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签收您的骨灰盒
>林薇在五星酒店给情人买奢侈品时,我收到了实时消费短信。
>她以为我不知道,她背叛的每分每秒都在我的监控之下。
>我雇了个顶级男公关接近她,诱导她卖掉我们唯一的房子。
>签协议那天,她笑着骂我蠢货:净身出户的窝囊废!
>直到警察破门而入,她才知道情夫是我雇的演员。
>我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房子早抵押了,钱都在我手里。
>她歇斯底里要抢我手机,我冷笑着按下播放键。
>录音里是她情夫的声音:林薇我只是图她的钱。
>她疯了般扑向情夫,却被他反手按在地上:老板,任务完成。
>我转身离开时,她绝望的尖叫响彻警局。
>那晚我收到一个包裹,里面是她情夫寄来的婚戒和字条:
>陈哥,戒指上的钻石我帮你换成假的了,真货的钱打我账上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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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的震动,短促而尖锐,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扎进我麻木的神经。
它躺在冰冷的玻璃茶几上,屏幕亮起,幽白的光刺破了客厅厚重的黑暗。我陷在沙发里,四周是死一样的寂静,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格一格地爬行,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声。每一次跳动,都像在丈量这无望夜晚的长度。
我伸出手,指尖在黑暗中摸索到那冰冷的金属外壳,拿起。屏幕的光映亮了我下巴的轮廓,也照亮了那条新到的银行消费短信。文字简洁,却带着毒刺:
>【XX银行】您尾号****的账户于06月08日21:47消费人民币68,500.00元,商户名称:**丽思卡尔顿酒店精品廊**。可用余额……
丽思卡尔顿。精品廊。
我闭上眼。不需要任何想象力,那画面便自动浮现,带着令人作呕的清晰:水晶吊灯折射着浮华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氛气息。林薇,我的妻子,穿着那件我陪她挑选、花了我三个月奖金的米白色羊绒连衣裙,身姿摇曳,巧笑倩兮。她纤细的手指划过陈列柜里那些闪着冷光的金属和剔透的宝石,最终落在一件物品上——也许是一条卡地亚的手链或者是一只萧邦的镶钻腕表无所谓,总之价值六万八千五百块。然后,她身旁那个模糊却高大的男人轮廓会适时地俯下身,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廓,带着赞许和诱惑的低语。林薇会微微侧头,脸颊飞起恰到好处的红晕,眼神迷离,享受着他目光的舔舐和这种被金钱堆砌的、虚假的浪漫。最后,她会拿出那张绑定着我们夫妻共同账户的信用卡,姿态优雅地递过去,像在进行一场神圣的献祭。
那六万八千五百块,是我们账户里最后一笔像样的流动资金。是我们孩子下半年兴趣班的学费,是我打算给老母亲换台新空调的钱,是……这个风雨飘摇的家最后一点可怜的、赖以喘息的底子。
黑暗里,我无声地咧开嘴,嘴角的肌肉牵扯出一个僵硬而怪异的弧度。笑也许是。但更像某种濒死野兽喉咙里挤出的、无声的呜咽。胸膛深处,那颗曾经为她热烈跳动的心脏,此刻像被浸入了液氮,瞬间冻结,然后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下,碎成齑粉。没有痛感,只有一片死寂的寒冷,顺着血脉蔓延至四肢百骸。
背叛的刀子,原来早已悬在头顶,只是我一直愚蠢地闭着眼睛,假装岁月静好。
手机屏幕的光熄灭了,客厅重新沉入无边的黑暗。我依旧坐在那里,像一尊被遗忘在时光角落的石像。黑暗是最好的掩护,可以尽情展露脆弱,也可以无声地酝酿风暴。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一个世纪,我才动了动僵硬的手指,解锁屏幕。
指尖在通讯录里冰冷地滑动,最终停在一个没有储存名字、只标注了私家侦探李的号码上。按下拨号键。
嘟…嘟…的忙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几秒后,电话被接通,对面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点市井烟火的男声,背景音有些嘈杂:喂
是我,陈平。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木头,每一个字都刮得喉咙生疼,之前让你查的,关于林薇……还有那个男人。所有资料,照片,开房记录,银行流水……现在,全部发给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似乎能听到对方深吸一口气的声音。陈先生……您确定现在要这个点……
现在。我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明白了。马上整理好发给您。侦探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随即电话被挂断。
