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童言,此时正在精神病院接受检查,至于为什么在这里
一切就要从三天前的订婚宴后说起。
……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我从沉睡中拽醒,我眯着眼睛忍受屏幕刺眼的光芒,上面跳动着发小的名字。
童诚!
我刚把电话接通,里边就传来他着急的声音。
喂,你小子是不是在凯悦酒店你那未来小舅子,带着你妈,杀到凯悦酒店来了,嚷嚷着要捉奸!
捉奸我妈酒店
脑子嗡的一声,昨晚的发生的一切像坏掉的电影胶片一样闪回,模糊不清。
翻身起来打量四周的环境,我确实是在酒店。
昨天订婚宴结束,晚上哥几个非说要给我搞个最后的单身狂欢夜。
酒吧里灯红酒绿,音乐震得人脑仁疼。几杯马尿下肚,胆子也肥了,看着哥几个都搭讪上了美女。
我也不甘示弱,就跟一个角落里独自喝酒的美女搭上了话。
她长得真带劲,眼睛跟会勾人似的,时刻挂着甜甜的笑意,推杯换盏。
后来……后来就记不清了!
只记得酒精烧得我晕乎乎的,好像跟她一起回了酒店,好像……发生了点什么。
砰砰砰!敲门声跟催命符似的,打断了我的回忆。
我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刚把门拉开一条缝,一个黑影就冲了进来,一拳把我捶翻在地,眼冒金星。
你个人渣,我们姐哪里对不起你!一个尖利的声音骂道。
我听出来了,是我女友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小舅子杨磊!
紧接着。
别打!别打我儿子!是我妈的声音,她扑过来护在我身上,带着哭腔。
还有亲朋跟着上来拉架,劝阻着杨磊:别急,万一误会了呢!酒店不是有监控吗查了再说。
我心里咯噔一下,彻底慌了。昨晚那美女的身影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这要是查出来……
可等酒店经理把监控调出来后,从大堂到电梯,再到我房间门口,清清楚楚,只有我一个人,形单影只。
杨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我妈也松了口气,扶着我:是误会,误会!我儿子怎么会干这种事。
杨磊冷哼一声,瞪了一眼跟着他的小男生。
那小男生尴尬的挠头,紧皱眉头看了我一眼,小声嘀咕:不可能啊!昨晚明明看到的。
这次算你运气好,如果让我抓到你对我姐不好,绝不饶你!杨磊硬着嘴皮子警告。
他没有选择道歉,显然没有打消疑虑,不过监控证据在他面前,只能警告完带着人跑了。
我有点心虚,同时也有点后怕,昨晚明明和那个美女一起来的酒店,怎么会监控没有呢。
人群散开,我看见了后头站着的童诚,他冲我挤了挤眼。
难道是他帮忙
我心里想到,这孙子是个电脑高手,黑个酒店监控系统跟玩儿似的。
我让亲戚带着我妈回家,然后在城里赶紧请童诚搓了一顿,想好好谢谢他。
饭桌上,我端起酒杯:多亏了你把监控删改了,不然我今天就完犊子了,大恩不言谢,都在酒里了!
