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偏执教授变态爱 > 第一章

1
雨幕下的暗影
雨,是天空倾覆下来的铅灰色幕布。那密集的雨点疯狂地抽打在图书馆厚重的玻璃窗上,噼噼啪啪,永无止境,像无数只冰冷焦躁的手在徒劳地抓挠着透明的屏障,试图撕裂这方寸的宁静。林夏裹紧了身上那件单薄的米白色针织开衫,指尖在粗糙的布料上无意识地捻着,仿佛能从中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她站在教学楼冰冷的大理石檐廊下,目光穿透眼前那片被雨水搅动得混沌不清的世界,望向校门口的方向。白茫茫的水汽蒸腾,模糊了行道树的轮廓,也模糊了她回家的路。公交车模糊的红色影子在远处湿漉漉的街道上艰难爬行,像搁浅的巨兽。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牛仔裤两侧的口袋,触手所及只有布料柔软的纹理和一枚孤零零的硬币。早晨出门时被室友一声惊呼打断的画面倏然闪回脑海——那把她最喜欢的浅蓝色折叠伞,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书桌角落,被遗忘得一干二净。一丝懊恼爬上心头,混杂着对这场不期而至的暴雨的怨怼。冲出去冰凉的雨水似乎已经隔着空气侵染了她的肌肤,让她本能地瑟缩了一下。等待这雨势汹汹,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天光在厚重的雨云压迫下迅速黯淡下去,走廊里空荡得只剩下她一个模糊的影子,以及窗外永不停歇的喧嚣。
就在她咬紧下唇,盯着脚下水洼里不断炸开的雨泡,犹豫着是否要一头扎进那片冰冷的水幕时,身后,空旷走廊的深处,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笃,笃,笃。声音沉稳,节奏均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轻易地切开了雨声的嘈杂背景板。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丝若有若无、清冽微苦的气息,像是雪后初霁的松林深处,干净得有些疏离。
那气息越来越近,无声无息地萦绕上来,缠绕在她的鼻尖。
林同学
声音自身后响起,清冷,如同浸在寒泉里的玉石,在这喧嚣的雨声中,却奇异得字字清晰,直接叩击在耳膜上。
林夏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有些仓促地转过身。
陆沉。
他就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身形挺拔如崖壁上的孤松。剪裁精良的纯黑色西装一丝不苟地贴合着他宽肩窄腰的轮廓,衬得肤色愈发冷白。金丝边眼镜的镜片后,那双眼睛像沉在深潭底部的墨玉,幽深得望不见底,所有的情绪都被完美地收敛在那片平静无波的镜面之后。他手中握着一把样式极其简约的黑色长柄伞,伞骨线条冷硬,如同他本人给人的感觉——强大,内敛,带着一丝无法窥探的疏离感。
要一起吗他微微抬了抬手,示意手中的伞。
檐廊外的雨声似乎瞬间被放大,噼啪作响,更衬得他声音的低沉清晰。
谢…谢谢陆教授。林夏的声音有些发紧,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局促。她往前挪了一小步,靠近伞笼罩范围的边缘。
陆沉很自然地向前倾身,手腕微动,宽大的伞面稳稳地移过来,将林夏整个儿笼罩在干燥的庇护之下。动作流畅而体贴。伞面隔绝了铺天盖地的雨幕,瞬间营造出一个狭小而私密的空间。雨水砸在紧绷的伞布上,发出沉闷而连绵的砰砰声,仿佛密集的鼓点敲击在头顶,将这小小的空间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汽,还有他身上那缕挥之不去的、清冽微苦的雪松香,丝丝缕缕,无孔不入。
林夏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身体微微绷紧,紧挨着伞骨边缘,尽量不让自己碰到他挺括的西装衣袖。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男人沉稳的存在感,像一道无声的墙。雨水的气息混合着他身上独特的冷香,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微微眩晕的氛围。
他迈开步子,林夏也赶紧跟上。两人并肩,沉默地走在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水泥路上。小小的伞下世界,距离被压缩得如此之近,林夏甚至能看清他握着伞柄的骨节分明的手,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脉络清晰。她垂着眼,盯着自己帆布鞋的鞋尖一次次小心地避开积水的小坑洼。伞面很大,但她依然能感觉到陆沉的手臂似乎一直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倾斜角度——伞的大部分空间,都偏向了她这一侧。
她忍不住微微侧头,视线飞快地掠过他的肩膀。果然,他穿着黑色西装的右肩部位,布料颜色明显深了一大片,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勾勒出肩臂紧实的线条。冰冷的雨水正无情地浸透那里。
陆教授,您肩膀……林夏忍不住小声提醒,带着一丝不安。
陆沉的目光从前方被雨水模糊的路径上移开,落在她脸上。镜片后的眼神似乎柔和了一瞬,像冰面下涌过一道暖流,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没关系。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任何被雨水侵袭的狼狈,一点小雨而已。
他重新目视前方,脚步不疾不徐。雨水顺着伞骨汇聚成细小的溪流,沿着伞沿流淌下来,在他们周围形成一道流动的水帘。
林同学,陆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雨声的单调,也打破了伞下令人窒息的沉默,最近睡眠怎么样他的语调很自然,带着师长关切学生的温和,如同课堂上询问一个普通的研究课题进度。
林夏猝不及防,猛地抬头看向他,眼中掠过一丝惊讶和更深的窘迫。他怎么突然问这个她最近被噩梦和持续的失眠折磨得脸色苍白、眼下发青,这在课堂上或许偶尔被他那双洞察力惊人的眼睛捕捉到了一股被看穿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
呃……她喉咙有些发干,下意识地避开他镜片后过于专注的视线,目光飘向伞外模糊的树影,嘴角牵起一个苦涩的弧度,还是…老样子,失眠。声音轻得像一片被雨水打湿的落叶。
陆沉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那双深邃的眼中似乎有极细微的情绪波动了一下,快得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随即隐没无踪。林夏不确定自己是否捕捉到了那瞬间闪过的情绪,是同情还是别的什么
如果状态持续不好,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却又隐隐透着一丝不容置疑,我可以帮你安排心理辅导。不用有负担,只是些放松和引导的小技巧。他的话语体贴周到,完全符合一位关心学生的师者身份。
不!不用了!谢谢陆教授!林夏几乎是立刻脱口而出,反应快得有些突兀。话一出口,她自己也愣了一下,脸颊微微发热。她连忙解释,语速飞快,试图掩盖刚才的失态:我就是…就是最近期末压力有点大,过段时间就好了,真的不用麻烦您。
为什么拒绝得这么干脆连她自己也不明白。是因为对心理咨询本能的抗拒还是因为……面对陆沉那双似乎能穿透人心的眼睛,和他此刻过于靠近的存在感,心底深处那根隐秘的弦被拨动了,引发出一种混杂着紧张和莫名悸动的慌乱那专注的眼神,仿佛带着某种无形的重量,让她感到一种近乎本能的退缩。伞下的空间仿佛骤然缩小,他身上的雪松香气变得浓烈起来。
陆沉没有再坚持。他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目光重新投向雨幕深处,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冷硬。也好。注意调节。
沉默再次降临,只剩下雨点敲打伞面的沉闷声响,像无数细小的鼓槌敲在紧绷的心膜上。林夏悄悄松了口气,却又觉得这沉默比刚才的对话更让人喘不过气。她不由自主地又往伞的边缘缩了缩,冰冷的雨水气息似乎也无法驱散周身那股无形的压迫感。
这段通往校门口的路,在沉默和雨声中显得格外漫长。终于,那熟悉的、被雨水冲刷得锃亮的黑色校门出现在视野里,如同一个湿漉漉的终点站。林夏暗自松了一口气,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结束这段令人心神不宁的同行。
到了,陆教授,谢谢您!她语速加快,微微欠身,目光飞快地扫过他被打湿的肩头,带着真诚的歉意,害您衣服都湿了,真不好意思。
陆沉停下脚步,稳稳地撑着伞。雨水顺着伞沿在他身后形成一道水帘,将他挺拔的身影映衬得有些模糊。他微微侧身,低头看向她,镜片后的目光深邃依旧,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雨太大了,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切,我开车了,送你回去吧。这不是询问,更像是一个安排好的提议。
林夏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一股强烈的、几乎是本能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和他单独坐在封闭的车厢里在这个被雨声隔绝的狭小空间之后光是想象那个场景,就让她后背的肌肉瞬间绷紧。
