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文学太过于美好,以至于显得现实太残酷。
如月,东城,明轻家
房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
南烟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指针指向七点。
自从回来,父母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几乎从早吵到晚。
她不知道,是否以前也这样,但她的印象里,只有母亲的歇斯底里。
直到长大,她才逐渐明白,看似脾气暴躁,让人窒息,实际上,母亲是被逼的。
家里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在管,她当然会痛苦,需要发泄。
而父亲,他在别人眼里,是被母亲欺负的对象。
现在她才明白,他不管不做,放任一切,只顾自己,不做当然不会有错。
门外的吵嚷声越发激烈,从他们的话里,她听出是因为大姨生病的事情。
因为母亲替大姨付了医药费,父亲便开始发火。
南烟起身穿衣服,一刻也不想待,却还是没有勇气走出去。
她真想出去发疯,问他们:到底要吵到什么时候?为什么要一直吵架?为什么每天吵架,还要天天待在一起……
门外云兮心酸的声音传来:“南河,这么多年,你从来不管家里,什么都不管,孩子都这么大了,你管过什么吗?”
南河低着头,只是一味地看着他的手机,手机音量开满,隔着门,短视频的声音也到刺耳的程度。
云兮非常生气,伸手一把抢过他的手机,将视频关了。
她看不惯他这个事不关己的样子,她已经看了很多年了,早就已经忍无可忍了。
“阿烟有精神病,她还那么小,”云兮想起南烟,往南烟的房间看了一眼,满是心酸:“这么多年,你居然还是这样,一点变化也没有,什么都不管不问。”
然而南河面无表情,没了手机,就那么呆呆地坐着,什么都不做。
云兮见状,怒火“噌”地一下蹿到了头顶,愤怒与心酸交织,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猛地推了南河一把。
南河没有注意,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他缓缓起身,拍了拍屁股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言不发,转身朝里卧室走去。
“南河,我真是瞎了眼,”云兮看着他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愈发愤怒,快步追了上去,大声怒喝道:“为什么我会嫁给你?”
“你的事情,我从来没有说过,”见他不理,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满脸嫌弃:“等孩子大了,让他们都知道他们的父亲是个什么样子。”
她似还有话没说,而卡在喉间的话,让她觉得有些反胃的感觉。
听到这话,南河终于有了反应,好像那话是尖锐的针,一下刺到了他的痛处。
他再也没法继续故作镇定、无动于衷,猛地回过头,双眼圆睁,满脸怒容地质问
:
“云兮,我什么样子?”
“我耳朵听不见,到哪里都被人看不起,”
“这些年,你拿了多少钱去养你的那些亲戚,”
“他们每次来,把这里当做他们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一住就是半年、一年,”
“这个房子,若不是阿烟把钥匙收起来,不让把钥匙给他们,恐怕又是以前的模样,”
“他们每次来,都跟强盗一样,白吃白住不说,走的时候,还连吃带拿的,”
“还有他们借了那么多钱,从未还过,我是给他们挣钱吗?”
“你妹夫,简直是个丧良心的,我都不想说,”
……
云兮满脸无语,心里满是委屈与愤懑。
明明是他犯了错,可他倒好,心里整天觉得别人亏欠他,对自己的过错却只字不提、视而不见。
南烟苦笑,又是这些,说来说去都是一样的话术。
他们每天都说一样的话,每次都是问候“你的亲戚,我的亲戚”,相互指责抱怨。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总是这样。
婚姻就是这样吗?
她想起明轻,心里觉得好受许多。
“南河,一说家里的事,你就这样,”云兮怒不可遏,反问他:“你以为你家的那些亲戚,都是好人吗?我们出去打工,你二哥,把我们家的土地都租出去,还有土地的拨款,全都是他吞了,我有说过什么吗?”
