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序章：雷声轰鸣,撕裂了厚重的夜幕。
豆大的雨点砸在画室玻璃窗上,噼啪作响,模糊了窗外的世界。
林默独自坐在画架前,指尖的炭笔在画纸上沙沙游走。
画纸上,是江越在篮球场上跃起投篮的瞬间,身姿矫健,充满了力量。
她画得很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画笔和画中人。
【咔嚓——轰隆！】
又一道闪电狰狞地划过,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鸣。
画室内的灯闪烁几下,骤然熄灭。
一片漆黑。
林默的心猛地一跳,手中的炭笔也滚落在地。
黑暗吞噬了一切,只剩下窗外狂暴的风雨声。
她定了定神,摸索着从画具箱里翻找备用的蜡烛。
悉悉索索……
微弱的异响从画室深处的储物间传来,在寂静的黑暗中格外清晰。
林默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储物间里有人
谁谁在那里她鼓起勇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回应她的,只有风雨拍打窗户的呼啸。
还有那持续的、细微的摩擦声。
她握紧了刚找到的半截蜡烛,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一步步朝储物间挪去。
储物间的门虚掩着,一道细小的缝隙透不出任何光亮。
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难道是错觉
她推开一条更大的门缝,手机光线扫过。
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堆叠的废弃画板和画架。
地上,一支金属质感的钢笔静静躺着,反射着微弱的光。
那不是学校统一发放的用具,笔身光滑,笔夹精致,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林默弯腰捡起。
这支笔……好眼熟。
她努力回想,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或许是巡夜的值班老师不小心掉的吧。
她将钢笔揣进口袋,决定明天交给教务处。
第一章：
高二开学第一天,阳光灿烂得有些晃眼。
操场边,香樟树投下斑驳的树影。
林默坐在树下,摊开速写本,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篮球场。
江越穿着干净的白衬衫,黑色运动裤,在阳光下奔跑、跳跃。
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黑发,几缕调皮地贴在饱满的额角。
他接过队友的传球,一个漂亮的三步上篮,篮球应声入网。
他扬起嘴角,笑容比头顶的阳光还要耀眼。
那一刻,林默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也有些发烫。
小默,又在画你的男神啊
苏晚晴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语气带着调侃。
林默慌忙合上速写本,脸颊更红了。
晚晴,别胡说！我……我只是在练习人物速写。
苏晚晴凑近她,压低声音,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是吗那你的速写本上怎么全是他呀
她伸手指了指林默的速写本。
林默窘迫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本子粗糙的封面。
苏晚晴看着她羞窘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更深,只是那笑容里,似乎藏着些别的什么。
学校美术社招新,林默毫不犹豫地报了名。
让她意外的是,在美术社的第一次活动上,她竟然看到了江越。
他安静地坐在角落,面前支着画架,正在调和油画颜料,专注地描绘一幅风景画。
原来他也喜欢画画。
林默的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雀跃。
这意味着,他们有了更多接触的机会。
一次社团活动,林默正在给自己的水彩画上色。
江越端着水桶从她身后经过,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一晃。
【哗啦——】
水桶侧翻,清水混着他刚涮过笔的颜料,尽数泼在了林默的画纸上。
原本明媚的春日花卉图,瞬间染上了一大片浑浊的灰褐色。
对不起,林默同学,我太不小心了。江越放下水桶,脸上满是歉疚,这幅画……
他看着那片污渍,眉头微蹙。
我帮你重新调色吧
林默看着自己毁掉的画,心里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面对江越时的心慌意乱。
没……没关系,我自己来就好。她摆摆手,试图掩饰自己的紧张。
江越却温和地坚持。
让我试试吧,算我赔罪。
他拿起林默的调色盘和画笔,仔细端详片刻,开始认真地调配颜色。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握着画笔的姿势十分专业。
林默站在一旁,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他们聊起了绘画,从技巧到理念。
林默发现,江越并非像传闻中那样高冷难以接近,他谈吐温和,见解独到。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苏晚晴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