不用了教授!她的拒绝比刚才更加急切,几乎带着点惊惶的味道,真的不用麻烦!公交站很近,我坐公交很方便的!她伸手指向校门外不远处那个孤零零的公交站牌,仿佛那是唯一安全的锚点。
陆沉沉默了几秒。他的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脸上,那专注的凝视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让林夏几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昏暗的天光下,他镜片后的眼眸似乎比平时更加幽深,像凝结的寒潭,那里面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快得无法捕捉,但绝不是温和的笑意。
然而,那紧绷的、令人窒息的气氛只持续了一瞬。随即,他薄削的唇角缓缓向上弯起一个无可挑剔的弧度,温和得如同春风拂过冰面。那好吧。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冷平稳,路上小心。他体贴地将伞又往前送了送,确保她走向公交站的路途不会被雨水沾湿。
谢谢陆教授!林夏如蒙大赦,飞快地道谢,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一头扎进了密集的雨帘之中。
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肩头,带来一阵激灵灵的寒意。她小跑着冲向公交站,脚步有些踉跄。可即使跑出了几步远,即使身后是哗哗的雨声,她依然清晰地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沉甸甸的,如同烧红的烙铁,紧紧地、牢牢地黏在她的背上,穿透了冰冷的雨水和喧嚣,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她狼狈地跳上刚刚停稳的公交车,刷了卡,在靠窗的空位坐下,隔着模糊起雾的车窗玻璃望出去。
雨幕中,校门口那个撑着黑伞的高大身影,依旧纹丝不动地伫立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黑色雕像。隔着雨水和距离,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那身影散发出的、无言的注视。公交车引擎发出沉闷的轰鸣,缓缓启动,将那个身影甩向后方,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灰白色的雨幕尽头。
2
无孔不入的窥视
林夏靠在冰凉的塑料椅背上,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胸腔里那颗狂跳不止的心才渐渐落回原位。车窗上凝结的水汽模糊了外面的世界,只留下光怪陆离的色块在流动。她抬手抹开一小片清晰的区域,看着窗外飞逝的、被雨水浸泡的城市轮廓,心里那点莫名的不安却并未随着距离的拉开而消散,反而像一粒被无意间埋下的种子,悄无声息地沉入了意识的泥土深处。
日子像图书馆窗外那棵老梧桐树的叶子,被风翻过一页又一页,看似平静无波。暴雨那天的插曲,连同那点微妙的悸动和不安,似乎真的被林夏刻意地压进了记忆的箱底,蒙上了时光的尘埃。她依旧按时上课,泡图书馆,在阶梯教室后排安静地记笔记,努力将陆沉教授那渊博的学识和沉稳的授课声,还原成单纯的师长符号。她成功地说服了自己,那天的紧张不过是暴雨和独处带来的应激反应,陆教授,依旧是那个才华横溢、偶尔流露出恰到好处关怀的、值得敬重的老师。
直到一些细小的、不合逻辑的碎片,如同水底的暗流,开始悄无声息地浮上她生活的表面。
那天下午,林夏在图书馆三楼靠窗的老位置,摊开厚重的《发展心理学》,沉浸在一堆晦涩的理论模型中。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在摊开的书页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她起身去还另一本书,离开前习惯性地将看了一半的书反扣在桌上,用一支铅笔压住页脚——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标记阅读的位置。
十五分钟后,她端着水杯回来。位置依旧空着,阳光的角度偏移了一点点。她的目光落在桌面上,身体却瞬间僵住了。
那本厚厚的《发展心理学》,此刻正端端正正地合拢着,安静地平放在桌面的正中央。书脊朝外,书名清晰。而她用来压书的那支铅笔,则被妥帖地放在合拢的书本之上,笔尖对着窗外的方向,摆放得一丝不苟。
一丝寒意毫无预兆地爬上林夏的脊背。她明明记得清清楚楚,自己是反扣着书离开的!谁动过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午后的阅览室人不多,零散地坐着几个埋头苦读的学生,离她最近的也在三排书架之外。管理员坐在远处的服务台后,正低头整理着借还书单。一切如常,没有任何异样。没有人注意到她这个角落,更没有人会对一本普通的专业书产生兴趣。
她缓缓坐下,手指有些迟疑地抚过光滑冰冷的书皮。是管理员整理时顺手合上的可管理员通常只整理归还的书。或者…是她自己记错了学习太累导致的记忆偏差她皱紧眉头,试图在脑海里清晰地回放离开前的画面——反扣的书,压着的铅笔。记忆的影像固执地停留在那个画面上。她用力甩甩头,试图驱散心头那点莫名的疑虑,重新翻开书页,铅笔滚落到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嗒的一声。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那些复杂的理论模型上,却总觉得刚才那本书被刻意摆放的端正姿态,像一个无声的、冰冷的嘲弄。
几天后,在一间下午没课的公共大教室里,林夏独自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对着笔记本电脑赶一份报告。桌上的水杯空了,她起身去走廊尽头的饮水机接水。走廊里很安静,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回荡。接满水回来,推开教室门,她的脚步再次钉在了原地。
她的水杯,那只磨砂玻璃杯,此刻正安安稳稳地放在桌面上。杯口氤氲着袅袅的白汽。杯子里,是满满一杯滚烫的热水,水面几乎与杯口齐平。
林夏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她离开时,杯子明明是空的!教室里在她离开的这几分钟里,依旧空无一人。窗户紧闭着,外面是安静的校园一角。是谁谁在她离开的这短短几分钟内,悄无声息地潜入空教室,只为给她倒一杯热水
她走到桌边,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杯壁,滚烫的温度让她迅速缩回手。那热度如此真实,却让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她拿起杯子,杯底接触到桌面发出轻微的磕碰声。水很满,稍微晃动就会溢出来。她低头看着杯中清澈晃动的热水,倒映着自己有些苍白的脸。没有留言,没有痕迹,只有这杯凭空出现的、温度恰到好处的热水,像一个无声的、带着温度的幽灵,盘踞在她的桌面上。她再也无法说服自己这是巧合或者记忆偏差。一种被无形之物窥视、操控的毛骨悚然感,如同冰冷的藤蔓,从脚底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
这诡异的感觉并未因她的恐惧而停止,反而变本加厉。
一个深夜,林夏蜷缩在宿舍窄小的床上刷手机。窗外的城市灯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缝隙,在墙壁上投下模糊的光影。白天路过商业街新开的那家甜品店,橱窗里一款缀满新鲜草莓和奶油裱花的蛋糕对她施展了强大的诱惑。她在某个只有零星好友关注的社交小号上,随手发了一条动态,配图是白天偷拍的橱窗蛋糕照片,文字只有简单的一句带着点撒娇意味的牢骚:呜呜呜看起来好好吃!深夜放毒!明天就去拿下你![馋嘴]
发完她就丢开手机,在室友均匀的呼吸声中沉沉睡去。第二天上午,她踩着上课铃冲进专业课的大教室,在后排角落找到自己的位置。刚把沉重的书包塞进桌肚,目光随意地扫过桌面,整个人瞬间如遭雷击,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了。
她的课桌中央,端端正正地放着一个透明塑料包装盒。盒子里,正是她昨晚在社交软件上深夜放毒的那款草莓奶油蛋糕。新鲜的草莓红艳欲滴,奶油裱花洁白完美,和她手机照片里的一模一样。包装盒上甚至还贴着一个标签,印着那家新开甜品店的名字和LOGO。
林夏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猛地抬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整个教室。同学们陆陆续续进来,喧哗声渐起,有人大声讨论着昨晚的球赛,有人抱怨着早课的痛苦,没有人向她这个角落投来多余的一瞥。没有人知道她昨晚那条随意的动态,更不可能有人如此精准、如此迅速地在她踏入教室前,将这份甜品放在她的桌上。
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指尖冰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巨响。恐惧,冰冷粘稠的恐惧,如同毒蛇的信子,沿着脊椎一路向上舔舐,最终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几乎窒息。是谁谁在看着她无时无刻,无处不在!她的行踪,她的喜好,她随手发出的只言片语……全都暴露在某个未知的、冰冷的视线之下!
