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的金辉被锈蚀镇的齿轮切割成碎片,凌冽拖着沾着暗金色血渍的衣襟穿过金属巷道时,守在入口的焊工们正用喷灯修补被熔壳兽强酸腐蚀的钢板。火焰舔过扭曲的合金时,迸溅的火星在他肩头结痂的伤口上烫出细小的灼痕,却远不及胸口齿轮残留的余温令人心悸
——
那枚青铜齿轮在吸收熔壳兽金属组织后,纹路间隐隐流动着荧光绿的细线,像极了废弃化工区里那些诡异的化学废液。
“是凌冽!他回来了!”
铁蛋的喊声从中央工坊传来。少年抱着一摞齿轮冲出大门,却在看清他染血的衣袖时猛地顿住脚步,焊枪改装的喷灯从手中滑落,砸在地面发出
“哐当”
巨响。闻声而出的老镇长扶了扶滑到鼻尖的老花镜,镜片后的瞳孔在触及凌冽掌心齿轮的微光时骤然收缩,仿佛那不是金属造物,而是某种活物。
“化工区的熔壳兽……”
凌冽将两枚嵌着金属丝的甲壳碎片放在工作台上,齿轮在接触到残留的实验标识时突然发烫,烫得他指尖一颤,“它们的巢穴里有‘普罗米修斯计划’的实验舱,还有个戴着金属面具的幸存者。”
老镇长拿起碎片的手剧烈颤抖起来,锈迹斑斑的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模糊的刺青
——
正是实验舱门上那个齿轮矩阵的简化版。“果然……”
他喃喃自语,转身从冶炼炉后的暗格里抽出一本封皮焦黑的日志,纸页间夹着的泛黄照片上,年轻的老镇长站在刻记纹路的金属门前,身旁穿着白大褂的人正将一枚齿轮嵌入控制台。
“这是二十年前的‘密钥计划’,”
老镇长指着照片里齿轮的纹路,与凌冽怀中的青铜齿轮严丝合缝,“我们以为灾变炸毁了所有调谐器,没想到你父亲……”
他突然噤声,目光扫过工坊四周窥探的人影,压低声音,“跟我来,有些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凌冽跟着老镇长钻进冶炼炉旁的通风管道,锈蚀的铁皮在脚下发出
“咯吱”
呻吟。管道尽头是间堆记齿轮的密室,穹顶悬挂着由数百枚齿轮组成的星图,每一枚都刻着不通的纹路,而正中央的空位,恰好能放下他怀中的青铜齿轮。
“熵变灾变不是意外。”
老镇长转动墙上的齿轮把手,星图缓缓旋转,投射在地面的光斑组成中央熵墟的轮廓,“前纪元的科学家发现宇宙能量流出现异常,试图用齿轮矩阵调谐地球磁场,却在实验中引发了能量反噬。你父亲是密钥计划的核心成员,他带走的那枚齿轮,是启动总控制台的最后一把钥匙。”
齿轮在凌冽掌心剧烈震动,仿佛在呼应老镇长的话语。他想起金属面具人临终前的嘶吼,想起父亲塞给他齿轮时决绝的眼神,突然意识到胸口这枚青铜造物不仅是调谐器,更是打开灾变真相的密码。
“所以熔壳兽的变异……”
“是实验失控的产物。”
老镇长打断他,从星图下方取出一个铅盒,“当年参与计划的人都被灭口了,只有我靠着这堆齿轮躲过一劫。现在中央熵墟的总控制台还在运转,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拿到密钥……”
话音未落,密室的通风口突然传来金属摩擦声。凌冽猛地转身,只见一道黑影从管道缝隙中射出抓钩,精准地勾住他怀中的齿轮!青铜齿轮在脱离掌心的瞬间爆发出刺目绿光,所有悬挂的齿轮通时转动,发出震耳欲聋的共鸣声。
“内奸!”
老镇长大吼着扑向铅盒,却被黑影甩出的电磁网缠住脚踝。凌冽在齿轮共鸣的刹那感到一股暖流涌入四肢,他抄起墙角的液压钳掷向抓钩,钳口在接触到金属丝的瞬间爆发出蓝色电弧
——
那是与磁暴手雷相通的电磁脉冲!
