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下的马灯突然爆出一簇灯花,迸溅的火星落在林羽粗布衣衫的补丁上,烫出焦黑的小点。他却浑然不觉,目光死死盯着老倌被烟雾笼罩的脸,喉结随着老人讲述的每一个惊悚细节剧烈滚动。当那句\\\"青面獠牙的鬼脸\\\"从老倌口中吐出时,周围妇人的惊呼声中,少年藏在袖中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指甲几乎刺破皮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难以抑制的兴奋在血管里奔涌。
十七岁的林羽身形单薄,却有着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此刻,他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收缩,映着老倌脸上晃动的阴影,仿佛已经看到了后山宅子里若隐若现的诡秘景象。夜风掠过他耳畔,裹挟着远处后山传来的草木气息,混着老倌故事里阴森的氛围,在少年胸腔里点燃一团躁动的火焰。
那王大胆后来真的没救回来?\\\"林羽的声音不自觉拔高,在寂静的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几个村民投来责备的目光,石头娘更是将孩子搂得更紧,生怕这不知轻重的少年惊扰了什么禁忌。老倌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烟袋锅在鞋底磕出清脆的声响:\\\"娃儿,你莫不是动了心思?\\\"
这句话让四周瞬间陷入死寂。林羽感觉脖颈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却仍梗着脖子迎上老倌浑浊的目光:\\\"不过随口问问。\\\"可他攥着衣角的手却暴露了内心的波澜,粗布在指缝间被揉得发皱。他想起白天在后山砍柴时,远远望见那宅子破败的飞檐,当时掠过心头的那丝悸动,此刻又化作燎原之火,烧得他坐立难安。
人群渐渐散去时,林羽故意磨蹭到最后。月光爬上老槐树的枝桠,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延伸到后山的方向。他望着老倌渐行渐远的背影,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故事里的细节:惨白的月光、凄厉的哭声、青面獠牙的鬼怪这些画面像走马灯般在眼前闪烁,搅得他心跳如擂鼓。
回到家中,林羽躺在简陋的木床上,盯着屋顶漏下的月光发呆。母亲的鼾声从隔壁传来,父亲劳作一天的疲惫叹息也隐隐可闻。他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枕边的砍柴刀——那是他最趁手的家伙,刀刃上还留着前日劈柴时的缺口。
窗外,猫头鹰的叫声格外清晰,一声接一声,仿佛在召唤着什么。林羽突然坐起身,双脚踩上冰凉的青砖地。月光透过糊着窗纸的破洞洒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少年的眼神却异常明亮。他伸手摸向墙角的油灯,灯盏里的桐油还剩大半,足够支撑他在后山走一遭。
就去看看,远远地看看。\\\"林羽在心里默念,像是在给自己壮胆。他轻手轻脚地套上草鞋,生怕惊醒熟睡的父母。推开柴门时,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惊得院角的老黄狗低吠了两声。他赶紧蹲下身,安抚地摸了摸狗头,掌心的温度却烫得惊人。
夜风吹过村庄,掀起林羽单薄的衣衫。他站在村口,望着后山方向那团浓重的黑暗,深吸一口气。远处,荒废宅子的轮廓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少年握紧腰间的砍柴刀,迈出第一步时,鞋底碾碎枯叶的声音清脆而清晰,仿佛是他与未知世界的对话。此刻的他并不知道,这看似冲动的一步,将彻底改变他的命运,也将揭开青山村尘封已久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