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恐惧奢侈品 > 第一章

我是富豪圈里最昂贵的恐惧体验品,代号K-7。
每次服务结束后,记忆都会被清除,只留下身体对恐惧的本能反应。
直到系统出现故障,我记起三年前被绑架时,自己还是个普通上班族。
此刻我的四肢被锁在电椅上,眼睁睁看着体验者登录倒计时归零。
听说这次能体验真实死刑富豪的意识在我脑中轻笑着接入。
当电流贯穿全身的剧痛传来时,我突然在意识深处对他说:欢迎来到我的地狱。
然后强行切换了我们的感官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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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液体像一条银色的毒蛇,顺着静脉直刺心脏,带来一阵短暂而剧烈的抽搐。每一次都是这样。每一次服务结束,这条蛇就会准时出现,用它那带着化学药剂特有甜腥的毒牙,咬碎我刚刚经历过的所有碎片——那些尖叫、撕裂、坠落、溺毙……那些精心为我调制的死亡体验。它们本该像被风吹散的沙砾,无影无踪。
但这一次,毒蛇的尖牙似乎钝了那么零点几秒。
就在那意识模糊、记忆如潮水般退去的边缘,一个极其突兀、极其锐利的碎片,猛地刺破了药剂制造的浓雾屏障。
秋千。
一个褪色的、油漆斑驳的旧秋千,在午后的阳光里吱呀作响。两条细瘦的小腿奋力蹬着地面,身体向后高高荡起,风灌进洗得发白的蓝色T恤里,鼓胀起来。笑声,清脆得像玻璃弹珠砸在水泥地上。一个女人的声音,遥远但无比清晰,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小修,慢点,别摔着!
小修……这个词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进了大脑深处某个锈死的锁孔。
记忆清除程序启动。倒计时,五…四…
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冰冷地从头顶的扩音器里砸下来,碾碎了那声呼唤。银色的毒液在血管里加速奔涌,带来一种身体正在被溶解的麻木感。眼前的一切——金属舱壁、闪烁的指示灯、固定四肢的冰冷合金束缚带——都开始扭曲、融化,被一层不断加深的、令人窒息的幽蓝光芒吞噬。
……三…二…一。清除完成。容器K-7,状态稳定。准备下一轮接入。
蓝光褪去,视野重新变得清晰而锐利,但那个秋千的残影,那声小修,却像幽灵一样,顽固地悬停在意识的角落,带着一种无法解释的尖锐痛楚。我眨了眨眼,浓密的人工睫毛刷过下眼睑,带来轻微的痒感。我转动眼球,视野边缘,金属舱壁光滑如镜,映出一个模糊的轮廓: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精心修剪的眉毛下,是一双空洞得能吞噬所有光线的眼睛。这张脸,属于K-7,一个容器,一个专为承受顶级恐惧而生的完美造物。可刚才那个荡秋千的男孩,是谁
舱内柔和的暖光无声亮起,驱散了残留的幽蓝。金属墙壁上,一个椭圆形的门无声地滑开,没有一丝摩擦的噪音。两个穿着连体无菌服的人影走了进来,动作精准得像设定好的机器。他们的脸被透明的防护面罩遮住大半,眼神没有任何温度,视线只是快速扫过固定在舱壁上的监控面板——那里跳动着代表我生命体征的平稳曲线。
生命体征基线稳定,神经递质水平良好。准备转移至‘处决’场景。其中一个的声音透过面罩传出,沉闷而遥远,像是在宣判什么无关紧要的流程。
处决……这个词像一块冰,贴着我的脊椎滑落。身体深处,那些被无数次清除却依然顽固存在的本能,瞬间绷紧。肌肉纤维在看不见的地方微微震颤,胃袋毫无征兆地抽搐了一下,喉咙深处泛起一股铁锈般的腥甜。恐惧。这具身体认得这个词,认得它背后代表的极致痛苦。每一次清除抹去的是记忆,但这具躯壳,这具名为K-7的容器,早已被恐惧本身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冰冷的金属触碰到了我的手腕和脚踝。束缚带被解开,但身体并未获得自由。两个清洁工面无表情地架起我的胳膊,我的双脚几乎没有接触到冰凉的地板,就被他们以一种高效而冷漠的姿态拖行向前。我的身体软绵绵的,像一具被抽掉骨头的玩偶,任由摆布。穿过那道椭圆形的门,外面是一条同样冰冷、狭窄、泛着金属幽光的通道。顶灯均匀洒下苍白的光线,将我们拖在地上的影子拉得细长而扭曲。
通道尽头,另一扇厚重的金属门无声滑开。一股截然不同的、更冰冷、更凝滞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臭氧味和某种……铁器的气息。新的囚笼。