童诚却一脸莫名其妙:谢我啥我可没动那监控,我到的时候,他们都快把大堂给掀了。
我端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酒都洒出来几滴。不是他那我昨晚……难道真是喝多了,自己臆想出来的
在我的再三确认下,童诚对天发誓没有动监控,我才将信将疑的回到家。
可是我整个的状态很不对,头脑发昏,脚步虚浮,有点无精打采,我还以为是喝酒的缘故也没在意。
我妈见我情况有点异常,以为是杨磊打出了内伤,心疼得不行。
非要拉我去医院做全身检查,还扬言要去找女友家讨个说法,说不能这么欺负人。
正闹着,我二叔溜达着进了门。
哟,今天家里挺热闹啊。二叔的声音不紧不慢。
他一眼就看见了我,眉头微微一皱:你小子这脸色不对啊。
他凑近了些,仔细端详我的脸,那眼神明亮,看得我心里发毛。
你这……他压低了声音。
双目无神,印堂发黑,是沾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我妈一听这话,刚还义愤填膺要去找亲家算账的火气,顿时像被浇了盆冷水,愣住了:二哥,你别吓唬孩子。他就是……就是被倩倩弟弟打了几下,可能有点脑震荡。
二叔摇摇头,没理会我妈的话语,反而伸出两根手指,在我额前虚晃几下,又猛地在我眉心一点。
我嘶的一声,只觉得那点触碰冰凉刺骨,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往上蹿,头更晕了,险些没有站住脚。
你看,邪气入体,神光涣散。二叔收回手,语气笃定,这可不是挨几拳能有的反应。
我妈见我这副模样,也有些慌了神:那……那怎么办啊二哥这孩子最近是挺倒霉的,好端端的差点被人冤枉。
她转向我,儿啊,你跟二叔说说,昨晚到底怎么回事除了喝酒,还干啥了
我能说啥说我可能跟个女鬼开了房那不更坐实了二叔的话
我支支吾吾:就……喝酒,然后回酒店睡觉,别的……真记不清了。心里却把昨晚那妖娆的身影又过了一遍,越想越觉得诡异。
那女人,从头到尾好像都没说她的名字,我也无从找起。
二叔眯着眼打量我:年轻人火力旺,有时候不知深浅,容易招惹是非。你仔细想想,去酒店前后,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怪异的人或者事
我脑中灵光一闪,那段诡异的监控画面!明明记得和那美女一起,监控里却只有我。难道那女人真不是人或者说,那监控才是真的,我真的臆想出了一个人
二叔!我咽了口唾沫,声音有点干涩,酒店的监控……显示是我是一个人去的。可我印象中还有个人跟我一起。
哦二叔来了兴趣,监控里只有你一个人。
他摸了摸下巴,短硬的胡茬发出轻微的摩挲声。这就有点意思了。要么是你记错了,要么……就是那东西道行不浅,能避开阳间的耳目。
我妈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儿地抖:儿啊,你可别吓妈!什么东西啊倩倩她弟弟也真是的,下手这么重,现在还扯上这些神神叨叨的……她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显然是把这笔账也算到了未来小舅子杨磊头上。
二叔摆摆手解释:嫂子,这事儿跟倩倩家那小子关系不大。我看,这小子是冲撞了什么,得赶紧处理,不然轻则时运不济,重则……他没往下说,但那眼神足够让我打个寒颤。
我只觉得浑身发冷,先前那种被冤枉的憋屈感,此刻全被一种莫名的恐惧取代。
二叔,那有办法吗我急切地问,现在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
二叔踱了两步,像是在盘算:办法自然是有的。不过,得先弄清楚,你招惹的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小子,最近有没有去过什么不常去的地方比如山野、旧宅、或者……坟地之类
我一听坟地,头皮都炸了。
我摇摇头,最近确实没去这些地方。
二叔眉头紧皱,给我说那东西今晚铁定会来找我,怕我顶不住,真出了事。
他那张平时总带着几分戏谑的脸,此刻绷得像块石头。
他转身去了门,不久拎着一只精神抖擞的大公鸡,爪子被捆着,还在扑腾。
二叔准备好一切东西,拿着菜刀,刀光一闪,鸡血就飙了出来,溅在早就备好的碗里。
他剪了我一撮头发,烧成灰,混进殷红的鸡血里,用毛笔蘸着,在黄纸上龙飞凤舞地涂抹,嘴里还念念有词,叽里咕噜的,一句也听不懂。
二叔扎了个纸人偶,用毛笔画出五官,不过五官都挤在一块儿,瞅着有点滑稽,然后把符纸放了人偶肚子里封好。
二叔,这……这玩意儿能行吗我指着那丑兮兮的纸人,心里直打鼓。
小子懂什么!二叔眼睛一瞪,这叫替身符,能替你挡一阵。记住,今晚无论如何不能出门,听见什么动静都别理,天塌下来也别开门,知道吗他把纸人塞到我枕头底下,表情严肃得吓人。
我只能点头同意,也为了不让妈妈担心。
避免恶鬼会伤害我妈,就让我妈去我二叔家暂住了一晚。
很快夜幕来临,我把自己反锁在另外一个小房间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敢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耳朵竖得跟兔子似的,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能让我心惊肉跳。
时间一分一秒地挨,心跳得像擂鼓,七上八下,总觉得门外有东西。
熬到后半夜,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外面也一直静悄悄的,连声狗叫都没有。我心里琢磨,莫不是二叔小题大做,或者那纸人真显灵了
就在我稍微松懈,准备眯一会儿的时候,眼角余光无意中扫过窗帘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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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路灯旁,好像站着个人,我心里一咯噔,悄悄凑过去拨开一条缝。
是她!竟然是昨晚那个美女!