她脸上依旧挂着甜美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显得有些僵硬。
江越在专注调色时,偶尔会极轻微地蹙一下眉头,抬手揉一下额角。
动作很轻,快到几乎让人无法察觉。
林默注意到了,只当他是太过投入。
第二章：
夜深人静,林默的卧室里,台灯散发着暖黄的光。
她翻开日记本,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记录着少女心事。
那些关于江越的、无法宣之于口的悸动与欢喜,都悄悄藏匿在字里行间。
一天下午,苏晚晴来她家玩。
两人聊了一会儿,林默想起酱油用完了,便下楼去小区门口的小卖部。
她特意将日记本塞进了枕头底下。
几分钟后,林默提着酱油回来。
推开卧室门,她看到苏晚晴正坐在她的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本时尚杂志,看得津津有味。
只是,她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太自然。
林默走到床边,下意识地摸了摸枕头。
枕头边缘的褶皱,和她离开前不一样了。
她的心往下一沉。
晚晴,你动我日记了林默的声音有些发紧。
苏晚晴放下杂志,转过头,脸上是惯常的甜美笑容,只是那笑容未达眼底。
没有啊！小默,你怎么这么问我们之间还有什么秘密吗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被冤枉的委屈,眼神却有瞬间的闪躲。
林默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她了解苏晚晴,她很少用这样坚定的语气否认什么。
难道是自己太多心了
几天后,平静的校园被一则帖子打破了。
校园论坛上,一个匿名账号发布了几张照片。
照片的内容,是林默速写本里画的江越。
各种角度,各种场景,每一张都倾注了她的少女情怀。
帖子下面,各种猜测和议论炸开了锅。
暗恋实锤了！
画得还挺像,不过这么明目张胆不太好吧
难怪总看她往江越身边凑。
林默看着那些照片和不堪的评论,手脚冰凉。
那些画稿,明明锁在她画室的个人画夹里,怎么会被人拍到,还发到了网上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剥光了衣服,赤裸裸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羞耻、愤怒、委屈,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苏晚晴第一时间跑来安慰她,义愤填膺地谴责那个偷拍者。
太过分了！是谁这么缺德！
林默靠在她肩膀上,心里却空落落的。
正在她百口莫辩,不知所措的时候,江越却主动找到了她。
在教学楼的走廊拐角,他拦住了正想逃避人群的林默。
林默。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
林默低着头,不敢看他,脸颊烧得厉害。
别在意那些流言。江越顿了顿,语气带着真诚,你画得很好,我……很荣幸成为你的模特。
他的话像一道暖流,瞬间驱散了林默心中的寒意。
她抬起头,看到江越清澈的眼眸里没有丝毫嘲讽或探究,只有平静的鼓励。
林默的心底涌起一股巨大的感动,对苏晚晴那点残存的怀疑也烟消云散了。
江越都这么说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不知道,那些照片,正是苏晚晴趁她不在画室时,偷偷用备用钥匙打开她的画夹,一张张拍下来的。
也是苏晚晴,用匿名小号,将这些照片精心编辑后,发布到了校园论坛。
她想让林默在全校面前出糗,让她难堪。
更重要的,是想看看江越的反应。
此刻,看到江越不仅没有疏远林默,反而出言安慰,苏晚晴躲在不远处,紧紧攥住了拳头。
第三章：
校际篮球赛的哨声尖锐刺耳,体育馆内人声鼎沸。
江越是当之无愧的焦点,每一次断球、传球、投篮,都引来阵阵欢呼。
林默坐在观众席,手心攥出了汗。
苏晚晴凑到她耳边,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怂恿。小默,中场休息去给江越送水啊！就说你特地为他准备的。
我……我不敢。林默的声音细若蚊蚋。
有什么不敢的喜欢就要大胆说出来嘛！你看他多累,肯定口渴了。苏晚晴推了推她的胳膊。
林默的视线胶着在江越身上,他额角的汗珠在灯光下闪烁。
中场休息的哨声响起。
快去！苏晚晴几乎是把她从座位上推了出去。
林默怀里揣着一瓶运动饮料,那是她犹豫了很久才买的,瓶身上还带着冰凉的雾气。她一步步挪向球员休息区,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江越正仰头喝水,看到她,放下水瓶,微微有些意外。
江……江越,给你水。林默把饮料递过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脸颊滚烫。
江越接过,嘴角扬起一抹熟悉的温和笑容。谢谢你,林默。
他拧开瓶盖,正要喝。
【江越加油！林默说她超喜欢你,特地为你准备了爱心饮料哦！】
苏晚晴清亮的声音,穿透了整个体育馆的嘈杂,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探究的、戏谑的、惊讶的,全都聚焦在林默身上。
林默的脑子嗡的一声,空白一片。她窘迫得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脸烧得能烙熟鸡蛋。
江越也愣住了,握着饮料的手停在半空。
观众席的另一边,陈宇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那场告白乌龙之后,林默刻意躲着江越。
她觉得自己成了全校的笑柄。
几天后的放学,天空突然阴沉下来,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落。