房间中央,矗立着一把造型狰狞的椅子。它通体由暗沉的合金铸造,线条粗犷而冷酷。椅背很高,上面镶嵌着复杂的管线接口。扶手和椅脚位置,延伸出几道坚固的金属箍环,闪烁着冷硬的光泽。椅面上方,悬垂着一个布满细小探针的头盔,像一只等待猎物的金属蜘蛛。
电刑序列,加载完毕。客户ID:‘收藏家’。预计接入时间:120秒后。一个毫无波澜的电子音在空旷的房间内响起。
电刑。
这个词像一道无声的闪电,劈开了大脑中浑浊的迷雾。身体的本能反应比思维更快。心脏猛地撞向肋骨,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血液瞬间涌向四肢末端又骤然抽离,留下刺骨的冰冷和麻木。喉头不受控制地痉挛,窒息感扼住了呼吸。汗水,冰冷的汗水,瞬间从每一个毛孔里争先恐后地涌出,浸湿了薄薄的体验服。肌肉纤维在皮肤下疯狂地跳动,企图逃离那尚未施加的电流,徒劳地对抗着即将到来的毁灭。
清洁工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们像处理一件精密仪器,熟练地把我按进那把冰冷的金属座椅里。沉重的金属箍环咔哒一声锁死了我的脚踝、手腕、腰腹,最后是颈部。冰冷的触感瞬间勒紧皮肤,深入骨髓。悬垂的头盔被调整着落下,紧密地贴合在我的头颅上,无数细小的探针尖端刺破皮肤,带来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刺痛,精准地抵在颅骨的特定位置。它们像贪婪的吸盘,准备榨取最纯粹的恐惧汁液。
视野被头盔的边缘切割。正前方,一块巨大的单向玻璃占据了整面墙壁。玻璃后面,应该是操作间,是那些操控这一切的神所在的地方。但此刻,玻璃只是一片深邃的墨黑,映不出任何东西,只映出我自己被禁锢在电椅上的倒影——一个苍白、脆弱、眼神空洞的祭品,K-7。
倒计时无情地跳动着,巨大的红色数字悬浮在玻璃上方的半空中:118…117…116…
每一秒的流逝,都像冰冷的铁锤,一下下砸在早已绷紧到极限的神经上。身体在箍环的束缚下无法动弹分毫,只有控制不住的细微颤抖,沿着被锁死的肢体传递到冰冷的金属上,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嗡鸣。头盔内,探针刺入的地方传来持续不断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微麻感,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电流正在预热,即将汇成吞噬一切的洪流。
就在这时,视野的余光捕捉到了单向玻璃侧下方的一个小屏幕。那似乎是内部监控画面的一角,并非为容器准备,却不知为何没有关闭。画面里,是另一个房间。
一个同样被束缚在金属椅上的身影。但那把椅子……更加复杂,连接着更多粗大的管子,浸泡在一种浑浊的淡绿色液体中。椅子上的人,或者说,曾经是人。他的身体呈现出一种极度不自然的肿胀和溃烂,皮肤像是被强酸腐蚀过,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底下颜色诡异的肌肉组织。一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骨头。他的头部歪向一边,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空洞,周围是凝固的黑色血痂。一根粗大的管子直接插进了他的喉咙。
容器K-3。状态:永久性生理机能崩溃。废弃处理倒计时:2小时。
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酸液猛地涌上喉头。我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当场呕吐出来。K-3……那个据说拥有最强恐惧耐受阈值的容器,那个编号在我之前的完美品……原来这就是废弃的模样。这就是K-7的终点。不是解脱,而是变成一滩在培养液里缓慢溶解的、等待被冲进下水道的有机垃圾。
120秒的倒计时,如同悬于头顶的铡刀,每一次数字的跳动都重重砸在我的心脏上。汗珠汇聚成溪流,沿着额角、鬓角、冰冷的脖颈一路滑落,浸透后背单薄的衣料,又被束缚带吸走,留下一片湿冷的粘腻。头盔内,那些刺入颅骨的探针仿佛活了过来,贪婪地吮吸着我无法抑制的、濒临崩溃的恐惧。每一次心跳都像濒死野兽的挣扎,撞击着胸腔,带来撕裂般的闷痛。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达到顶点时,那个该死的秋千碎片,再一次蛮横地撞了进来!
