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程晚有时候会陪她坐在画室里,两人一人一杯茶,不谈作品,也不谈过去,就这样静静坐着,看窗外天色一点点暗下去。
苏蔓宁这几天正在筹备画册的出版,整理作品、写序、选纸张,一项项工作看似细致琐碎,却能将她整日困在事务的泥沼中。
可她宁愿如此,宁愿用忙碌填满每一个空隙,哪怕是睡觉前五分钟,都要拿来翻一页书、剪一张图,只为不让那个人的影子有任何缝隙可钻。
可有些回忆不是能避开的。
就像她走进书房,想找一本色彩理论的书时,不小心在最顶层抽屉里翻出一本小册子,是林庭深当年手写的画室守则。
她曾笑话他无聊,开画室还要立规矩。
他却一本正经地写了十条,工工整整。
【第一条:画室不许带情绪入场,除非你愿意把它画出来!】
【第三条:颜料盖子要拧紧,地板我拖,你画就行!】
【第六条:生病了不许硬撑,可以不画,但不可以装没事!】
【第十条:我永远是你的第一号观众!】
她盯着那张字迹,眼睛一寸寸泛红。
她不是不记得这些。
她不是忘了他也曾细致入微地照顾过她,也曾认真听她讲画画的原理,也曾在她深夜低潮时买来她最爱吃的奶油千层、抱着她安慰,说:你已经够好了!
那时候她以为,只要她继续努力维持这段关系,只要她爱得足够坚定,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可事实上,她一个人维持的这场爱,早在他转身选择沉默的那一刻,就已经塌了。
林庭深没有及时站出来为她说一句话。
她在流言中一遍遍解释,在指责中咬牙坚持,在所有人都带着猎奇和轻蔑的眼神盯着她时,他却以这件事不适合公开回应的名义,消失在所有风口浪尖。
她不是没想过原谅他。
但她无法原谅那段时间自己一个人撑起整片天的绝望。
那个时候她才明白,原来有一种冷,是你想依靠,却伸手摸到空气。
所以后来他出现,再说多少我错了、我没想让你受伤,她都无动于衷。
她不是没心。
只是再也不敢把那颗心交出去。
她看着手中那张纸,最后还是将它轻轻叠起,放进了抽屉最底层。
这一刻,她不是恨他。
而是她已经不需要他了。
—
而另一边,林庭深独自坐在老宅书房中。
书房没有开灯,只有壁炉微弱的火光照着他脸上的线条,阴影绷紧了下颌,像极了他这些天压抑至极的情绪。
那天她寄来的画作版权转让协议他已经签了。
她甚至连落款的请妥善保留都没有写,只是一份彻头彻尾的冷静法律文件,不带任何个人色彩。
可偏偏,是这份无情,让他坐了整整一夜。
他打开抽屉,拿出一本旧相册,是他们结婚前一起拍的照片。
有一次两人去了北部小镇,她穿着他的大衣站在木桥上,笑着比了个V;他抱着她从背后轻轻靠着,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
她曾把这张照片贴在她手机壳里,说:这样每天看见你,心情就会好一点!
他低头看着那笑得甜得几乎发光的脸,一页页翻过去,每一张照片都像是在嘲笑他现在的落魄。
她曾那么用力爱他,如今也能那么彻底放下他。
他忽然有些想知道,在他心灰意冷、转身离开的那些瞬间,她是不是也曾一遍遍想问他一句:
你到底还爱不爱我
可她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