林默没带伞,狼狈地冲到公交站台的棚顶下躲雨。雨势凶猛,风裹挟着雨丝,很快打湿了她的校服裙摆。
她抱着书包,有些瑟缩。
一把伞忽然出现在她头顶,遮住了倾盆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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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愕然抬头,对上江越温和的眼眸。
林默。
她下意识地想躲,却被他挡住了去路。
上次的事,别往心里去。江越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苏晚晴只是开玩笑。
林默低下头,看着自己湿透的鞋尖。我知道……但还是很丢脸。她声音闷闷的。
雨水顺着伞的边缘流下,像一道细密的水帘。
一点也不。江越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其实……那天我很开心。
林默猛地抬起头,撞进他认真的视线里。
他顿了顿,眼神温柔得像窗外的雨幕。你的画,我很喜欢。
雨声似乎在这一刻都安静了。
你也是。
他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句话。
林默彻底愣在原地,心脏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砸得有些晕眩。雨声重新变得喧嚣,他的话语却像一股暖流,熨帖了她连日来的所有不安和窘迫。
江越把伞柄塞进她手里。拿着。
不等她反应,他转身冲进了雨幕。
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白衬衫,勾勒出少年清瘦的背影。
林默看着他跑远,隐约看到他捂着胸口,似乎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身体也晃了一下。
她当时心乱如麻,并没有太在意这个细节。
只是那略显踉跄的背影,在她心里留下了一道模糊的印记。
不远处的街角,苏晚晴打着一把精致的蕾丝阳伞,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雨水模糊了她的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阴沉的天色下,显得格外阴鸷。
第四章：
自从雨中表白后,林默和江越的关系亲近了许多。
他们会一起在美术社画画,会偶尔在走廊上遇见,相视一笑。那些曾经让林默脸红心跳的瞬间,如今多了一丝甜蜜的笃定。
苏晚晴依旧笑靥如花,每天挽着林默的胳膊,叽叽喳喳地分享学校的趣事,仿佛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小默,江越约你周末去看画展吗真好呀！苏晚晴语气羡慕。
林默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对了,苏晚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江越这个人呢,其实有点小挑剔。他不喜欢女生太主动热情,你下次见他,记得矜持一点,别把人吓跑了。
是吗林默有些将信将疑。她印象中的江越,总是温和有礼。
当然啦,我可是他初中隔壁班的,对他多少了解一些。苏晚晴眨眨眼,一副我都是为你好的表情。
林默把她的话记在了心里。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次相处中,林默刻意收敛了自己的热情。江越约她,她会犹豫一下再答应；江越和她说话,她会尽量简短回复。
江越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变化,有几次欲言又止,眼底掠过一丝困惑。
两人之间,莫名多了一些小小的隔阂。林默有些懊恼,却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学校咖啡厅靠窗的位置,苏晚晴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对面坐着的是陈宇。
阿宇,我好担心小默。苏晚晴蹙着眉,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忧虑,江越那种人,家世那么好,长得又帅,身边肯定不缺女孩子。他怎么会真心喜欢小默呢我怕小默被骗,最后受伤。
陈宇猛地一拍桌子,咖啡溅出几滴。他敢！
你小声点。苏晚晴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就是怕小默一头栽进去。江越那样的天之骄子,大概只是觉得小默单纯好玩吧。等新鲜感一过……她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陈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神里燃着怒火。他对苏晚晴的话深信不疑。在他心里,苏晚晴单纯善良,绝不会骗他。
我知道了。陈宇站起身,我会让林默离他远点。
放学后,林默刚走出教学楼,就被陈宇堵在了操场边的僻静角落。
林默！陈宇的语气不善,带着一股痞气。
林默皱眉。有事吗
我警告你,陈宇逼近一步,眼神凶狠,别以为江越是什么好东西！他那种有钱少爷,就是玩玩你而已！离他远点,不然有你好看的！
林默被他粗暴的态度激怒了。陈宇你凭什么这么说江越！你根本不了解他！
我怎么不了解陈宇冷笑,他那种人我见多了！你最好听我的,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他的手抬了抬,似乎想做出什么威胁的动作。
