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空气凝固了,只剩下婆婆粗重的喘息和我指尖点在手机屏幕上发出的微弱轻响。谭鑫鑫的脸色由错愕转为铁青,沈卓脸上那点胜利者的得意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干瘪下去,只剩下仓惶和不敢置信。
你……你安了摄像头谭鑫鑫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带着砂纸摩擦般的粗粝感。他猛地看向四周,眼神慌乱地扫过客厅的角落,仿佛那些不起眼的阴影里随时会跳出吞噬他的怪兽。
不然呢我轻轻反问,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扎进这片死寂,等着你们把我敲骨吸髓,再一脚踢出这个用我父母心血堆起来的‘家’我晃了晃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一个远程监控APP的界面,清晰度足够捕捉到沈卓进门时挂在谭鑫鑫脖子上的得意笑容,也足够录下婆婆那句声嘶力竭的下不出蛋的母鸡。
婆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叫起来:你阴险!你算计我们!这不算数!我告诉你薛棠,你别想拿这破玩意儿要挟我儿子!她张牙舞爪地就想扑过来抢我的手机。
沈卓比她更快一步,或者说,是那股骤然爆发的、源自她腹中鬼胎的阴冷恶意驱使了她。她猛地挣脱婆婆搀扶的手,带着一股狠劲朝我冲来,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直直抓向我的脸:删掉!给我删掉!那张精心描画的脸因极度的恐惧和愤怒扭曲变形,额间那团盘旋的灰黑色煞气如同活物般剧烈翻涌。
就在她的指尖离我脸颊只有寸许的刹那,一股无法形容的阴寒骤然降临!
啊——!
沈卓发出短促尖锐的惨叫,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猛地向后踉跄摔去。她狼狈地跌坐在冰冷的地砖上,另一只手死死捂住小腹,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变得比墙壁还要惨白,冷汗大颗大颗地从额头滚落。她蜷缩着身体,痛苦地呻吟,连叫骂的力气都瞬间被抽干了。
卓儿!我的卓儿啊!婆婆魂飞魄散,扑过去想扶她,可指尖刚碰到沈卓的手臂,就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猛地缩回手,脸上布满惊骇,嘶…好冰!鑫儿,快!快叫救护车!卓儿不对劲!
谭鑫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手足无措,慌忙掏出手机。混乱中,没人注意到,沈卓因痛苦而撩起的宽松孕妇装袖口下,那条原本只是若隐若现、蜿蜒如蚯蚓的黑线,此刻竟变得清晰无比,像一条丑陋的黑色血管,从她的小臂一直向上延伸,没入衣袖深处。黑线周围,皮肤透出一种令人作呕的青灰色。
就在这时,一丝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的重量,轻轻压在了我的左肩。那感觉如此熟悉,带着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依恋和冰凉。
我微微侧过头,用只有自己才能感知的幅度。
她就在那里。
小小的,半透明的,穿着我曾在梦中无数次为她挑选的、缀满小草莓图案的婴儿连体衣。她的小脸蛋圆润可爱,皮肤却泛着珍珠般朦胧的光泽,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清澈得能映出我此刻强压的悲愤。她的小手软软地搭在我肩上,没有温度,却奇异地熨帖着我濒临决堤的心。
她的目光没有看我,而是紧紧地、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专注,锁定在蜷缩在地痛苦呻吟的沈镯身上。确切地说,是锁定在沈镯那高高隆起的腹部。
然后,我听到了。
不是耳朵听到的声音,而是直接回响在意识深处,像微风吹过风铃般清脆稚嫩的童音,带着一丝懵懂的认真:
妈妈,别怕。
妹妹……在帮我。
妹妹说……那个坏东西……好饿……它要吃掉她们……
妹妹生气了……妹妹好厉害……
妹妹我心头剧震,目光猛地钉死在沈镯的肚子上。沈卓腹中那团翻滚的灰黑煞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一股比沈卓身上散发出的寒意更甚百倍、带着无尽怨毒与贪婪的冰冷气息,如同深海的暗流,无声地弥漫开来,瞬间攫住了客厅里的每一个人。
谭鑫鑫拨号的手指僵在半空,莫名打了个寒噤。婆婆搂着沈卓的手也下意识地收紧,脸上血色尽失。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尖锐地撕破了别墅区夜晚的宁静。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进来,七手八脚地将几乎昏厥过去的沈卓抬走。婆婆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紧紧跟着担架,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我的金孙。谭鑫鑫脸色惨白如纸,他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那里面有愤怒,有恐惧,还有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最终,他还是咬咬牙,抓起车钥匙,头也不回地追了出去。