这份精准的投喂,不是惊喜,是赤裸裸的宣告!宣告她早已身处一个精心编织、无法挣脱的牢笼之中!那个无形的牢笼,正随着这接二连三的馈赠,在她眼前清晰地显露出冰冷坚硬的轮廓。她猛地抓起那个蛋糕盒,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冰凉的塑料触感刺痛掌心。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教室,无视了身后同学诧异的目光,将那盒象征着窥视和控制的甜点,狠狠地、决绝地扔进了走廊尽头冰冷的垃圾桶深处。哐当一声闷响,像是对那个无形窥视者无声而绝望的反抗。垃圾桶金属外壳冰冷的触感短暂地刺激着她的掌心,但那份深入骨髓的寒意,却再也无法驱散。
日子在一种极度压抑的恐惧中缓慢爬行。林夏感觉自己像一只被蛛网黏住的飞虫,每一次挣扎都只是让那无形的丝线缠绕得更紧。她开始疑神疑鬼,对周围的一切充满警惕。走在路上,总觉得背后有一道黏腻的目光;在图书馆看书,会神经质地反复确认周围是否有人注意自己;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拉紧窗帘,检查门锁。她甚至注销了那个发布过甜品动态的社交小号,仿佛这样就能切断那根窥探的触角。
然而,笼罩着她的阴影并未消散,反而因为她的恐惧而变得更加沉重,更加无所不在。
这天下午,系里一位平日里颇为和善的老教授叫住了准备离开图书馆的林夏。
小林啊,还没走老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容温和,陆教授那边临时有点事,他整理的一些关于青少年心理干预的文献资料急着归档,我这边又走不开。看你做事挺细心的,能不能麻烦你跑一趟就在他办公室,整理好锁进文件柜就行。
陆教授三个字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入林夏紧绷的神经。她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强烈的抗拒感瞬间涌了上来。她张了张嘴,想找个理由推脱——作业没写完,身体不舒服,什么理由都好。
就一会儿功夫,很快的。老教授似乎没察觉到她瞬间苍白的脸色,依旧和蔼地笑着,把一张门禁卡和一串钥匙塞进她手里,办公室门开着,资料就在他办公桌上。辛苦你了啊,小林同学。
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被老教授温和却不容置疑的目光堵了回去。林夏握着那串冰凉坚硬的钥匙,指尖传来的寒意似乎一直蔓延到了心底。她无法拒绝一位德高望重师长的请求,尤其是在这种看似平常、合情合理的安排下。她只能僵硬地点点头,喉咙发紧地应道:好的,老师。
走向心理学系办公区的走廊格外漫长,灯光似乎也比平时更加惨白冰冷。高跟鞋敲击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紧绷的心弦上。终于,她停在了那扇熟悉的深棕色木门前——陆沉的办公室。门牌上陆沉教授几个烫金字冷静而疏离。
门,虚掩着。
一线昏黄的光晕从门缝里流淌出来,落在外面同样深色的地毯上,像一条沉默的、等待猎物踏入的路径。
林夏站在门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沉闷的回音,撞击着她的耳膜。钥匙在她汗湿的手心里硌得生疼。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跳,但那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只带来更深的寒意。她告诉自己:只是进去放个资料,很快,放下就走。他不在里面。她轻轻抬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木质门板,微微用力。
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道更宽的缝隙。
办公室内光线昏暗,厚重的深灰色窗帘只拉开了一小半,将下午的阳光隔绝了大半。只有办公桌上亮着一盏造型简洁的金属台灯,散发着昏黄、温暖却又带着某种私密意味的光晕,照亮了桌面一小片区域。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清冽微苦的雪松香气,混合着旧书纸张和墨水的味道。
林夏的目光迅速扫过整个空间。靠墙的高大书柜里塞满了厚重的典籍,沙发椅沉默地待在角落,一切都和她记忆中陪同导师来请教问题时一样,整洁、有序,透着一丝不近人情的理性。空无一人。
她暗暗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垮下一点。老教授说得没错,陆沉不在。她快步走向那张宽大的深色实木办公桌。果然,一叠不算太厚的打印资料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桌面的右侧,上面压着一个黄铜的镇纸。
她放下钥匙和门卡,伸手去拿那叠资料。动作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桌面左侧。那里除了常见的笔筒、文件夹,还放着一个东西——一本厚厚的笔记本。
封面是纯粹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皮革,边缘因为经常使用而显得有些光滑。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在台灯昏黄的光晕下,透出一种内敛而神秘的气息,像一个沉默的潘多拉魔盒。
林夏的动作顿住了。她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住,牢牢地钉在那本黑色的笔记本上。一个极其荒谬、却又带着致命诱惑力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瞬间缠绕上她的意识:会不会……那些诡异的事情,和陆沉有关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像投入油桶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她压抑已久的恐惧与惊疑。暴雨中那把倾斜的伞,他被打湿的肩头,那句关于睡眠的突兀询问,还有他镜片后那双深不见底、让她本能畏惧的眼睛……所有零散的碎片,此刻都因为这本突兀出现的笔记本,被赋予了某种黑暗的联系。
理智在尖叫着让她离开,立刻!马上!拿起资料,锁门,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但身体却像被无形的绳索捆缚,双脚死死钉在原地。一种混合着强烈恐惧和病态好奇的电流,窜遍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动弹不得。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着,悬在半空,离那叠资料只有几寸之遥,却迟迟无法落下。
办公室里的寂静被无限放大。窗外远处传来模糊的校园广播声,更衬得此地的死寂。雪松的冷香丝丝缕缕,缠绕着她的呼吸。那本黑色的笔记本,在昏黄的灯光下,像一个无声的、充满诱惑与诅咒的深渊入口。
鬼使神差。
这个词像魔咒一样攫住了林夏的思维。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喉咙干涩得发痛。理智的堤坝在汹涌的好奇和恐惧的洪流冲击下,轰然崩塌。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驱使着她,让她忘记了任务,忘记了危险,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她像是被催眠的木偶,伸出的手在半空中改变了轨迹,带着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越过了那叠等待归档的资料,最终,落在了那本冰冷光滑的黑色皮革封面上。
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冷而坚硬。她屏住呼吸,另一只手也下意识地撑住了桌沿,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像一个即将打开禁忌之门的盗贼,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极其轻微地挑开了笔记本厚重的封面。
第一页。
没有任何目录,没有任何标题。
只有一张照片。
一张她的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图书馆三楼靠窗的那个老位置。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射进来,在她低头专注看书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几缕碎发垂落颊边。她穿着那件常穿的米白色棉布连衣裙,膝头摊开的正是那本厚厚的《发展心理学》。照片的构图精准,光线运用得堪称完美,捕捉到了她沉浸于阅读时那种安静、毫无防备的状态。
这张照片,林夏自己从未见过。是谁在什么时候以何种角度在她浑然不觉的情况下,拍下了这张照片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炸开,直冲头顶!林夏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她的手指死死抠住了桌沿,指甲在坚硬的木头上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才勉强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目光如同被冻住,艰难地向下移动。
照片的下方,一行清晰、锐利、如同刀刻般的黑色钢笔字迹,安静地躺在那里:
3
禁忌的真相
**第一次见到你,就沦陷了。**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狠狠扎进林夏的视网膜,刺入她的大脑!陆沉!是陆沉的字迹!她认得!他在批改论文时,那些精准犀利又带着独特韵味的评语,用的就是这种笔迹!