她穿着昨晚那条红裙子,正仰着脸,定定地看着我房间的窗户。
昏黄的路灯光打在她脸上,皮肤白得有些不正常,眼睛在阴影里显得特别大,嘴角弯着,像是在笑,又不像。
她慢慢抬起手,冲我招了招。那动作很轻,很慢,看得我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我拉开窗户问道。
二叔那些不能出门、别理、天塌下来也别开门的叮嘱全飞到了九霄云外。
美女不语,好像有一股魔力,鬼使神差地,我转身拉开门,蹬蹬蹬就跑下了楼。
跑到楼下,她还站在那儿,看见我下来,脸上露出笑容,带着几分歉意。
我昨晚临时有点急事,就先回家了,没跟你一起进酒店。手机又没电了,想着你可能会担心,就过来看看。她轻声解释,声音柔柔的,听着很舒服。
我长长舒了口气,胸口那股憋闷劲儿散了不少。
原来是这样,看来真是我自己喝多了胡思乱想,还把二叔也给惊动了。
后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了房间,等第二天醒来,天旋地转,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冰窟窿,从里到外都透着寒气,手脚冰凉得像死人。
脑袋昏沉沉的,看东西都带着重影。枕头底下的纸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上面沾了些黑乎乎的东西。
二叔一进我房间,看见我的样子,脸就沉了下来,再看到地上的纸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我鼻子,恨铁不成钢地叹了老大一口气:你小子,你小子!我千叮咛万嘱咐,你还是出去了!那恶鬼已经找上门,现在彻底缠上你了,麻烦大了!
他说我身上的阳气被吸走了不少,普通的符水咒法已经压不住了,只能用险招,把我安排到城郊一处有名的凶宅里待上一夜。
那宅子里有个凶魂,当年一家几口都死在里面,怨气冲天,戾气极重。只能借它的煞气,希望能镇住那女鬼,让她不敢轻易靠近你。
二叔从布包里掏出三根粗香,一柄发黑的桃木剑,脸色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记住,进了宅子,这三根香绝对不能断,必须一根接一根烧上一整夜!香断了,你就危险了!
那凶宅在个偏僻的巷子底,天刚擦黑,周围就静得吓人。宅子是老旧的二层小楼,墙皮剥落,窗户黑洞洞的,像怪物的眼睛。一踏进院门,一股阴风就从脖颈子后面刮过,凉飕飕的。
屋里更是弥漫着一股霉味和说不出的腥气。二叔帮我点上第一根香,插在简陋的香案上,又把桃木剑塞我手里,反复叮嘱了几句,就退了出去,说他在附近守着。
我一个人守着摇曳的香火,四周死寂一片,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时间过得异常缓慢,眼皮也越来越沉。
强撑着换了第二根香,到了后半夜,实在扛不住,靠着墙角打了个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猛地一个激灵醒过来,手里的香不知何时已经燃尽,冰冷的香灰落了一手。
屋子里的温度像是骤然降到了冰点,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怨气,压得我喘不过气。
黑暗中,我感觉脖子像是被一双冰冷的手死死掐住了,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阵阵发黑。
畜生敢尔!一声暴喝,二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了进来,一把将我推开。他手里那柄桃木剑此刻隐隐泛着红光,剑尖直指我刚才站立的地方,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团模糊的黑影。
二叔嘴里急促地念着咒,桃木剑上下翻飞,跟那团黑影斗在了一起,发出噼啪的轻响。
快跑!二叔百忙之中回头吼道,声音嘶哑。
不要回头,往远了跑,越远越好!