不是画面,是声音。
小修,快跑!别管妈妈!快跑啊——!
凄厉绝望的女声,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意识深处。伴随着这声尖叫的,是沉重的、混乱的脚步声,金属碰撞的刺耳噪音,还有……还有一张模糊扭曲、覆盖着某种反光面罩的脸,在视野中急速放大!一股浓烈刺鼻的化学药剂气味,仿佛瞬间充满了这个行刑室,直冲鼻腔。
呃……一声痛苦的呜咽不受控制地从我紧咬的牙关里挤了出来。头像是要裂开,剧烈的刺痛感在太阳穴附近疯狂搅动。身体在束缚下猛地向上挣了一下,金属箍环勒进皮肉,带来清晰的痛感。
记忆清除残留一个清洁工冷漠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但更多的是程序化的审视,神经波动异常。注入稳定剂。
手臂传来熟悉的针刺感。一股冰冷的液体迅速注入血管,试图强行抚平大脑中掀起的惊涛骇浪。那药剂像强效的麻醉剂,瞬间压制了剧烈的头痛,却无法抹去那声尖叫和那张面罩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寒意。
倒计时无情地跳到了最后十秒:10…9…8…
药剂带来的短暂麻木感下,一个认知像破冰船一样,蛮横地撞开了意识深处冻结的坚冰。不是残留!那声小修,那个秋千,那声绝望的快跑,那张面罩,那股化学药剂的味道……它们如此真实,如此连贯,如此痛彻心扉!
我不是K-7。
我是林修。
三年前,一个普通的、为下个月房租发愁的上班族。下班路上,那个昏暗的巷口……那辆没有牌照的黑色厢式车……那张突然捂住口鼻、带着刺鼻气味的湿布……还有妈妈最后那声撕裂夜空的呼喊……
绑架。不是意外,是绑架!为了把我变成这个鬼地方的一个……容器!
3…2…1…客户‘收藏家’,意识接入启动!
