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第一次,她看到下葬的全过程,那黄土埋得太深,心变得很沉重。
桂月,初好镇,明家村,明年家
次日清晨,天色微亮,明轻借了一辆车,发动引擎,驾车带着南烟朝着明年家疾驰而去。
车子尚未驶近,远远便能望见一片片黄色的纸钱在风中肆意飞舞。
待抵达家中,操办丧事的忙碌场景映入眼帘。
吃饭的众人看见明轻牵着南烟走进来,纷纷投来迷惑的打量。
此时,一位身穿着深蓝色中山装的老者迎上前,和蔼地笑道:“你是轻轻吧?都长这么大了,长得可真俊啊!
“这是你女朋友吗?这小姑娘长得真水灵呀!”老者旁边的中年女人望着南烟问道。
明轻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问道:“您认识我?”
“我当然认识你,”老者感慨地说道:“你爷爷在世的时候,常拿着你小时候的照片给我念叨你呢。”
明轻心中升起一阵疑惑,牵着南烟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随后带着她来到堂屋。
堂屋里,一口古朴的楠木棺材庄严肃穆地躺着。
南烟的目光一转,看到门口还摆放着一口棺材。
她想起外公家的堂屋门口也放着两口棺材。
以前,她问过外婆此中原由。
外婆告诉她,这是当地的习俗,只要家里有年满六十岁的老人,便会早早准备好棺材,家家户户皆是如此。
棺材前,一位身披白色粗布麻衣的佝偻老人,一动不动地伫立着。
棺材还未合盖,依照当地习俗,要举行完仪式才会合上。
明轻的视线触及老人的刹那,周身的气息瞬间凝滞。
他的眼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思念,不解,还有一丝不愿,在眼底倔强地盘旋。
南烟看到明轻的反应,心中已然明了,那位老人应该就是他的奶奶了。
“明轻,”她轻轻握紧明轻的手,温柔中带着鼓励:“我们过去看看吧。”
南烟深知这对于明轻而言是艰难的一步,却也是必须面对的时刻。
明轻应了一声,声音微微发沉,他回握住南烟的手,垂了垂眼眸,缓缓朝着老人走去。
每一步靠近,南烟都能感受到明轻的变化,他的心跳都愈发剧烈,面不改色的脸上透着复杂的拉扯。
老人似有所感,缓缓转过身来,目光瞬间与明轻交汇。
刹那间,老人脸上的神情凝固,那难以置信的惊喜、激动的无奈在眼中浮现,手中的香因颤抖而掉落。
明轻见状,下意识地弯腰,捡起那支香,手指微微颤抖着将香递向老人。
“轻轻,”沈娣的声音颤抖着,满是思念、激动与惊喜:“你回来了。”
这话里似有千言万语,饱含着无尽的深情与牵挂
。
沈娣本想摸一摸明轻的头,看到他的生疏,便放下了抬起的手且向后退了一步。
“嗯,我回来了。”
明轻应道,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波澜,嘴唇轻启,却终究没有唤出那声
“奶奶”。
南烟静静地站在一旁,悄然攥紧了明轻的手。
她明白,那段被抛弃的过往,是横亘在明轻心中一道难以跨越的沟壑,多年的伤痛在他心底,难以能抚平。
很快,葬礼仪式正式开始。
灵堂内香烟袅袅,哀声低吟。
南烟紧紧跟在明轻身旁,陪明轻披上了麻、戴上了孝,与他一同,以晚辈的身份,送别他的爷爷。
时间缓缓流逝,不知不觉到了下午一点半,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朝着山上行进。
一路上,唢呐声呜咽,纸钱漫天飞舞。
到达墓地后,众人小心翼翼地将棺材缓缓放入早已挖好的土坑中。
南烟望着那一幕,心中涌起一阵酸涩。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直面死亡的庄重与残酷。
一铲又一铲的黄土,缓缓落在棺材上,每一下都像是重重地砸在心上。
第一次,她看到下葬的全过程,那黄土埋得太深,铁锹重重敲在土上,心瞬间好沉重。
不多时,原本的土坑被填平,堆成了一个小小的土坡。
原来,人死以后,便是躺在这样的小土坡下,像一座山,重重压着。
墓碑上,“明年之墓”四个大字格外醒目,旁边一行小字
“孙儿明轻立”。
葬礼结束后,众人回到家中,按照习俗,开始吃酒席。
屋内瞬间热闹起来,众人谈笑风生,推杯换盏,仿佛这不是一场丧事,而是一场普通的聚会。
南烟坐在席间,听着周围传来的阵阵笑声,只觉得无比刺耳。
她的目光望向远方,思绪飘回到刚刚下葬的场景。
斯人已逝,曾经鲜活的生命,如今已长眠于地下。
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无论是欢声笑语还是悲痛哭声,都与他无关了。
这份生死相隔的残酷,让南烟心中满是怅惘,也更加心疼身旁的明轻。
察觉到明轻情绪的低落,南烟拉着明轻来到小屋里,紧紧抱住了他。
“阿因,”明轻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急切地将头埋进南烟的头发里,深深吸着她的气息,“我爱你。”
南烟感受着明轻的呼吸在她耳边萦绕,满心的心疼都化作一句:“我也爱你。”
“阿因,我爱你,只爱你,只想爱你,”明轻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深情地说道:“只有你才在意我。”
明轻看着她眼中满满的心疼,心中一阵酸涩,却还是强扯出一抹笑容,手轻拭着她的眼泪。
“我会一直在意你,也只在意你,永远都是,”
南烟话还未说完,明轻的唇轻触她的眼睛,睫毛轻颤,细密的吻顺势在她脸上落下,而后噙住她的上唇,舌尖轻探,与其缠绵缭绕。
他一条腿踩在半膝高的门槛上,将她抱起,放在腿上,她整个人又到他怀里,他紧紧搂着她深吻。
他的吻没有一丝欢愉,只有无尽的哀伤和痛苦。
他明明吻得那么深,泪水却似倾盆大雨,不断倒灌进南烟的嘴里。
她想,她注定每天喝他的眼泪。
她想得没错,她足足喝了九年。
片刻后,他鼻尖轻触她的鼻子,颤抖着问道:“你不会再叫我走了吧?”
“不会,”南烟苦笑着,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像委屈小狗。”
他总是说,别不要我,每一次都说得南烟心猛烈地疼,她不知道她该如何去爱他,才能让他安心?
她只知道,她已经没有什么能给他的了,只能默默地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