黑暗重新包裹了我。这一次,我不再是等待审判的囚徒。审判的权柄,该握在自己手中了。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手机屏幕再次亮起,一个加密邮件包静静地躺在收件箱里。我点开,输入侦探之前提供的冗长密码。进度条缓慢地移动,最终,一个庞大的文件夹在我眼前展开。
海啸般的证据瞬间将我淹没。
高清的照片,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眼球:林薇和那个男人——周慕白,侦探的资料上清晰地标注着这个名字——在高级餐厅角落的烛光晚餐,她笑得花枝乱颤,身体微微前倾,几乎要贴到对方怀里;地下车库昏暗的灯光下,周慕白将她抵在冰冷的车身上拥吻,她的手臂紧紧环着他的脖子,姿态是前所未有的投入和急切;酒店大堂,他搂着她的腰,她依偎着他,走向电梯的背影,亲昵得如同新婚燕尔……
开房记录密密麻麻,刺眼地排列着。丽思卡尔顿,柏悦,华尔道夫……全是这座城里顶尖的销金窟。时间跨度长达十一个月。每一次,都对应着我记忆中她加班、闺蜜聚会、出差的谎言。那些曾让我心疼她辛苦、主动包揽家务的夜晚,原来都成了她与情人颠鸾倒凤的温床。
银行流水更是触目惊心。一笔笔大额消费,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家庭财务的堤坝:奢侈品专柜、高级餐厅、珠宝店、甚至……情趣酒店几十万,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蒸发了。其中一笔,就在上周,整整二十万,从她的个人账户转入了周慕白名下新开的一个投资账户。
冰冷的屏幕光映着我毫无血色的脸。愤怒吗有的。但那愤怒像被冻结在极地冰川深处,只剩下彻骨的寒。更多的是一种毁灭性的冷静。我看着照片里林薇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看着她面对周慕白时眼中闪烁的、我许久未曾见过的光芒——崇拜、迷恋、欲望。原来不是她变了,只是她对我,早已厌倦了。
手指无意识地滑动,点开了一个侦探附加的音频文件。嘈杂的背景音后,是林薇清晰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撒娇的甜腻:
……慕白,陈平那个窝囊废,整天就知道他那点死工资,抠抠搜搜的,连个像样的包都舍不得给我买……跟他在一起的日子,真是憋屈死了,一眼就能看到头!哪像你……跟你在一起,我才觉得自己像个真正的女人,活得有滋有味……
窝囊废……
憋屈死了……
一眼看到头……
这些词,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我的耳膜上,烙印在灵魂深处。原来在她心里,我存在的意义,就是窝囊和憋屈的具象化。那个曾经许诺共度一生、风雨同舟的女人,早已在心底将我彻底否定,弃如敝履。
最后一丝残存的温情,被这恶毒的话语彻底焚烧殆尽。心口的空洞在扩大,但这一次,涌进来的不再是悲凉,而是某种坚硬、冰冷、带着尖锐棱角的东西——一种纯粹的、指向明确的毁灭欲。
我关掉了邮件。屏幕暗下去。黑暗中,我缓缓抬起头,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幕。城市霓虹的光污染在天际涂抹出暧昧的紫红色,像一个巨大而糜烂的伤口。
林薇,周慕白。
既然你们贪恋这纸醉金迷的幻境,那么,就让我亲手为你们打造一座最华美的……坟墓吧。
指尖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划过,点开了那个隐藏在无数工作群下方的、名为猎狐行动的加密聊天框。里面只有一个联系人:**K**。
K的头像是一片纯黑。对话记录寥寥无几,只有几条关于目标人物行为模式分析和项目启动资金的确认信息。他是我在某个极为隐秘的匿名论坛上联系到的,一个专精于情感纠葛特殊解决方案的专家。收费高昂,手段莫测,但口碑在特定的圈子里被传得神乎其神。
我敲下一行字,每一个字符都像是从冰窖里凿出来的:
K,目标已深度入局。‘礼物’需要提前送达,等级:**最高规格**。预算无上限。要求:彻底摧毁其对‘真爱’的幻想,并使其主动、自愿地交出核心筹码(房产)。方案需具备法律隔离性。立刻执行。
发送。
几乎是瞬间,状态栏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几秒后,回复跳出:
了解。最高规格‘礼物’已准备就绪,代号‘荆棘鸟’。资料已阅,目标(林薇)虚荣心强,情感需求外露,对‘浪漫救赎’抵抗力极低。‘荆棘鸟’特质完美契合。启动资金50%到账后,48小时内目标将收到‘命运的邂逅’。核心筹码(房产)剥离方案同步设计中,将利用其贪婪与恐慌心理。保持通讯静默,任务节点会主动汇报。
简洁,高效,冷酷。没有一句废话。这正是我需要的。
我面无表情地打开手机银行APP,指纹验证,输入一串长到令人发指的交易密码,确认。五十万,一笔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也绝非小数的金额,无声无息地汇入了K指定的海外账户。屏幕显示转账成功。
钱转出去的瞬间,心头掠过一丝奇异的轻松感。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这不是破财消灾,而是购买武器。购买一场精准定向、毁灭级的报复。
