灯下泛着尸骨般的冷光。
PH值3.2。林深的声音从堆满快递箱的观测台传来,他手中的试纸正从橙红褪成惨白,相当于胃酸浓度。
沈秋棠用纱布蒙住彤彤的口鼻,孩子颈部的晶体增生已经蔓延到耳后,在幽暗处泛着磷火般的微光。她忽然抓住女儿的手腕——那些本该僵硬的晶体簇,此刻正在皮下轻微震颤,如同接收到某种频率的共鸣。
酸雨降临的第一个小时,烂尾楼外立面开始流泪。混凝土表面剥落的水泥浆混着铁锈,在墙面勾勒出无数张哭泣的人脸。戴防毒面具的仓库管理员跪在中庭边缘,用快递胶带封堵缝隙时,发现雨棚上的两千个包裹正在溶解成彩色黏液。
末日快乐!穿貂皮的富婆突然尖叫着撕开快递,将融化的化妆品抹在脸上,纪梵希口红变成番茄酱了哈哈哈......
陈守拙的收音机突然发出尖锐蜂鸣。老教授颤抖着调频,1976年唐山地震前的异常电磁波录音与此刻的雨声完美重叠。他翻开泛黄的地震日志,钢笔字迹正在纸页上晕染成血泪的形状。
......地光出现三日后,流言四起,有村民欲以童男童女祭河......
顶楼突然传来玻璃爆裂的脆响。周小野的改装无人机撞破窗棂,机腹的陶瓷外壳布满蜂窝状蚀孔。他摘下被酸雾灼伤的护目镜,朝下面大喊:西区药房还有三箱未开封的眼药水!
沈秋棠在解剖一只死去的信鸽时发现了异常。鸽胃里塞满灰绿色的建筑碎屑,嗉囊却鼓胀着某种透明凝胶。她用手术刀挑开鸽眼,发现虹膜上布满晶状体增生——和彤彤的症状一模一样。
妈妈,疼......彤彤突然抓住她沾满鸽血的手。孩子瞳孔里的金环剧烈收缩,在视网膜上投射出模糊的影像:十二个披着塑料布的人影正穿过酸雨,手中的十字架是用钢筋焊接而成的。
沈秋棠抱起女儿冲向中庭时,传教声已经穿透雨幕。末日审判降临!为首的教徒用钢管敲击承重柱,融化的雨衣紧贴皮肤,露出下面溃烂的肌肉,唯有洁净的灵魂能乘彩虹升天!
人群骚动中,中介西装男突然指向彤彤:那孩子身上有撒旦印记!他扯开衣领,露出颈部的晶体增生,我们都感染了,除非......
献祭羔羊!教徒们齐声高呼。穿JK裙的女生想护住彤彤,却被钢管扫中膝盖,防水账本在空中散成纷飞的纸蝶。
陈守拙举起地质锤砸向消防栓的巨响镇住了全场。酸雨顺着他的老式收音机天线流淌,在脚边蚀出冒着白烟的浅坑。1976年7月26日!老人嘶吼着翻开地震日志,丰南县村民李大有声称河神托梦,要求献祭自家聋哑女儿!
教徒的钢管停在彤彤额前两厘米。沈秋棠感觉怀里的女儿突然停止颤抖,那些晶体增生发出风铃般的清响。
三天后地震来临,最先坍塌的就是祭坛!陈守拙的假牙在震颤中脱落,混着血沫喷在日志上,活下来的,是那个被锁在地窖的聋哑姑娘!