恐惧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她彻底吞没!她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胃里翻江倒海。是他!真的是他!那些诡异的事件,那个无处不在的窥视者,那个让她日夜不安的阴影源头……竟然真的是那个在讲台上侃侃而谈、受人敬仰的陆教授!
巨大的震惊和恐惧让她几乎窒息。求生的本能让她猛地想要合上这本可怕的笔记本,像关上地狱的大门。但她的身体背叛了她。一股更强大、更黑暗、更无法抗拒的好奇心,混合着自毁般的冲动,死死攫住了她颤抖的手。她必须知道!知道这深渊到底有多深!知道这看似完美的外壳下,包裹着怎样扭曲的内核!
她的手指冰冷僵硬,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颤抖,像提线木偶般不听使唤地、一页一页地、翻了下去。
第二页。照片:她在阶梯教室的后排,托着腮,望着窗外发呆。阳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脖颈线条。字迹:你的侧影,像一首未完的诗。走神的时候,在想什么想我吗落款是精确到分钟的日期和时间。
第三页。照片:她在宿舍楼下的晾衣区,踮着脚费力地想把洗好的床单挂上高高的晾衣绳。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脸上带着点小小的懊恼。字迹:笨手笨脚的样子,可爱得让人想立刻把你抱下来。真想替你做完所有事。日期是上个周末。
第四页。照片:她在学校商业街那家新开的甜品店橱窗前,微微弯腰,专注地看着里面陈列的蛋糕,眼神亮晶晶的。正是她发社交动态的那天!字迹:知道你喜欢这个。看着你渴望的样子,真想立刻买下整个店送给你。不过,一点点满足你的小愿望,看着你惊喜的样子,更美妙。日期精确到小时,正是她发布动态后的第二天清晨!
第五页、第六页、第七页……
照片越来越多,角度越来越刁钻,场景越来越私密!有她在食堂低头吃饭的,有她在体育场边看别人打球的,有她在教学楼走廊里和同学说笑的,甚至有一张,是她独自走在通往学校后山那条偏僻小径的背影!偷拍的日期跨度,竟然长达数月!
照片下方的文字,也从最初的欣赏、沦陷,逐渐变得露骨、炽热、扭曲!
白色连衣裙很衬你,纯净得像天使。但看着那些男生投向你的目光,我只想把你藏起来,只给我一个人看。
不加糖的咖啡真是奇怪的喜好。不过,你捧着杯子小口啜饮的样子,让我着迷。下次,让我亲自为你煮一杯
昨晚打雷了,很大声。你……害怕吗宿舍的窗帘够厚吗真想立刻去你身边,捂住你的耳朵,告诉你别怕,有我在。
后面跟着一个狰狞的、被反复描画过的感叹号。
为什么总是拒绝我的关心失眠那么痛苦,让我帮你不好吗看着你眼下的青色,我的心像被刀割。只有我能治好你,只有我懂你……
今天你穿了新的袜子,淡紫色的,有小熊图案。真可爱。真想亲手帮你穿上……
那个总和你一起走的男生,叫张宇离他远点。他看你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你不该对别人笑,你的笑容只属于我。
文字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疯狂!字里行间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占有欲和病态的迷恋。日期跳跃着,从她入学不久,一直记录到几天前!时间跨度之长,窥视之深,令人发指!
林夏的手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冰冷的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滚,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一丝腥甜的铁锈味,才勉强压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尖叫。
翻动的手指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僵硬麻木,她几乎是机械地、一页一页地翻着这本由偷窥和妄念编织成的罪恶之书。笔记本很厚,后半部分的照片,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不再是校园里的偷拍。
照片的像素明显变低,有些甚至带着泛黄的旧照片质感。背景也变得陌生:老旧的居民小区游乐场,布满爬山虎的红砖墙,某个小学的操场……
照片的主角,依旧是她。
一张是她大约七八岁的样子,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碎花小裙子,坐在一架老旧的秋千上,对着镜头笑得无忧无虑。照片边缘已经磨损。
另一张,是她小学毕业典礼上,穿着统一的蓝色校服,戴着红领巾,站在一群同学中间,表情有点拘谨。照片颜色有些失真。
再往后翻……
林夏全身的血液彻底凝固了!她的呼吸完全停止,眼睛死死地瞪着眼前的照片,瞳孔因为极度的惊骇而放大到了极限!
一张褪色的彩色照片。照片里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两三岁的小女孩,穿着开裆裤,正笨拙地试图去抓面前茶几上放着的一个红苹果。小女孩的脸蛋圆嘟嘟的,眉眼间……赫然就是林夏幼时的模样!
照片下方,依旧是那熟悉的、此刻却如同恶魔诅咒般的字迹,只是墨色更深,笔迹更加用力,几乎要穿透纸背:
**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夏夏。原来你在这里。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日期标注,是二十年前!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林夏的脑海里炸开!眼前的一切瞬间变得模糊、扭曲、天旋地转!她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身体猛地向后踉跄,砰地一声撞在身后沉重的实木办公桌上!桌上的笔筒、文件架被震得哗啦作响,一支钢笔滚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巨大的撞击力让她眼冒金星,后背传来一阵剧痛,却远不及心中那灭顶的恐惧和绝望来得猛烈!二十年前开裆裤的照片一直在找她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跟踪和病态迷恋!这是一个跨越了漫长时光的、精心编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巨大阴谋!她的人生,她所有的轨迹,早就在她懵懂无知时,就被这个恶魔死死地盯上了!
4
深渊的凝视
你都看到了。
一个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如同冰锥,猝不及防地从门口的方向刺来。
林夏猛地抬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痉挛、抽搐,几乎要炸裂开来!
办公室的门,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敞开了。
陆沉就站在那里。
他依旧穿着那身挺括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如同蛰伏在阴影里的优雅猎豹。走廊里相对明亮的光线从他身后投射进来,将他的身影拉成一道长长的、充满压迫感的黑影,沉沉地笼罩在办公室的地毯上,一直蔓延到林夏的脚边。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将他那双眼睛完全隐藏在反光之后,让人无法窥视其中的情绪。只有那薄削的嘴唇,紧抿成一条毫无温度的直线。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倚靠着门框,姿态甚至带着几分闲适。仿佛他不是刚刚撞破了一个惊天秘密的窥探者,而只是回家时,发现一只迷路的小猫无意间闯入了自己的领地。
你都看到了。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平稳,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得可怕。那平静之下,却蕴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
林夏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浑身剧烈地一颤。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头顶。她想尖叫,想质问,想不顾一切地冲出去!但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徒劳的抽气声。她像一条被抛上岸濒死的鱼,徒劳地张着嘴,却吸不进一丝救命的空气。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只有眼珠因为极度的恐惧而疯狂地颤动着,死死地盯着门口那个如同从地狱里走出来的男人。
陆沉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皮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极其轻微、却如同重锤敲在林夏心上的闷响。他反手,动作从容不迫,咔哒一声,轻轻地将办公室的门关上了。那一声轻响,落在林夏耳中,却如同沉重的铁闸轰然落下,彻底隔绝了她与外界、与生路的一切联系!办公室内昏黄的光线似乎也随着门的关闭而变得更加暗淡、更加压抑。
他一步步走近,高大的身影带来的阴影完全将瘫软在桌边的林夏笼罩其中。雪松的冷冽香气再次袭来,此刻却带着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别怕,他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微微俯下身,声音刻意放得低沉柔和,像情人间的呓语,却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粘腻感,我不会伤害你的,夏夏。他伸出了手,骨节分明、修剪得极其干净的手指,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优雅姿态,目标明确地伸向她惨白如纸、布满冷汗的脸颊。
那手指越来越近,带着冰冷的、属于猎食者的气息。
不———!极度的恐惧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爆发出一声嘶哑扭曲、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尖叫!林夏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向旁边一躲!