喧嚣远去,厚重的防盗门砰地一声关上,将这满室的狼藉、背叛和那挥之不去的阴冷气息,暂时隔绝在外。
偌大的别墅陷入死寂。
肩头那点微凉的重量依旧存在,小小的她依恋地蹭了蹭我的颈窝,仿佛在无声地安慰。我缓缓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精心打理过的花园,在惨淡的路灯下投下张牙舞爪的阴影。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玻璃,我闭上眼,三年前那场几乎将我彻底摧毁的风暴,裹挟着血与消毒水的味道,再次汹涌而至。
手术室的灯亮得刺眼,像悬在头顶的审判之眼。撕裂般的剧痛耗尽了我最后一丝力气,只来得及听到一声微弱如猫儿般的啼哭,便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等我挣扎着从ICU的死亡线上爬回来,身体像个破败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刀割般的疼痛。混沌的意识里,只记得谭鑫鑫那张布满悲痛的脸,和他哽咽着说出的那句话:
棠棠…我们的女儿…没了…一场急病,高烧…太快了…就在你出ICU那天…我没能…
巨大的悲伤瞬间将我吞噬,甚至来不及思考这噩耗背后是否藏着别的东西。女儿的死亡证明冰冷地躺在那里,盖着鲜红的印章,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哭干了眼泪,灵魂仿佛也被抽走了一半。直到女儿头七那晚,我蜷缩在空荡荡的婴儿房里,抱着那件从未被小主人穿过的草莓连体衣,哭到昏厥。
再醒来时,世界不一样了。
我能看见一些模糊的影子在角落里游荡,能感受到空气中不属于活人的阴冷气流。起初我以为自己疯了,是悲痛过度产生的幻觉。但那些影子越来越清晰,他们有的茫然徘徊,有的带着未了的执念。我慢慢明白,我可怜的女儿,用她短暂的生命,给我留下了一份沉重而特殊的礼物——阴阳眼。
这双眼睛让我看清了太多被活人世界掩盖的污秽。也让我在谭鑫鑫和婆婆一次次对我不能生育的冷嘲热讽、在沈卓看似不经意却充满优越感的关怀中,敏锐地捕捉到一丝违和。一个模糊却疯狂的念头开始滋生:我那未曾谋面的女儿,她的死,真的那么简单吗
肩上的小小身影轻轻动了一下,将我从冰冷刺骨的回忆中拉回现实。我转过身,蹲下来,视线与她透明的眼眸平齐。尽管无法真正触碰,我还是伸出手,虚虚地拢在她小小的身体轮廓外。
宝宝,我的声音很轻,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告诉妈妈,妹妹……是怎么来的她们……对你做了什么
小小的她歪了歪头,那双纯净的大眼睛里,慢慢浮现出一种不属于婴儿的、带着懵懂悲伤的神情。她没有开口,但一幅幅破碎的画面,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清晰地映入了我的脑海:
画面一:深夜的医院育婴室走廊。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婆婆,鬼鬼祟祟地左右张望,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厚厚的信封,塞给一个同样穿着护士服、神色紧张的女人。那护士的脸,赫然就是沈卓的表姐!婆婆压低的声音透着狠厉:……必须干净利落!就说突发急病,高烧没了!手脚麻利点,钱少不了你的!
画面二:还是那条走廊。穿着病号服、脸色蜡黄虚弱的沈卓,被婆婆半搀半架着,走到一个偏僻的楼梯间。婆婆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声音冰冷:……哭什么哭!你肚子里的这个才是我们谭家的根!那个赔钱货病秧子早该处理了!正好腾地方!你记住,以后鑫儿和薛棠的孩子,就是你的‘功劳’!你表姐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就说薛棠的孩子急病死了,你刚生了我们的金孙!听见没
画面三:一个冰冷、弥漫着福尔马林气味的房间。一个小小的、被包裹在白色襁褓里的婴儿,身体已经冰冷僵硬,小小的脸蛋泛着不正常的青紫。她孤零零地躺在一个金属推车上。一个穿着护士服的身影(沈卓的表姐)颤抖着手,将一张写着名字的标签从旁边一个同样包裹着的、但明显气息微弱的健康女婴脚腕上解下,犹豫片刻,最终,带着巨大的恐惧和贪婪,换到了那个冰冷的小身体上。而那个健康女婴脚腕上新的标签,赫然写着沈卓之女!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我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晃了晃,全靠扶住冰冷的窗框才没有倒下。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痛得无法呼吸,随之而来的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怒火!
