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透过公园凉亭旁老槐树的叶子,稀稀疏疏地落在石桌上。棋盘上,黑白子犬牙交错,杀得正激烈。
对面坐着的是徐振雄,我认识他快十年了。他拈着一枚白子,眼角带笑,看着我,却不急着落下:怎么,还在想明天那场成人礼
我执黑的手指顿了顿,棋子在指尖摩挲,沁凉的触感。确实,心里有点东西堵着,不上不下。明天,方昊阳的成人礼。秦家,那个曾经也算是我的家的地方。
没什么,我落下一子,声音平淡,陈年旧事,偶尔泛起来罢了。
风吹过,带来几片落叶,也吹起几缕额前的发。徐振雄嗯了一声,不再追问,只是目光在棋盘上逡巡:你这步棋,走得有些犹豫啊,不像你平时的风格。
是吗或许吧。十年了,秦岩这个名字几乎快被我自己遗忘在角落,如今的我是陆尘。可有些东西,刻在骨子里,不是换个名字就能轻易抹去的。
专心下棋,老徐。我提醒他。
他哈哈一笑:行,专心,专心。
棋局正到紧要关头,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那种,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他几百万的调调:喂,陆尘!
我眼皮都没抬一下。这公园里,除了老徐,会这么连名带姓,还用这种口气叫我的,也就只有他了。
一个穿着限量款潮牌,头发染得张扬的年轻人大步流星地走到我们棋桌旁,看都没看徐振雄一眼,颐指气使地对我开口:我妈让我来找你。
我捏着棋子,目光依然落在棋盘上,仿佛在研究下一步的死活,淡淡应了一声:有事
这小子,方昊阳,林依依和方子豪的宝贝儿子。当年我被赶出秦家的时候,他才八岁,如今也长这么大了。只是这副德行,和他爹妈当年,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方昊阳显然很不满意我的态度,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明天我成人礼,知道吧
我不置可否。
他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继续用那种施舍般的语气说道:家里公司最近资金有点问题。听说你跟金地集团的徐总挺熟我妈让你去跟他说说,让他投五个亿,帮我们周转一下。
五个亿我差点没笑出声。这口气,仿佛是在让我去楼下小卖部赊两瓶酱油那么简单。
徐振雄在一旁终于忍不住嗤了一声,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茶叶沫子,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方昊阳这才注意到徐振雄,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你谁啊
我这才抬起头,看着方昊阳,这小子长得倒是不错,眉眼间有几分林依依的影子,只是那股子傲慢劲儿,让人实在喜欢不起来。
这是金地集团的徐总。我缓缓开口。
方昊阳眼睛一亮,但随即又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对着徐振雄,连个称呼都没有,直接说:哦,那你就是我妈说的那个徐总了事情我刚才也说了,五个亿,对我家来说不算什么,主要是给你们金地一个合作的机会。怎么样,明天之前,资金能到位吧
徐振雄放下茶杯,瞥了方昊阳一眼,转头笑着对我说道:你这个‘儿子’,可真有意思。
我走了一步棋,语气没什么波澜:从小被他妈和他那个爹惯坏了。当年,不就是他们娘俩,里应外合,把我从秦家撵出去的么。
哦徐振雄挑了挑眉,拖长了调子,还有这回事他看着方昊阳,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养孩子不容易啊,还是自己亲生的才真疼。
这话像是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方昊阳。他那张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一伸手,直接将我们面前的棋盘给掀了。
哗啦啦——
黑白棋子混着碎裂的棋盘木屑,撒了一地。
你个死老头!胡说八道什么!方昊阳指着徐振雄的鼻子破口大骂,我爸妈疼不疼我,关你屁事!你算个什么东西!
徐振雄脸色沉了下来,正要起身。
我伸手按住了他的胳膊,摇了摇头。跟这种毛头小子动气,不值当。
方昊阳,我站起身,比他高出一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东西也通知到了,你可以走了。
走方昊阳梗着脖子,一脸不服,陆尘我告诉你,那五个亿,你必须给我弄到!不然,明天的成人礼,你也别想来!我妈说了,你要是办不成这点事,就没资格再进秦家的门!他又指了指徐振雄,恶狠狠地说道:还有你这个老东西,今天这事没完!