做完这一切,我站起身。长时间蜷缩在黑暗里,双腿有些麻木。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城市永不熄灭的璀璨灯火,勾勒出冰冷钢铁森林的轮廓。玻璃映出我的影子,模糊,扭曲,像一尊沉默的、披着人皮的复仇雕像。
林薇,好好享受你偷来的欢愉吧。你精心编织的背叛蛛网,很快,就会变成勒死你自己的绞索。
而我,将亲手为你系上最后一个死结。
接下来的日子,时间变成了一种粘稠而缓慢流淌的物质。我像一个技艺精湛的演员,完美地扮演着那个被蒙在鼓里的、温和甚至有些迟钝的丈夫陈平。
林薇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的香水味越来越浓烈、越来越陌生。她眉梢眼角都带着一种被精心浇灌后的慵懒和妩媚,看向我的眼神却空洞敷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的怜悯。偶尔,她会接到电话,声音瞬间变得娇嗲柔软,然后匆匆抓起手袋出门,丢下一句闺蜜找我有急事或者公司临时加班。
每一次,我都只是从报纸或者电脑屏幕前抬起头,平静地嗯一声,叮嘱一句路上小心。我的眼神温和,甚至带着点习惯性的关切。只有我自己知道,那平静的湖面下,是汹涌的、足以吞噬一切的岩浆。每一次她出门,我都能清晰地看到她奔赴另一个男人怀抱的身影,每一次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我都能听到她为取悦情人而挥霍我们共同血汗钱的声音。
但我忍耐着。像一头潜伏在草丛深处、计算着最佳扑击距离的猎豹。
变化悄然发生。大约一周后,林薇身上那种沉溺于热恋的亢奋开始掺杂进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她接电话时会刻意避开我,躲到阳台或者书房,声音压得很低,语气时而甜蜜,时而带着点急促的恳求。她对着镜子打扮的时间更长了,但眼神却不再那么神采飞扬,反而多了几分挑剔和不安。有一次,我无意间瞥见她手机屏幕亮起,一条微信消息的预览一闪而过:……宝贝,那笔周转资金……真的很急……
我垂下眼,继续翻动手中的书页,嘴角掠过一丝冰冷的弧度。看来,K的荆棘鸟,已经开始扇动它带毒的翅膀了。
又过了几天,家里的气氛明显变得压抑。林薇变得沉默寡言,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眉宇间的愁绪和疲惫。她开始频繁地刷手机,每一次屏幕亮起都让她神经质地紧张一下,看到不是期待的信息,失望便像墨汁一样迅速在脸上晕开。她对我说话的口气也莫名地冲了起来,一点小事就能点燃她的无名火。我知道,那是贪婪在啃噬她的心,是恐慌在蔓延。周慕白(或者说,荆棘鸟)编织的困境,如同不断收紧的绳索,让她窒息。
时机,正在成熟。
终于,在一个沉闷的、空气仿佛能拧出水来的周末下午,我精心挑选的时机到了。客厅里,电视放着无聊的综艺节目,制造着虚假的热闹背景音。林薇蜷在沙发另一头,心不在焉地刷着手机,眉头紧锁,手指烦躁地划拉着屏幕。
我放下手中的财经杂志,动作很轻,但在寂静中还是显得突兀。她猛地抬头,警惕地看了我一眼。
薇薇,我开口,声音是刻意维持的平和,甚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我们谈谈
她的身体瞬间绷紧了,眼神锐利得像刀子:谈什么
谈谈我们。我迎着她的目光,眼神坦荡,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还有……这房子。
房子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戒备和攻击性,陈平,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我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扫过这间承载了我们无数回忆的客厅,眼神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留恋和无奈,只是觉得……这日子过成这样,挺没意思的。你不累吗
她抿紧了嘴唇,没说话,但眼神里的敌意丝毫未减。
我知道,你心早就不在这里了。我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凝固的空气里。林薇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神闪烁,有震惊,有慌乱,但更多的是被戳破后的恼羞成怒。
你胡说八道什么!她尖声反驳,试图用音量掩盖心虚。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我打断她,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酒店、奢侈品、转账记录……需要我一样一样拿出来吗李侦探拍的照片,很清晰。
李侦探三个字,如同惊雷在她耳边炸响。林薇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血色褪尽,嘴唇微微哆嗦着,刚才的虚张声势瞬间瓦解,只剩下被扒光示众般的恐惧和狼狈。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像是淬了毒,又像是濒死的鱼。