不是急病!不是意外!
我的女儿,我那刚出生、甚至没来得及睁开眼看看妈妈的孩子,是被活活调换、然后被他们像丢弃垃圾一样宣告死亡的!而那个被沈卓抱走、顶替了我女儿位置的金孙,才是真正死于未知原因的孩子!所以沈卓腹中怀的根本不是谭鑫鑫的孩子,而是那个死婴不甘的怨气借着沈卓的身体重新凝聚的鬼胎!缠绕在沈卓手臂上的黑线,正是我可怜的女儿用她微弱的力量,试图牵制那恐怖鬼胎的证明!
她们……换了你们……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裹着血和恨,她们杀了你……我的宝贝……她们杀了你!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如同海啸将我淹没,我死死捂住嘴,压抑着喉咙里即将冲出的悲鸣。
肩上的小小身影伸出透明的手,轻轻抚摸我的脸颊,仿佛想擦去那汹涌而出的泪水。她的眼神纯净依旧,却带着一丝超越生死的了然和坚定。
妈妈,不哭。意识里的童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妹妹……帮我们报仇。她的小手,坚定地指向窗外医院的方向。
冰冷的怒焰在胸腔里燃烧,将最后一丝软弱焚烧殆尽。我猛地站起身,抹掉脸上的泪痕,眼神锐利如刀。
好。我对着肩头小小的存在,也对着这间充满罪恶的房子低语,妈妈知道了。妈妈不会放过她们任何一个人。宝宝,看着妈妈,看着妈妈怎么把她们欠我们的,连本带利,全部讨回来!
我拿起手机,屏幕上监控APP的画面早已停止在救护车离开的那一刻。我调出通讯录,拨通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号码,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一个沉稳干练的男声。
喂张律师吗是我,薛棠。抱歉深夜打扰,但我需要你的帮助,立刻,马上。我的声音异常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要起诉谭鑫鑫婚内出轨,转移婚内财产,以及……三年前,我女儿‘死亡’的真相,涉及谋杀和婴儿调换。证据链,我会亲手补全!
电话那头的张律师显然被这重磅信息震住了,沉默了几秒才迅速回应:薛小姐,我明白了!请务必保护好自己,我立刻准备相关文件!有任何新证据请第一时间交给我!
挂断电话,复仇的齿轮开始冰冷而精准地转动。我走到书房,打开电脑,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银行的流水、公司这些年可疑的账目转移记录(幸好当初父母留了一手,给了我一个独立的财务监控权限)、谭鑫鑫和沈卓那些露骨的聊天截图(在我起疑后,利用一些技术手段恢复了他旧手机里删除的数据)……一份份电子文件被整理、打包、加密。
最后,我的指尖悬停在一个命名为宝宝的加密文件夹上。深吸一口气,输入了女儿出生那天的日期。文件夹打开,里面是几张扫描件——三年前我神志不清时被谭鑫鑫代签的、关于女儿遗体处理的几份文件,还有一张我偷偷藏起来的、当时医院开具的、字迹模糊却至关重要的婴儿足印记录卡。这张卡,和我偷偷保留的女儿出生时护士按在纪念册上的、后来被谭鑫鑫以看了伤心为由收走的那份足印,完全不同!这就是铁证!
