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的潮气裹着腐泥味往鼻腔里钻。
陆沧溟松开井绳,靴底碾过水面时溅起细碎水花,青石板台阶在水下泛着冷光,每一步都像踩在浸透冰水的棉絮上。
二十级台阶走完时,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石室比想象中开阔,整块花岗岩凿成的墙壁上,幽蓝符文像活物般游动。
陆沧溟的指尖刚划过最近的一道,耳畔便响起系统机械音——那声音与幽冥金库发布悬赏时的提示如出一辙:“检测到三途川残片能量波动,建议宿主深入探索。”
他瞳孔微缩。
自获得系统以来,这是首次有明确指向性的提示。
符文的纹路在指尖发烫,像某种被唤醒的共鸣,连腰间悬着的棺椁都在轻震,青铜棺角渗出细密的幽光。
“陆大哥!”
林婉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姑娘方才跟着滑井时受了惊吓,此刻正扶着石壁喘气,发梢滴着水,却仍攥紧怀里的羊皮卷——那是流民团的路线图。
可她话音未落,突然踉跄着蹲下,石板在她膝头压出“咔”的轻响。
“有块石头松了!”林婉儿惊觉,伸手一推,半块青石板应手而落,露出下方尺许深的暗格。
陆沧溟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去。
暗格里躺着本泛黄的古籍,封皮用蛇皮线装订,书名被虫蛀得只剩半截“守川录”;旁边是枚鸽蛋大小的碎片,表面流转着幽蓝光泽,像把碎掉的星辰嵌进了冰里。
他刚触到碎片,寒意便顺着指尖窜上脊椎。
记忆突然翻涌——模糊的血夜,穿玄色长袍的老者将他塞进棺材夹层,“记住,陆家世代守川,若有一日三途崩……”话没说完,剑光便劈开了门。
“这是三途川的核心碎片之一。”
清冽女声在石室回荡。
陆沧溟旋身,谢昭雪不知何时立在青铜镜前,月白医女裙角沾着水痕,发间银簪却依然利落。
她指尖轻点镜面,镜中翻涌的黑水突然凝出波纹:“能暂时稳定亡灵涌动。但若是被楚狂拿到……”
“他要拿这东西让什么?”陆沧溟打断她,拇指摩挲着碎片边缘。
系统在此时跳出提示:“检测到三途川核心碎片,建议宿主融合。”
谢昭雪没直接回答,目光扫过他手中的古籍:“自已看。”
陆沧溟翻开《守川录》,泛黄纸页上的字迹力透纸背:“三途川者,阴阳之界也。陆家受幽冥诏,世守川眼。建元二十年,青冥宗以‘私通阴司’为名屠陆氏记门,实为夺川核以炼邪兵……”
他喉结滚动。
幼年时的记忆突然清晰——记地血污里,父亲的断剑上刻着“守川”二字;追杀他的青冥宗弟子,腰间挂的正是乌鸦锁玉佩,和镜中那只青灰色手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楚狂是青冥宗余孽。”谢昭雪走到他身侧,“当年他们没找到川核,现在想借末世乱局重新集齐碎片。而你……”她垂眸看向他腰间的青铜棺,“这口棺材,本就是陆家世代用来封存川核的容器。”
“轰——”
地动突然袭来。
石室顶部簌簌落石,陆沧溟本能将林婉儿拽到身后,青铜镜在震动中剧烈摇晃,镜中那只青灰色的手竟挣出半截手臂,指甲刮擦镜面发出刺耳的尖啸。
“他们填井的动静震松了岩层!”林婉儿攥紧他的衣袖,声音发颤,“刚才黑蛇帮的人喊着要封井,现在怕是连出口都——”
话音未落,石室外传来铁器撞击声。
陆沧溟冲过去推石门,纹丝不动。
透过门缝,他看见黑蛇帮的人举着火把,正用铁链捆死石门,为首的刀疤脸举着斧头狂笑:“小崽子,老子倒要看看你能在里头憋几天!”
“系统任务发布——保护三途川核心碎片。任务奖励:棺椁进阶黑铁级,解锁‘噬灵’能力。任务失败:碎片被夺,宿主死亡概率97%。”
机械音在耳畔炸响。
陆沧溟反手将碎片按在青铜棺上,棺身瞬间泛起红光,碎片“嗤”地没入棺壁,棺角的青铜纹饰开始浮现暗红纹路——这是进阶的征兆。
“跟我来!”谢昭雪突然抓住他手腕,拽着他冲向石室角落。
她指尖点在某块符文上,那纹路竟像活物般缩成一点,露出墙面巴掌大的凹痕,“青冥宗当年为了找川核,把整座山都挖空了,这石室还有条——”
“咔嚓!”
头顶传来花岗岩断裂的脆响。
陆沧溟抬头,只见石顶裂开蛛网般的缝隙,碎石如雨点坠落。
林婉儿尖叫一声,他想也不想扑过去将人护在身下,后背重重撞在石壁上,却撞得某块石板“咚”地凹陷。
“等等。”他撑着墙站起,手指擦过凹陷处——石板边缘有细密的水痕,顺着纹路往角落延伸。
凑近细听,竟有极轻的水流声,像春蚕啃食桑叶般沙沙作响。
“陆大哥?”林婉儿抹了把脸上的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陆沧溟没说话。
他盯着那片水痕,突然想起流民团里老猎人说过的话:“这山底下有暗河,当年发大水时,村东头的老井都往外冒鱼。”
石室外,黑蛇帮的叫骂声渐远。
石室顶部的裂缝还在扩大,谢昭雪的手已经按在青铜棺上,试图用判官之力稳住即将坍塌的石壁。
但陆沧溟知道,他们撑不了多久。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古籍,塞进怀里。
指尖触到棺椁时,系统提示再次响起:“检测到暗河能量波动,建议宿主……”
“走。”他扯过林婉儿的手,另一只手按在那片水痕上,“跟紧我。”
谢昭雪回头看他,三人背靠着石壁站定,头顶的碎石落得更急了,有块拳头大的石头擦着林婉儿的发顶砸在脚边,崩出火星。
陆沧溟深吸一口气。
他能听见自已的心跳,能听见暗河在地下奔涌的声音,能听见青铜棺里碎片在共鸣——像某种古老的歌谣,指引着方向。
当最后一块碎石砸中青铜镜,镜面轰然碎裂的刹那,他的掌心突然传来松动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