说完,他大概也觉得讨不到什么便宜,狠狠地瞪了我们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那背影,都透着一股子嚣张跋扈。
我看着他远去的方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是愤怒不全是。是悲哀或许有那么一点。更多的是一种……荒谬感。
徐振雄弯下腰,慢条斯理地捡拾着散落在地上的棋子,脸上倒是没什么怒气,反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捡起一枚白子,在指尖掂了掂:这小子,脾气不小。不过,‘亲生的才疼’,这话倒是戳到他肺管子了。
我没接话。是啊,亲生的才疼。我这个所谓的养子,在他们眼里,恐怕连条狗都不如吧。
行了,别气了,徐振雄把捡好的棋子放回棋盒,成人礼,还去吗
去,为什么不去。我看着散落一地的狼藉,语气平静,有些账,总该算一算了。
徐振雄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方昊阳那副欠揍的背影,像一根引线,瞬间点燃了我脑子里积了十年的陈年火药。我甚至能闻到那股子硝烟味儿。
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阴沉沉的天,雨点子跟不要钱似的往下砸,噼里啪啦打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浑浊的水花。我,秦岩,或者说,那时的我,还叫秦岩,像只没了窝的野狗,站在秦家那扇冰冷厚重的雕花大门外。雨水顺着头发淌下来,糊了满脸,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
林依依,我名义上的妻子,脸上没什么表情,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手里捏着一份纸,轻飘飘地,像片不祥的落叶,甩在我面前的泥水里。秦岩,我们完了。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子豪才是能给我幸福的人。你,给不了。
方子豪,那个名义上是我的兄弟,实际上鸠占鹊巢的男人,得意洋洋地搂着她的腰,下巴微微抬着,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听见没秦家养你这么多年,也算仁至义尽了。现在,滚吧,别在这儿碍眼。
那语气,那神态,活像在驱赶一只不听话的宠物。
更可笑的是他们那个才八岁的儿子,方昊阳,对,就是刚才那个在我面前掀棋盘的小兔崽子,当时正躲在方子豪腿后,探出个小脑袋,学着大人的模样,冲上来对着我的小腿又踢又踹,尖叫着:坏人!不准你欺负我妈妈!方子豪才是我爸爸!你滚开!
那一脚一脚,踹在腿上,倒不怎么疼,却像是有人拿着钝刀子,一下一下往心口上拉。疼或许吧,但更多的是一种空洞的麻木。我记得我当时好像还笑了,具体为什么笑,现在也想不起来了。
江边的风,总是又冷又硬,刮在脸上像刀子。我沿着江堤走了不知道多久,天色从傍晚的昏黄彻底变成了墨黑。江水黑沉沉的,偶尔翻起几个浪花,也带着一股子死气。那时候,脑子里真是一片空白,反复回荡的,就是方子豪那句滚吧,还有林依依那句你给不了。无数次,看着那翻滚的江水,有个声音在耳边说,跳下去吧,一了百了,什么屈辱、什么背叛,都没了。
可偏偏,养父母那两张总是带着笑意的脸,总在最紧要的关头冒出来。他们对我那么好,那么好……我怎么能就这么窝囊地死了仇还没报,恩也没还。
就在我跟江水较劲,琢磨着是选个顺流还是逆流的时候,一杯热乎乎的东西递到了我眼前。我愣愣地抬头,看见一个穿着普通夹克的中年男人,脸上带着点风霜,眼神却很温和。
老哥哥在这儿守了你一晚上了,徐振雄,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就是金地集团的徐总,只是觉得这人声音挺沉稳,江边风大,先暖暖身子。走吧,吃点热乎的早餐去。
他没问我为什么寻死觅活,也没说什么大道理,就那么一杯热咖啡,一句话。可就是这简单的举动,硬生生把我从悬崖边上拽了回来。
后来,老徐知道了我的事,大概是觉得我这人还有点骨气,或许是看我脑子还算灵光,想拉我进金地集团。跟着我干吧,小秦,他那时候还习惯叫我小秦,我不会亏待你。
