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樱井雪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矿窑洞口,陈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底那缕复杂情绪,再度全神贯注于车床设计。
他指挥着奴奴们依照草图,在周边山林砍伐合适木材,挑的皆是质地坚硬、纹理细密,经得起打磨雕琢的品类。
木材运回后,众人马不停蹄,手持斧头、锯子,开始切割、打磨,作坊里木屑纷飞,刺鼻的木腥味弥漫开来。
陈初暗中打开野草系统13面板里基本成型的设计图,亲自动手,比对尺寸、拼接组装,忙乎了半天,榫卯结构在他的指挥下逐渐成型。
虽说期间因手工误差,返工数次,好在最终搭起了车床框架。
这框架看着质朴粗糙,却也算有了个扎实底子,陈初抬手抹了把额头汗珠,眼中满是欣慰。
眼见天色已黑,陈初自己和一众奴奴又都累得几乎瘫倒,便停手收工,待明日继续。
到得家中,陈初又准备靠到床边倒下便睡,晚饭也不想吃了。
哪知刚一进屋,就瞧见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碗筷码放整齐,饭菜的香气悠悠飘散,瞬间勾动了陈初饥肠辘辘的肠胃。
再一看,樱井雪姬正安静地坐在一旁,瞧见他回来,忙起身迎上,轻声说道:“陈初大人,您累了一天,多少吃些吧,饿着肚子可不行,往后还有繁重活儿等着您呢。”
话语里满是关切,像极了妻子迎接刚刚干完活回家的丈夫的口气,仿若白日里矿窑口的那点不愉快从未发生过。
陈初心头一热,满心愧疚再度涌上,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樱井雪姬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浅笑一下,柔声道:“大人不必多言,快些趁热吃吧,饭菜都要凉了。”
说着,便将碗筷递到陈初手中,又默默盛了一碗汤放在他面前。
陈初接过碗筷,狼吞虎咽起来,这些饭菜入口,暖了胃,更暖了心。
他边吃边含糊说道:“雪姬姑娘,今日是我不对,火器之事敏感,我一时心急,伤了你的心,还望姑娘莫怪。”
樱井雪姬轻轻摇头,目光澄澈,轻声回道:“大人言重了,我明白轻重缓急,怎会怪罪于您。您专心研制火器,往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一顿饭吃完,陈初只觉浑身又恢复了些力气,精神也好了不少。
第二天,陈初依然到矿窑和奴奴们研制车床,午樱井雪姬依然按时送来吃食,药汤。
陈初思索,解决床身问题只是第一步,传动装置才是棘手难点。
矿窑里没有现成齿轮,手工打造金属齿轮,工艺难度太大,耗时费力不说,还难以保证精度。
陈初盯着窑洞坍塌处散落的石头,灵机一动,这些石头质地坚硬,若雕琢打磨成齿轮模样,兴许能行。
他当即挑选出几块形状规整的石块,与奴奴们一道,手持简陋凿子、锤子,一点点雕琢起来。
樱井雪姬看到陈初与奴奴们忙碌的样子,全然不顾前一天陈初不让自己看设计图的防备,也跟着用多余的凿子、锤子加工起石块来。
陈初看到樱井雪姬参与进来,不由一怔,随即勃然大怒,说道:“谁让你参与的?给我出去!”
樱井雪姬倔强地纹丝不动,继续加工石块。
陈初一把抱住樱井雪姬,走到矿窑外,直接把樱井雪姬往地上一扔,随即转身入内继续工作。
总算陈初粗中有细,虽然动作粗鲁,但把樱井雪姬往地上扔时,落点恰好是厚实的草地,所以樱井雪姬拍拍泥土起身时,并不觉多疼。
陈初与奴奴们在矿窑内加工石块没多长时间,却见樱井雪姬又走了进来,脸上冰冷到极点,却仍不屈不挠地又拿起石块加工了起来。
陈初被彻底激怒了,依旧抱起樱井雪姬,走到矿窑外,又把樱井雪姬扔在地上。这次他再不管地上草多不多,樱井雪姬被摔得痛不痛。
谁知道,陈初和奴奴们又只是加工了片刻功夫,只见樱井雪姬又施施然走进了矿窑,面带嘲弄地看了一眼陈初,随即又加工起石块来。
陈初怒道:“贱婢,你存心找不快活是吧?我摔不死你!”
又是抱起樱井雪姬,走到矿窑外,把樱井雪姬往地上重重一扔。
樱井雪姬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带着哭腔道:“你们害我,辱我,打我,仇视我,冷落我,防备我,不相信我,摔我,骂我,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呜呜呜……”
一句话中,却是将她从小到大,受过的委屈和痛苦,包括源氏家族给母亲的屈辱,龟田次郎对她施加的迫害和羞辱,韩峰对她的冷落、孟晓燕对她的防备,牛家村人初见时对她的仇视,以及陈初对她的不相信,对她的摔打责骂等等,尽数哭了出来。
陈初听她的话语中的委屈和痛苦,有些是自己施加的,有些却与自己无关,只觉这樱花国女人受过的苦也真多,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但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
陈初默默走进矿窑,继续加工石块。
过不多时,樱井雪姬如同打不死的小强,又再走进矿窑加工石块,这次陈初却视若不见,不管她了。
因为陈初知道,这女人恐怕内心不像她表面展现出来的那么坚强,哎,一个苦命人,算了,随她吧。
樱井雪姬也极乖巧,她已知道陈初每天回家的时间,这天便提前一会儿离开,在家中做好饭菜。
果然,陈初不一会儿收工回家,仍如往常一样吃到了满桌的饭菜。
而樱井雪姬也仿佛白天的事情没有发生一般,见陈初吃完,便说道:“陈初大人,你先休息吧,我等会端点水给你洗脚。”
陈初点点头,樱井雪姬随即收拾碗筷,悄然退下,留下陈初独自歇着。
陈初进了卧室,躺到床上。一阵倦意袭来,陈初很快便进入梦乡。
樱井雪姬洗刷完锅碗,洗漱完毕,拿出盆子,倒上热水,又和了些冷水,试试水温刚好,便端了盆子,进到陈初屋内,准备帮陈初洗脚。
却见陈初早已睡着,正流着口水,睡相好笑。
樱井雪姬瞧见陈初的英俊模样,想起陈初先前对自己的粗鲁,再想起陈初对自己的救命之恩,一股夹杂着委屈、仇恨、报恩和爱慕的复杂情感袭来,突然一咬牙,心一横,决意用一辈子来报复陈初。
她想道,你一定要如此狠心对我么?那我就天天用温柔,嘲笑你今天的粗鲁,看你坚持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