你……你竟然找人查我!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变调。
不然呢我扯出一个极其苦涩的笑容,带着浓浓的疲惫和自嘲,等着你把我们最后一点家底都掏空,去养那个小白脸周慕白吗
周慕白三个字被我清晰地吐出,如同最后一根压垮她的稻草。
林薇的身体晃了一下,眼神彻底涣散了。她最后的底牌,也被我无情地掀开了。
所以呢她猛地抬起头,眼神里爆发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疯狂,你想怎么样离婚分财产我告诉你陈平,这房子,你别想拿走一分一毫!那是我……
房子归你。我平静地打断她疯狂的话语,声音不高,却像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冻结了她所有的歇斯底里。
她愣住了,脸上那疯狂的表情僵在那里,显得异常滑稽和扭曲。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极度的怀疑,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笑话。
……你说什么她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
我说,我清晰地重复,目光坦然地迎向她惊疑不定的眼睛,这房子,归你。我只要立刻离婚,净身出户。其他的存款、股票、基金……都归你。我只要自由。
客厅里死一般寂静。只有电视机里不合时宜地传出夸张的笑声,显得格外刺耳。
林薇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她死死地盯着我,像在审视一个从未认识过的陌生人。震惊、狂喜、巨大的怀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在她眼中激烈地交战。她似乎在拼命分析我话里的每一个字,试图找出其中的陷阱。
你……你疯了吗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种试探性的尖锐,陈平,你知道这房子值多少钱吗你知道你放弃的是什么吗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跪着回来求我的!
她的声音越说越高,仿佛要用这种虚张声势来掩盖内心巨大的动摇和那丝挥之不去的不安。她试图从我脸上找到一丝犹豫、痛苦或者不甘,任何能证明我在说谎、在设局的蛛丝马迹。
但我只是平静地回望着她。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留恋。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疲惫和厌倦。这种彻底的、无所谓的放弃姿态,反而比任何激烈的控诉都更有力量。
后悔我轻轻重复着这个词,嘴角牵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像是对这个词本身最大的嘲讽,和一个心里装着别人、掏空家底去养情夫的女人绑在一起林薇,我只后悔没有早点清醒。
我的话语像冰冷的针,刺破了她最后一点侥幸。她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那份强行伪装出的、因胜利带来的激动瞬间褪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不安,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扩散。
好……好!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决绝,仿佛要逃离这令她窒息的对峙,陈平,这是你自己选的!你别后悔!明天!明天就去办手续!我找律师拟协议!你签!签了字,我们两清!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尖利得有些变调,眼神却不敢再与我对视,慌乱地扫向别处。
好,明天。我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般的释然,带上所有证件,民政局见。
她抓起沙发上的手包,像躲避瘟疫一样,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家门。砰的一声巨响,防盗门被狠狠摔上,震得墙壁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巨大的关门声在空荡的客厅里回荡,余音不绝。我依旧坐在沙发上,姿势甚至都没有变一下。电视里聒噪的综艺还在自顾自地播放着,主持人夸张的笑脸在屏幕上扭曲变形。
刚才的平静面具一点点剥落。我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叶,带来一种近乎疼痛的清醒。然后,我拿起一直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解锁。
指尖在通讯录里那个纯黑头像的K上悬停了一瞬,随即点开。没有多余的文字,只发送了三个冰冷的字母:
**GO.**
发送成功。屏幕暗了下去。
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已彻底被浓重的乌云覆盖。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滚滚而来,预示着风暴将至。