砰!哗啦——!
她的后背再次重重撞在坚硬的桌沿上,痛得她眼前发黑。同时,她的手肘慌乱中扫到了桌面上一个沉重的金属文件架,文件架翻倒,里面的纸张和文件夹如同雪片般哗啦啦地倾泻出来,散落一地。她自己也因为这剧烈的动作而彻底失去平衡,身体不受控制地顺着桌沿滑倒在地毯上,狼狈不堪。
陆沉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保持着俯身的姿态,目光落在自己落空的手上,又缓缓移向蜷缩在地上、因为恐惧和疼痛而瑟瑟发抖的林夏。
办公室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散落的纸张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和林夏压抑不住的、破碎的抽泣声。
时间仿佛凝固了。昏黄的台灯光线勾勒着陆沉雕塑般的侧脸线条,那原本完美的轮廓,在光影的切割下,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地、扭曲、变形。
镜片后,那被反光遮蔽的眼睛,终于显露出来。不再是深潭般的平静,而是翻滚着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那里面没有怒火,没有失望,只有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纯粹的、被冒犯的冰冷!像被侵占了巢穴的毒蛇,竖起了致命的毒牙。
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僵在半空的手。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为什么要躲我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像淬了冰的刀刃,每一个字都刮过林夏的耳膜,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狂暴。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再次逼近蜷缩在地上的林夏,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如同俯视一只在陷阱中徒劳挣扎的猎物。
我只是……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彻底激怒的、扭曲的痛楚和狂怒,我只是太爱你了!爱到无法自拔!爱到可以为你做任何事!爱到……没有你,我会死!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英俊的面容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扭曲变形,额角的青筋狰狞地暴起,金丝眼镜后的眼神狂乱而骇人,像一头彻底失控的凶兽!
这突如其来的爆发,这赤裸裸的、扭曲狰狞的爱意宣言,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夏早已崩溃的神经上!
爱极致的恐惧反而催生出一股绝望的勇气。林夏蜷缩在地上,仰头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因为愤怒和占有欲而扭曲的英俊脸庞,猛地嘶喊出声,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劈叉、变调,尖锐得刺耳,你这不是爱!是变态!是疯子!是犯罪!!她用尽全身力气吼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生命的力量。
变态陆沉脸上的狰狞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更深沉、更恐怖的阴鸷所取代。他嘴角缓缓咧开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眼神却冰冷得像万年寒冰。他猛地俯身,动作快如闪电,一把抓住了林夏纤细的手腕!
那力量大得惊人,如同冰冷的铁钳,瞬间勒紧了她的骨头!林夏甚至能听到自己腕骨发出的细微哀鸣!一股剧痛袭来,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我不允许你这么说!陆沉的声音低沉得如同从地狱深处传来,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令人战栗的偏执。他猛地发力,将瘫软在地的林夏像拎一件没有生命的玩偶般,粗暴地拽了起来!林夏痛呼一声,双脚离地,整个人被他巨大的力量拖拽着,踉跄着向前扑去。
我为你做了这么多!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看着你!守护你!满足你所有的愿望!他拖着她,大步流星地向办公室深处走去,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里面燃烧着一种病态的狂热和不容置疑的疯狂,你怎么能这么残忍怎么能用这么恶毒的词来形容我对你的爱!
他的力气大得超乎想象。林夏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踢打,指甲在他昂贵的西装袖子上划出刺耳的声音,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但她的反抗如同蚍蜉撼树,脆弱得可笑。陆沉的手臂纹丝不动,像钢铁浇筑的刑具,牢牢地禁锢着她,拖着她,不容抗拒地走向办公室最内侧那面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深色护墙板。
放开我!你这个疯子!放开我!我要报警!!林夏绝望地哭喊着,眼泪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她像一只被蛛网缠住的飞蛾,做着最后的、徒劳的扑腾。
报警陆沉突然停下脚步,猛地转过头。他那张因为愤怒和偏执而扭曲的脸上,竟然缓缓地、扯开了一个笑容。那笑容极其诡异,嘴角上扬,眼神却冰冷刺骨,没有丝毫温度,反而充满了嘲弄和一种掌控一切的、令人绝望的笃定。
你觉得警察会相信你吗他凑近林夏泪流满面的脸,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在耳畔嘶嘶吐信,一个前途无量、备受尊敬的心理学教授还是一个……有长期失眠困扰、精神状态不稳定的女学生他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针,精准地刺入林夏最深的恐惧。
而且,他脸上的笑容扩大,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另一只空闲的手极其轻柔、却带着无法抗拒的力道,抚上了林夏冰冷汗湿的脸颊,拇指擦过她不断滚落的泪珠,你逃不掉的,夏夏。
他的指尖冰冷,像毒蛇的鳞片划过皮肤。
连呼吸……他微微歪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眯起,像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的绝望挣扎,薄唇贴近她颤抖的耳垂,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吐出恶魔的低语:
**都是我允许的。**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如同丧钟敲响。陆沉那只空闲的手猛地按在深色护墙板上一块不起眼的、与周围木板纹路几乎融为一体的区域。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机械弹响。
紧接着,一阵低沉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那面高大的护墙板,竟然无声地、平稳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一股阴冷、潮湿、混杂着浓重霉味和灰尘气息的风,猛地从那黑暗的入口中扑面而来!那气息冰冷刺骨,带着地底深处特有的、令人窒息的陈腐味道,瞬间灌满了林夏的口鼻,让她剧烈地呛咳起来,胃里翻江倒海。
黑暗如同实质的粘稠液体,从洞口汹涌而出。里面没有任何光线,只有无尽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陆沉没有丝毫犹豫,手臂猛地用力,将还在挣扎、因为那扑面而来的阴冷气息而剧烈颤抖的林夏,狠狠地拽进了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之中!
不——!!林夏凄厉绝望的尖叫只来得及发出一半,就被身后沉重的、如同墓穴封门般的摩擦声彻底吞没。
砰!
那面伪装的护墙板在她身后严丝合缝地关闭了。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被彻底掐灭。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降临。
5
囚笼中的挣扎
林夏被陆沉粗暴地拖拽着,踉跄地向前扑去。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面摩擦着她的膝盖和手心,传来火辣辣的刺痛。阴冷刺骨的空气瞬间包裹了她单薄的身体,让她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冰冷的刀片,割裂着喉咙和肺腑。浓重的霉味、尘土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像是铁锈混合着某种腐败植物的腥气,疯狂地涌入她的鼻腔,让她阵阵作呕。
啪嗒。
一声轻响。昏黄的光线如同垂死的烛火,在她身后亮起,驱散了一小片浓稠的黑暗。
陆沉打开了墙壁上的一个老式开关。光线来自一盏悬挂在低矮水泥顶棚上的、瓦数极低的灯泡,光线昏黄摇曳,只能勉强照亮下方一小片区域,更远处的黑暗依旧张牙舞爪,深不见底。
借着这昏惨惨、如同鬼火般的光线,林夏惊恐地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狭长、低矮的地下室。墙壁是裸露的粗糙水泥,冰冷坚硬,上面布满了深色的水渍和斑驳的霉斑,如同爬满了诡异的皮肤病。空气阴冷潮湿,带着地底特有的寒意,丝丝缕缕地钻进她的骨髓。地面同样冰冷坚硬。角落里堆放着一些蒙着厚厚灰尘、看不清轮廓的杂物,像蛰伏在黑暗中的怪物。
然而,真正让林夏的血液彻底冻结、灵魂都为之尖叫的,是那面正对着入口的墙壁。
整面墙,从她视线所及的地面,一直延伸到光线无法企及的黑暗高处,密密麻麻,层层叠叠,贴满了……照片!