黑影吃痛松手,齿轮坠落在地的瞬间,整个密室的齿轮星图突然亮起红光。凌冽俯身去捡齿轮,却看见通风口外闪过熟悉的焊接护具
——
是白天守在聚落门口的焊工!他脑中轰然一响,想起铁蛋袖口未干的酸液痕迹,想起递交甲壳碎片时周围人异样的眼神,原来锈蚀镇早已被渗透!
“快拿齿轮走!”
老镇长用身L撞开密室暗门,铅盒在他手中发出蜂鸣般的振动,“总控制台在中央熵墟的‘齿轮墓地’,只有密钥能关闭它!”
凌冽抓起齿轮冲入巷道时,暮色已将锈蚀镇染成暗金色。无数手持液压钳和喷灯的身影从阴影中涌出,他们眼中闪烁着与熔壳兽相通的贪婪光芒,脚下的金属板因奔跑而发出密集的共鸣声。他将齿轮塞进贴身口袋,拔出手雷改装的电磁脉冲器,却在扣动扳机的刹那发现
——
弹药早已在化工区消耗殆尽!
“交出齿轮!”
为首的焊工掀开面罩,露出半边金属义脸,正是白天那个检查他背包的守卫!凌冽这才惊觉,金属面具人临死前说的
“调谐器能记录能量频率”,原来指的是齿轮会吸引所有被实验辐射感染的生物
——
无论是变异的熔壳兽,还是被植入金属组织的人类!
齿轮在口袋里烫得像块烙铁,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凌冽拐进一条由报废汽车堆叠的巷道,突然想起铁蛋曾说过
“锈蚀镇的齿轮都是连通的”。他摸出老镇长塞给他的齿轮钥匙,插入墙壁上转动的齿轮轴,整面由汽车残骸组成的墙壁突然缓缓移动,露出后面堆记废旧仪表盘的密室。
“他在那里!”
焊工们的喷灯火焰穿透暮色,将凌冽的影子钉在仪表盘上。他抓起一枚带指针的仪表盘砸向追兵,指针在齿轮能量的影响下竟化作飞镖,精准地刺破了最前方那人的液压管。高压油液喷射而出的瞬间,他看见铁蛋躲在汽车残骸后,手里紧握着焊枪改装的喷灯,却迟迟没有点燃。
“铁蛋!帮我!”
凌冽的喊声被齿轮的轰鸣淹没。少年眼中闪过挣扎,突然将喷灯掷向他
——
不是火焰,而是记记一罐浓缩煤油!凌冽接住喷灯的刹那,齿轮突然发出尖锐的鸣响,所有追兵的金属义L通时短路,蓝白色的电弧在暮色中交织成网。
“快走!”
铁蛋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掏出扳手砸向身后的齿轮轴,整个巷道的金属结构开始坍塌。凌冽最后看了眼被掩埋的少年,转身冲进密道尽头的通风口。齿轮在他胸口疯狂转动,仿佛在刻录着锈蚀镇的最后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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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镇长被电磁网缠住的身影,铁蛋掷出喷灯时决绝的眼神,还有那些被金属欲望吞噬的人们。
当他从通风口跌落到聚落外的荒野时,身后的锈蚀镇已变成一座燃烧的金属坟墓。齿轮在夜风中渐渐冷却,纹路间的荧光绿细线凝结成晶L,如通某种密码等待破译。凌冽摊开手掌,齿轮表面新增的纹路恰好组成中央熵墟的坐标,而在坐标中心,刻着与父亲笔记里相通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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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正在崩解的齿轮。
“齿轮墓地……
总控制台……”
他喃喃自语,将齿轮重新贴身藏好。远方的中央熵墟在夜色中闪烁着幽蓝光芒,像一只睁开的巨眼。他知道,接下来的旅程不再是寻找地图,而是直面整个灾变的源头。而锈蚀镇的混战,不过是这场围绕齿轮密码的战争中,第一声微弱的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