林默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视线。江越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不许你污蔑他！
嘿,还护上了陈宇的火气更大了。
第五章：
礼堂后台,空气中弥漫着演出前的紧张与兴奋。林默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她的画作,《星空下的向日葵》,它被稳稳地安置在展架上。这不仅仅是一幅画,这是她倾注了所有心血的秘密,是她与江越在绚烂星空下的美好想象。
苏晚晴拿着一瓶墨汁,脚步轻快地走了过来,脸上是她招牌式的甜美笑容。小默,我来帮你写展牌吧,你的字太秀气了,这种场合要大气一点的。
林默心中闪过一丝莫名的不安。苏晚晴主动揽活,尤其是这种需要细心的事,总让她觉得不对劲。不用了晚晴,我自己可以……她的推辞还未说完。
苏晚晴一个转身,伴随着一声哎呀！,手中的墨水瓶应声倾斜。
【啪嗒——哗——】
浓黑的墨汁,如同一道狰狞的伤疤,精准地泼洒在《星空下的向日葵》最核心的位置。那片承载了她所有少女情愫与期盼的星空,以及星空下依偎的向日葵,瞬间被这团污浊彻底吞噬。
林默的呼吸骤然停止。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视野里只剩下那片刺眼的、不断蔓延的黑色。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将她淹没。画,毁了。她的梦,也跟着碎了。她无力地跌坐在地,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小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苏晚晴的声音尖锐,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慌乱。她蹲下身,伸出手想去碰触那被毁的画作。
林默猛地瑟缩了一下,避开了她的手,只是一个劲地摇头,泪水模糊了双眼。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巨大的失落感让她几乎窒息。
恰在此时,江越被后台的骚动吸引,快步走了进来。他一眼便看到了狼藉的画作,和瘫坐在地、双肩不住颤抖的林默。
他的眉头瞬间蹙紧。他没有多言,径直走向林默。
他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而是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举动。他迅速解开自己身上那件干净的白衬衫的纽扣。
【唰——】他将衬衫利落地脱下,盖在了画作被墨水玷污的部分。纯白的布料与深色的墨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紧接着,他拾起林默画具旁的一支画笔,蘸着那滩泼洒的墨迹,又飞快地从林默的调色盘里取了些颜料,竟直接在他自己的衬衫上开始创作。
那团碍眼的污渍,在他果断而流畅的笔触下,奇迹般地开始变形、重组。一朵抽象的、带着一丝暗黑风格的玫瑰在白衬衫上绽放开来,荆棘丛生的花枝巧妙地与透过薄薄衬衫隐约可见的向日葵轮廓交织在一起。这种突兀的组合,反而产生了一种奇异的、令人震撼的张力。
他退后一步,看向林默。此刻的林默已经停止了哭泣,怔怔地望着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林默,别哭。他的声音平静而温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污点也可以成为艺术的一部分。你看,这样是不是也很特别
周围的学生和老师们,从最初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开始交头接耳,发出低低的赞叹声。这幅意外合作而成的作品,因为这份独特的创意和背后戏剧性的故事,反而更具冲击力。
林默凝视着眼前这幅重获新生的画,再看看江越。他只穿着贴身的白色T恤,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显然刚才的即兴创作也耗费了他不少心神。他不仅仅是挽救了她的画,更是在她最狼狈无助的时候,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了她的尊严。
这幅作品,最终因其独特的创意获得了评委的特别奖。
林默那颗因画作被毁而沉入谷底的心,此刻被一种复杂而汹涌的情感填满。感动,依赖,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心动。她觉得,自己与江越之间,似乎又近了一步。
不远处的阴影里,陈宇将江越的每一个动作都看在眼里,他的拳头捏得死死的。在他看来,江越这不过是在故作姿态,博取林默的好感。他心中的不忿与嫉妒愈发浓烈。苏晚晴站在他身旁,嘴角掠过一抹极淡的、几乎无人察觉的得意,随即又换上了那副为林默担忧的表情。
第六章：
几周后,艺术节的风波渐渐平息。江越约林默一同去市中心看一个备受瞩目的画展。每当想起艺术节那天江越为她解围的情景,林默心中便涌起一阵暖意。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因此变得更加明朗和亲近。
两人并肩走在初夏的街道上,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林默正愉快地谈论着对画展的期待,江越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原本带笑的脸庞,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变得异常苍白。他抬手紧紧按住胸口,呼吸也变得急促而困难。
