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早些时候
太卜司
穷观阵静静漂浮在半空,职员均埋头做着自己的事,看起来与平常无异。
被打断卜算的符玄怒视景元:“审讯延期也是本座要全心全灵致力于推演仙舟联盟注定的未来,并将这些未来昭告天下,让人们都活得明明白白。
将军,太卜司没有岁阳,两位还是请回吧。”
【时运】赐福直接把符玄的遭遇告知景元,虽然她的异常已经是个人便能看出。以符太卜对将军之位的执着,不会如此主次不分,给人留下把柄。
“符卿稍安勿躁,龙师冥顽不灵,我想审讯还是要借穷观阵一用。”
景元边稳住她体内的岁阳,边去看身旁用遥感操纵机巧鸟拍摄穷观阵的景云。
阿云早已察觉到太卜司的灾祸,却未派遣判官。没有十王司捣鼓出来对付岁阳的道具,难道他打算徒手抓岁阳?
幸好自己知道他的德性,出发前联系了十王司。
景元暗自庆幸,却不知景云正在闷声干大事。
景云将拍摄的视频发给博识尊,并狠狠嘲笑祂的垃圾技术半月坏三次,连岁阳都挡不住,又看了下收到的账单后,才心满意足转头看向空中散发不详血色的仪器,微微眯起眼睛。
“穷观阵坏了,没法用。我刚给厂家打差评。放心,差生才文具多,我可是实战派。”
“我竟然丝毫不意外。厂家是谁,工造司还是玉阙?”
景元叹气,他早该想到的,岁阳附身景云应该见得多了,早不是什么棘手事。
岁阳附身太卜,穷观阵失灵才是罕见,也不知符玄清醒看到视频后,会不会恼羞成怒。
“都不是。穷观阵问道于博识尊,当然该找机械头。有视频祂赖不掉。”
景云的回答超出他的预料,但景元确信这事祂干得出来,于是他一把夺过遥感,疯狂撤回信息。
现在符玄已经不是问题了,他只希望遍识天君专注思考,别注意到景云。
命运依旧没有眷顾自己的令使。
身份未知的联系人发来一份压缩文件,与一串话语。
‘很高兴你愿意和解,继续针锋相对对我们彼此没有任何好处。’
景元盯着博识尊发来的话陷入沉思,他快速向上翻看自己未能撤回的消息,没一句好话。
这还是在跟星神和解?!
云到底是怎样一个神人,福图纳保他活到现在不容易。
“我主动联系就是在给祂递台阶。赔偿款到账了,”景云的脑袋挤过来,“哥哥不要吗~”
景元推开祂的脸,“想玩什么直接说,别这么肉麻。”
“切~这里除了岁阳,还有什么可以玩?”
景元顺着祂的话看向符玄,新的穷观阵技术,应该可以补偿太卜吧?
“只准动岁阳。”他划定底线。
“符卿要出事,谁分摊工作?
知道无形目吗?岁阳聚在一起共振然后观测,便可以清晰照见命运的轨迹。我虽没研究出原理,但使用起来并无妨碍。
景元,你是【时运】令使,不如来与符太卜比比,对未来,谁看得更清。
犀焰,你赢了我便放你离开。”
景云看向送客不成,不耐烦抱臂的符玄,幽幽开口:“命运无常,世事多变。符玄,原该出现在此处的人现今四散天涯,命运已然改变。”
“本座知道你要说什么,‘人定胜天’、‘自由意志’……”符玄嗤笑,“但……”
“这些都不过是人类大脑产生的简单幻觉。从一开始,道路只有一条。很遗憾,我确实会反驳你,但景云……他会笑你版本没更新。”
景元接上符玄的话,有一说一,能看见命运的能力确实好用,如果某位不省心的家伙也能被看到,便再好不过。
“说吧,阿云,怎么比?”
“且慢,”附身符玄的岁阳终于反应过来,“景元是【时运】令使,领悟自在本座之上。这场较量,只有一个结果。命运早已注定。”
景云撑着下巴打量符玄,这岁阳还算有点脑子,但毫无悬念的游戏,祂也没兴趣。
“福图纳的惩罚,看祂是否会在今日告知持明他们犯下的罪责。公平的比赛,因为连我也不确定结果。”
祂饶有兴趣地欣赏两人的表情,星神的命运,令使与岁阳皆难以观测,甚至连星神本人都不确定自己的未来。
符玄厉声呵斥:“星神的未来,谁能看清?!”
