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是我的青梅竹马兼头号死对头。
>全校都知道物理系学神和中文系才女势同水火。
>他当众嘲笑我的文章矫情得像物理公式推导错误。
>我反唇相讥他的实验报告冰冷得像中文系不及格的论文。
>直到我在他电脑里发现一个加密文件夹。
>里面整整齐齐存着我所有发表的作品。
>文件名标注着:《笨蛋的成长轨迹(一)至(十七)》。
>最新文档里是他手打的评论:这段心理描写有进步,笨蛋终于开窍了。
>实验室里我举着证据质问,他却把我按在实验台上。
>就喜欢看你较劲的样子。呼吸灼热间他哑声承认,以后别当死对头了,当我的女主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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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宿舍台灯的光晕在眼皮上烙下一片昏黄。林溪揉着发涩的眼睛,视线艰难地聚焦在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宋体小四号字上。键盘旁边,半杯早已凉透的速溶咖啡散发着廉价而顽固的苦涩气味。手指在键盘上悬停,删删改改,最后敲下句号键的瞬间,她长长吁出一口气,几乎瘫在椅子里。
这篇关于张爱玲笔下都市女性疏离感的评论,终于赶在死线前磨完了。她活动着僵硬的脖颈,习惯性地刷新了一下邮箱页面。
叮咚。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划破深夜的寂静。发件人:XY。
林溪的眉头瞬间拧成一个死结。
又是他。许言。这个阴魂不散的名字。
邮件正文简洁到近乎刻薄,只有一行字,却像根淬了冰的针,精准无比地扎进她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
第三段第二行,‘疏离’写成‘梳离’。错别字大王,中文系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后面还附了个系统自动抓取的文章链接。
一股无名火噌地直冲天灵盖。林溪猛地坐直身体,指尖用力戳着键盘,噼里啪啦地反击:
谢谢许大学神百忙之中莅临指导!您那双专盯粒子对撞的眼睛,找错别字真是屈才了!物理系少了个诺贝尔,多了个纠错大师,可喜可贺!
发送。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盯着屏幕,想象着许言看到这封回信时那副惯常的、居高临下又欠揍的表情,胸口堵得发闷。
这几乎成了他们之间的固定节目。从小学同班到如今大学隔着一个校区,从争夺一块橡皮到互相挑剔对方的学术成果,死对头三个字,像是刻进了两人的基因里。全校皆知,物理系那个智商高到离谱、性格也冷到冻人的学神许言,和中文系这个笔下生花、嘴上也不饶人的才女林溪,是水火不容的活标本。
她疲惫地关掉文档和邮箱,把自己摔进枕头里。凉掉的咖啡味道顽固地弥漫在空气里,和许言那封邮件带来的烦躁感搅在一起,让她久久无法入睡。黑暗里,那张线条清晰、总是带着点冷淡审视意味的脸,挥之不去。
几天后的阶梯大教室,《现代文学批评》课刚结束,人群像退潮般涌向门口。林溪收拾着书本,几个同系的女生围了过来,脸上带着兴奋的八卦神情。
哎哎,林溪!快看表白墙!一个女生把手机屏幕几乎怼到她眼前。
南大匿名表白墙的最新置顶,是一条图文并茂的投稿。照片明显是偷拍的,角度刁钻,却清晰捕捉到了物理实验楼下那个熟悉的身影——许言。他穿着简单的白色实验服,身形挺拔,侧脸线条在傍晚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峻。照片里,他正微微低头,看着站在他对面的一个长发女生。女生仰着脸,手里似乎还捧着什么东西,笑容甜美。
投稿的文字配得暧昧又直白:
【墙墙投稿!磕疯了!物理系高岭之花许言学神疑似名草有主!目击者称连续三天在实验楼下看到同一女生送温暖!学神表情超温和!这冰山是不是终于被融化了求扒女生信息![星星眼][星星眼]】
周围瞬间响起一片压低却兴奋的议论。
哇!真的假的许言诶!