我拒绝了。不是不识抬举,而是我秦岩,不,陆尘,要争那口气。我要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看看,我陆尘,不是非得靠着谁才能活。更重要的是,养父母那场蹊跷的车祸,像根毒刺一样扎在我心里,不拔出来,我寝食难安。我得自己积攒力量,去查,去把那些藏在暗地里的老鼠一只只揪出来。
老徐听了我的打算,没生气,反而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小子,有志气!行,我不勉强你。不过,真遇到过不去的坎儿,别忘了还有我这个老哥哥。他没多说什么,但之后,却不动声色地给我提供了一些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资源和人脉。这个人情,我陆尘记下了。
于是,我头也不回地扎进了金融那个不见硝烟的战场。水深火热,刀光剑影,每天都像是在走钢丝。我给自己起了个化名,彦青。青色的青,象征着蛰伏,也象征着希望。别人都说我天赋异禀,手段狠辣,十年时间,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小卒,爬到了现在这个位置。金融圈里的人提起彦青,大多是敬畏,也有些是恐惧。他们只知道彦青神秘,出手果决,却没人知道,彦青的壳子底下,是曾经那个差点投江的秦岩。
这些年,我明面上在金融市场翻江倒海,暗地里,从未停止过对养父母车祸真相的调查。砸进去的钱,动用的人脉,数都数不清。多少次以为抓住了线索,结果都是竹篮打水。直到最近,才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所有的证据,虽然还不是那么完整,但都隐隐约约指向了两个人——方子豪,林依依。
我点开手机相册,里面存着一张照片。是方子豪和林依依的结婚照。照片上,他们笑得可真甜啊,林依依依偎在方子豪怀里,方子豪春风得意。这张照片的拍摄日期,就在我养父母车祸后不久。真是讽刺。
老徐,我收起手机,看着棋盘上被方昊阳搅乱的残局,你说,这棋盘乱了,是不是就该重新摆一盘
徐振雄也看着那堆狼藉,笑了:是该重新摆。不过,怎么个摆法,得看执棋人的心情。他顿了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我,明天那成人礼,有好戏看了吧
我没直接回答,只是拿起一枚被方昊阳打落在地的黑子,在指尖轻轻一捻。
方昊阳的成人礼,设在秦家祖宅。
这地方,我曾住了十几年。门口那两尊石狮子,还是我小时候爷爷领着我一起挑的。如今再看,狮子依旧,宅子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暮气。
停车场里倒是热闹,宾利、劳斯莱斯,叫得上名叫不上名的豪车塞得满满当当。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好一派上流社会的繁华景象。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秦家那点家底,早被方子豪那败家子折腾得差不多了,也就剩这么个空壳子撑场面。
我听见旁边几个端着香槟的男女在窃窃私语。
秦家这次下了血本啊,这排场……
还不是想趁着少爷成人礼,拉拢点关系,听说他们资金链快断了。
那个穿休闲装的是谁啊怎么也进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点刻薄。
不知道,看着面生,怕不是来混吃混喝的吧
我没理会这些苍蝇似的议论。我今天来,可不是为了跟他们争论一身衣服的价值,也不是为了品尝这里的自助餐。虽然,这自助餐的品质,比起十年前,也差了不少。方子豪这管家水平,可见一斑。
我穿着简单的休闲装,和周围那些恨不得把全部身家穿在身上的人比起来,确实格格不入。我自顾自地走到餐台边,拿了个盘子,随便夹了点东西。这平静,落在某些人眼里,估计就成了不识抬举。
哟,这不是陆尘吗稀客啊。
说曹操,曹操就到。
林依依挽着方子豪的胳膊,方昊阳昂着下巴跟在他们身后,一家三口,闪亮登场,跟走红毯似的。
方昊阳一看见我,眉头就拧了起来,跟昨天公园里一个德行:你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丢不丢人!