做完这一切,窗外的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肩头那点微凉的重量一直安静地陪伴着。我走到客厅,捡起地上那份被踩脏的离婚协议,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想要我净身出户谭鑫鑫,沈卓,我的好婆婆,游戏才刚刚开始。我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也对着冥冥中注视着这一切的女儿说道,妈妈带你们……去看戏。
三天后,市立医院VIP产科病房。
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刺鼻,却掩盖不住房间里弥漫的另一种更令人不安的气息——阴冷,粘腻,如同湿滑的苔藓爬满了墙壁。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留床头一盏昏暗的壁灯,将沈卓那张憔悴脱形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
短短三天,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眼窝深陷,颧骨高高凸起,皮肤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蜡黄色,嘴唇干裂发紫。曾经精心打理的头发如今油腻地贴在头皮上。她蜷缩在病床上,身体不受控制地打着摆子,盖着厚厚的被子也无济于事,牙齿咯咯作响。最诡异的是她高高隆起的腹部,薄薄的病号服下,那肚皮像是活物般在剧烈地蠕动、起伏,时而凸起一个尖锐的棱角,时而又塌陷下去,仿佛里面困着一头急于破笼而出的凶兽。
鑫哥……鑫哥我好冷……好痛……沈卓的声音嘶哑干涩,像破旧的风箱,它……它在咬我……它在吃我……她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瞪着天花板,瞳孔涣散。
谭鑫鑫坐在离病床几米远的椅子上,西装皱巴巴的,胡子拉碴,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恐惧。他根本不敢靠近沈卓,尤其是当她腹部剧烈蠕动的时候。他烦躁地扒拉着头发:医生说了,你就是孕期反应剧烈加上情绪激动!别自己吓自己!什么吃不吃……胡说八道!
不是!不是!沈卓猛地尖叫起来,声音尖利得刺破耳膜,她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和病号服领口,露出脖颈和锁骨。只见那原本白皙的皮肤上,赫然浮现出大片大片蛛网般的青黑色纹路,像是皮肤下坏死的血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她歇斯底里地指着自己剧烈蠕动的肚子,眼泪混合着冷汗流下,你看!你看啊!它在动!它要出来了!它是个怪物!它吃了我的孩子!现在它要吃我了!啊——!又是一阵剧烈的蠕动,沈卓痛得弓起身子,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
卓儿!我的卓儿!别怕别怕!妈在呢!婆婆端着一碗黑乎乎、散发着刺鼻腥气的汤药,硬着头皮凑到床边,试图按住疯狂挣扎的沈镯,快!快喝了这碗符水!大师说了,喝了就能镇住那东西!保我金孙平安!那碗所谓的符水里,似乎还漂浮着一些可疑的灰烬和指甲碎片。
滚开!我不喝!没用的!都没用的!沈卓像疯了一样挥手打翻了药碗,漆黑的药汁泼了婆婆一身,它根本就不是什么金孙!它是鬼!是来索命的鬼!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那个孩子!是你们造的孽!现在报应来了!报应来了!啊——!她的话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在谭鑫鑫和婆婆心上。
住口!你胡说八道什么!谭鑫鑫猛地站起来,脸色煞白,眼神慌乱地瞥向门口,生怕有人听见。
婆婆被泼了一身药汁,又惊又怒,指着沈卓的手都在抖:反了!反了天了!你敢泼我我看你是真被脏东西迷了心窍!胡说八道!鑫儿!快按住她!把符水灌下去!不能让它出来祸害我们谭家!
病房内一片混乱,哭嚎、尖叫、咒骂、器皿碎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如同地狱的序曲。没人注意到,病房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一道缝隙。
我静静地站在门外,冷眼旁观着这场由他们亲手导演、如今正疯狂反噬的闹剧。肩头,那点微凉的依恋依旧在。小小的她安静地趴着,纯净的大眼睛注视着病房内的一切,眼神里没有恨,只有一种近乎神性的平静。
宝宝,妈妈在。我无声地在心中默念。
就在这时,病房内的混乱达到了顶点。沈卓在挣扎中不知哪里爆发出一股怪力,猛地将扑上来想按住她的婆婆狠狠推开!