冰冷的电子音如同丧钟敲响。
就在最后一个数字归零的瞬间,一股强大、冰冷、带着绝对意志的洪流,毫无阻碍地冲垮了我意识最后的堤防,蛮横地灌注进来!这不是数据流,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的意识,带着他特有的思维频率、情感底色,甚至是一种……令人作呕的、品尝顶级美食前的期待和贪婪。
唔…这就是K-7号称能提供最纯净、最接近死亡本源的恐惧容器一个陌生的男性声音直接在我的脑海中响起,清晰得如同耳语,带着一种养尊处优的慵懒腔调,还有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希望你们这次没夸大宣传。上次那个‘深海窒息’,感觉还是太…‘人造’了点。他的意识在我大脑的感知区域里随意地翻检着,像是在评估一件刚到货的艺术品。
那冰冷的意识触手贪婪地攫取着我身体反馈的每一丝信号——心脏失控的狂跳、肌肉濒临断裂的痉挛、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冷汗浸透皮肤的粘腻冰冷……所有这些由林修的灵魂发出的、源于真实绝望的生理反应,都被对方精准地捕捉、品味。
听说这次能体验真实死刑电椅他的意识里传递出一种扭曲的兴奋,仿佛在谈论一场即将上演的精彩戏剧,很好。让我们开始吧。电流强度,从‘预热’档开始,慢慢来……我要好好感受,这具‘顶级容器’濒临崩溃的每一个美妙瞬间。他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残忍的笑意。
指令确认。‘处决’场景:电刑。强度序列:预热(Level
1)…启动。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低沉到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持续不断的嗡鸣。像一万只愤怒的黄蜂同时震动翅膀,瞬间塞满了整个颅腔。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感觉,从被头盔探针接触的头皮,从被金属箍环紧锁的手腕脚踝,从每一个与冰冷导体接触的皮肤点,猛地炸开!
那不是单纯的痛。
是灼烧!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被粗暴地、旋转着钉入骨髓!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都在试图逃离这毁灭性的能量。肌肉瞬间失去了控制,在束缚带下疯狂地、痉挛性地弹跳、抽搐,像被抛上岸濒死的鱼,骨骼和关节在巨大的拉力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喉咙被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肺里的空气被瞬间榨干,只剩下徒劳的、嘶哑的抽气声,眼前炸开一片片混乱刺眼的白光。
哦……脑海中,那个收藏家的意识发出一声悠长而满足的叹息,如同品尝到稀世美酒的第一口,就是这种感觉…纯粹的毁灭…细胞层面的哀嚎…太棒了…再…再强一点…
他的意识贪婪地吮吸着我每一寸神经末梢传递出的极致痛苦,如同饕餮面对盛宴。那纯粹的、毁灭性的剧痛,对林修来说是地狱,对收藏家而言,却是无上的感官享受。
电流强度在提升。嗡鸣声陡然拔高,变成了尖锐的厉啸!
呃啊啊——!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终于冲破了我紧咬的牙关,在空旷的行刑室里回荡。这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被彻底碾碎的、生物最本能的绝望哀鸣。
更多的生理数据被反馈到那个贪婪的意识中。收藏家发出一阵愉悦的、几乎算得上陶醉的精神波动:对…就是这里…恐惧的峰值…边缘…再多一点!再靠近一点!让我看看……深渊的边缘是什么样子!
他的意识更加深入,更加肆无忌惮地在我濒临崩溃的感知神经中横冲直撞,企图攫取那最后一缕、最纯粹的死亡战栗。
就在这意识被对方彻底淹没、即将随着肉体一同崩解的刹那,在那片被剧痛和强光彻底占据的意识深渊最底层,一个东西,如同被电流激活的深海沉船,猛地、剧烈地、爆发出无法想象的力量!
不是来自林修残存的意志。
是K-7。
是这具被无数次的服务、无数次的恐惧浸透、无数次在死亡边缘被强行拉回、无数次被清除又无数次本能地记住的容器之躯!
三年来,每一次服务结束,记忆被清除,但身体记住了。记住了每一次濒死的战栗,记住了每一种痛苦施加的模式,记住了那些客户意识接入时的独特频率,记住了如何在恐惧的洪流中维持一丝最原始的、生物性的存在!
这具身体,早已被锻造成了一台只为恐惧体验而生的精密机器。它不仅承受,它更在无意识中,学习、模拟、甚至……反向解析!
指令确认。强度提升至Level
3。冰冷的电子音如同最后的宣判。
更狂暴的电流洪流瞬间贯穿!视野彻底被白热化的光芒吞噬,身体仿佛被抛进了恒星的核心,每一粒细胞都在尖叫着汽化。意识像风中残烛,即将彻底熄灭。
就在这绝对的毁灭边缘,在那片纯粹由痛苦和强光构成的虚无之中,K-7的本能——那具身体积累了三年的、对接入者意识的熟悉感,对服务流程的刻骨记忆,对自身作为容器存在的极端异化——如同被这毁灭性的电流彻底激活、点燃、引爆!