那女生谁啊看着挺漂亮的。
我的天,物理系女生宿舍今晚要集体失眠了吧
林溪,旁边的女生用手肘碰了碰她,挤眉弄眼,你的老对头好像要脱单咯什么感想是不是特解气
林溪捏着书本的手指猛地收紧,纸张边缘被掐得微微凹陷下去。她盯着手机屏幕里那张偷拍照,许言微微垂眸看着那女生的样子,和平日里面对她时那副生人勿近、尤其林溪勿近的刻薄面孔判若两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感,毫无预兆地从胃里翻涌上来,迅速弥漫到喉咙口,又涩又堵。
她飞快地移开视线,扯出一个绝对算不上好看的笑容,语气刻意拔高,带着一贯的、针对许言的尖锐:感想呵!挺好的呀!终于有人能收了他这尊瘟神,省得他一天到晚闲得发慌,就知道挑别人的刺儿!物理系的女生们可以放鞭炮庆祝了!
她抓起包,几乎是有点狼狈地挤出人群。走廊里明亮的阳光有些刺眼,刚才那点强装的刻薄迅速褪去,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让她心烦意乱的空落感。
下午没课,林溪背着电脑包,熟门熟路地摸进了物理学院实验楼。三楼走廊尽头,那间挂着凝聚态物理课题组牌子的实验室,门虚掩着一条缝。
她象征性地敲了两下,不等里面回应就推门走了进去。
一股混合着电子元件、松香焊锡和某种精密仪器特有冷却液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实验室里很安静,只有服务器机柜低沉的嗡鸣,以及角落里一台示波器屏幕上跳跃的绿色光点。
许言果然在。他背对着门口,坐在一张堆满电路板、示波器探头和凌乱线缆的实验台前。白大褂随意地搭在椅背上,身上只穿了件深灰色的薄毛衣,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他微微弓着背,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一台打开的仪器内部,手里拿着一个很小的热风枪,小心翼翼地对着某个芯片引脚吹着。暖黄色的热风气流发出细微的嘶嘶声,侧脸在仪器面板微弱的光芒映照下,专注得近乎锋利。
林溪脚步放轻,走到他旁边的空位坐下,动作自然地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许言似乎完全沉浸在他的世界里,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空气里只有热风枪的声音和服务器低沉的嗡鸣。
林溪登录校园内部系统,找到许言那篇刚提交不久、据说已经在院里引起小范围轰动的实验报告预览版。她点开PDF,目光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图表和复杂的公式推导,嘴角习惯性地勾起一丝属于中文系才女的、带着点文化优越感的挑剔弧度。
啧啧啧,她故意咂着嘴,打破沉默,声音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许大学神这篇惊世之作拜读完了。
许言手中的热风枪停了一瞬,又继续,依旧没回头。
林溪手指点了点屏幕:这报告写得……啧,怎么说呢从头到尾冷冰冰的,逻辑倒是严谨得像块铁板,数据堆砌得跟山一样,就是毫无‘人味儿’。通篇看下来,感觉不到半点探索的热情或者发现的惊喜,连个像样的形容词都欠奉。知道的这是前沿物理报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AI照着模板生成的八股文呢!冰冷、僵硬,简直像我们中文系教授批改不及格论文时常用的评语——‘缺乏灵魂’。
她一口气说完,带着点扳回一城的快意,好整以暇地等着许言的反击。这家伙毒舌起来,战斗力可从来不容小觑。
热风枪的嘶嘶声终于彻底停了。许言放下工具,慢条斯理地关掉电源。他这才转过身,抽了张无尘布,慢悠悠地擦拭着沾了点松香的手指。他抬眼看向林溪,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像是在评估一件实验器材。
缺乏灵魂他轻轻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嘴角似乎极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某种精准的嘲讽,总比某些人堆砌一堆华而不实的‘灵魂’,结果连最基本的‘疏离’和‘梳离’都分不清要强得多。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溪的电脑屏幕上,意有所指,至少我的数据不会写错别字,林大才女。
又是错别字!这梗他是过不去了!