云兮说着,越说越激动,双手一下接着一下用力地推着他的身体
。
她满心都是委屈、愤怒和不甘,越想越觉得不值。
“你爹,”南河有些心虚,转移话题:“如果不是他,我怎么会借钱给你妹夫。”
“那是你自己借的,”云兮声嘶力竭地哭诉:“我让你别借的,”
“家里的事情,你从来不管不问,全是我一个人,挣钱是我,家里也是我在操心,”
“你待在家里,就像个死人,什么都不管,”
“家里的水,你要等我回来去订,”
“给你留得饭菜,你知道吃,但是你从来不会洗,你连收都不知道收,我回来只有一片狼藉,”
“衣服也是,你从来没有洗过,放进洗衣机,你都嫌累,就随便丢,等我来收拾,”
“水管坏了那么久,一直漏水,这次更是直接破开了,要不是明轻来修好,我都不知道,家里怕是要被水淹了。”
……
云兮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苦命,不想再与他纠缠,坐在沙发上独自哭泣着。
外面已经没了争吵声,南烟走出房门。
客厅里只有母亲那落寞孤寂的身影,她默默地低声抽泣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是造孽。”
她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生气,单薄又无助。
南烟的心被一揪,酸涩涌上心头。
她伸手抽出纸巾,轻轻来到到云兮身旁坐下,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南烟感到很心累,父母这样的争吵日日不休,就像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狂风暴雨,把她扯得支离破碎。
近来,她每晚总是做着各种噩梦。
她好像在泥沼里,被一点点拖拉进去。
她每天一醒来,就是父母无休止的争吵,满地摔碎的物品。
还有母亲的哭泣,深深撕着她的心,撞击她的头。
南烟知道,自己的病情加重了。
每一次回来,没有半点温情,只有无休止的疲惫。
她心疼母亲的遭遇,想要靠近母亲,给她温暖与安慰。
却又被他们伤害,甚至于母亲,她也总是在伤害。
而且,她不知道,究竟母亲是否真的在意她。
因为母亲明明知道,自己多么在意那件事,可是母亲却总是在她面前提起那个人。
每当母亲用轻松愉快的语气,说着那个人时,她感觉浑身冰冷,心被一把把生锈的细刃扎着,比那晚的雨要冷、要痛,让她觉得心寒。
母亲像一个无休止的旋涡,每一次靠近,她都会被无尽的哀伤与痛苦淹没。
母亲转身回了房间。
门关上的那一刻,她居然觉得轻松。
南烟憎恨自己,对于自己的母亲,她居然想的是逃离,她想要离开这样的痛苦。
每一次听到母亲辛酸的生活,她都痛心又无力。
她不明白,为何那么痛苦,却还要坚持?为何不离婚?
她看了看窗外的蓝天白云,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家门。
此刻,她满心酸痛地意识到,原来长大后,连离家出走也不合适了。
她想起史铁生的一句话:天天把死挂在嘴边的人,并不是在期待死亡,而是在渴望爱。
以前她不敢离家出走,后来有过一次,却只有少年才在意她。
有些东西,真的不要去尝试,因为答案让人痛不欲生、无法接受。
而她,早就知道结果,却还在期望,她始终想要得到爱。
现在她不会离家出走,因为她明白,因为他们不会放在心上。
而那些真正在意她的人,知道后定会心疼不已。
她不忍心让少年为自己难过心疼。
她来到楼梯,往下走着。
她突然发现,她不知道该去哪里?
只能独自坐在楼梯间的台阶上。
坐着坐着,胡思乱想却更甚。
满脑子都是刺耳的嘈杂声:质问、指责、摔东西……
脑袋似被来回拉扯,眼睛酸痛,耳朵不停响着“刺啦刺啦”声,水泥台阶冰冷,寒气从屁股传至全身,身体逐渐发冷……
想着想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
突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缓缓伸到她面前,接住了她落下的眼泪。
那熟悉的薰衣草洗衣液香味袭来,不用多想,是他来了。
她苦笑,除了他,还会有谁呢?
南烟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想要抱他,却因为身体发软而难以起身。
明轻往下迈了一个台阶,将她抱在怀里,似抱一个宝宝一般。
她顺势搂住他的脖子,微凉的唇在他颈间蹭着。
她似乎很喜欢搂着他的脖颈,他也很是受用。
他抬手,从口袋里摸出纸巾,一点点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
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满心满眼都是心疼。
手里被他塞了一个小黄鸭公仔,她反复端详,确定是她当年被母亲丢掉的那一只。
她不知道他去哪里找到的,而且把它洗得干干净净且把那被母亲用小刀划开的肚子缝上了。
她感觉心里的裂口似乎也被缝上,她满心感动,眼眸含泪盯着他。
“它回来了,你不要哭了,”明轻擦拭着她的泪水,低声哄道:“好吗?我的小哭包。”
南烟看着他那心疼破碎的样子,她心里既温暖又心疼。
“你会爱我一辈子吗?”她抬眸看向他,期待着询问:“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阿因,明轻是南烟的明轻,”明轻泪眼婆娑,唇轻触她的眼睛,艰难发声:“没有其他的选项,我爱你,只爱你,无论多久,我都爱你。”
他总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眼里满是心疼与爱意,还有破碎。
“明轻,”南烟破涕为笑,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轻抚他的脸庞:“你是不是小说里出来的?”