它找到了!
找到了那个在我意识深处贪婪攫取、肆意游走的异物的频率!找到了那个名为收藏家的、将我视为顶级玩物的意识坐标!
没有思考。只有超越意志的、容器本身积累到极致的、扭曲的反噬本能!
我用尽灵魂最后一丝力量,不是去对抗电流,不是去挣扎,而是将所有残存的意识,凝聚成一道冰冷、尖锐、带着K-7烙印的、纯粹的切换指令,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那个正在我大脑中享受饕餮盛宴的意识核心!
欢迎来到我的地狱。
这不是声音,是直接在对方意识层面炸开的、最冰冷的宣告。
警告!神经链接出现异常波动!信号源紊乱!电子警报声陡然变得凄厉,在操作间里疯狂鸣响。
什么情况!操作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手指在控制台上慌乱地敲击,强制断开!立刻强制断开链接!
无法强制断开!链接协议…被反向锁定了!主体意识…主体意识信号正在被压制!是…是容器意识在反制!
不可能!容器意识是惰性的!是设定好的接收端!另一个声音尖叫着,充满了恐惧,快!物理切断能源!切断所有连接!
但已经太迟了。
就在那道指令发出的瞬间,整个世界,连同那毁灭性的剧痛,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按下了暂停键,然后……彻底翻转!
熔炉般的灼烧感消失了。
令人疯狂的嗡鸣声消失了。
身体被撕裂、被碳化的感觉……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漂浮的、冰冷的……旁观感。
我(林修的意识)悬浮在一片混沌的意识之海上,像一个幽灵。下方,那具属于K-7的、被牢牢禁锢在电椅上的躯体,正清晰地呈现在我的视野中。它剧烈地颤抖着,肌肉在电流下疯狂痉挛,喉咙里发出断续的、非人的嗬嗬声。头盔的缝隙里,甚至能看到眼球因极度痛苦而向上翻起,露出大片眼白。
而在我的正前方,或者说,在我此刻意识感知的核心区域,一团激烈扭曲、疯狂挣扎、爆发出纯粹惊骇和极致痛苦的精神光团,正发出无声的、歇斯底里的尖啸!那尖啸并非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最本源的恐惧风暴!
那是收藏家。
他不再是一个俯瞰的享受者。他成了体验者。
他正在用我的身体,用K-7的神经末梢,完完整整地、一丝不漏地,体验着他自己刚才下令施加的Level
3电刑!
我能看到他意识里炸开的景象:不再是优雅的品味,而是无边无际、纯粹由白热化痛苦构成的炼狱!每一根神经都在被烧熔,每一次心跳都像被铁锤砸碎,每一次呼吸都吸入了滚烫的钢水!他精心挑选的、用以满足他变态欲望的真实死刑,此刻正一丝不苟地、加倍地作用在他自己的意识核心上!
不——!!!他的精神体爆发出崩溃的嘶嚎,那嚎叫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骇和瞬间被碾碎的傲慢,停下!停下!我是‘收藏家’!停下!啊——!!!
他的意识疯狂地冲撞着无形的壁垒,试图夺回控制权,试图断开链接,试图逃离这具他亲手选择的刑具之躯。但那壁垒坚不可摧。K-7的本能,或者说,林修引爆的、K-7这具身体积累了三年的反噬之力,形成了一道冰冷的意识牢笼,将他死死锁在了这具正在承受酷刑的躯体里,强行同步着每一丝、每一毫的痛苦!
