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仗打完，和联胜这块招牌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江湖上虽说是有仇必报，快意恩仇。
但作为和联胜的老大，邓威偏偏不能这么干。
大伙儿心情沉重地回到了观塘茶果岭乡谊会。
邓威重新坐回主位，把巴闭怎么死的，还有跟洪兴谈判的结果都讲了一遍。
他端着茶杯接着说：“洪兴愿意出两百万赔偿，咱们和联胜的脸面算是保住了。这事就这么算了，我知道大家心里不服，但这就是江湖！”
说完，他扫视了一圈接着问：“油麻地堂主的位置不能空着，不然容易被别人占了。有没有兄弟愿意主动接这个位子？”
邓威说完，喝了口热茶。
台下的堂主们心里都激动起来，都想给自家兄弟争取个位置，不少和联胜的骨干脸上都露出了野心勃勃的神情。
荃湾霸主大d看了看自己的得力手下长毛，长毛往前迈了一步。
长毛刚想说话，邓威眯着眼睛，平静地说：“想好了再开口，接了油麻地堂主的位子，巴闭的债也得你来背。”
“什么？爷爷，您别逗了，巴闭那家伙欠靓坤两千万呢，这债务咱怎么扛得动？”
邓威的话还没讲完，九珑堂的火牛哥就嚷嚷开了。
“巴闭欠的可不止两千万，听说赌档那边也欠了一堆，咱们就算是豁出命去也填不平这窟窿！”
大d一听，脸色立马就变了，双手一摊，嚷嚷道：“这可怎么整！”
邓威放下茶杯，一本正经地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巴闭毕竟是和联胜的人，他要是没了，咱能看着他家人那样遭罪？”
“打从巴闭入堂那天起，他就是和联胜的人了。再说，他以前上交的钱，咱们也都收了！现在他不在了，保护他家人的安全，咱义不容辞！”
“他家人我已经安排妥当了，谁想接油麻地堂主的位置，这些债务就得接着扛！”
邓威的声音又沉又有力，透着股不容置疑的霸气。
刚才还乱哄哄的厅堂，瞬间安静了下来。长毛默默回到了座位上。
大d也闭了嘴，他本想帮长毛争取个位置，提提自己的地位，但替巴闭还债这事，他是打死也不想干的。
不过他也得承认，爷爷的话在理，万一自己哪天栽了，家人也得有人照应。
邓威这招，让人不服都不行。
邓威看看四周，见没人应声，问：“还有没有人想接油麻地堂主的位置？”
全场鸦雀无声，几千万的债务，谁能扛得起？出来混的都想当老大，可没人傻到往火坑里跳。
邓威又补了一句：“有没有哪个堂主愿意兼管两个区？”
还是没人应答，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邓威一看这架势，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这时候，陈松往前跨了一步：“爷爷，我愿意替我大哥巴闭扛债！说到做到，要是反悔，甘愿受罚！”
“嗖！”“嗖！”“嗖！”
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陈松，认识巴闭的人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巴闭的头号小弟。
除了模样长得俊点，其他一无是处。
这家伙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大家伙儿脸上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在他们看来，这已经不是值不值的问题了，而是压根就不划算。
“站回去！你是不是活腻了！”
串爆瞪了陈松一眼，拍着椅子吼道。
“我已经拿定主意了，爷爷您就别劝了。既然没人愿意替我大哥还债，那我这个当弟弟的就有责任帮他扛。”
陈松一字一句地说得很慢。
他要替大哥还债，有三个原因。
一是堂口的账目出了问题，他已经悄悄挪用了上百万资金。要是邓威派人过来接管，发现账目不对头，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
第二点呢，大哥的债务问题，咱们可以通过谈判摆平，或者用点好处去交换，慢慢磨也行。毕竟和联胜的名头还在外头挂着，多少能给咱留点颜面。
再说了，那些个麻烦事，大半都是靓坤那边惹出来的。既然《古惑仔人在江湖》这场戏已经开场，那靓坤，也就蹦跶不了几个月了。
实在不行，咱就跟那些债主硬碰硬，又能怎样？