哎哟!婆婆惊叫一声,肥胖的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向后摔倒。后脑勺咚地一声闷响,结结实实地磕在坚硬冰冷的地砖上!她连哼都没哼一声,眼睛瞪得老大,身体抽搐了两下,便瘫软不动了,只有浑浊的眼珠直勾勾地瞪着天花板,嘴角流出一丝涎水。
妈!谭鑫鑫魂飞魄散,扑过去摇晃婆婆,妈!你怎么了妈!醒醒!医生!医生!他惊恐地抬头,正对上沈卓那双因疯狂和恐惧而完全失去理智的眼睛。
而沈卓,在推倒婆婆后,腹部的蠕动骤然停止了一瞬。紧接着,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恶臭猛地从她下体弥漫开来!羊水混合着暗红发黑的污血瞬间浸透了床单!她发出最后一声凄厉到非人的长嚎,身体绷紧成一个可怕的弧度,双手死死掐住自己剧烈起伏的肚子,指甲深深陷入皮肉!
出来……它要出来了……沈卓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最后的绝望。
谭鑫鑫被这地狱般的景象彻底吓懵了,瘫软在婆婆身边,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湿痕,腥臊味混入了病房的恶臭之中。他失禁了。
就在这死寂与疯狂交织的顶点,沈卓掐住肚皮的双手猛地向两边撕扯!动作带着一种非人的、狂暴的力量!
刺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令人牙酸。然而,预想中婴儿的啼哭并未响起。
一只青黑色、布满粘液和暗红色诡异花纹的小手,猛地从沈镯被撕裂的肚皮血口中伸了出来!那手指细长,指甲尖锐乌黑,完全不属于人类新生儿!紧接着,是另一只同样恐怖的手!两只小手扒住血淋淋的裂口边缘,用力向外撑开!
沈卓的眼睛瞪到了极限,瞳孔里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凝固在那里。她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生命的气息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一个湿漉漉、黏糊糊的东西,正缓慢地、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从那血腥的裂口中往外爬。
病房内的灯光忽明忽灭,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最终彻底熄灭。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惨淡月光,勾勒出地上婆婆瘫软的身体、谭鑫鑫失禁后瘫倒的丑态、沈卓肚子上那恐怖的血洞,以及……那个正在爬出来的、散发着浓郁死亡和怨毒气息的轮廓。
谭鑫鑫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他惊恐地蹬着腿向后蹭,身体抖得像狂风中的落叶,裆下的湿迹不断扩大,牙齿疯狂地打颤,却连一声完整的尖叫都发不出来。极致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
肩头,小小的她轻轻动了一下。我感觉到她纯净的目光,越过了病房里血腥的狼藉,落在了那个正从沈卓尸体里爬出来的恐怖存在上。意识里,那稚嫩空灵的童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清晰地响起:
妈妈,别怕。
妹妹……来了。
妹妹说……‘债……清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那个刚刚爬出母体、浑身沾满污血和粘液、散发着冲天怨气的鬼胎,动作突然僵住了。它那颗比例奇大、光秃秃的头上,一双只有眼白的眸子,似乎看向了门口的方向,看向我肩头的位置。
下一秒,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鬼胎身上冲天而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怨毒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骤然开始消散!它那青黑色、布满诡异花纹的皮肤上,裂开一道道细小的缝隙,没有血液流出,只有浓稠如墨的黑色雾气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消融。它伸出的小手无力地垂下,整个小小的、扭曲的身体像是被抽掉了所有支撑,开始变得透明、虚化。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垂死的挣扎。只有一种彻底的、无声的湮灭。仿佛它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完成这场血腥的复仇仪式,然后归于彻底的虚无。