我连滚带爬地逃出那座凶宅,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二叔那句快跑。
也不辨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猛冲,跑出多远都不知道,直到腿肚子转筋,实在跑不动了,才扶着一棵树大口喘气。惊魂未定,一抬头,差点又叫出声。
路灯下,又是那个美女,她站在不远处,正看着我。
你没事吧
她快步走过来扶住我,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和关切,眼神清澈,一点不像刚才在凶宅里感受到的那种阴森。
我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
看你吓的,脸都白了。跟我来吧,我家就在附近,去歇歇脚,喝口水。她不由分说,拉着我的胳膊就走。
我浑身发软,脑子也乱糟糟的,稀里糊涂就跟着她走了。
越走周围越荒凉,路灯也越来越稀疏,最后拐进一条没有灯的小巷子,尽头是一栋孤零零的小楼。
她家门前种着几株叫不出名字的花,在夜色里看着有些妖异。
屋里光线很暗,家具也都是些老旧的款式,空气里有股淡淡的香气,像是某种花香,又有点像……像庙里烧的香火味。
她给我倒了杯水,水很凉。
和她在一起,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仿佛忘记了不久前发生的恐怖。
美女开始跟我说起她小时候的事。她说她爸爸经常打她妈妈,后来父母离婚了,她跟着爸爸,可她爸爸很快又娶了个后妈。
那后妈表面和善,背地里却经常虐待她,不给她饭吃,冬天让她睡在没暖气的储藏室。
她讲得很平静,但我听着,心里却堵得慌,也有些同情,只能笨拙地安慰她几句:都过去了,以后会好的。
夜越来越深,窗外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突然特别想我妈,也想起了二叔,心里一阵阵发慌。
这地方太偏僻了,手机信号也时断时续。
我要回家了。我站起身说。
她也站起来,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么晚了,外面不安全,明天再走吧。
不了,我妈会担心的。我坚持。
她没再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看着她的眼睛,突然一个激灵。
二叔说有恶鬼缠上了我,昨晚她出现在我家楼下,今晚又在我逃命的时候出现,还把我带到这么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难道,她就是那个恶鬼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后背的冷汗唰就下来了。
我强装镇定,借口上厕所,悄悄摸出手机,躲到角落里,趁着信号好不容易连上了一格,飞快地给发小打了个电话,压低声音:快,帮我查个地址,还有这房子的主人,我把定位发给你,我可能……有麻烦了。
大概五分钟左右,手机响了,我连忙接通,手机那头发小的声音尖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哥们儿,你、你赶紧滚出来!那鬼地方几年前死过一个女人,叫白露,死得老惨了,冬天,被她那个后妈锁在阳台上,活活冻死的!
有没有照片我问道。
很快就收到发小发来的照片。
我脑子里轰隆一声炸开,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地上。
照片上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和我谈心的美女。
她死了那刚才和我聊天谈心的是
只有一种可能,那是鬼!
这样一切都解释的通了,为什么监控只有我一个人了,可她为什么缠着我呢
还有更邪乎的,发小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惊恐,她家隔壁……就是你家以前住的老房子!门牌号都对得上!
我家老房子我感觉浑身的血都往头顶涌,又瞬间凉到了脚底。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他妈的是送货上门啊!