林溪的脸腾地一下就热了,刚才那点小得意瞬间灰飞烟灭,只剩下被踩了尾巴的羞恼。她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盖子,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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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言!她几乎要拍案而起。
就在这时,许言放在实验台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伴随着一阵轻快悦耳的默认铃声。屏幕上跳动的来电显示名字,赫然是三个字:苏晓蕊。
林溪的动作瞬间僵住。这个名字,和表白墙上那张偷拍照片里捧着东西的甜美女生,瞬间在她脑海里重叠了。
许言瞥了一眼屏幕,脸上那点惯常的冷淡似乎被什么冲淡了,他甚至没有避开林溪,很自然地就拿起手机,划开了接听键。
嗯,晓蕊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清晰地落在安静的实验室里,带着一种林溪从未听过的、近乎温和的松弛感。
电话那头传来模糊但清脆的女声,似乎在说着什么。
好,知道了。许言应着,目光扫过旁边一台正在运行、显示着复杂温度曲线的显示器,数据还在跑,大概还要半小时。嗯,楼下等我行。
他挂了电话,动作利落地将手机揣回口袋,看也没看旁边僵成雕塑的林溪一眼,转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白大褂,径直朝门外走去。实验室的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他最后一丝气息。
林溪一个人站在原地,刚才的怒火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滋啦一声,只剩下冰冷的余烬和弥漫开来的难堪。那句温和的晓蕊,那句楼下等我,像复读机一样在她脑子里循环播放。实验室里精密的仪器依旧在嗡鸣,屏幕上的光点规律地跳动,一切冰冷而有序,衬得她像个误入此地的、多余的笑话。
傍晚时分,林溪抱着几本厚重的参考书,脚步沉重地走在通往校外出租屋的林荫道上。夕阳的金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在她脚下投下跳跃的光斑,却丝毫照不进她沉甸甸的心绪。许言和苏晓蕊那通电话,还有他那瞬间柔和下来的语气,像根细小的鱼刺,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带来一种持续不断的、烦人的不适感。
她和许言从小一起长大,两家父母是至交,关系好到在同一个小区买了对门的房子。后来许言父母工作调动去了外地,他高中就自己住在这套小房子里,林溪父母不放心,就让她时不时过来看看,帮忙打扫或者送点吃的。久而久之,她手里也存了一把备用钥匙。
用钥匙拧开门锁,屋子里很安静,弥漫着许言惯用的那款冷冽雪松调香薰的余味。客厅整洁得一如既往,近乎刻板,所有东西都摆在它应该在的位置,纤尘不染。林溪把书放在玄关柜上,换上拖鞋。
她熟门熟路地走进书房。许言的书房和他的人一样,透着一种极致的理性秩序。巨大的书架上塞满了物理专著、期刊合订本,按领域和出版年份排列得一丝不苟。宽大的书桌上,除了三台并排的显示器,就只有几本摊开的厚重外文书籍和一台处于休眠状态的笔记本电脑。
林溪的目光掠过书桌,准备放下自己带来的几本他可能用得上的资料。忽然,她注意到书桌一角,压在一本摊开的《量子场论》下面的东西。
那是一个巴掌大的、有点旧的素描本。深蓝色的硬壳封面边缘已经磨损发白。
林溪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这素描本……她认识。是她小学四年级时画着玩的,后来不知丢哪里去了。怎么会在这里还被许言珍而重之地压在这么厚的书下面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轻轻抽出了那个素描本。翻开,里面是稚嫩的铅笔涂鸦:歪歪扭扭的房子,火柴棍小人,戴着眼镜、表情严肃的小男孩(旁边还标注着讨厌鬼许言),扎着羊角辫、叉着腰的小女孩(写着宇宙无敌美少女林溪),还有一片涂得黑乎乎的、旁边写着失败的星空的页面……
一股强烈的、混杂着时光气息的暖流猝不及防地冲上鼻尖。林溪的手指微微发颤,翻动着那些泛黄的纸页。翻到最后几页时,她的动作猛地顿住。
那不再是她的涂鸦。而是用黑色墨水笔,以极其精准而流畅的线条,勾勒出的物理装置结构图。旁边密密麻麻标注着公式和计算过程。笔迹是许言的,成熟而冷峻,与她那些歪歪扭扭的涂鸦并置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时空交错感。最新的一页,图还没画完,旁边草稿纸上列着复杂的方程。
林溪怔怔地看着,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在心头蔓延。她下意识地拿起那本《量子场论》,想把它放回原位。书页在翻动间,一张薄薄的、折叠起来的纸片飘了出来,打着旋儿,落在了擦得锃亮的实木地板上。
她弯腰捡起。那是一张打印出来的A4纸,对折着。展开的瞬间,林溪的呼吸骤然停滞。
纸上打印的,赫然是她两周前发表在校报副刊上的一篇散文——《秋雨梧桐》。是她写初秋雨后校园梧桐落叶的所见所感,带着点小女生的细腻愁绪。这本身没什么。
让她血液几乎凝固的是,在这篇打印稿的空白处,布满了熟悉的、力透纸背的黑色钢笔字迹!是许言的批注!
