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现在再做,再稳,再久,她也不再回头了。
那天他翻出当年她写的第一封信给他,开头写着:我喜欢你,喜欢到愿意把你画进我的一生!
而结尾是:我不求你同等爱我,但别让我一个人画画,一个人等!
他终于明白,那封信从头到尾,写的不是情话,是她求来的陪伴,是她用尽所有力气挤出来的勇敢。
他却在她最求而不得的那段日子里,松了手。
而现在,他只剩下这一生的沉默,替她守一幅无人描完的画。
米兰的夜晚常常静得过分,连风穿过老城区狭长巷道的声音都带着沉缓的节奏。
苏蔓宁坐在临街公寓的阳台上,一盏茶已凉,手边摊着几份学生交上来的练习稿,她没有继续批改,只是怔怔地望着远处城市的灯光,那些点点光亮像是遥远而微弱的星,始终照不到她心里。
她已经来这里快两个月了。
一切都井然有序,教学、展览、访问、采访,她从未像现在这样被世界认真地注视过。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活得像个穿得体外套的空壳。
她以为,走得够远,换一个时区,换一片语言,换一套节奏,便能真正将过去斩断。
可事实是,越是沉静,记忆就越清晰。
她时常梦见江城。
梦见画室的木地板发出细微咯吱声,梦见那盏老宅灯下的藤椅,梦见他深夜站在她楼下,沉默又执拗的模样。
她梦见自己曾靠在他怀里,头顶是他的心跳和声音。
蔓蔓,我们不会有事的!
你要是走不动了,我就背你!
这些话,他说得认真,她也信得彻底。
可后来,一切都成了她一个人的坚持。
信的人走了,说的人却晚了。
她把自己从那段回忆里抽离得极彻底,拒绝一切试图靠近林庭深的人或事。
哪怕他如今仍然做着那些她早就知道、早就听说的努力,她也依旧不为所动。
她不是不感动。
是太清楚自己一旦回头,那些曾经忍痛切断的线都会缠绕上来,将她重新拉回那个脆弱、不安、自我怀疑的深渊。
她不想再爱他了。
更不想再爱得那么卑微了。
而林庭深,自她走后,也不曾有过一天是完整的。
周言曾问过他:你还在等她吗她如果不回来呢永远不回来呢
林庭深没回答。
只是把一封封未发出去的信收在一个木匣子里,那是他这两个月以来写给她的信,短短几句,有时只是一个问候,有时是某个不重要的念想:
【今天江城下雨了,你走之后的第一场雨!】
【宁光计划的新一批画室建成了,有个学生说她最喜欢你那幅《不落的灯》!】
【我去老宅转了一圈,灯还亮着!】
【我梦见你了,你穿着以前那条蓝裙子,说你不画了,我说我替你画!】
他没有寄出任何一封。
她不会看。
他只是写给自己。
每天深夜回家,进门第一件事就是点灯,哪怕没人等他,哪怕他自己一身疲惫,也会点着那盏她说像回家的灯。
灯亮着,他才安心。
他从不出现在媒体前,不回应关于她的一切采访,哪怕有人故意试探:林先生对苏蔓宁女士如今声名鹊起,有何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