第二天,天空阴沉得像一块浸透了脏水的抹布,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民政局门口,永远上演着悲欢离合。林薇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得无懈可击,像一只即将奔赴盛大舞会的孔雀。她身边站着她的代理律师张明,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眼神精明的中年男人。张律师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里面装着终结一段婚姻的所有法律文件。
看到我孤身一人走来,林薇的嘴角立刻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混合着胜利者傲慢和巨大解脱感的笑容。那笑容刺眼得如同冰锥。
哟,还真敢来她双臂环胸,下巴微抬,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没找个律师壮壮胆也是,净身出户的窝囊废,哪还付得起律师费每一个字都淬着毒,刻意拔高的音量吸引着周围零星几个路人的侧目。
张明律师推了推眼镜,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疏离的微笑,眼神里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他显然从林薇那里听过关于我这个无能丈夫的版本。
我没有任何回应,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她和她那刺耳的话语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我的沉默和视若无睹,像一记无形的耳光,反而让林薇脸上那得意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被忽视的恼怒。她冷哼一声,踩着细高跟,姿态傲慢地率先走进了民政局大厅。
离婚登记处的隔间里,气氛冰冷得如同停尸房。工作人员机械地核对着我们的证件,公式化地问着问题。整个过程,林薇都高昂着头,眼神飘忽,带着一种急于挣脱牢笼的急切和对未来的憧憬。她偶尔瞥向我,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快意,仿佛在欣赏一个彻底失败的可怜虫。
终于到了签署离婚协议和房产过户文件的环节。张明律师将厚厚的一叠文件摊开在我面前,用他那平稳而清晰的律师腔调,逐条解释着条款。核心内容简洁而残酷:陈平自愿放弃婚姻存续期间所有财产(包括但不限于存款、股票、基金、车辆等),并同意将夫妻共同所有的唯一房产(位于市中心枫林苑小区,市值约800万),无偿过户至林薇个人名下。林薇则放弃对陈平的赡养费要求及其他一切权利主张。
陈先生,请您仔细阅读所有条款,确认无误后在每一页指定的位置签名并按手印。张明将一支昂贵的万宝龙钢笔推到我面前,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丝职业性的探究。
林薇双臂抱胸,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嘴角噙着一抹恶毒而得意的笑,像在看一场早已预知结局的好戏。她用口型无声地对我说了两个字:蠢——货——
我拿起那支沉甸甸的钢笔。笔身冰凉,金属的质感硌着指腹。我抬起头,目光第一次正正地看向林薇的眼睛。我的眼神平静无波,深不见底,像两口幽深的古井。在那平静的注视下,林薇脸上那抹恶毒的笑容,几不可察地僵滞了一瞬,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如同水底的暗影,悄然浮上她的眼底。她下意识地避开了我的直视。
我低下头。笔尖落在光滑的铜版纸文件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我的名字,**陈平**,被我一笔一划,极其工整、极其缓慢地签下。在放弃房产声明的那一页,在同意无偿过户的条款下方,我的签名更是写得格外清晰、有力。每一个笔画都透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庄重的决绝。
签完所有名字,放下笔。工作人员开始整理文件,盖章,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林薇长长地、带着巨大解脱感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重新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那笑容里充满了对崭新富豪生活的无限憧憬。她甚至拿出手机,似乎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喜讯分享给某个特定的人。
就在工作人员将最后一份盖好章的文件副本分别递给我们,林薇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她那象征着胜利果实的房产证和离婚证时——
砰!!
一声巨响!