我挂了电话,拔腿就往外跑,连滚带爬,恨不得多长两条腿。这哪是温柔乡,这分明是阎王殿的招待所!
一口气冲回家,屋里黑漆漆的,静得可怕,我妈没在。
妈!妈!我喊了两声,心沉了下去。
二叔从里屋慢慢踱出来,脸色比锅底还黑,眼圈也乌青,像是刚跟谁打了一宿的架。
你妈……他声音沙哑,为了救你,被困在凶宅里了。
我眼前一黑,腿肚子直转筋,要不是二叔眼疾手快扶了我一把,我能当场就跪下了。
那凶宅里的吊死鬼,怨气不是一般的重。自杀的都这样,憋着一股劲儿想找替死鬼。你妈……她是自愿进去替你的,我道行不够,暂时闯不进去。二叔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子,别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他从屋里拿出一捆柳条,又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小黑瓶,里面是黏糊糊的黑狗血。柳条打鬼,天经地义。沾了黑狗血,威力加倍。你小子手劲儿大,编个结实点的,一会儿能派上用场。
二叔一边说,一边示范怎么编,那架势,不像是在准备法器,倒像是在教我编筐。
我捏着那根沉甸甸、散发着腥气的柳条鞭子,坚定的冲回了那座凶宅。
一进门,阴风刮得我脖子后面汗毛倒竖。
我妈就站在堂屋中间,眼神空洞,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笑。
妈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嘿嘿嘿……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从我妈嘴里发出来,根本不是她的声音,你妈现在好得很,就是有点冷,想找个伴儿。
你到底想怎么样放了我妈!我握紧了鞭子,手心全是汗。
想要她活命也不是不行。那声音带着戏谑,去给我弄『鬼香』来。有了鬼香,我就放了她。
鬼香!什么是鬼香我问道。
凶魂声音阴森:去问那个老道士吧!
老道士,我知道她过的应该是我二叔。
我很快来到二叔那儿,张口问:二叔,什、什么是鬼香
二叔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哭还难看,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鬼香……是用活人的三魂七魄,混上至阴之物,炼制而成。看来那吊死鬼,是想用别的魂魄补全自己,好早日脱离苦海,转世投胎。确实比找替死鬼更好,不用造业便可转世。
他沉默了半晌,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眼下,只有一个法子了。把缠着你的那个鬼叫来。
我脑子呆愣在原地,不是因为害怕。
白露用白露的魂去救我妈那个给我讲自己过往,被后妈残忍害死得可怜女人,像游魂一样存在世间。
她本就是鬼,因你沾染阳气才得以显形,又因你而深陷其中,这是她的劫数,也是你的。再说,用一个已经死了的鬼,去换一个活生生的人,这买卖……不亏。二叔的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在我心上。
为了我妈,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闭上眼,再睁开时,只剩下满眼的血丝。
我咬着后槽牙,点了点头。
我去!
