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吉春的光字片被皑皑白雪严严实实地包裹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宛如天女洒下的花瓣,给这片老旧的街区披上了一层纯净的银装。
狭窄的街道上,积雪已有半寸厚,人脚踏上去,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是雪在诉说着冬日的故事。
街边错落有致的房屋,房顶上堆积着厚厚的雪,好似戴上了一顶顶洁白的棉帽,烟囱里冒出的袅袅青烟,悠悠地融入灰暗的天空,为这寒冷的冬日增添了几分烟火气。
学校早已放了假,几个生性活泼、不怕冷的孩子在街边嬉笑玩耍。他们用那冻得通红宛如胡萝卜般的小手,团起雪球互相投掷,清脆的笑声在清冷的空气中肆意回荡。
街边只剩下光秃秃枝丫的树木,被雪点缀后,倒也生出了几分别样的韵味,像是大自然随手创作的水墨画。年关将至,光字片在雪景的映衬下,透着一种质朴又带着些许期盼的氛围。
乔春燕的母亲双手拢在袖子里,扯了扯掩住头部的围巾,闷声闷气地招呼着周母李素华:“后街涂自强家的,邻里反映,她快过不下去了,没钱没粮的,咱们去看看,回头跟街道说说,可不能因为天杀的涂自强,把人家小姑娘给饿死。”
周母点点头,说道:“她应该早去街道求助啊,这又不是普通纠纷,咱们去了怕是也帮不上太多忙。”
乔母微微扬起下巴,略带自得地说:“你不知道,现在这片街坊,大事小情都来找咱们,都说街道处理事情不痛不痒的,今儿个大家也是习惯找咱们了。”
涂自强的家在周家房子背后的光义街,要绕个大圈才能到。两人顶着如刀般的寒风,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艰难前行。尽管都用围巾蒙着头,可寒风依然无孔不入,冻得人脸生疼。但周母和乔母都是热心的人,脚下的步伐丝毫不肯放缓。
终于到了涂自强家门前,隔壁邻居赶忙迎上来,说着她帮忙把昏倒的鹿来娣搬进屋的情况,随后又跟着一同进了屋。
那扇破旧的木门半掩着,在风中吱呀作响,仿佛在哭诉着这家人的艰辛。周母轻轻推开门,一股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屋内的景象让两人不禁心中一酸。
二十多平的土房子里,家里还算整洁,一张吃饭木桌配几条板凳,门口厨房边是冷火熄灶,门斗里没有煤柴影子。房屋里还隔了个小卧室,火炕上的被子浆洗的花白,破损处露出里面泛黄的旧棉花。
鹿来娣静静地躺在炕上,面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周母赶忙快步上前,来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鹿来娣的胳膊,焦急地唤道:“姑娘,姑娘,你感觉怎么样”乔母也急忙凑过来,一脸担忧。
跟进来的邻居道“今个看她出门就不对劲,可不如见,没走几步就一头栽倒在地,幸好还有两个人在,一起把她抬进屋来,我可是倒了碗热粥给她喝……”她絮絮叨叨的表功。
好一会儿,鹿来娣无力睁开眼睛,眼神中满是迷茫与无助。看到周母和乔母后,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虚弱地说道:“婶子……帮帮我……”
周母心中一阵心酸,赶忙吩咐乔母:“快,去问问邻居有没有红糖水,先冲一碗过来,再给这孩子弄点吃的。”乔母应了一声,转身就风风火火地跑出门去。
那邻居也跟着一块去了,这屋里也得很,待不住。
周母扶着鹿来娣坐起来,轻声安慰道:“孩子,别怕,有婶子在呢。你这是咋弄的,咋难成这样?”周母把被子归拢一点,虽然没什么效果。
鹿来娣呜咽着,有气无力地说道:“两个月前,那些公安突然来家里,说涂自强犯投机倒把,还是主犯,把屋里屋外搜了个遍,还拿走好多东西,说是证据……我一个农村人,啥都不懂,自强留下的钱也不多了,我都嫁到这里,回不去了,这两个月,我……我实在是过不下去了……”说着,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周母这才明白过来,心疼地把鹿来娣搂在怀里,说道:“傻孩子,你咋不早去找街道呢,街道肯定会帮你的呀。”鹿来娣哭着摇头:“我……我不知道该咋办,我在这儿没认识的人,也不敢去……”
这时,乔母带着几个大妈匆匆赶来,手里的红糖水都有些凉了,周母细心的扶起她,喂她喝下去,这是吊命的,就鹿来娣这状况,真怕……。
大妈们拿着米面和一些柴火。周母吩咐着赶忙去厨房生火。厨房里,破旧的冷火熄灶,天寒地冻的,大妈们费了好大劲才生起火,熬了碗热粥,端到鹿来娣面前。
周母轻声说道:“孩子,先吃点东西,别饿着肚子。”鹿来娣接过粥,先前喝的红糖水不顶事,此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眼泪不停地滴落在碗里。
吃了些东西,鹿来娣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周母看着她,发现她时不时地干呕,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孩子,你是不是有了?”鹿来娣脸一红,轻轻点了点头。
周母叹了口气,说道:“唉,这孩子命苦啊。你放心,婶子这就去街道反映情况,街道一定会管的。咱们邻里之间也会帮衬你,不会让你和孩子饿着冻着。”
鹿来娣感激地看着周母和众人,哽咽着说道:“谢谢婶子,谢谢大家……”
周母环视这屋子一周道,没煤,没米的,光今夜就抵不住,又看向乔母和几个大妈,“就算向街道反映情况,这临近年关,事又多,怕……,大家有什么办法……”
“支援些粮食还能行,可她家的火炕灶都塌了,一时半会也修不好”一个大妈摇摇头。
“得等街道来人帮忙把火灶整好,要不然多冻几天,人哪受得了”乔母也在屋里乱转,看着情况“没想到涂自强家破落成这个样子,还不学好,造孽,他还有脸霍霍人家姑娘。”
周母也冷着脸,情况比预想要严重,叹了口气,有身子的姑娘不能再遭罪了,她道,“这样吧,她就去我家先住两天,我家宽裕些,下午乔婶子就去街道反映这件事,涂自强有错,但人家姑娘没错呀。”
几个大妈,和乔母都松了口气,有人作主就行,于是大家帮着一顿收拾,也没啥可收拾的,扎了个小包袱,两大妈搀扶着鹿来娣,跟着周母向周家走去。
风雪似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