在她描写雨水沿着灰白的梧桐树干蜿蜒而下,像离人未干的泪痕的句子旁,批着:【俗套。比喻用力过猛。建议删除。】
在踩在厚厚落叶上,发出细碎的、仿佛时光碎裂的声音旁边,写着:【‘时光碎裂’物理意义不明。建议改为‘干燥叶片受压破裂的声响’。】
通篇下来,几乎每一段旁边都有类似的、极其刻薄又无比精准的修改建议!毫不留情,直指要害,简直像最严厉的编辑在批改一篇拙劣的习作!
林溪捏着纸页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羞辱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才因素描本而升起的那点温情。她几乎能想象出许言坐在书桌前,一边看她的文章,一边冷笑着写下这些恶毒批注的样子!这个混蛋!他到底有多讨厌她讨厌到要把她的文章打印出来,逐字逐句地羞辱!
一股强烈的、想要立刻冲出去找到许言当面对质的冲动攫住了她。她猛地转身,目光扫过书桌上那台处于休眠状态的深灰色笔记本电脑。一个更疯狂、更自虐的念头冒了出来:这台电脑里,会不会还有更多他到底收藏了多少她的黑料,用来私下嘲讽
她几乎没有犹豫,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着,走到书桌前,按下了电脑的开机键。屏幕亮起,要求输入密码。
林溪盯着那闪烁的光标。许言的密码……她几乎是凭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尝试输入他惯用的一个复杂组合——他物理竞赛获奖的日期加上他名字的首字母大写。错误。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又试了他常用的另一个组合——他获得专利的那个实验项目代号加上一串质数。还是错误。
第三次……她盯着键盘,手指悬停。一个极其荒谬、却又带着某种宿命般直觉的念头闪过。她慢慢地、一个键一个键地敲下:
L-X-S-H-B-Z-T
林溪是笨蛋的首字母拼音缩写。
回车键按下。
屏幕上的密码框瞬间消失,熟悉的操作系统桌面跃然而出。
林溪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忘记了跳动。她难以置信地盯着桌面,大脑一片空白。他……他竟然真的用这个充满了她和他之间无数互怼记忆的、极具侮辱性的代号,作为他个人电脑的开机密码!
荒谬感像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颤抖着手,移动鼠标。桌面很干净,图标很少。她的目光迅速被角落一个文件夹吸引。那文件夹的名字极其普通,叫项目存档。但林溪的直觉尖叫着告诉她:不是这里。
她的鼠标漫无目的地在各个分区滑动。最终,在D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文件夹的名字让她瞳孔骤缩。
文件夹的名字是:成长记录
-
加密。
又是加密林溪点开它,果然跳出一个密码框。
这一次,她没有任何犹豫,指尖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笃定,再次敲下那七个字母:L-X-S-H-B-Z-T。
回车。
文件夹应声而开。
里面没有复杂的结构,只有十七个整整齐齐排列的文档文件。文件名像冰冷的索引,刺痛了她的眼睛:
《笨蛋的成长轨迹(一)》
《笨蛋的成长轨迹(二)》
……
《笨蛋的成长轨迹(十七)》
每一个文件名后面,都清晰地标注着日期,从她大一时在校内文学社刊物上发表的第一篇稚嫩的小说习作,一直到……她上周刚在校外一个青年文学平台上刊载的短篇。
林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冷的麻木。她颤抖着点开最新的那个文档——《笨蛋的成长轨迹(十七)》。
里面正是她上周发表的短篇小说的全文。而在这文档的末尾,空了一大片区域,是几行手打上去的字。那字迹,和刚才那张打印稿上的批注一模一样,属于许言,带着他一贯的冷静和一种……此刻看来无比刺眼的专注:
人物动机的铺垫比上次那篇清晰了些,伏笔回收尚可。结尾的留白处理终于不再画蛇添足,算是有进步。
**——笨蛋终于开窍了。(2023.10.26
凌晨
02:48)
日期……就是她熬夜赶稿、被他揪出错别字邮件的那个凌晨!他不仅看了,还保存了,甚至……在这个被他命名为笨蛋的成长轨迹的加密文件夹里,写下了这样一段……评价
不是纯粹的嘲讽。那里面有挑剔,有苛刻的标准,但最后那句笨蛋终于开窍了,却像一颗裹着坚硬冰壳的糖果,猝不及防地砸进她的心湖。
林溪僵在电脑屏幕前,文档末尾那句笨蛋终于开窍了像魔咒般在脑海中盘旋,搅动起滔天的巨浪。愤怒、羞耻、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强行撕开伪装后无处遁形的慌乱……种种情绪激烈地冲撞着,最终汇成一股不顾一切的冲动——她必须立刻、马上、当面问清楚!