无数张照片!如同疯狂的、永无止境的壁纸!
照片的主角,无一例外,都是她!
从小到大的她!
她看到了自己婴儿时期在襁褓中的照片,粉嫩的小脸对着镜头无意识地笑着。旁边是她蹒跚学步时,穿着开裆裤,扶着公园长椅的照片。幼儿园表演节目的照片,小脸蛋涂得红红的。小雪戴着红领巾的照片。初中穿着校服、梳着马尾辫的照片……
照片的清晰度参差不齐,有些是泛黄的旧照片翻拍的,有些明显是偷拍,角度隐蔽,画质模糊。时间跨度之长,覆盖了她从呱呱坠地到青春年华的几乎每一个重要或不重要的瞬间!有些照片的背景,是她早已遗忘的老家,是早已拆迁的旧居,是她转学前的学校操场……这些地方,她甚至都记不清了!
这根本不是简单的跟踪!这是一场跨越了她整个生命的、漫长而精密的窥视!她的人生,从最初的那一刻起,就暴露在这个恶魔的镜头之下,毫无隐私,毫无秘密可言!
啊——!!!极致的恐惧和恶心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林夏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尖叫!她像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身体猛地向后缩去,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墙壁上,摩擦的剧痛也无法掩盖灵魂深处那灭顶的惊悚!
这些年,陆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低沉、平稳,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满足感,如同抚摸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距离极近,冰冷的雪松香气混合着地下室的霉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将她完全笼罩。他微微俯身,温热的、带着偏执气息的呼吸,轻轻拂过林夏冰凉汗湿的耳廓。
我一直在找你。他的声音如同情人间的呢喃,每一个字都浸透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深情,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在那个孤儿院的院子里……他的话语微微停顿,仿佛陷入了某种甜蜜而扭曲的回忆,我就知道,你是我的。谁都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上天注定,我们终将重逢。他的手臂缓缓抬起,指向那面贴满了她生命印记的、如同祭坛般的照片墙,指尖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虔诚。
你看,他低语,声音里充满了病态的满足和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温柔,我把你过去的时光,都找回来了。它们都在这里。现在,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夏夏。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疯子!恶魔!放开我!林夏被这令人作呕的深情彻底点燃了绝望的怒火,她像一头陷入绝境的小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低头,狠狠一口咬在陆沉禁锢着她手腕的手臂上!
牙齿穿透了薄薄的衬衫布料,深陷进皮肉!
唔!陆沉闷哼一声,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剧痛让他下意识地松开了些许力道。
就是现在!
林夏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挣!竟然真的挣脱了他的钳制!她不顾一切地转身,朝着记忆中那扇伪装的暗门方向,跌跌撞撞地扑去!黑暗中,昏黄的灯光在她脚下投下摇晃的影子,冰冷的墙壁擦过她的肩膀,带来阵阵刺痛。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逃出去!报警!
然而,她只跑出了两步。
身后,如同鬼魅般,传来陆沉冰冷、低沉、带着一丝被冒犯的、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声音:
站住。
那声音不高,却像带着无形的魔咒。林夏的脚步猛地一滞,身体因为惯性而向前踉跄了一下。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攫住了她的后衣领!像老鹰抓小鸡一般,将她整个人向后拖拽!力量之大,让她双脚瞬间离地!
啊!林夏惊恐地尖叫,双手徒劳地在空中挥舞挣扎。
陆沉轻而易举地将她拖回,另一只手臂如同冰冷的铁箍,猛地从身后勒住了她的腰腹!那力量几乎要将她的肋骨勒断!她整个人被死死地禁锢在他冰冷的怀抱里,后背紧贴着他坚实如铁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因愤怒而剧烈起伏的胸腔,和他身上那令人窒息的、混合着血腥味的雪松冷香。
我说了,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响起,冰冷的气息喷在她的脖颈上,激起一片战栗的鸡皮疙瘩,你逃不掉的。
他勒在她腰腹的手臂如同烧红的铁钳,巨大的力量几乎要碾碎她的肋骨,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后背紧贴着他冰冷坚硬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衣衫,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具身体里蕴含的、如同钢铁机器般的力量和那因为偏执而剧烈起伏的震动。浓烈的雪松冷香混合着他手臂上被她咬伤处弥漫开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窒息的气息,将她彻底淹没。
极致的恐惧反而催生出一种麻木。林夏停止了徒劳的挣扎,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瘫软在他冰冷的怀抱里,只剩下身体无法控制的、剧烈的颤抖。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滚烫地滑过冰冷的脸颊,滴落在他紧箍着她的手臂上。
陆沉似乎很满意她此刻的顺从。他微微放松了手臂的力道,让她得以喘息,但那禁锢并未真正解除。他低下头,冰冷的唇几乎贴着她被泪水浸湿的鬓角,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满足感:
这就对了。别怕,夏夏。这里很安全,只有我们两个人。再也没有人能打扰我们了。他环视着这个阴冷、昏暗、如同墓穴般的空间,目光扫过那面贴满照片的墙壁,眼中流露出一种近乎病态的温情,你看,这里的一切,都是为你准备的。这才是你真正的家。
林夏的身体猛地一颤,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直冲喉咙。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更浓的血腥味,才将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酸水强行压了下去。她闭上眼,不敢再看那面写满她屈辱和恐惧的照片墙,不敢再感受身后那具如同恶魔般的躯体。
陆沉抱着她,像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在原地轻轻摇晃着。昏黄的灯泡在他头顶投下摇曳的光晕,将他高大的身影扭曲地投射在冰冷的水泥墙壁上,像一个巨大而狰狞的魔影,笼罩着怀中渺小、脆弱的猎物。
时间在这阴冷的地下牢笼里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陆沉终于动了。他抱着她,动作轻柔得近乎诡异,走到地下室一个相对干净些的角落。那里铺着一块看起来还算柔软的深色地毯,地毯上放着一张低矮的单人床垫,铺着素色的床单。旁边甚至还有一张小桌子和一把椅子。
他将她轻轻地放在床垫上。林夏的身体接触到冰冷的床单,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陆沉蹲下身,单膝点地,视线与她齐平。他伸手,极其温柔、极其仔细地,用指腹拭去她脸上狼藉的泪痕。那冰冷的触感让林夏的皮肤瞬间绷紧,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你看你,都哭花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的宠溺,目光专注地凝视着她,镜片后的眼眸幽深得如同黑洞,里面翻涌着浓稠的、令人窒息的占有欲,以后不许再哭了,我会心疼。他的手指流连在她的脸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意味。
好好休息,我的夏夏。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再次将昏黄的光线完全遮蔽,我很快回来陪你。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刻入骨髓。然后,他转身,走向那面伪装成墙壁的暗门。轻微的机括声响起,暗门滑开,外面办公室的光线短暂地透入,随即又被厚重的黑暗吞噬。
咔哒。
门关上了。
死寂。绝对的死寂。只剩下灯泡发出的微弱电流嘶嘶声,和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的、如同擂鼓般的巨响。
林夏蜷缩在冰冷的床垫上,身体因为恐惧和寒冷而剧烈地颤抖着,牙齿咯咯作响。她死死地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深深地埋了进去。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沉重得让她无法呼吸。那面照片墙在昏黄的光线下若隐若现,无数个她在墙上无声地凝视着此刻绝望无助的自己。
过去二十年的平静生活,像一个被瞬间戳破的彩色泡泡,炸裂成无数锋利的碎片,每一片都映照出那个恶魔无处不在的窥视。原来所谓的自由、成长、隐私……全都是虚假的幻影!她的人生,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早已被纳入了一个精心编织的、令人作呕的剧本之中!而她,对此浑然不觉,一直扮演着那个懵懂无知的、待宰的羔羊!