登记处那扇厚重的玻璃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
几个穿着深蓝色警服、神情冷峻的身影如同疾风般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国字脸、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警官,肩章上的警衔显示着他的级别。他身后跟着三名同样面色严肃的警员。他们的出现,瞬间打破了隔间里刚刚尘埃落定的死寂,带来一股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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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工作人员惊愕地抬起头。张明律师脸上的职业微笑瞬间冻结,转为惊疑。林薇脸上的灿烂笑容如同脆弱的玻璃面具,在巨大的惊骇冲击下,啪地一声碎裂开来!她伸向证件的手僵在半空,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骤然放大,脸上血色尽褪,惨白如纸。她下意识地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求助,仿佛我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然而,我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甚至微微向后靠了靠,像一个置身事外的观众。
为首的警官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脸色惨白、浑身开始不受控制发抖的林薇。他亮出一张印着警徽和照片的证件,声音洪亮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冰雹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林薇女士我们是市局经侦支队的!现在怀疑你涉嫌伙同他人,**恶意转移婚内巨额财产,进行合同诈骗**!请立刻跟我们回局里接受调查!这是传唤证!他将一张盖着鲜红公章的纸拍在桌面上。
诈骗转移财产不……不可能!我没有!我没有!林薇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失声尖叫,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调,带着破音的嘶哑。她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眼神慌乱地扫过警察,又扫过面无表情的我,最后死死盯住张明律师,张律师!他们说什么!你告诉他们!这房子是陈平自愿放弃给我的!文件是他亲笔签的!有律师见证!合法合规!是不是你说话啊!
张明律师的脸色也难看至极,他拿起那份刚签好的协议副本,又看了看警察出示的传唤证,眉头紧锁,声音干涩:林女士,从程序上看,陈先生是自愿签署的放弃声明和过户文件……但是……他看向警察,警官,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完全是双方自愿的离婚财产分割……
自愿为首的警官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如刀,直刺林薇,林女士,我们接到可靠线报和初步证据,显示你近期通过虚构投资项目、伪造债务等方式,诱导你的丈夫陈平先生签署放弃巨额财产的协议!同时,你伙同情夫周慕白,有计划地转移、挥霍婚内共同财产,数额特别巨大!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离婚财产纠纷,而是涉嫌刑事犯罪!
周慕白三个字被清晰吐出,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林薇头上!她身体猛地一晃,几乎站立不稳,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殆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
不……不是……我没有……是他!是他自己蠢!是他不要的!她语无伦次,濒临崩溃,手指颤抖地指向我,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控诉和疯狂的恨意,陈平!你说话!你告诉他们!是你自愿的!是你不要这房子的!是你这个窝囊废自己签的字!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我身上。
我缓缓站起身。动作不疾不徐。我甚至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刚才因为坐下而有些褶皱的衣襟。然后,我抬起头,迎向林薇那双因为恐惧和怨恨而布满血丝的眼睛。
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得意。只有一种彻骨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那平静比任何咆哮都更具穿透力。
我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到她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她身上那昂贵的香水味,此刻却只让人觉得反胃。她因为我的靠近而下意识地后退,身体抵住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只能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俯下身,嘴唇凑近她冰冷的、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耳廓。我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剧毒和寒冰,清晰地、一字一顿地灌入她的耳中:
林薇,忘了告诉你。那套‘归你’的房子……在你忙着给周慕白买表买包的时候,我早就用我的个人信用,把它**二次抵押**给了一家海外投资公司。抵押金额,**九百万**。现在,那房子不仅不是你的摇钱树……我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残忍的玩味,它,是个价值九百万的……**巨坑**。恭喜你,你自由了,还背上了九百万的债。
林薇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她的眼睛猛地瞪大到极限,眼白部分布满了狰狞的血丝,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脸上的肌肉因为极致的震惊、愤怒和彻骨的恐惧而剧烈地扭曲、抽搐,呈现出一种非人的恐怖表情。她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急促而怪异的抽气声,仿佛所有的空气都被瞬间抽离,整个人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
你……你……她伸出手,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像枯枝一样,痉挛地、不顾一切地朝我的脸抓来,目标却是我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她的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就在那尖锐的指甲即将触碰到我口袋的瞬间——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一只骨节分明、戴着黑色露指战术手套的大手,如同铁钳般精准而冷酷地凌空出现,死死地攥住了林薇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瞬间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呼,整个手臂被强行拧住,身体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粗暴地按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出手的,是站在为首警官身后的一名年轻警员。他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近乎机械的冷酷。
老实点!配合调查!年轻警员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金属的质感,毫无感情。
林薇的脸颊被死死按在冰冷的墙面上,挤压得变形。手腕传来的剧痛让她眼泪瞬间飙出,但更让她崩溃的是这突如其来的、来自保护者的暴力钳制!她拼命挣扎扭动,像一条被钉在案板上的鱼,嘴里发出绝望而含混的嘶喊:放开我!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我男朋友周慕白!他有钱!他会帮我的!慕白!慕白你说话啊!告诉他们!告诉他们我们是真爱!告诉他们我没有诈骗!是这个畜生陷害我!慕白——!