他的手眷恋地覆上她摸他脸的手,脸也随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双重的温热覆盖她的手,星眸闪烁着泪花,她轻轻吻上他的唇。
他见状微微松了口气,手掌轻轻用力扣腰,吻她片刻,便停下了。
“阿因,你喜欢什么样子?”他浅笑,宠溺道:我可以学,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南烟听着他的话,满心感动,带着羞怯与渴望,再次吻上他的唇,手又开始乱抓。
明轻心猛地一颤,被她蛊惑,呼吸急促起来。
小心翼翼地回应着她的吻,慢慢加深这个吻。
他的手不自觉地抬起,温柔又克制地摩挲着她的脖颈。
情到浓时,他又开始软磨硬泡,又是那让她招架不住的追吻,她推也推不开,只能被迫承着他的吻。
这样的吻让她忘了刚才的难过,整个世界只剩下他。
他搂紧她,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彼此的心跳交织在一起,分不清你我
。
深吻让她浑身无力,他将她整个人放在怀里,蹲着继续吻她。
“明轻,”
“嗯,”明轻吻着她的耳垂,含糊不清地回她:“我在。”
“我想,”
明轻听到,懂她的意思,即刻停下,抱着她往楼上走去。
利落地打开防盗门、卧室门,反手锁门。
门锁落下瞬间,他再次抱起她,边吻边往床边而去,轻轻将她放在床上,俯身加重亲吻。
顷刻间,喘息淹没疼痛,腰窝传来炽热,发颤的指尖轻抚,手腕被他攥紧,她清晰地看到他喉咙滚动透着的渴。
“阿因,今晚跟我睡,”明轻滚烫的呼吸急促交织,话语因吻而模糊:“好吗?”
但再模糊的字句,只要是从他口中吐出的,她都能够猜到。
她想,这或许就是相伴八年多的默契吧。
“我想你,很想很想,二姨那里我来说,”明轻拿起她的手,舌尖轻触她的手背:“陪我,好吗?”
“好。”
南烟想起以前,她发烧时,他都是用手背给她测温。
他说,手背的神经末梢对热比较敏感,测温更准。
而现在,他却用这些来让她对他的感觉更强烈。
他常常用指尖来触碰她,只是因为这个部位触觉神经末梢比较集中。
他吻她时,总是去触碰她舌苔上的小凸点,因为这里面藏着味蕾。
而味觉细胞对液态物质更敏感,他常常喝小半口菠萝味的糖水,才吻她。
这是少有时刻,他允许她吃糖。
他知道她喜欢闻他的气味,在家亲她时,经常会洗完澡才亲她。
他总是以为她喜欢的是沐浴露带来的香味,实际上,她喜欢的是独属于他的气味,就如他喜欢她一样。
之所以她会喜欢刚洗完澡的他,是因为这时候的他,味道浓烈,皮肤柔软嫩滑。
而她洗完澡,绝对会被他抓着亲大半天。
她觉得奇怪,明明感觉都有感觉阈限,也有感觉适应。
可是,他的气味、温度、声音等,会充斥着她的大脑,每一次都带来强烈的感觉。
她看着满屋的绿色,这是明轻的房间,隔音很好,无论多大的声音,外面也听不见。
他的声音、温度、呼吸,占据着她身体的每一寸。
“阿因,”明轻喘息着问她:“和我在一起,我很想你,我也不想你难过,陪我吧,好吗?”
“嗯,”
南烟听着他的喘息,世界不吵了,只剩下他,占有着她的所有,便不伤心,也忘了痛苦。
他吻着吻着,逐渐向下,依旧是熟悉的领域,不会往前。
他对她总是轻柔认真、真挚赤诚,好得似不存在一般。
她一直认为,这样的人,只存在于文学中,现实生活不会有,可他却出现了,还一直在她身边。
她喜欢文学,往往觉得文学太过于美好,以至于显得现实太残酷。
此刻,少年炽热的温度落在她身上,她不觉得现实残酷了。
因为少年就是像文学一样美好,将残酷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