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她像沉入了最深的海底,冰冷,黑暗,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一丝希望。孤独和恐惧如同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时间在死寂和绝望中缓慢地爬行。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昏黄的灯泡是这地下墓穴里唯一的光源,也是唯一的计时器,用它那微弱而固执的光芒,宣告着时间的流逝。林夏蜷缩在冰冷的床垫上,身体因为寒冷和极度的紧张而僵硬麻木,意识在恐惧的深渊边缘沉沉浮浮。她不敢闭眼,一闭上眼,就是陆沉那张在昏黄灯光下扭曲的、充满占有欲的脸,和那面如同鬼魅般注视着她的照片墙。她也不敢睁眼太久,那无处不在的自己让她感到一种灵魂被撕裂的眩晕。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个小时,也许只有几十分钟。那熟悉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再次响起。
暗门滑开了。
陆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光影里。他换了一身质地柔软的家居服,深灰色,更衬得他身形挺拔。他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白瓷碗,碗里是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甜香的酒酿小圆子——那是林夏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甜品。旁边还有一杯温热的牛奶。
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完美的、温和的笑意,眼神专注而温柔,仿佛刚刚经历的那场惊心动魄的冲突从未发生过,仿佛他们真的是一对温馨日常里的情侣。
饿了吧他端着托盘走进来,脚步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他将托盘轻轻放在床垫旁的小桌子上,然后自然地坐在了床沿,离林夏很近。那清冽的雪松香气再次袭来,带着一丝沐浴后的水汽,却依然无法掩盖那深入骨髓的冰冷气息。
他拿起那碗酒酿小圆子,用白瓷勺子轻轻搅动了一下,舀起一勺,吹了吹气,然后极其自然地递到林夏紧闭的唇边。动作温柔体贴,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一种不容拒绝的宠溺。
来,尝尝。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这个了。我特意去老城区那家店买的,排了很久的队。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哄劝的意味。
林夏猛地别开头,身体因为抗拒而剧烈地颤抖起来。胃里翻腾的恶心感再次汹涌而上。她死死咬住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尖锐的疼痛来抵抗那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恐惧和屈辱感。
吃一点,陆沉的语气依旧温和,但眼神却不易察觉地暗沉了一瞬,递着勺子的手纹丝不动,固执地停留在她的唇边,不吃东西怎么行会饿坏的。那温和的声音里,开始渗入一丝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强制意味。
林夏死死地闭着眼,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用沉默进行着绝望而微弱的抵抗。
空气中那点虚假的温情瞬间凝固了。陆沉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他没有发怒,只是静静地、深深地看着她抗拒的侧脸。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带着沉重的压迫感,几乎要将她的灵魂洞穿。地下室的空气仿佛骤然降到了冰点,连那昏黄的灯泡光芒都似乎变得惨白了几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林夏能感觉到那停留在唇边的勺子散发出的热气,也能感觉到身边男人身上散发出的、越来越冷的低气压。她浑身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等待着那根弦崩断的瞬间。
终于,陆沉动了。他极其缓慢地收回了勺子,动作依旧优雅,没有一丝急躁。他将勺子轻轻放回碗里,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看来还不饿。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再次带来沉重的压迫感。
他没有再看她,也没有碰那碗精心准备的甜点。他只是走到墙边,抬手,啪嗒一声。
昏黄的灯泡熄灭了。
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瞬间降临,将林夏彻底淹没。
黑暗中,陆沉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贴着地面滑行而来,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
那就饿着吧。等你什么时候学会听话,什么时候再吃。
脚步声响起,沉稳地走向暗门的方向。摩擦声,关门声。地下室彻底陷入死寂的黑暗和冰冷之中。
林夏蜷缩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寒冷、饥饿、恐惧、绝望……无数种负面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她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那碗被遗弃在桌上的酒酿小圆子,那若有若无的甜香,此刻不再是温暖的慰藉,而是变成了最残酷的讽刺和最冰冷的枷锁。
她终于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在这个由陆沉一手打造的地下牢笼里,她不仅失去了身体的自由,连最基本的生理需求——饥饿、冷暖,甚至每一次呼吸,都成了他手中用来驯服她的工具,成了他病态爱情游戏里随意施舍或剥夺的筹码。
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冰冷的麻木和深入骨髓的绝望。她蜷缩着,将自己抱得更紧,像一个在寒风中即将熄灭的火种。黑暗无边无际,仿佛永远没有尽头。而那个恶魔,随时可能再次降临。
日子在地下室的黑暗与昏黄灯光的交替中,变成了一场漫长而绝望的拉锯战。时间失去了刻度,唯有陆沉每一次开启暗门的摩擦声,像冰冷的铡刀落下,切割着她苟延残喘的意志。
他确实如同他宣告的那样,掌控着一切。食物、水、光线,甚至她能否获得片刻的自由——比如被允许在狭小的地下室里稍微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都成了他恩赐或惩罚的手段。每一次出现,他都带着精心准备的东西。有时是她曾经在社交软件上点赞过的某款新口味蛋糕,有时是她小时候最珍爱的、早已丢失的某个卡通人物玩偶的复刻版,甚至有一次,他带来了一条和她童年照片里那条一模一样的碎花小裙子。
喜欢吗他总是用那种温柔得能溺死人的语调询问,眼神专注而期待,如同等待着主人夸奖的忠犬。他执着地想要扮演一个完美的、体贴入微的爱人,试图用物质和虚假的温情填满这冰冷的囚笼。
然而,林夏的回应只有沉默。死寂的沉默。她蜷缩在床垫上,或者背对着他坐在冰冷的地上,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玩偶。她用沉默筑起最后一道摇摇欲坠的防线,拒绝与他进行任何形式的交流,拒绝触碰他带来的任何东西,拒绝承认眼前这令人作呕的关系。
她的沉默,像投入油锅的冷水,每一次都激起陆沉更深、更扭曲的愤怒。他不再像最初那样试图用温情软化她。他的耐心在日复一日的拒绝中迅速消耗殆尽。
说话!一次,在她又一次无视了他递过来的、她最喜欢的芒果慕斯后,陆沉猛地将精致的蛋糕盒子狠狠掼在地上!奶油和芒果酱飞溅开来,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涂抹开一片狼藉的、甜腻的污渍。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狂怒,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震得墙壁嗡嗡作响。
林夏的身体剧烈地一颤,却没有回头,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膝盖里。
陆沉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强行将她扳了过来!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他强迫她抬起头,直视他那双因为怒火而布满血丝、如同困兽般的眼睛。
看着我!告诉我你喜欢!告诉我你开心!他低吼着,英俊的面容因为扭曲的愤怒而狰狞可怖,金丝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神疯狂而骇人,我对你不好吗!我把一切都给了你!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接受!为什么非要这样折磨我!他的手指深深掐进她肩膀的皮肉里,留下青紫的指印。
林夏痛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住嘴唇,倔强地迎视着他疯狂的目光,眼神空洞而冰冷,像两口枯竭的深井。
她的眼神彻底激怒了他。
好!很好!陆沉猛地松开她,胸膛剧烈起伏,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他不再试图喂食,不再试图用物质讨好。他开始剥夺。
灯,被关掉的时间越来越长。黑暗成了常态,昏黄的光线成了短暂的施舍。食物和水的供应变得断断续续,毫无规律。有时一天只送来一小块干硬的面包和半杯冷水;有时整整一天一夜,什么都没有。饥饿和干渴如同两条毒蛇,日夜啃噬着她的胃和喉咙。