她疯狂地扭过头,布满泪水和鼻涕的脸上写满了最后的、孤注一掷的哀求,死死地盯向那个攥着她手腕的年轻警员。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隔间里死寂无声。只有林薇粗重、痛苦的喘息和她手腕被攥紧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咯咯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年轻警员身上。
年轻警员缓缓抬起了头。
帽檐的阴影下移,露出了一张英俊得无可挑剔的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正是林薇手机里那些亲密照片上的男主角——周慕白!
只是此刻,这张脸上没有丝毫往日的温柔缱绻。他的眼神冰冷,锐利,像手术刀一样毫无感情,嘴角甚至噙着一丝极淡、极冷的嘲讽弧度。
他看着林薇那张因震惊、绝望而彻底扭曲的脸,看着她眼中最后一点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熄灭。然后,他用那低沉沙哑、此刻却清晰无比的声音,对着为首的中年警官,也像是对着彻底崩溃的林薇,平静地汇报:
王队,目标人物林薇情绪已失控。**任务完成。**
任务完成。
这四个字,如同四把烧红的钢锥,狠狠地、反复地捅进了林薇的心脏!
她脸上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彻底凝固了。极致的震惊、被玩弄的屈辱、信仰崩塌的绝望、以及最终意识到自己坠入无底深渊的冰冷恐惧……所有复杂的、剧烈的情绪如同火山岩浆般在她脸上喷发、交织、最后归于一片死寂的灰白。她的眼睛瞪得滚圆,瞳孔却空洞得失去了所有焦距,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玻璃珠子。
嗬……呃……喉咙里发出一连串不成调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嗬嗬声。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撕心裂肺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疯狂的尖啸,猛地从她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啊——!!!!!!!!!
那声音凄厉得穿透了民政局的穹顶,震得玻璃嗡嗡作响。她像一头彻底失去理智的困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疯狂地挣扎扭动,试图扑向那张近在咫尺、此刻却如同魔鬼般的脸——周慕白!
周慕白!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们!骗子!你们都是骗子!啊——!!她的嘶吼带着血沫,指甲疯狂地抓挠着冰冷的墙壁,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手腕在周慕白铁钳般的手掌中徒劳地扭动,皮肤瞬间被磨破,渗出血丝。
周慕白(或者说,扮演他的年轻警员)面无表情,手上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像一尊执行程序的冰冷机器。另外两名警员迅速上前,动作利落地掏出了明晃晃的手铐。
咔哒!
清脆冰冷的金属咬合声。
林薇的双腕被反铐在身后。冰冷的触感和彻底的束缚感,成为了压垮她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所有的疯狂挣扎瞬间停止,身体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下瘫倒。周慕白适时地松开了手。
她如同一滩烂泥,滑跪在地上。昂贵的香奈儿套装沾满了灰尘,精致的妆容被眼泪、鼻涕和绝望彻底糊开,狼狈不堪。她低着头,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母兽般的呜咽,大滴大滴的眼泪混合着口水和血沫,砸落在冰冷的地砖上。
带回去!严加看管!为首的警官(王队)厉声下令。
两名警员架起瘫软如泥、神智似乎已濒临崩溃边缘的林薇,粗暴地将她拖向门外。她的双腿无力地拖在地上,高跟鞋早已掉落一只。在经过我身边时,她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抬起头,那双被绝望和疯狂彻底吞噬的眼睛死死地钉在我脸上,里面是刻骨的怨毒和无边的诅咒。
我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被拖出门外。她的目光,她的诅咒,对我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空气里还残留着她那令人作呕的香水味,混合着绝望的汗味和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张明律师脸色煞白,额头布满了冷汗,他拿起自己的公文包,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最终在王队凌厉的目光下,什么也没敢说,脚步虚浮地匆匆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隔间里只剩下我和王队,还有那个摘下了警帽、露出完整英俊面容的周慕白。他活动了一下手腕,脸上那种冰冷的任务执行者的表情褪去,换上了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走到我面前,伸出手:陈老板,幸不辱命。‘荆棘鸟’任务,圆满收官。
我没有和他握手,只是从外套内侧口袋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厚厚信封,递了过去。里面是剩下的尾款。
周慕白——或者说,K派来的顶级演员——接过信封,掂量了一下,满意地笑了:合作愉快。对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很小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密封透明塑胶袋,递给我,这是K让我转交给您的。说是……‘附加服务’。