江越你怎么了林默脸上的笑容僵住,心猛地提了起来。
他身体晃了晃,勉强靠在一旁的墙壁上。我……没事……他的声音嘶哑,带着明显的痛苦。
但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没事。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林默。她慌乱地掏出手机,手指却抖得连号码都按不清楚。
医院……快……江越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身体便软软地向下滑去。
林默被吓得魂飞魄散,肾上腺素在体内飙升。她也顾不上其他,用尽全力搀扶着江越,冲到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将他送往最近的医院。那段路程,对林默而言,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每一秒都充满了恐惧和无助的祈祷。
在医院急诊室外冰冷的走廊上,林默度秒如年。终于,一位医生从急救室里走了出来。
林默立刻冲了上去。医生,他怎么样了
医生的表情严肃。他是先天性心脏病,刚刚是急性发作。目前情况稳定下来了,但以后要注意,情绪不能太激动,也不能过度劳累。你们年轻人谈恋爱要注意分寸,别太由着性子来。
【先天性心脏病】。这几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林默的心上。江越,那个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阳光耀眼的少年,竟然一直背负着这样沉重的秘密。
苏晚晴也匆匆赶到了医院。她是林默在慌乱中打电话求助的同学之一,此刻脸上带着浓浓的关切。当她看到江越被转入普通病房,林默面色惨白、失魂落魄地守在病床边时,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江越清醒过来后,看到守在床边的林默,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恳求。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林默的手,他的手心冰凉,力气也很小。
小默,他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求你,别告诉我爸妈,也别告诉学校。我不想……不想被当成病人一样看待。他害怕那种被过度保护、失去自由的生活,害怕别人异样的目光。
林默含着泪,重重地点头。我答应你,江越,我谁也不说。
然而,秘密如同沙土,握得越紧,流失得越快。
几天后,林默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电话那头,是江越母亲冰冷而疏离的声音。
是林默同学吗我是江越的妈妈。
林默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我们已经知道江越有心脏病的事情了。也知道,他是因为你,情绪受到刺激才导致发病的。江母的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指责。
怎么会她明明答应过江越……而且,为什么会怪到她头上
阿姨,我……林默试图解释。
林默同学,请你以后离我们家江越远一点！他的身体,经不起你这样的折腾！【咔嚓——】电话被无情地挂断。
林默握着手机,呆立在原地,江母那句冰冷的话语,像魔咒一样在她耳边回响。
后来,她才慢慢从江越断断续续的、带着无奈的解释中拼凑出真相。原来是苏晚晴,在江越在家休养期间,去探望他时,无意间向江越的父母透露了他心脏病的情况。并且,她还添油加醋地暗示,是林默与江越之间过于热烈的感情,以及林默某些不懂事的行为,才让江越情绪波动,从而诱发了心脏病。
这无疑是致命的一击。苏晚晴巧妙地利用了江越最脆弱的秘密,不仅成功离间了他和林默,更让江越的父母将林默视为威胁儿子健康的危险人物。
江越父母的严厉禁止,像一道无形的墙,横亘在林默和江越之间。江越被父母看得更紧,他们之间的联系变得断断续续,每一次短暂的相见都充满了压抑和不安。林默清晰地感觉到,他们正在被一股力量强行拉开。
她必须找到苏晚晴问个清楚。放学后,她在学校后巷堵住了苏晚晴。这里平时人迹罕至。
苏晚晴！林默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和深深的质问。
苏晚晴转过身,脸上那惯有的甜美笑容在看到林默的瞬间,有了一丝裂痕,但很快又被她完美地掩饰过去。小默怎么了这么急着找我,有事吗
你为什么要告诉江越的爸妈他的病！你明明知道他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件事！林默的拳头紧紧攥着,指甲深陷入掌心,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苏晚晴听完,突然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冷笑。那笑容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甜美,只剩下冰冷的嘲讽和毫不掩饰的恶意。她终于撕下了伪装。
我为什么她向前逼近一步,声音压低,却带着蛇一般的阴冷。林默,你凭什么可以拥有一切凭什么江越喜欢的人是你而不是我我苏晚晴到底哪一点比你差了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嫉妒的火焰,那种积压已久的怨恨,此刻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让林默感到陌生而心惊。