酸雨在此时达到最强腐蚀性。中庭雨棚突然裂开巨缝,两千个溶解的快递包裹如彩色瀑布倾泻而下。教徒首领的塑料布面具被融穿,露出下面半张骷髅般的脸——他的左眼眶里嵌着枚生锈的十字架。
周小野的无人机在暴雨中画出血色航迹。陶瓷装甲被蚀穿的瞬间,他看见药房橱窗里并排站着的塑料模特,它们的睫毛在酸雨冲刷下卷曲成问号形状。改装机械臂穿透玻璃时,防狼警报器突然爆发的尖叫让无人机失去平衡。
坚持住啊......他抹去流进眼角的血水,操控杆因为手掌皮肤黏连几乎无法握紧。屏幕画面剧烈晃动间,他瞥见药房深处有团黑影在蠕动——那是十几个用绷带裹身的幸存者,正像蛆虫般啃食着纸箱里的葡萄糖浆。
取药返回的航程如同穿越硫酸海洋。无人机在离烂尾楼三百米处彻底失控,周小野咬牙跃出窗外,用防毒面具的束带缠住楼体钢筋。酸雨蚀穿他左臂纹身时,他听见母亲的录音在破碎的手机里循环播放:小野,妈妈这次真的戒......
林深用气象局工作证抵住教徒咽喉时,彤彤眼里的金环突然迸发强光。孩子指尖射出的金色光束穿透雨幕,在中庭地面烧灼出巨大的甲骨文图腾。正欲行凶的教徒首领突然跪地呕吐,粘稠的液体里游动着晶状寄生虫。
是酸雨......沈秋棠盯着雨中浮现的虹彩,雨水把晶孢送进了他们体内!她扯开教徒衣领,发现所有信徒的晶体增生都集中在心脏位置。
陈守拙的老式收音机突然自动回带。1976年的地震广播与此刻的雨声形成诡异和声,中庭地面开始浮现环状震波。林深抱起彤彤冲向观测台,孩子手指在键盘上无意识敲击的代码,竟与太阳黑子活动的加密文件完全吻合。
周小野摔进中庭时,左半边脸已经血肉模糊。他死死护住怀中的眼药水,陶瓷装甲碎片深深扎进锁骨。沈秋棠用拆信刀挑出碎片时,发现他的血液里漂浮着金色微粒。
无人机......周小野扯下破碎的防毒面具,拍到商业中心楼顶......他抽搐着摸出手机,最后传回的画面里,上百具挂着金链的骷髅正用融化的手机拨打不存在的号码。
彤彤突然安静下来。她捡起周小野掉落的纹身贴纸,轻轻按在自己颈部的晶体上。那些狰狞的荆棘图案在接触到晶体的瞬间,竟生长出细小的彩虹花瓣。
雨停了。腐烂的月光穿透云层,照亮烂尾楼外墙新形成的腐蚀图案——那是放大三百倍的甲骨文虹字,每个笔画都由蠕动的晶体孢群构成。在图案正下方,血水写就的《启示录》经文正在被蚁群啃食:我又看见一个新天新地......
第五章
地渊传说
酸雨留下的彩色疤痕在楼体表面蜿蜒生长,像无数条吞食腐肉的蜈蚣。周小野对着破碎的化妆镜涂抹药膏时,发现左脸的灼伤处结出了珍珠质感的硬壳。他试着用镊子撬动,却听见细微的晶体碎裂声——那些壳片内侧布满甲骨文般的刻痕。
是晶孢的共生现象。沈秋棠举着放大镜凑近观察,护士服上还沾着解剖信鸽时的血渍,它们在用你的细胞培养皿繁殖。
窗外突然传来地鸣,陈守拙的老式收音机从货架跌落。林深扑到观测台前,看见开发区方向腾起百米高的尘柱。彤彤眼里的金环骤然收缩,孩子用输液管在墙上画出交错的直线,与地震仪打印出的波形图惊人相似。
地裂是在正午出现的。三百米长的伤口撕裂了开发区主干道,翻涌的土浪将特斯拉充电桩抛向高空。周小野操控着新改装的探照灯无人机,光束刺入裂缝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暗红色的泉水正从地渊深处汩汩上涌,在裂缝边缘凝结成珊瑚状的结晶。
水温37℃,PH值中性。林深读出检测仪数据时,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他们已经三天没有找到安全水源,蒸馏装置在酸雨腐蚀下成了废铁。
第一个喝下泉水的是中介西装男。他跪在裂缝边缘狂饮,金丝眼镜滑落鼻梁也浑然不觉。是甜的!他转身大喊,嘴角挂着晶亮的涎水,有椰子的香味!