景云嘲讽:“世间生灵,哪个不被星神影响?你连祂们的未来都看不清,还看联盟的未来~”
“你!”符玄气急,却无法辩驳。
祂说的是事实,即使是未曾踏入星际的边星文明,都可能被丰饶民和反物质军团找上门。
星神随手扔下的一颗种子,足以轻而易举得改变整个文明的命运。
“天君已离开罗浮,又怎会返回联盟。再说,神明怎会向凡人解释自己的行为,更何况是惹怒自己的持明。
这问题太蠢,不用观测本座也能回答。”
“若我与符卿回答一致,游戏就进行不下去了。我便猜,天君会吧。”
与符玄的笃定不同,景元思虑良久才回答。
正常人肯定会给出与符玄相同的答案,但问问题的是景云。景云偏心护短,又了解天君,他没点名自己先答,占取先机,便说明正常的答案是错误的。
可……他是怎么知道天君今日会告知持明?
难不成他能看见星神的未来?
天君竟然应允?
允许他知晓星神的未来,和把弑神的刀交给景云没有任何差别。即使天君再怎么纵容景云,事情也有点过了。
那已经不是宠爱,而是在与他共享神座…
信息提示音打断他的思考,是彦卿。
彦卿:将军,你有其他兄弟吗?或者师叔有?
彦卿:闲露天君长什么样啊?是和师叔长得一模一样吗?
“彦卿他们见到幺儿和那条蛇了?看来结果能马上出来。”
景云不看也能猜到信息内容,彦卿他们接玄全,宣夜大道是必经之路,而自己收到了不夜侯账单。双方碰面是板上钉钉的事。
景元不可置信得看向景云……天君真在与他分享权柄?
是溺爱纵容还是无法拒绝?
“本座倒要看看,会是怎样的结果。”
符玄面上一派镇定,体内的犀焰却焦头烂额。
它什么都看不见,自从两位将军踏足太卜司,无形目所见便是一片迷雾。不确定的未来令它心慌。
彦卿久久未回复景元的消息,明知帝弓与天君和善,可那孩子独自面对星神,景元难免担心。
“放心,他们在喝茶。”
景云把自己的遥感递给景元,界面是不夜侯发来的账单。能刷景云账户的只有两人,穹在贝洛伯格,在不夜侯喝茶的必定是岚。
两壶鳞渊春、白云酥、茶酥、貘貘卷……其中两杯快乐茶下单的时间在彦卿发信息后,给谁显而易见。
景元的心刚放下,彦卿便发来大串信息。
彦卿:将军,是天君!
彦卿:天君说祂降罚不是因为建木,是为一场除丹恒先生与白露小姐外,持明全族参与的暴行。
彦卿:将军,持明还犯过什么事吗?
持明没事,是你家将军要有事了。
景元压下心底的惊疑,眼下岁阳未除,不是探究此事的好时机。
“胜负已定。真可惜啊,犀焰,50的概率你都选不对。”
“空口无凭,而且在你设计的游戏里,本座只有一条路!”符玄咬牙切齿,愤愤不平。
“符卿,空口白牙怎能污人清白。你先选的,景元才是没有选择。”
符玄:“天君宠你,焉不是祂顺你的意?”
“不,不是我,”景云不加思索,脱口而出,“以己度人,祂喜欢和我作对。若只有你我二人,你的选择反而赢面更大。
符卿,命运的可能性多如繁星,卜算与无形目所见,只是最大的可能性。但有时,一个小小的变量,就足以让命运面目全非。在机械头穷尽宇宙真理前,谁都不能说命运早已注定。
若只看结果,那万物生来便应步入死亡……不,万物不该出生。
我知道你放不下,但你真认同命运早已注定,已向它俯首了吗?
如此,你又为什么要当太卜,为什么依旧在卜算未来?
我问你,符玄为何想成为将军?”
一枚玉兆被景云扔到符玄脚下,它自动投影出罗浮杂俎的页面,不断刷新出来的帖子,加红加粗的爆帖,都是围绕一件事——司命、天君亲临宣夜街,持明受罚为哪般。
符玄没有看投影,她想起了自己的师傅,弑师的预言,还有第三次丰饶民战争。
明明有机会改变,只因自己无权抉择。第二条路一直都有,卜算永远会给出解法……
“啊啊啊啊!别动摇,符玄!即使你成为将军,也受联盟与现实限制!别被他骗了!”
