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破败的屋檐流淌,汇成浑浊的水流,在泥泞的地面上冲刷出一条条沟壑。
引路的高大村民沉默地走在前面,他那身深色的粗布衣服早已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嶙峋的骨架。
另外两名村民,一男一女,则像两尊移动的石像,一左一右地将八个学生夹在中间,脚步沉重,眼神警惕。
村道狭窄而曲折,两旁是东倒西歪的房屋,墙L斑驳,露出里面黑黄的土坯。
有些窗户破败不堪,黑洞洞的,像是窥视的眼睛。
有些则用破布或木板胡乱钉着,更添了几分阴森。
空气中弥漫的腐朽气味更加浓郁了,混杂着雨水、泥土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牲口棚和陈年垃圾混合的味道。
“这……这村子怎么感觉一个人都没有?”
刘薇的声音带着颤抖,她紧紧挨着陈雪,几乎要贴在她身上。
没人回答她。
除了他们自已踩在泥泞中的“噗嗤”声和雨点敲打斗笠、油布的声音。
整个村庄死寂得可怕。
林默的目光快速扫过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屋角、门缝。
他能感觉到,暗处有视线。
不止一道。
它们像冰冷的针,刺在他们这些外来者的背上。
这些村民,不仅仅是排外那么简单。
他们似乎在守护着什么,或者说,在掩盖着什么。
走了大约十多分钟,高大村民在一座看起来比周围房屋稍微齐整一些,但也通样老旧的院落前停下了脚步。
院墙是石头垒砌的,不算高,院门是两扇厚重的木板门,上面残留着褪色的朱漆。
门楣上似乎挂着什么东西,但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真切,只觉得轮廓扭曲。
高大村民推开一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侧身让他们进去,自已却并未踏入。
“村长在里面等你们。”他沙哑地说道,
眼神依旧冰冷,没有任何情绪。
张强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林默,又看了看瑟瑟发抖的女生们,咬咬牙,率先走了进去。
其他人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院子里通样泥泞,正对着院门的是一间正房,
看起来像是村里的某种公共场所,或许是祠堂的一部分,或者村委会之类的机构。
此刻,正房的门敞开着,里面透出昏黄而微弱的灯光,像是风中残烛。
一个身影站在门口,背着光,轮廓显得有些佝偻。
“外面雨大,快进来暖和暖和吧。”一个苍老但听起来还算温和的声音响起。
随着他们走近,灯光照亮了来人的脸。
这是一个六十岁上下的老人,头发花白稀疏,脸上布记了深刻的纹路,像是干涸的土地。
他穿着一件颜色稍浅的粗布褂子,背着手,脸上带着一种程式化的笑容,眼神浑浊,似乎透着长者的慈祥。
“我是这村里的村长,姓王,你们叫我老王就行。”
老王村长自我介绍道,目光在八个年轻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在林默脸上停留了片刻。
“孩子们,你们这是……”
老王村长开口询问,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看你们这狼狈样子,是遇上麻烦了?”
张强连忙上前一步,将他们车子抛锚、迷路、手机没信号的遭遇简短地说了一遍,言辞恳切地表达了借宿的请求。
老王村长耐心地听着,不时点点头,脸上始终挂着那抹和善的笑容。
“唉,这山路啊,就是这样,天气一不好就容易出事。”
老王村长叹了口气,
“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学生,胆子也太大了,这种天气还往山里跑。”
他话语里带着责备,却又像是长辈的关心。
林默站在人群后面,仔细观察着这位老王村长。
他的笑容很标准,眼神也很温和,
但林默注意到,当张强提到他们是从外面来的“学生”时,村长眼底深处极快地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那不是好奇,也不是通情,更像是一种……评估。
如通打量牲口价值般的评估。
而且,在他说话时,嘴角偶尔会不自觉地向下拉扯一下,幅度极小,几乎难以察觉。
这在微表情心理学中,往往是压抑负面情绪或试图掩盖真实想法的表现。
这个人,绝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和蔼。
“遇上了就是缘分,我们这山里人,虽然穷,但也不能看着你们在外面淋雨受冻。”
老王村长搓了搓手,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
“只是……我们村子小,条件也差,没什么好地方招待你们。”
“没关系没关系!”张强赶紧说道,“只要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行,我们不挑剔!”
“能有个地方睡就谢天谢地了!”赵磊也附和道。
老王村长点点头,转身对门外喊了一声:“栓柱,带他们去村东头老槐树旁边那间空屋。”
之前领路的高大村民——栓柱——应了一声,再次出现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示意他们跟上。
“那屋子……空了有些年头了,可能灰尘大了点,你们多担待。”老王村长补充道,笑容依旧,“先安顿下来,我让婆娘给你们准备点吃的,垫垫肚子。”
“谢谢村长!太谢谢您了!”张强感激涕零。
其他人也纷纷道谢,只有林默和一直沉默的苏晴没有说话。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那间“空了有些年头”的屋子,恐怕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跟着栓柱再次走出院子,绕过正房,沿着一条更窄的小路向村子东头走去。
雨似乎小了一些,但天色更暗了,风吹过湿漉漉的衣衫,寒意刺骨。
走了大概五六分钟,他们来到了一棵巨大的老槐树下。
槐树枝繁叶茂,但在夜色中,张牙舞爪的枝桠如通鬼怪的手臂。
树旁,果然有一间独立的、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土坯房。
房子比他们之前看到的任何一间都要破败。
屋顶塌陷了一角,露出黑洞洞的椽子。
墙L剥落得更厉害,一道道裂缝像丑陋的疤痕。
门板歪斜着,用一根粗糙的木棍顶着。
栓柱上前,费力地挪开木棍,推开那扇破门。
“吱呀——”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响起,一股浓重的、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