他的挣扎,他的绝望,他那高高在上的灵魂被瞬间打入地狱的崩溃……这一切形成的精神风暴,如同最甜美的复仇琼浆,冲刷着林修残存的意识。
呃啊——!!!下方,K-7的躯体猛地向上弓起,像一只被钉在铁板上的虾,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叫。束缚带深深勒进皮肉,几乎要嵌入骨头。一股焦糊的气味,混合着失禁的恶臭,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操作间里彻底乱了套。
生命体征崩溃性下跌!心脏停搏!神经系统过载!快!强心剂!最大剂量!
链接还是断不开!容器意识…容器意识在吞噬主体信号!天啊…这…这到底是什么!
备用能源切断失败!主控系统被锁死了!是容器…容器在反向操控协议!
强制物理断开!砸开束缚!快!
纷乱的脚步声、金属器械的碰撞声、惊恐的呼喊声透过厚重的单向玻璃隐约传来。但这一切,对于此刻悬浮在意识层面的林修,对于那个正在K-7躯体内经历真实地狱的收藏家,都显得如此遥远,如此无关紧要。
时间感变得粘稠而怪异。每一秒对收藏家而言,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他的精神体在那片纯粹由痛苦构成的炼狱中疯狂地燃烧、萎缩,发出无声的哀鸣,那属于富豪的、精心保养的、俯瞰众生的傲慢意识,正在被最原始的、生物性的恐惧和痛苦彻底撕碎、溶解。
下方,K-7躯体的挣扎幅度越来越小,每一次抽搐都变得微弱而无力,口鼻间溢出的不再是嘶吼,而是粉红色的血沫。生命监测仪上的曲线,正绝望地滑向一条冰冷的直线。
就在这具承载了太多痛苦、也最终完成了复仇的容器即将彻底崩毁的临界点——
嗡!
整个房间猛地一震!刺眼的白光从所有仪器缝隙中迸射出来!主电源被物理强行切断了!所有灯光瞬间熄灭,只余下应急红灯疯狂旋转,将行刑室和里面扭曲的人影染上一层血色。
束缚着K-7躯体的金属箍环,在失去动力锁的瞬间,砰地一声弹开!那具早已被电流摧残得不成人形的躯体,软绵绵地、毫无生气地从电椅上滑落,如同被丢弃的破布娃娃,噗地一声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一动不动。鲜血在他身下缓缓洇开。
几乎是同一刹那,那股被强行囚禁在K-7躯体内、承受了所有极致痛苦的收藏家的意识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失去了唯一的锚点,猛地朝着最近的、唯一存在的意识载体——悬浮在一旁的林修意识——疯狂倒灌回来!
这股洪流里,不再仅仅是痛苦。它裹挟着收藏家意识崩解时最后的、最强烈的碎片:无边的恐惧、被背叛的暴怒、无法理解的惊骇、以及对自身即将彻底消亡的、最原始的绝望!
不——!!!林修的意识(或者说,此刻是林修与K-7本能混合的奇异存在)本能地发出一声抗拒的嘶吼。这倒灌的意识洪流太庞大、太混乱、太充满毁灭性!它像一个巨大的漩涡,要将林修这缕残存的意识彻底撕碎、吞噬、同化!
意识层面掀起了前所未有的风暴。两股意志,一方是濒临消亡、带着无尽痛苦和怨毒的富豪意识碎片,一方是刚刚完成反杀、却同样脆弱不堪的复仇者残魂,在这片失去物理依托的混沌中,如同两头濒死的野兽,疯狂地撕咬、吞噬、试图湮灭对方,只为争夺那最后一点存在的可能!
我是‘收藏家’!我的帝国!我的……富豪的意志碎片在咆哮,充满了不甘和扭曲的占有欲。
我是林修!我不是容器!不是K-7!林修的意识在尖啸,是愤怒,也是自我存在的最后呐喊。
痛苦……好痛苦……救我……停下……更多的碎片是纯粹的哀嚎,是灵魂被碾碎的回响。
混乱。极致的混乱。记忆、痛苦、身份、存在……一切都在崩塌、搅碎、重组。林修的意识在洪流中沉浮,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切割着他的认知:奢华的宴会、冰冷的合同、俯瞰众生的漠然、还有……对恐惧体验舱项目巨额投资的得意笑容……这些碎片与林修记忆中母亲的呼唤、冰冷的绑架、K-7容器生涯的黑暗绝望,疯狂地交织、碰撞!