犀焰气急败坏,在符玄脑内怒吼。
“聒噪。”
景云屈指一弹,符玄的额头顿时绯红一片。一团紫色的火焰被驱赶出符玄的身体,太卜捂着额头疼得直抽气,甚至连头晕都没顾上。
“不应该……怎么没有……为什么看不见……什么都没有……除了雾”岁阳喃喃自语。
景元抱臂听着它自言自语,越听越心惊。
岁阳的无形目看不到雾气遮蔽的未来……
持明受罚,是因他们对丹恒与白露的不公……
鳞渊春配白云酥,每次必点的茶酥……
涛然叫了景云的名字,被降罚……
景云说他并不是任何星神的令使,却能使用【时运】的力量……
天君自水中起身,景云是水滴凝聚。
‘我们同源而生,你可视我如他’。
星神是在命途上走得最远的存在,神座上只能有一人。
‘我们兄弟谈心……’
自己没能分出天君与景云,祂当时也称呼帝弓为幺儿,还控诉自己把弟弟卖了。
所有细碎的线索串联起来,再次指向那个不愿承认的真相。
他闭上眼,告诉自己一夜的逃避已经足够奢侈,将军不能再自欺欺人。他当然可以给一切找到合理的解释,如景云是通过账单推出天君在不夜侯;天君是因爱屋及乌,才让自己赢;星神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祂喜爱景云……
可巧合太多,多到让人心慌。
‘星神无有过去,命途会淹没祂们的过去与未来。帝弓不是云的幺儿,如同……我不是云。那对父子早已死去,现在,我们更像是在玩一场父慈子孝的游戏。’
景云的话语犹在耳畔,现在,自己也成为角色扮演游戏的玩家。
缓过来的符玄仔细打量岁阳,“这团火就是犀焰?虽然没什么力量,但要是被缠上还真会令人陷入无止尽的绝望中呢。
将军,怎么处理?”
“我已通知判官,应该快到了。”
景元睁开眼,掩去所有猜疑。
无论景云是不是天君,在祂挑明身份前,自己得陪祂继续兄友弟恭的游戏。
“一定要回收吗?杀了更省事。”
景云挥手,地上的玉兆飘回祂手中,杂俎已经开始删帖禁言,试图封锁消息,将影响降到最低。
“我不怀疑你的能力,但造化烘炉是工造司至宝,里面的岁阳也是。
你瞧,判官已经来了,不劳烦阿云亲自动手。彦卿他们应已接到玄全,咱们一起回府,如何?”
“我不是说了嘛,不见。见她还不如去书库找青雀打琼玉牌,你先回府,我去找青雀加群。”
景云没看远处向他们快步跑来的寒鸦与藿藿,转身直接离开。
景元看着祂离开的背影叹气,明明行为习惯和以前一模一样。
寒鸦见礼:“判官行动不利,劳动将军大驾,感激不尽。”
景云连最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维持,景元还得挑好听话替祂开脱:“判官多礼了,十王司现归于天纵管辖,抓捕岁阳也是祂分内之责。
祂如今去检查太卜司,看是否有岁阳遗漏,犀焰便交由你们带去绥园。
你们汇报的昨夜云骑军士素裳误入绥园一事,神策府已布告全军,令他们远离绥园。绥园渡口已加派云骑巡逻,防止此事再发生。
景元还有公务在身,不可久留。犀烟就有赖判官处理,先告辞了。”
持明受罚一事被昭告天下,他必须尽可能将影响控制到最小,万幸玄全已到罗浮,她应能稳定持明。
符玄:“也许有些不礼貌,但太卜司横遭磨难,本座还要主持大局,恕不远送。”
……
神策府案上公务堆积如山,青镞焦头烂额得联系论坛负责人删帖辟谣。
那是能在大庭广众下说的?!
长老到底怎么教的白露!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天君没有直接说出惩罚内容,而且祂样貌与景云相同,为罗浮安稳考虑,他们只能求景云苦一苦自己的名声。
“每日都该有持明蜕生、破壳,消息根本瞒不住,不如趁此昭告天下。罪人必得知晓自身罪行,而后方能悔改。
青镞,浴铁,你们带人退下。景元回来后,直接让他来见我。”
熟悉的声音传来,青镞激动抬头,却见来人并非自己期盼的救星。
“是,景云将军。”
自己刚想给人扣黑锅,正主就出现在面前,青镞的感受一言难尽。景云将军的心情很糟糕,即使祂面上不显,周身的低气压却是实打实的。而且,青镞从未听过祂用如此冰冷的语气叫景元的名字。
将军的命令,他们不敢久留,房间里的人鱼贯而出。
青镞不敢按‘景云’的命令行事,她在渡口焦急得等景元现身。两位将军一起离府,想来景元也快回来了。
只剩一神的大厅安静得可怕,福图纳坐到将军的座位上,安静等待。
“幺儿说:他知道啦~”
白蛇攀上祂的肩头,对祂耳语。
黑蛇游到案上,直起上身,“他有权知晓。”
“他会怪你~”
“他理解你。”
“想想你干了什么吧,旁观者~”
“命运不容动摇。”
“他没那么轻易接受~”
“他从未责怪。”
“那马上就要来了~”
“是你应得的。”
福图纳抓起黑蛇打了个结扔回桌案,“太难听,真话也换个方式说。”
白蛇缠绕祂的脖颈,继续蛊惑:“别再提心吊胆,用我们的权柄看看~”
它的身躯不断用力,似是涂着蜜糖的毒药。
“不可窥探自身的命运,”黑蛇愤怒得用自己的尾巴敲击桌面,“你造成的悲剧还不够吗!”