她猛地拔下U盘(里面是她刚备份的证据),抓起桌上的手机,甚至来不及关掉电脑屏幕,像一阵旋风般冲出书房,冲出出租屋,朝着物理实验楼的方向狂奔而去。傍晚的风带着凉意扑打在脸上,却丝毫浇不灭她心头的灼热。
实验楼三楼,熟悉的凝聚态物理课题组实验室。厚重的金属门紧闭着。林溪喘着粗气,也顾不上什么礼仪,抬手就用力拍打门板。
许言!开门!许言!
里面一片寂静。
她更用力地拍打,掌心拍得生疼: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几秒钟后,门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门锁咔哒一声被拧开。
门开了半扇。许言站在门后,似乎刚从某个仪器前离开,身上还带着点淡淡的松香气味。他穿着那件深灰色毛衣,袖子依旧挽在小臂,手里拿着一个很小的精密螺丝刀。他微微蹙着眉,镜片后的目光带着被打扰的不悦,落在林溪因为奔跑而泛红、此刻更是因为激动而显得气势汹汹的脸上。
林溪他的声音低沉平静,听不出情绪,有事
林溪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她一步跨进门槛,反手砰地一声将厚重的实验室门用力甩上!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走廊里激起回音。
有事当然有事!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她举起紧握在手里的U盘,像举着一柄淬了毒的匕首,直直地指向许言,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许言!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许言的目光从她激动得有些扭曲的脸,移到她手中那个小小的银色U盘上。他眉头蹙得更紧,眼神里掠过一丝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打断工作的烦躁。
U盘。他陈述事实,语气平淡无波,怎么,你的也坏了需要我帮你看看电路板
这轻描淡写、甚至带着点习惯性刻薄的回应,如同火上浇油!
少给我装傻!林溪上前一步,几乎要踩到许言的脚,她的眼睛因为愤怒和某种更复杂的情绪而亮得惊人,你电脑里那个文件夹!‘成长记录
-
加密’!那十七个文件!还有你写在上面的那些批注!‘笨蛋的成长轨迹’‘笨蛋终于开窍了’许言!你什么意思!
她每说一句,就逼近一步。许言被她逼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后背抵在了冰冷的实验台边缘。他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镜片后的瞳孔猛地收缩,一丝清晰的错愕和……被戳破秘密的狼狈,第一次如此明显地出现在他向来冷峻的脸上。
你……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发紧,你动我电脑了
对!我动了!林溪毫不退缩,反而更向前逼近,U盘几乎要戳到他的胸口,密码‘L-X-S-H-B-Z-T’!许言!你一天不羞辱我会死吗!存着我所有发表的东西,然后像批改垃圾一样在后面写评语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气得跳脚,你是不是觉得特别有成就感看着我……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锐的委屈,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以为你讨厌我,你是不是特别得意!你到底想干什么!