几秒钟后,原地只剩下沈卓肚子上那个狰狞恐怖的血洞,和空气中残留的、令人作呕的腥臭。
病房里死一般寂静。只有谭鑫鑫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和粗重如牛的喘息声,以及地上婆婆偶尔无意识的抽搐。
肩头那点微凉的重量,也如同完成了使命的萤火,悄然散去。最后一丝依恋的触感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心中巨大的空落感瞬间袭来,但随之升起的,却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和解脱。
结束了。血债血偿。
我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和急救电话,声音冷静得像在报告天气:市立医院VIP产科病房,XX号。这里发生了恶性伤人事件和死亡事件,一人重伤昏迷,一人死亡,一人精神崩溃,请立刻派人处理。
我最后看了一眼病房内如同地狱绘卷的景象——沈卓死不瞑目的脸,婆婆瘫倒的身体,还有蜷缩在污秽中、精神彻底崩溃、只会喃喃自语鬼……鬼……的谭鑫鑫。
宝宝,妹妹,我们回家了。我在心中轻轻说道,转身,高跟鞋踩在冰冷寂静的走廊地砖上,发出清晰而稳定的回响,一步步,走向外面初升的朝阳。
阳光有些刺眼,但很温暖。
一个月后,尘埃落定。
婆婆那一摔,造成了严重的颅脑损伤和脑溢血,虽然抢救回一条命,却彻底瘫痪在床,失去了所有行动和语言能力,余生只能在疗养院里依靠鼻饲和护工度日。曾经精明刻薄的老太太,如今只能瞪着浑浊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口水浸湿衣襟,连表达愤怒都做不到。
谭鑫鑫被确诊为严重的精神分裂和创伤后应激障碍。沈卓临死前的疯狂指控、亲眼目睹鬼胎爬出的恐怖景象,彻底摧毁了他的心智。他被强制送入了市精神病院最高级别的封闭病区。疗养院和精神病院每月高昂的费用,像无底洞一样吞噬着谭鑫鑫名下仅剩的、未被转移干净的财产。
而沈卓,她的死亡被法医鉴定为原因不明的妊娠期急性器官衰竭及子宫破裂导致的大出血死亡。尽管死状诡异离奇,但所有科学检查都无法解释那诡异的自发性撕裂。加上她临死前疯狂的呓语被谭鑫鑫和赶到的医护人员听到,以及她表姐在警方强大心理攻势下崩溃交代的三年前收受婆婆贿赂、调换婴儿并伪造死亡证明的罪行……一切都被归咎于一场由罪恶引发的、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悲剧。她的尸体在结案后被匆匆火化,无人认领。
我提供的监控录像、银行流水、账目证据、以及那份至关重要的、证明女儿被调换的足印记录卡,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张律师以其专业和铁腕,为我争取到了最大权益。法院最终判决:谭鑫鑫婚内出轨证据确凿,存在重大过错;其与婆婆恶意转移、侵吞婚内财产(主要是我父母留下的公司股份和核心资产)事实清楚;三年前涉及谋杀(未遂,因被调换的女婴本身已死亡)及婴儿调换的罪行虽因主犯(婆婆)失去行为能力、从犯(沈卓死亡、护士表姐认罪)而无法追究刑责,但在民事赔偿上予以重判。
我拿回了本属于我和我女儿的一切。谭鑫鑫名下剩余的房产、存款、以及被他们掏空后又勉强维持着的公司大部分股权,尽数归于我名下。那栋承载了太多噩梦的别墅,第一时间被我挂牌出售。
签署完最后一份财产交接文件那天,阳光很好。我独自一人去了郊外的墓园。那里有两座小小的墓碑。一座是我父母合葬的墓,另一座,是当年谭鑫鑫为我夭折的女儿立的衣冠冢。
我将两束洁白的百合分别放在父母墓前。然后,我在女儿那座空荡荡的墓碑前,蹲下身,轻轻放下了一小束嫩黄色的、毛茸茸的蒲公英。微风拂过,蒲公英的种子轻盈地飞起,像无数小小的降落伞,带着生命的希望飘向远方。
宝宝,妹妹,我抚摸着冰凉的墓碑,声音温柔而坚定,妈妈来看你们了。坏人都得到了惩罚。别担心妈妈,妈妈会带着你们的那份,好好活下去。
微风似乎更轻柔了一些,卷起几片新绿的草叶,轻轻拂过我的脚踝,带着阳光的温度,像是一个小小的、无声的告别。
几天后,我站在机场明亮的落地窗前,手里握着一张飞往大洋彼岸的机票。巨大的玻璃幕墙外,一架银色的飞机正冲向蔚蓝辽阔的天空。
我的行李很简单。重要的证件,几件换洗衣物,还有一本厚厚的计划书——关于以我两个女儿的名义,成立一个专门帮助被拐卖、被虐待、被忽视儿童的基金会计划书。谭鑫鑫和婆婆贡献出来的那些钱,将在这里找到它们真正的归宿。
广播里响起登机提示,温柔的女声流淌在空气中。我最后看了一眼这座熟悉的、充满了爱与痛、背叛与重生的城市。
再见,过去。
你好,未来。
我拉起行李箱的拉杆,转身,步履从容而轻盈地汇入登机的人流。阳光透过巨大的穹顶洒落,照亮了前方的路,一片光明坦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