两条蛇的争论在空旷的房间格外清晰,星神置若罔闻,祂清楚自己的罪行,为此定下法则告诫自身遵守,亦愿付出相应的代价。
“我很清醒,”福图纳扯下白蛇,扔到地上,“我是彻底疯了,才弄出你们来。一天天吵得人头疼,又时刻对我耳提面命,到底谁是本体!”
黑蛇挣扎着解开自己,爬到桌角,戏谑得看同伴狼狈翻身。
世界终于清静,星神还没舒出一口气,白蛇已经把自己传回桌案。
“我们就是你,”两条蛇同时直起上身,回怼本体,“我们对彼此、对你,正是你对自己。”
它们突然住嘴,做侧耳倾听状。
“他到了。”
“他来了~”
蛇相视一笑,共同转身盯着大门。
厚重的大门缓缓开启,将军孤身一人觐见星神,寻求真相。
星神的分身不再言语,它们游回福图纳的手臂,蛇瞳直直盯着来人。
“你回来啦,”坐在高台上的星神开口,“哥哥。”
伏笔:
若只有你我二人,你的选择反而赢面更大。
福图纳告诉白露,是因为景元的选择。
景云通过账单,推出岚去见福图纳,两神在不夜侯,会与彦卿白露碰见。而两壶鳞渊春,中间有人加入星神,可以坐下并得到换茶待遇,只有列车组。列车组里,丹恒和瓦尔特有找福图纳的动机。
所以景云才提出这个赌局。
景元与符玄选择一致,游戏无法进行,祂可以以此为借口让一人改变。
景元选不会,没有任何损失。
景元选会,丹恒、白露得到消息,他们可以卖人情给玄全,还可以在持明里刷威望。
受害者都对星神说愿意自己一力担责了,是持明自己不争气。
而且祂也在试探未来的自己是否在乎景元→是否维护家人的利益。
景云和福图纳,互相算计。
景云不知道福图纳从没瞒着景元,祂就差直接告诉景元了。
在景云的计划里,就算景元起疑祂怎么知道福图纳今日会与白露见面,也可以用账单与对星神的熟悉解释。祂自己就是这么推出来的。
祂只是不知道福图纳的称呼快把自己卖光了。
两条蛇,感性与理性的抗衡,但
‘白蛇缠绕祂的脖颈,继续蛊惑,它的身躯不断用力,似是涂着蜜糖的毒药。’
福图纳一直在遵守自己制定的命运规则。(俄狄浦斯弑父娶母)
祂当然不惧自己的死亡,可知晓命运,有时也是命运悲剧的一环。祂有人性,也需要人性,这注定祂很难免俗。
祂清楚自己的罪行,为此定下法则告诫自身遵守,亦愿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家伙以前干了什么事都剧透完了。有人性的神执掌命运,如果不自我限制,简直是场灾难。
代价:将本次轮回尽可能延长,留下应对量子海的手段
想想你干了什么吧,旁观者~
祂什么都没干,什么都不能干
回收伏笔:持明受罚……《降罚原因》
福图纳是因建木降罚很正常,毕竟起因是星神间的争端。为丹恒与白露受到不公对待就不对劲。祂又没和他们说过话,两个家伙星神都没正眼瞧过,平白无故在乎凡人?
鳞渊春配白云酥,每次必点的茶酥……《过去的真相》岚没喝过鳞渊春,喜欢鳞渊春配白云酥,即使不配还点茶酥…都是景云的习惯,景元怎么会不知道。
景云以此推出岚见了福图纳,景元以此推出与帝弓喝茶的人,与景云喜好高度相符
涛然叫了景云的名字,被降罚……《化龙?》
景云说他并不是任何星神的令使,却能使用【时运】的力量……《人五代三》
天君自水中起身,景云是水滴凝聚。《掉马危机》《另请高明》
‘我们同源而生,你可视我如他’。《视我如祂》
‘我们兄弟谈心……’《互相伤害啊!》
自己没能分出天君与景云,祂当时也称呼帝弓为幺儿,还控诉自己把弟弟卖了。《功守易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