找到白露的时候,她正站在我家老房子的巷子口,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飘忽。
我已经知道你是什么了,二叔说,他有办法能够帮助你转世投胎。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真诚,心里却像被无数根针扎着。
白露一听,眼睛都亮了,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
真的吗太好了!她雀跃地跟着我走,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着她对未来的憧憬,说等事情解决了,想去看看海。
我听着她欢快的声音,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刚一踏进二叔的房间,还没等白露反应过来,二叔已经出手如电,几道黄符啪啪啪贴在了她身上。
白露的身形猛地一滞,像是被定住了,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为什么……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神里先是错愕,然后是深深的绝望和被背叛的痛苦,那目光像两把烧红的锥子,刺得我无处遁形。
我狼狈地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嘴里只能翻来覆去地念叨:对不起,对不起,白露,对不起……
二叔面无表情,嘴里念念有词,手指翻飞,一道道无形的丝线似乎从白露虚幻的身体里被抽离出来,缠绕在符纸之上。
白露的身影越来越淡,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二叔小心翼翼把符纸缠在一根特制的乌木香中。
香一股难以形容的香气弥漫开来。
我接过那根散发着诡异香气的鬼香,指尖冰凉,一步步走向我妈。
我再次踏入凶宅,那股熟悉的阴寒立刻从脚底板蹿上头顶。
点燃鬼香,幽幽的青烟盘旋上升,带着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腻气味。
没多久,我妈身上的黑气开始翻涌,吊死鬼的轮廓在黑气中显现,它贪婪地吸食着鬼香的烟雾,脸上那僵硬的笑容越发诡异。烟雾缭绕中,它的身影渐渐淡去,最后连同那股浓烈的怨气一同消失了。
我妈身上的黑气散尽,我赶紧抱出了屋外,远离凶宅。
脱离险境后,我妈悠悠转醒。
她茫然地看着四周,然后目光落在我身上,我跟她讲了事情经过。
听着听着她浑浊的眼睛里渐渐蓄满了泪水。她一把抱住我,捶打着我的后背,声音嘶哑:傻孩子,你怎能做这种事!那白露……她不只是邻居家的孩子那么简单啊!你们俩,你们俩从小就定了娃娃亲的!她是因为念念不忘才回来找你的啊!
娃娃亲
这三个字像三道响雷,在我脑子里炸开。我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手脚冰凉,悔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攫住了我的心脏。
白露不是来害我的,只是想跟我一起而已,她没有任何恶意,我却伤害了她,甚至要魂飞魄散了。
二叔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他看着我,摇了摇头,声音带着疲惫:白露的魂魄被强行抽离制成鬼香,魂体已受重创。这种手段,让她连轮回的机会都渺茫,多半……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我再也站不住,疯了一样冲出凶宅,冲向白露生前住的老屋,记忆中荒凉的院子此刻更显破败。
我学着二叔平日的样子,胡乱摆上从凶宅里顺手拿出来的香烛,笨拙地比划着,嘴里念念有词,试图招魂。
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风吹过破旧窗棂发出的呜咽,什么都没有。
她真的……被我害得魂飞魄散了
我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冰冷的泥地上,对着空荡荡的院子,一遍遍地磕头,一遍遍地道歉。眼泪混着鼻涕,糊了我一脸。
别哭了,吵死了。一个极轻、极虚弱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耐烦,却又没什么力气。
我猛地回头,是白露。她的身影比之前淡薄了许多,几乎透明,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白露……我对不起你……我……我语无伦次,喉咙像是被堵住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没有怨恨,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平静:其实,我早就不记得什么娃娃亲了,那都是老一辈人随口说的。我缠着你,也不是因为喜欢。只是……这么多年,你是唯一一个能够看到我,肯跟我说几句话,对我好过那么一点点的人。能帮你一次,也算还了这份情。她顿了顿,身影又淡了几分,我该走了。
她说完,转身,身影开始变得更加模糊。
就在这时,一股腥臭的黑风毫无征兆地从地面卷起,院子里的温度骤降!
凶宅里那个吊死鬼,它竟然追出来了!它那张腐烂的脸上咧着可怖的笑容,伸出黑紫色的爪子,径直抓向白露那即将消散的魂魄,甚至还分出一股黑气,朝我扑来!
孽畜!还敢放肆!
一声暴喝,二叔的身影如同神兵天降,手持桃木剑,挡在了我和白露身前。桃木剑上隐隐有流光闪动,与那吊死鬼的黑气碰撞在一起,发出滋滋的声响。
一场恶斗瞬间展开,院子里阴风怒号,黑气与剑光交错。二叔身手远比我想象的要敏捷,桃木剑在他手中上下翻飞,每一剑都逼得吊死鬼连连后退。
双方大战数十回合,最终还是二叔技高一筹,吊死鬼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黑影被打散,化作几缕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我要让你家破人亡,鸡犬不留!