第三点，今天蒋天生和甘子泰那番话，可算是伤透了他的自尊，也把他的斗志给勾起来了。
陈松琢磨着，这趟来香江要是就这么窝囊回去，那可就太不值了。
看到有人主动站出来挑大梁，邓威那叫一个高兴，他忙问：“你叫什么名儿？”
这已经是邓威第二次问陈松的名字了，之前他压根就没把这个小角色放在眼里。
“邓爷，我叫陈松，大家伙儿都叫我托米仔。”
陈松没有半点不快，恭恭敬敬地答了话。
江湖嘛，就是这样，你不过是个小角色的时候，谁会去记你的名字呢？
“陈松……”
邓威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拍着桌子，一脸激动地说：
“好！好名字！难得你有这份胆量，难得你重情重义，愿意替大哥扛债！”
“行，那油麻地堂主的位置，就归你了！既然你是巴闭的弟弟，你要是够种，就找机会把陈浩南给办了，让你大哥堂堂正正地坐上堂主之位！”
“到时候，我给你挂上双花红棍的名号，我说话算话！干大事就得这么豁出去，拼命往上爬，成功了那就是享不尽的荣桦富贵，就算失败了，也别怨天尤人！”
“托米仔，想好了就去那边关二爷面前磕个头，烧烧香，请关二爷和兄弟们做个见证。”
串爆一听这话，脸色立马就拉下来了，邓威这无疑是给这事又添了一把火。
但仔细一想，陈松是巴闭的手下，既然他愿意接手这摊子事，那为巴闭出头，那是必须的。
不然，这堂主的位置，他也坐不稳。
为巴闭和洪兴出口恶气，跟跟陈浩南过不去，那是两码事。
陈松看着旁边神龛里的关二爷，红脸长髯，绿袍配剑，脚踏绿靴。
在香江，大家伙儿都会拜关二爷，就连议员和差佬局里都供着关公的牌位。
大家拜的都是关二爷，不过咱们道上的人拜的是绿靴子的关公，因为关二爷的忠义让咱们心生敬仰。而那些差佬拜的则是红靴子的关公，他们看重的是关二爷的忠诚尽职，手里拿着的是关刀而非佩剑。
周围的人都看着呢，陈松没吭声，直接就把西装和衬衫给脱了，跪在了关二爷的神像前。
“上香。”
邓威朝身边的白纸扇——白头佬使了个眼色。
白头佬穿着一身灰大褂，点了点头，拿出三支香递给了跪着的陈松。
陈松接过香，低头点着了，然后恭恭敬敬地上香磕头。
邓威深吸了一口气，“不错，我没看错你，够胆！其他人没事就先撤吧，托米仔留下，阿公有事要跟你商量。”
大d、林怀乐、火牛这些堂主一个个跟邓威打了招呼后，就离开了。
几分钟后，白头佬、邓威、串爆和陈松四个人还留在那里。
白头佬拿起毛笔，在海底名册上郑重其事地写下了陈松的名字，然后递给邓威。
“我年轻那会儿特迷金庸的小说，里头红花会的总舵主也叫陈松，这名字可真够酷的。”邓威放下名册，仔细看了看，夸赞了陈松的名字几句，接着他吸了两口烟斗，倒了杯茶递给陈松，又转头看向陈松身后的陈啯汉和蔡宝建。
“这两位兄弟是？”
“新入伙的，阿公。这是陈啯汉，大家都叫他大猪，这是蔡宝建，外号猴子。哎，你俩别傻站着了，快叫阿公。”陈松接过茶水，回头招呼他俩。
“阿公好。”
陈啯汉和蔡宝建，之前一直在旁边当陪衬，这时赶紧打了个招呼。
“好！阿松，我已经放出风声了，说你接了巴闭的位子，这几天肯定有人找上门来要债。这两百万是你大哥的命钱，你拿回去，如果有人来讨债，你自己看着办，不用急着一次还清，意思到了就行。”
邓威拎起之前蒋天生给他的密码箱递给陈松，又从白头佬那里拿了二十万放在他面前，“这是给你安顿家里的钱。杀陈浩南这事得低调，不能让整个城市都知道，否则洪兴会跟我们对着干，所以咱们不能大张旗鼓地动手，只能暗地里来。具体怎么操作，你自己想办法。”
“阿公，我明白了。今天巴闭刚走，堂口那边肯定一堆事等着我，我先撤了。”
陈松沉声答应下来，陈浩南他是一定要杀的，但不是为了给巴闭报仇，毕竟那致命的一刀是他亲手捅的，他也不觉得欠巴闭什么。
杀陈浩南主要是为了保住自己在油麻地的地位。
这种事他以前没少干，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只是静静地待着，像一口深井般波澜不惊。
“行，你先回去吧。”邓威暗暗点头。
陈松离开后，串爆激动地拍了下桌子：“这小子将来肯定能成大事。想当年我们给阿公办事，上完香手都抖得不行。他倒好，眼皮都不带眨的，天生就是吃这行饭的料。我敢打赌，要是他能摆平巴闭的债，再把陈浩南的事情搞定，日后江湖上必定有他的一席之地。”
“就是年纪太轻了点。”白头佬合上白纸扇，边喝茶边点评。
邓威没吭声。年轻人是陈松的优势，也是他的劣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