我告诉你,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更是为了江越好！他那种病弱的身体,怎么能跟你这种只会给他带来麻烦和刺激的人在一起你根本就不配拥有他！苏晚晴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林默的心里。
林默被她这番露骨的嫉妒和恶毒的言语惊得说不出话来。她一直以为的挚友,那个分享了她所有秘密的人,竟然在心底对她藏着如此深沉的恨意。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
你……林默的声音干涩,她想反驳,却发现一切语言在这样赤裸的恶意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们争执的声音在空旷的后巷显得格外清晰。经常在这一带游荡的陈宇,恰好路过,听到了动静。他只看到苏晚晴背对着他,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哭泣,而林默则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他只断断续续听到苏晚晴带着哭腔说了一句：你太过分了！然后苏晚晴注意到他,便立刻转过身,用手背擦了擦根本没有眼泪的眼角,露出一副受了委屈的表情。
陈宇对苏晚晴向来有种盲目的保护欲。之前苏晚晴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暗示过江越是个花花公子,可能同时在玩弄林默和她的感情。此刻看到苏晚晴被林默欺负的场景,他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认定这一切的根源都在江越那个渣男身上。
他几步冲到苏晚晴身边,带着怒气将她护在身后,恶狠狠地瞪着林默。
晚晴你别哭！他笨拙地拍了拍苏晚晴的肩膀,眼神转向空处,仿佛已经看到了江越,充满了暴戾之气。
这个仇我替你报！我绝对不会放过江越那个混蛋！陈宇咬牙切齿,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苏晚晴顺势靠在他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计划得逞的得意,但很快便被更浓重的委屈和无助所取代。
第七章：
林默的胸口憋闷得透不过气,苏晚晴那张甜美的脸,此刻却比窗外的阴雨天还让人心寒。她转身,只想逃离这片充满恶意的空气。
身后,陈宇带着怒火的声音响起,粗鲁地将苏晚晴护在身后。林默没有回头,她知道陈宇被苏晚晴玩弄于股掌之间,此刻说什么都是徒劳。她只想快点离开,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
雨点开始砸落,先是零星几颗,很快便连成一片。林默跑出校门,雨势骤然加大,像是要将她吞噬。她没有伞,也没有方向,任由冰冷的雨水打湿她的头发和衣衫。她的心空落落的,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就在她漫无目的地走在马路边时,一辆车突然停在她身边。车窗降下,江越苍白的脸出现在雨幕中。他显然是冒雨跑出来的,发丝湿漉漉地贴在额角,眼中布满了血丝。
小默,你听我解释！江越的声音带着急切,他推开车门,顾不上雨水,冲到她身边。
林默猛地后退一步,泪水与雨水混杂,模糊了她的视线。还怎么解释你家人都认定是我害了你！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嘶哑而绝望。
江越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他的手冰凉,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我父母那边我会去说！我不会放弃你的！他用力摇晃着她,试图让她看向自己。
林默甩开他的手,身体剧烈地颤抖。苏晚晴……她根本不是我的朋友！她哭喊着,声音里充满了被背叛的痛苦。她曾经那么信任她,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她。
江越的脸色更加苍白,他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他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情绪已经达到了极限。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一束刺眼的车灯突然划破雨幕,直冲冲地朝他们驶来。发动机的轰鸣声在雨中显得格外刺耳,带着一股不祥的预兆。
林默猛地抬头,只见一辆黑色轿车如同失控的野兽,咆哮着冲向他们。她来不及反应,只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猛地推开。
小心！江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嘭——】
一声巨响撕裂了雨夜。林默被推倒在地,冰冷的雨水打在她脸上,让她猛地清醒。她挣扎着爬起来,视线在雨幕中搜寻。
江越倒在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鲜血从他身下蔓延开来,很快便被雨水冲刷稀释。他的白衬衫被雨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瘦削的轮廓。
江越！林默声嘶力竭地喊着他的名字,冲过去跪在他身边。她抱起他,冰凉的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她的手颤抖着,试图堵住他胸口不断涌出的鲜血。