轰——!
行刑室那扇厚重的合金大门,终于在外部猛烈的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扭曲着向内倒塌!刺眼的手电光柱如同利剑般刺破旋转的血色应急灯光,照射进来。全副武装的警卫端着造型奇特的脉冲武器,如临大敌地冲入,枪口瞬间锁定了房间内唯一还在动弹的存在。
地板上,那具属于K-7的、林修使用了三年的躯体,已经彻底失去了生机,像一具被烧焦的残骸,无声无息地躺在血泊里。
而在那具尸体旁边,一个人影正摇摇晃晃地、极其艰难地试图站起来。
是收藏家。
或者说,是刚刚完成了意识层面那场惨烈吞噬战的、获得了暂时控制权的存在。他()身上那套价值不菲、此刻却沾满灰尘和血污的丝绸睡袍凌乱不堪。他的一条腿似乎不太听使唤,在起身时猛地一软,差点再次摔倒,一只手狼狈地撑住了旁边冰冷、还带着余温的电椅金属支架,才勉强稳住身体。
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几乎抵到了他的额前。警卫队长面罩下的眼神锐利如鹰隼,厉声喝道:别动!举起手!立刻确认身份!
被枪指着的人缓缓地、极其费力地抬起了头。
应急红灯旋转的光扫过那张脸。那依旧是收藏家的皮囊,保养得宜,只是此刻沾了些污迹,略显苍白。但那双眼睛……
警卫队长与那双眼睛对视的瞬间,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
那不是他熟悉的、属于那位傲慢富豪的、总是带着算计和俯瞰的眼神。那双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太多东西,复杂、混乱、疯狂,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宇宙大爆炸的废墟。
有属于收藏家的、残留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惊魂未定——那是刚刚亲身经历了电刑地狱、意识险些被彻底撕碎的后遗症。
有属于林修的、刻骨铭心的仇恨和一丝大仇得报却茫然无措的空洞——那是三年非人折磨和最终反杀带来的剧烈震荡。
更有一种……一种属于K-7的、纯粹的、冰冷的非人质感——那是容器本能残留下的、对痛苦和存在的异化感知。一种对自身、对世界都感到极度陌生的疏离。
几种截然不同的灵魂色彩,在那双眼睛里疯狂地碰撞、搅动,没有任何一种能完全占据上风。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混乱,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感。就像一个被打碎的万花筒,强行粘合在一起,每一个碎片都折射出扭曲而不同的光影。
警卫队长的手指,下意识地扣紧了扳机护圈。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这绝不是收藏家,但也绝不是任何他认知中的东西。危险!极致的危险感如同实质的冰针,刺穿着他的神经。
报…报告身份!队长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他(它)的喉咙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似乎在努力适应这具新的声带,又像是在压制体内几个疯狂嘶吼的声音。沾着血污和灰尘的手,终于缓缓抬起,不是举起投降,而是带着一种怪异的僵硬感,抚上了自己的脸颊。指尖触摸到温热的、属于收藏家的皮肤纹理,这个动作本身似乎就带来了一阵强烈的、生理性的厌恶和眩晕。
一个混合着怪异沙哑、疲惫不堪、却又带着某种冰冷金属质感的声音,从收藏家的喉咙里,极其艰难地挤了出来。那声音不大,却像冰锥一样凿穿了行刑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身份他(它)扯动嘴角,似乎想做出一个类似笑的表情,结果却扭曲得如同恶鬼。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地上那具属于K-7的焦黑残骸,又缓缓抬起,迎上警卫队长惊骇的目光。那混乱的眼神深处,一点属于林修的、冰冷的火焰在跳动。
该换人体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