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莲步匆匆来到柳嫣娘房前,抬手轻叩房门,声音里满是讨好与急切:“嫣娘啊,我的亲姑奶奶,您就行行好,出去露个面吧。楼下那帮公子爷都快把阁子给掀翻了,老身实在是招架不住哇。您也知道,咱这绮梦阁全靠您撑着台面,要是真得罪了他们,往后的日子可咋过哟。”
房内一片静谧,唯有隐隐约约的几声轻叹。
良久,房门缓缓开启,柳嫣娘莲步轻移而出。
只见她身着一袭月白绫罗软裳,外披薄如蝉翼的烟纱,那料子仿若流淌的月光,柔顺地贴合着她婀娜身姿。她云鬓微微松散,几缕发丝垂落在白皙脖颈边,更添几分慵懒娇柔。眉眼间虽透着几分疲惫,却依旧难掩那与生俱来的明艳动人,恰似雨中娇荷,楚楚可怜却又风姿绰约。
她朱唇轻启,声音软糯却带着几分清冷:“妈妈莫急,既是如此,嫣娘自不会让阁中为难。”
言罢,莲步轻移,款摆腰肢,向着楼下走去。每一步都似踩在众人的心尖上,让喧闹的阁子瞬间安静了些许,众人目光齐刷刷聚焦而来,仿若暗夜中瞧见了熠熠星辰,满是期待与热切,只盼能得佳人青睐,一解多日相思之苦。
柳嫣娘莲步轻移走至厅中,那仪态万方的模样仿若仙子临尘,她素手一扬,动作优雅得如同翩翩起舞的蝴蝶,示意众人噤声。
随后柳嫣娘朱唇轻启,声若黄莺出谷:“诸位公子爷,今日嫣娘有个念想。近日听闻陈初公子一曲《十面埋伏》诗赋,其描绘古战场之雄浑壮阔,英雄末路之慷慨悲凉,实令嫣娘心折。今日便以此‘垓下风云’为题,若是谁能作出如陈初公子那般惊才绝艳、胸怀天下之诗赋,嫣娘便单独为其设一雅宴,亲执酒壶,彻夜相伴,共论诗词精妙。”
此语一出,仿若巨石投入平静湖面,四下哗然,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少人跃跃欲试,眼中闪烁着炽热光芒,仿若饿狼瞧见了肥美的羔羊。
刘煜,济南府通判家的纨绔公子,其父刘照邻身为通判,掌管刑狱诸事,权重一方,在济南府官场亦是跺跺脚便能震三震的人物。刘煜仗着父亲权势,平日里横行霸道,肆意妄为,是这济南城出了名的混不吝。
刘煜本就是冲着柳嫣娘名头而来,听闻此言,自是不甘示弱。他虽疏于学业,肚子里墨水有限,那些书本知识于他而言,就像过眼云烟,留不下半点痕迹,但仗着家世,向来在这风月场中横行无忌,哪受得了这般
“挑衅”,只觉面子上过不去,当下那白皙面皮瞬间涨得通红,仿若熟透的番茄。
他梗着脖子叫嚷:“哼,这有何难!本公子今日便露一手,定叫嫣娘另眼相看。”
刘煜抓耳挠腮,手中毛笔在墨汁里狠狠一蘸,墨汁四溅,洇脏了半张桌面,随后在那素笺上歪歪扭扭写下:
垓下打大仗,
好多人在忙。
项王哇哇叫,
汉军往前闯。
刀枪叮当响,
人马乱糟糟。
谁赢谁输咧,
哎呀我心慌。
这几句诗,毫无韵律可言,“垓下”
对
“好多”,“项王”
与
“汉军”
虽勉强算对仗,却生硬粗糙至极。用词直白浅陋,“打大仗”“哇哇叫”“往前闯”
全然是市井俚语,毫无诗赋应有的文雅雕琢,“叮当响”“乱糟糟”
更是直白得近乎粗俗,读来拗口别扭,平仄全然错乱,哪里有半分诗韵诗味,活脱脱就是个孩童随性胡诌、毫无章法的涂鸦。
旁人看了先是一愣,转瞬便哄堂大笑起来,笑声此起彼伏,直让刘煜臊得面皮紫红,仿若熟透的茄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吴立业恰在此时踏入阁中,将这尴尬一幕尽收眼底。
这次府试吴立业虽也榜上有名,却因名次远不及陈初,满心妒火未消,这几日又听闻陈初在期集文会活动中大放异彩,更是坐立难安。
从上次县试屈居第二,仅次于陈初而开始,吴立业就对陈初嫉恨有加,这次府试眼见陈初又获头名,自然更是嫉恨若狂。
见刘煜出丑,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他躬身凑近刘煜,低声道:“刘公子莫急,小弟这儿有几句妙句,愿助公子一臂之力。”
言罢,便在刘煜耳边轻吟一首精心构思的诗。
刘煜如获至宝,耍赖道:“先前只是开胃菜,现下才是我真本领,待我重来一首。”
随即,他奋笔疾书:
垓下硝烟漫古丘,
楚营烽火几时休。
项王意气今何在,
霸业空余岁月愁。
兵戈扰攘山河动,
剑影纷飞天地忧。
英魂已逝豪情在,
青史长留一段秋。
随即,刘煜将诗作呈到柳嫣娘面前。
柳嫣娘柳眉微蹙,目光在诗上流转,心中暗忖,此诗相较陈初之作确实缺了几分神韵,仿若仿造的美玉,虽有其形,却无灵魂。但念在吴立业解围之情与刘煜身份,勉强笑道:“刘公子此番也算用心,吴秀才大才也让人敬仰,如此,便请刘公子和吴秀才两人一道入内夜谈。”
柳嫣娘轻启朱唇,道出那番邀请后,便款摆腰肢,引着刘煜与吴立业向内室走去。
烛火摇曳,映照着室内的奢靡陈设。锦缎帷幕随风轻拂,似在低语着这夜的不寻常。
刘煜刚一入座,便一把拉过吴立业的手,满脸堆笑,只是那笑容因先前的窘迫还带着几分尴尬的僵硬:“吴兄啊,今日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那几句妙句及时救场,我刘某非得在嫣娘面前丢尽颜面不可,往后还怎么在这济南城的风流场里混哟!这份恩情,刘某记下了,往后但有吩咐,在所不辞!”
吴立业等的便是这话,当下佯装义愤填膺,仿若受了莫大冤屈,瞪大双眼道:“刘公子可知,那陈初自府试后张狂至极,四处诋毁公子您这等高门才俊,说您等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空有家世,毫无真才实学。他不过是寒门出身的穷酸小子,侥幸得志,便如此目中无人,实在可恶!”
刘煜一听,顿时怒目圆睁,仿若被点燃的火药桶,拍案而起,桌上杯盏都被震得晃动:“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本公子定要他好看,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知晓这济南城谁能横着走!吴兄你点子多,快说,咱该怎么收拾他,绝不能轻饶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