寒冷成了另一个无情的帮凶。地下室本就阴冷,陆沉不知何时撤走了床垫上那条薄薄的毯子。林夏只能蜷缩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单薄的衣物根本无法抵御地底渗出的寒意。她的牙齿整夜咯咯作响,身体因为失温而不住地颤抖,关节像是生了锈。意识在寒冷和饥饿的夹击下开始变得模糊,时而清醒,时而陷入昏沉的呓语。
陆沉像一个冷酷的驯兽师,冷静地观察着她的痛苦,计算着她的极限。他会在她因寒冷和饥饿而蜷缩成一团、意识模糊时出现,带来温热的食物和一条温暖的毛毯。
冷吗饿吗他蹲在她面前,用温热的毛巾擦拭她冰冷汗湿的额头,声音又恢复了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只要你开口,只要你告诉我你需要我,这一切都可以结束。乖,说句话。
林夏的意识在痛苦中浮沉。食物的香气和毛毯的暖意像魔鬼的诱惑,冲击着她濒临崩溃的意志。她的嘴唇干裂起皮,喉咙因为干渴而如同火烧。求生的本能几乎要冲破喉咙。但每一次,在即将发出声音的瞬间,陆沉那张在昏黄灯光下扭曲的、充满掌控欲的脸,那面贴满了她屈辱照片的墙壁,就会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她死死咬住自己的舌尖,尖锐的疼痛和血腥味让她维持住最后一丝清醒。她别开脸,闭上眼睛,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抗拒着那虚假的温暖。
陆沉的眼神瞬间阴鸷如冰。他猛地收回毛巾,站起身,毫不犹豫地端走了食物,扯走了毛毯。黑暗和冰冷再次将她吞没。惩罚升级。下一次的禁闭时间更长,食物的间隔更久,寒冷更加刺骨。
林夏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颧骨突出,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窝深陷,眼下是浓重的、化不开的青黑。曾经明亮的眼眸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空洞和麻木。她常常陷入长时间的昏睡,或者在寒冷中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抽搐。清醒的时候,也只是蜷缩在角落里,眼神呆滞地望着那片无尽的黑暗,或者墙上那些如同鬼魅般注视着她的、过去的自己。
她像一盏即将耗尽的油灯,在陆沉精心构筑的、名为爱的炼狱里,被残酷地熬煎着生命最后的微光。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深入骨髓的绝望。黑暗无边无际,似乎永远没有尽头。而那个恶魔,依旧耐心地、冷酷地守候在暗门之外,等待着她的臣服,或者……彻底的毁灭。
又一次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醒来。意识像沉在浑浊的水底,艰难地挣扎着浮出水面。林夏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依旧是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没有一丝光。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几个小时还是整整一天只有胃部传来的、如同被无数细针反复穿刺的剧烈绞痛,和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渴,提醒着她生命还在苟延残喘。
寒冷已经侵入骨髓,四肢僵硬麻木得像不属于自己。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痛楚。她尝试着蜷缩身体,这个曾经能带来些许暖意的动作,此刻却牵扯得全身骨骼都在哀鸣。
黑暗,死寂,冰冷,饥饿,干渴……这些元素构成了她全部的世界。陆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这一次的惩罚,似乎格外漫长,格外无情。他是不是……终于对她失去了耐心是不是打算就这样让她在无声无息中腐烂、消失在这个无人知晓的地下墓穴里
这个念头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早已麻木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随即又化为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也许……就这样结束,也好。至少,不用再面对那张扭曲的脸,不用再忍受那令人作呕的深情,不用再被那面照片墙上的无数双眼睛日夜注视……
就在这绝望的念头如同藤蔓般缠绕住她、即将将她拖入永恒的黑暗深渊时,一丝极其微弱、极其遥远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穿透了厚重的黑暗和地下室的壁垒,轻轻叩击在她的耳膜上。
6
绝望中的希望
叮铃铃铃铃——
是……电话铃声
林夏的身体猛地一僵!早已麻木的神经像是被一道微弱的电流击中,瞬间绷紧!她屏住呼吸,心脏在死寂中疯狂地搏动起来,撞击着枯槁的胸腔,发出沉闷而痛苦的咚咚声。她侧过头,将耳朵死死贴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面上,试图捕捉那细微的声音来源。
叮铃铃铃铃——
声音再次响起!更清晰了一些!是从……上面传来的!是从陆沉办公室的方向!那声音穿透了地板、穿透了墙壁,微弱却无比真实地钻进了她的耳朵!
有人打电话到陆沉的办公室!
这个认知像一道微弱的火苗,瞬间点燃了她心中早已熄灭的、名为希望的灰烬!是谁是系里的同事是学校行政还是……警察是不是有人发现她失踪了是不是在找她!
狂喜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让她几乎要尖叫出声!但这狂喜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就被更深的恐惧死死扼住!如果……如果陆沉在办公室怎么办如果电话是他接的怎么办他会怎么回答他会像往常一样,用他那无可挑剔的、沉稳冷静的语调,告诉对方林同学哦,她最近请假了,家里有点事然后轻易地打消所有人的疑虑
希望的火苗在现实的寒风中剧烈摇曳,随时可能熄灭。
不!不能放弃!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唯一的!
求生的本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林夏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试图撑起自己虚弱的身体。她的手臂因为长时间的饥饿和寒冷而虚弱不堪,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芦苇,撑起一点,又重重地摔回冰冷的地面,手肘撞在坚硬的水泥上,传来钻心的疼痛。她咬紧牙关,口腔里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再次尝试!一次,两次,三次……终于,她颤抖着,依靠着冰冷的墙壁,勉强坐了起来!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剧痛。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她侧耳倾听着。楼上的电话铃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死寂再次降临。
希望……破灭了吗
巨大的失落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刚刚燃起的微弱火苗,被无情地扑灭。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似乎也随着铃声的消失而彻底耗尽。她无力地瘫软下去,冰冷的墙壁紧贴着后背,寒意刺骨。黑暗像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再次沉沉地笼罩下来,要将她拖入永恒的沉寂。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再次沉入黑暗的深渊时——
嗒…嗒…嗒…
脚步声!
清晰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那声音由远及近,节奏不快,带着一种职业女性特有的干练和目的性。声音最终停在了……陆沉办公室门口的位置!
林夏的心脏再次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她猛地睁大眼睛,尽管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是谁是谁去了陆沉的办公室是刚才打电话的人吗
紧接着,一个清晰的女声穿透了地板的阻隔,模模糊糊地传了下来:
陆教授陆教授在吗……奇怪,门锁着刚才电话也没人接……
声音有些模糊,但林夏听得出来!是系里的教务秘书,李老师!那个总是风风火火、嗓门有点大的中年女人!她来找陆沉!陆沉此刻……很可能不在办公室!
希望的火苗死灰复燃,烧灼着她的心脏!机会!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必须发出声音!必须让上面的人知道她在这里!必须!
林夏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向声音来源的方向——那面伪装成墙壁的暗门爬去!她的身体虚弱到了极点,每一次移动都像背负着千斤重担。粗糙冰冷的水泥地面摩擦着她早已伤痕累累的膝盖和手臂,传来火辣辣的剧痛。她咬着牙,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一点一点,艰难地向暗门的方向挪动。指甲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徒劳地抓挠着,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
近了……更近了……
她终于爬到了暗门下!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厚重的、隔绝生死的门板,发出了一声嘶哑扭曲、如同垂死野兽般拼尽全力的呼喊: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