凶魂的声音回荡在空地上。
噗——二叔一口鲜血喷出,高大的身躯晃了晃,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脸色瞬间变得灰败。
白露的魂魄在刚才的冲击下,更是支离破碎,几乎看不清形态,绝望的眼神望着我,我连忙冲上去想要抱住她,可是来不及了,她彻底消散了!
魂飞魄散!
我痛苦的流下了泪水,看着旁边气若游丝的二叔,我脑子一片空白,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拨打了急救电话。
等待救护车的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又尖锐地响了起来,是发小童诚的电话。
我刚接通,就听到他带着哭腔和极度惊恐的声音:
哥们儿……不好了……阿姨……阿姨她……她刚刚从楼上掉下来了!
手机啪嗒一声从我手里滑落,屏幕在坚硬的地面上摔得粉碎。
我妈……也出事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心底升起,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天旋地转,我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家破人亡,万劫不复。
都是因为我。
……
所以,你母亲高坠,你二叔心搏骤停,都是你做的
审讯室里,灯光惨白。对面男警官的眼神,比灯光更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在我千疮百孔的心上。
我拼命摇头,喉咙里像是堵了团棉花,声音沙哑干涩:不是我……警官,真的不是我!是那个凶宅里的吊死鬼,是它……它追出来了!
凶宅吊死鬼男警官嘴角勾起一抹讥诮,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水杯都震得跳了起来。
我们查过,你母亲坠楼,你二叔突发心梗,现场只有你一个人!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你还在这里胡言乱语,编造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
他顿了顿,身体前倾,压迫感十足: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老实交代,还能争取宽大处理!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几乎是吼出来的,胸口剧烈起伏,二叔是为了救我才被它打成重伤,我妈……我妈也是被它害的!它真的存在!
他们根本不相信我,我也不再言语。
他们记录下我呆呆地望着身旁的空处,脸上时而露出痴傻的笑容,时而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虚无的东西,最后甚至做出一个轻轻依偎的动作。
我知道,那一刻,是白露。她虚弱的魂魄,似乎还在我身边,给予我最后一点微不足道的安慰。
我只是想靠近她一点,再近一点,是我对不起她,是我害了她。
男警官重重地哼了一声,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
这时,他旁边一直沉默记录的白袍女医生推了推眼镜,平静地开口:张队,根据我们初步的临床观察,以及刚才嫌疑人的应激反应和叙述内容来看,他目前精神状态极不稳定,思维连贯性差,可能遭受了超出承受范围的巨大精神创伤,导致认知功能出现显著偏差,伴有强烈的被害妄想及幻视幻听症状,符合急性精神障碍的临床特征。
女医生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和……怜悯
闻言,男警官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他盯着我看了几秒,最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起身向外走去,甩下一句:先带去做个全面的精神鉴定!
拘留室的铁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
不久,我被带上了一辆白色的车,车窗外是迅速倒退的街景。我知道这车驶向何方。
精神病院。
也好,疯了,或许就能忘记这噬骨的悔恨,忘记那些因我而起的悲剧。
车子拐过一个街角,我无神的目光扫过窗外,心脏却猛地一缩。
路边,静静地站着三道熟悉的身影。
白露,穿着那身我初见她时的红裙,笑容依旧浅淡,却带着一丝释然。
妈妈,还是那样温柔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了悲痛,只有担忧和……鼓励
还有二叔,他挺直了身板,不再是重伤垂死的样子,只是静静地站在妈妈身边,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轻松。
他们都在对我笑,那笑容,在午后的阳光下,渐渐变得透明,一点点虚化,最终消散在空气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的耳边,却清晰地响起了妈妈的声音,那么温柔,那么真切:
痴儿啊!这是妈妈最后一次帮你啦。你要好好活下去,忘了这一切,好好的活下去。
眼泪,终于冲破了最后的堤坝,汹涌而出。
我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这不是结束,这是他们用另一种方式,给予我的新生。
车窗外的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