人群开始骚动。沈秋棠抱起彤彤后退半步,发现女儿颈部的晶体正在共振。陈守拙却突然用地质锤敲击岩层,浑浊的老眼里迸出精光:这是宋代海堤遗址!牡蛎壳夯土层应该就在......
他的声音被集体狂笑淹没。喝过泉水的十几人突然手舞足蹈,有个孕妇撕开上衣在结晶堆上打滚,隆起的腹部映出血管状的荧光纹路。
不要看泉水倒影!林深大吼着扯下观测台的遮光布。可惜太迟了,穿JK裙的女生已经走到裂缝边缘,她手中的防水账本正在燃烧,灰烬组成一张微笑的人脸。
陈守拙跪在古籍堆里,老花镜片上叠着三副不同度数的镜片。《四明续志》卷十二,他枯瘦的手指划过虫蛀的线装书页,淳熙九年,太守赵伯圭以牡蛎叠堤二万四千丈......突然响起的枪声震落书页间的蠹虫粉。
神父站在裂缝对岸的塔吊残骸上,黑袍被热浪卷成招魂幡。他手中的猎枪冒着青烟,脚边躺着中弹的无人机残骸。忏悔吧!扩音器里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这泉水是地狱的倒影!
周小野的探照灯扫过神父脚下,照亮十几个装满泉水的塑料桶。沈秋棠突然夺过望远镜:他背包里露出的蓝色盒子——是头孢曲松钠!
地裂深处传来婴啼般的怪响。喝下泉水的灾民们开始列队行走,他们用融化的手机屏幕当镜子,不断调整面部表情。中介西装男突然冲向神父所在的塔吊,四肢着地的姿势像极了发情的鬣狗。
陈守拙的洛阳铲撞上硬物时,月亮正好升到地裂正上方。二十米深的地下,牡蛎壳夯土层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老人捧起一把千年贝冢的碎屑,泪水砸在壳片上溅起细小的彩虹。
快铺防水布!林深指挥着幸存者搭建临时堤坝。彤彤突然挣脱母亲怀抱,赤脚跑过结晶堆,小小的身影在地渊边缘摇摇欲坠。
沈秋棠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她看见女儿俯身触碰泉水,那些暗红色的流体却畏惧般后退。彤彤眼里的金环投射出全息影像——宋代劳工正在月光下夯筑牡蛎堤,每层贝壳间洒满糯米与童谣。
神父的第二次枪响与地鸣同时炸裂。塔吊在剧烈震动中倾斜,成箱的抗生素坠入深渊。陈守拙扑过去抓住神父的袍角,却只扯下一片浸透汗水的《圣经》残页。
贪婪者......神父坠落的尾音被泉水吞没。他的黑袍在暗红水流中舒展成十字架形状,背包里散落的药盒像受难像旁的天使。
子夜时分,第一个幻觉发作的灾民跳下了地裂。穿貂皮的富婆在坠落过程中仍在补妆,口红在脸颊划出长长的血痕。周小野用无人机拍下了全程视频:那些人体在触碰到泉水的瞬间晶体化,最终沉入渊底组成发光的人形图腾。
是神经毒素。沈秋棠将泉水样本滴在载玻片上,显微镜下的菌丝正编织出大脑皮层结构,它们在模仿多巴胺分泌信号。
林深突然将彤彤的画作叠在地质图上。孩子描绘的彩虹与牡蛎堤走向完全重合,某个闪烁的金点标记着尚未坍塌的古代闸口。陈守拙的假牙在剧烈颤抖中咯咯作响:那里......有最后的净水......
地裂对岸突然亮起火光。喝下泉水的幸存者点燃了临时帐篷,他们手拉着手跳起圆圈舞,每个人的瞳孔都变成了泉水的暗红色。中介西装男站在火圈中心,用美工刀在胸口刻出甲骨文的祭字。
当第一具燃烧的人体跃入深渊时,彤彤捂住了耳朵。那些晶体增生在她耳后振动,将惨叫声转换成一段古老的海浪歌谣。在众人听来是地狱哀嚎的声响,在她耳中却是宋代母亲哄睡婴孩的摇篮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