实验室里只有服务器低沉的嗡鸣。冰冷的仪器外壳反射着惨白的灯光。许言背抵着实验台,退无可退。林溪激烈的质问像密集的冰雹砸向他,那U盘尖锐的金属外壳几乎要透过薄薄的毛衣刺到他皮肤上。
他脸上那丝罕见的狼狈,在林溪最后那句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以为你讨厌我出口时,瞬间冻结,然后如同冰面被重锤击中,裂开无数细密的纹路。
得意他重复着这个词,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带着一种林溪从未听过的、压抑而危险的气息。他抬手,动作快得惊人,一把攥住了林溪握着U盘的那只手腕!
力道之大,让林溪痛呼一声,U盘脱手掉落在光洁的实验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溪,许言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响起,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裹着滚烫的岩浆,你觉得我存那些东西,是为了得意为了看你笑话
他攥着她手腕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反而猛地将她向前一拽!林溪猝不及防,整个人失去平衡,惊呼着被他带着重重地撞在坚硬的实验台边缘。后背传来的冰凉触感让她一激灵。
下一秒,天旋地转。
许言一手仍死死攥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却猛地扣住了她的后颈!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迫使她抬起头,对上了他近在咫尺的眼睛。
镜片不知何时被他摘掉,随意地丢在旁边的实验台上。那双总是隔着镜片显得冷静甚至冷漠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暴露在她眼前。深邃的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近乎狂暴的激烈情绪——是愤怒,是被误解的焦灼,还有一种……浓得化不开的、让她心惊肉跳的炽热。
没有了镜片的阻隔,那目光如同实质的火焰,瞬间灼穿了林溪所有的愤怒和质问。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地挣扎:许言!你放开……
话音未落。
许言扣着她后颈的手猛地收紧,低下头,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决绝,狠狠地吻了下来!
滚烫的唇瓣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封堵了她所有未出口的尖叫和挣扎。那是一个毫无技巧、甚至带着点蛮横的吻,像是压抑了太久的地火终于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带着实验室里熟悉的金属和松香味道,还有独属于他的、清冽又灼人的气息,瞬间侵占了林溪所有的感官。
林溪的身体瞬间僵硬如铁,瞳孔因极度的震惊而放大。后背是实验台冰冷坚硬的边缘,硌得生疼,而身前却是许言滚烫得像要燃烧起来的胸膛。冰与火的极致反差,让她如同置身于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无法思考,无法动弹。手腕还被他铁钳般的手死死攥着,指骨传来阵阵压迫的疼痛,却奇异地成为这混乱世界中唯一的锚点。
这个吻短暂,却极具摧毁性。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绝望的标记。
就在林溪以为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许言猛地抬起了头。他的呼吸异常沉重急促,灼热的气息喷拂在她同样滚烫的脸颊上。他依旧死死地扣着她的后颈,迫使她仰头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他的眼底像经历了一场风暴的海,残留着惊涛骇浪的痕迹,那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的情感,不再是冰冷的嘲讽,而是某种林溪完全陌生、却足以将她灵魂都点燃的东西。
看笑话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烧红的烙铁上滚过,带着灼人的热度,对,我是喜欢看你较劲的样子!
他扣着她后颈的手指收紧,指腹擦过她耳后敏感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喜欢你被我气得跳脚,眼睛瞪得溜圆像只炸毛的猫!
喜欢你绞尽脑汁找词儿来反驳我,明明气得要死还要装出一副伶牙俐齿的模样!
喜欢你为了证明自己,咬着牙一遍遍改稿子,改到眼睛发红的样子!
林溪……他的声音低下去,带着一种近乎认命的、疲惫的沙哑,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滚烫的气息拂过她颤抖的唇,我看了你十七年。从你画那个把我画成‘讨厌鬼’的破本子开始,我就一直在看。
他微微低下头,额头抵住她的额头,鼻尖几乎相碰。距离近得林溪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因为激动而泛起的细微血丝,能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和自己的呼吸混乱地交织在一起。
死对头他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带着点自嘲,又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近乎凶狠的温柔,我当够了。
攥着她手腕的手终于松开,却又在下一秒,带着滚烫的温度,抚上她因震惊而微张的唇角,指腹带着薄茧,力道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占有意味。
许言的声音低沉下去,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林溪混乱不堪的心鼓上,带着滚烫的烙印:
以后,他盯着她,目光灼灼,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别当死对头了。
他微微侧过头,温热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气息灼热:
当我的女主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