我接过那个小小的塑胶袋。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戒指。
那枚戒指我再熟悉不过。铂金指环,中央镶嵌着一颗在灯光下本该璀璨夺目的钻石。那是我当年单膝跪地,向林薇求婚时,亲手为她戴上的。它曾经象征着我最真挚的爱恋和最美好的承诺。
只是现在,塑胶袋里的这枚戒指,指环依旧光亮,但中央那颗钻石……在民政局惨白的日光灯下,却折射出一种廉价、呆滞、毫无生气的灰白色光芒。
假货。
信封里还有一张折叠的小纸条。我展开。
纸条上是打印出来的、毫无个性可言的宋体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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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哥:戒指上的石头我帮你换成CZ(立方氧化锆)了,看着一样闪,绝对验不出来。真钻我按你给的地址寄去港城那家店回收了,钱打我账上就行。放心,嫂子(前嫂子)戴了这么久,愣是没发现,还当个宝。K说,物归原主,祝您……涅槃愉快——白。
捏着那枚冰冷的假戒指和这张轻描淡写的字条,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窗外,酝酿了一整天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玻璃上,发出密集而狂暴的声响,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冲刷干净。
民政局的惨白灯光在眼前晃动,林薇最后那双被绝望和疯狂彻底吞噬的眼睛,像烙印一样刻在视网膜上。她歇斯底里的尖叫似乎还在空气里残留着嘶哑的余韵。手里那枚假戒指硌着指腹,冰冷的金属触感和字条上那轻佻的涅槃愉快像两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心脏,带来一种奇异的、近乎麻木的刺痛。
复仇的快感有吗或许有那么一丝,在看到她被铐上、彻底崩溃的瞬间。但此刻,那点微弱的火星早已被冰冷的雨水浇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疲惫和……虚无。巨大的虚无,像一个黑洞,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声响和光线。
我甚至没有再看那个扮演周慕白的演员一眼。他接过信封时那满意而玩味的笑容,像是对这场精心导演的闹剧最辛辣的嘲讽。任务完成,钱货两讫。我们只是两个在肮脏泥潭里短暂合作的掘墓人。
我转身,迈步,推开民政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门外的世界,被狂暴的雨幕彻底笼罩。狂风卷着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地砸来,瞬间打湿了头发、脸颊和单薄的衣衫,寒意刺骨。街道上车辆稀少,昏黄的路灯在雨帘中晕染开模糊的光团,像一只只哭泣的眼睛。
没有伞。也不需要伞。
我径直走入这滂沱大雨之中。雨水冰冷,冲刷着皮肤,仿佛也试图冲刷掉那些粘附在灵魂深处的、名为背叛和算计的污秽。街道空旷,积水在脚下溅开。世界只剩下雨声,单调、巨大、震耳欲聋,像一场盛大的、无休无止的葬礼进行曲。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冰冷的雨水浸透了骨髓,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我在一个公交站台的雨棚下停住脚步。昏暗的灯光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广告灯箱上印着某个海岛度假村的宣传画,碧海蓝天,阳光沙滩,情侣依偎,笑容虚假得刺眼。
手机在湿透的口袋里震动起来,顽强地持续着。我拿出来,屏幕被雨水模糊,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我盯着那串数字,雨水顺着屏幕滑落。几秒后,震动停止。
几乎是同时,一条新的短信提示跳了出来。发件人:未知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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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先生,这里是港城臻艺珠宝。您委托寄售的G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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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万七千。一个冰冷的数字。买断了一段婚姻,埋葬了一段人生。
我熄灭了手机屏幕,随手将它塞回湿透的口袋。目光落在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那里空空如也,只留下一圈淡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戒痕——那是经年累月佩戴留下的印记,是誓言存在过的唯一证明,如今却成了最讽刺的伤疤。
雨,还在下。没有变小的迹象。
我走出公交站台,重新踏入冰冷的雨幕。雨水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街道依旧空旷,路灯的光晕在雨水中扭曲变形。我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走向城市更深、更暗的腹地。
身后,是刚刚结束的、名为婚姻的坟场。
前方,是望不到尽头的、湿冷的、被雨水彻底淹没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