江越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微弱,他抬起手,似乎想触碰她的脸。他的嘴角溢出鲜血,却冲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小默……别哭……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气息奄奄。
林默紧紧抱着他,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你醒醒！不要吓我！她哭喊着,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江越的眼睛望着她,眼底的温柔渐渐消散。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中紧握的一支钢笔递向她。那支笔在雨水中反射着微弱的光,是她在画室储物间捡到的那支。
能认识你……真好……他的手垂下,声音微不可闻。
画……继续画下去……这是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他的身体在林默怀里变得僵硬,那双清澈的眼睛,永远闭上了。
不远处的街角,苏晚晴目睹了这一切。她手中的蕾丝阳伞滚落在地,雨水打湿了她的脸。她身体猛地一晃,双腿一软,瘫倒在湿滑的地面上。她的脸上再也没有了甜美的笑容,只有极致的恐惧和一片死灰般的苍白。
肇事的黑色轿车在撞倒江越后,没有丝毫停留,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惊慌失措地冲入雨幕,消失在街道尽头。
林默抱着江越冰冷的身体,雨水冲刷着她和他的血迹,将一切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红。她感到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第八章：
警察局的审讯室里,空气凝重得让人窒息。陈宇被捕后,满脸是血,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绝望。他紧紧咬着牙,一言不发。
另一间审讯室,苏晚晴坐在冰冷的椅子上,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她双眼红肿,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警察的问话,让她彻底崩溃。
苏晚晴,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警察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苏晚晴猛地抬起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涌出。我嫉妒她……她声音哽咽,带着哭腔,身体剧烈地抽搐。我喜欢江越……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会这样……她双手捂住脸,指缝间渗出泪水。我对不起小默……我对不起江越……她反复重复着,哭声越来越大,像困兽的哀嚎。
林默坐在隔壁的房间,透过单向玻璃,看着苏晚晴的崩溃。她听着她泣不成声地供述一切,从如何偷看她的日记,到散播谣言,如何一步步刺激陈宇,再到不小心泄露江越的病情,以及那些添油加醋的谎言。每说出一句,苏晚晴的身体就颤抖得更厉害。
林默感觉自己的世界在一点点崩塌,那些曾经的友谊、信任,此刻都变成了锋利的碎片,扎进她的心里。她身体冰冷,连哭都哭不出来。
江越的父母赶到医院,看到冰冷的儿子,悲痛欲绝。他们冲着林默嘶吼,眼中充满了怨恨和指责。林默没有反驳,她站在那里,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任由所有的指责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江越的葬礼在阴雨中举行,气氛压抑。林默像个游魂,站在人群的角落,看着江越的照片,他的笑容依旧阳光,却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刻。她无法原谅苏晚晴,更无法原谅自己。如果她没有和江越争吵,如果她早点看清苏晚晴的真面目,如果她没有那么懦弱……
多年后,林默成为了一名小有名气的画家。她的画风充满了浓烈的悲伤和对生命的思考,主题常常是破碎的阳光和在阴影中挣扎的向日葵。她举办了第一次个人画展,主题命名为灰烬中盛开的向日葵。
展出作品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幅修复后的《星空下的向日葵》。画面上,那片被墨迹玷污的星空被巧妙地融入了新的元素,旁边是江越当年用自己衬衫画的那朵暗色玫瑰,被林默精心装裱,与画作并列。
苏晚晴出狱后,曾试图通过各种方式联系她,但林默没有回应。苏晚晴的人生,也彻底被毁了。
画展结束后,林默带着一束向日葵,来到江越的墓前。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墓碑上,也洒在她手中的向日葵上。
江越,你看,我还在画画。林默轻声说,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平静,却压抑着深沉的悲伤。
她从口袋里掏出那支钢笔,笔身光滑,笔夹精致,她一直珍藏着,用它勾勒每一幅画的初稿。
你说过,污点也可以成为艺术。她摩挲着钢笔,指尖感受着金属的冰凉。
我的生命里有了抹不去的污点。林默将向日葵放在墓碑前,阳光落在花瓣上。
但我会带着它,继续画下去。她的指尖轻抚着墓碑上江越的名字。
就像向日葵,永远朝着有你的那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