我眼皮都没抬,继续研究我盘子里的虾,这虾,不太新鲜。
林依依冷哼一声,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我听清:陆尘,好歹今天是我们昊阳的成人礼,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注意点自己的身份,别给我们秦家丢人现眼。
秦家我心里冷笑。她还真把自己当秦家女主人了。
方子豪倒是换上了一副笑脸,热情得有些过分:哎呀,陆尘,你能来,我们真是太高兴了!过去的事,都是误会,误会!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呢他亲热地想来拍我的肩膀。
我端着盘子,不着痕迹地错开一步。
他也不尴尬,继续他的表演:其实啊,我跟你林阿姨早就商量了,你如今回来了,总不能一直在外面漂着。秦氏集团,副总的位置,我给你留着!怎么样,够意思吧
副总我差点没把嘴里的东西喷出来。
林依依在一旁帮腔,那语气,像是施舍叫花子:陆尘啊,你也别不识好歹。这些年,你在外面肯定吃了不少苦吧子豪也是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才给你这个机会。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别人求都求不来呢。
是啊是啊,方子豪连连点头,终于图穷匕见,不过呢,这个副总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公司最近呢,确实遇到点小麻烦,资金方面有点紧张。你不是跟金地集团的徐总很熟吗只要你能让徐总给我们秦氏投五个亿,周转一下,这副总的位置,立马就是你的!以后,你就是秦氏的功臣!
五亿换个副总这算盘打得,我在华尔街都没见过这么精明的。
我慢条斯理地咽下嘴里的东西,用餐巾擦了擦嘴,看着他们夫妇俩一唱一和,觉得比看戏还有意思。他们是真把我当傻子,还是觉得所有人都跟他们一样,利欲熏心
就在这时,门口一阵小小的骚动。
高总来了!
只见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脑满肠肥,油光可鉴,脖子上戴着条小拇指粗的金链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这人我有点印象,徐振雄提过一嘴,叫高振,是他不成器的远房外甥,仗着徐振雄的名头在外面招摇撞骗,金地集团给他挂了个闲职副总,免得他在外面闯更大的祸。
方子豪夫妇一听高总两个字,眼睛都亮了,也顾不上我这个副总候选人了,立刻像两只闻到腥味的猫,一路小跑着迎了上去。
哎哟,高总!您可算来了!快请进,快请进!方子豪的腰都快弯成九十度了,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
林依依更是热情似火:高总大驾光临,真是让我们秦家蓬荜生辉啊!
方昊阳也赶紧跟在后面,学着他爹妈的样子,挤出个笑脸:高总好。
高振派头十足,嗯了一声,用眼角扫了他们一眼,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行了行了,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我时间紧张,合同带来了吗赶紧签了,我还得赶下一场。
合同我心里一动。
果然,方子豪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点头哈腰地递过去:带来了,带来了,高总您过目。
宾客们也纷纷侧目,议论声更大了。
那是金地集团的高总吧秦家真攀上高枝了
看来秦家这次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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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振接过合同,随意翻了翻,然后直接扔在旁边的桌子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一千万,收购你们秦家这老宅子。签了吧。
什么一千万
我眉头一挑。这秦家祖宅,虽然地段不是最繁华的,但占地面积不小,光是这宅子本身,没五个亿也值三个亿。一千万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
林依依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好消息,眼睛放光,急切地推了推方子豪的胳膊:子豪,快签啊!高总肯出价就不错了!这老宅子放着也不值钱,只要能拉来金地集团的投资,盘活公司,一切都值了!她压低声音,但语气里的急切藏都藏不住。
方昊阳也在一旁帮腔:爸,快签吧!我可不想以后过穷日子!有了金地的投资,我们家就能翻身了!
方子豪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毕竟是祖宅,就这么一千万卖了,传出去也不好听。但他看了看高振那副不耐烦的样子,又看了看周围宾客们羡慕又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眼神,最后一咬牙,拿起笔,似乎就要签字。
这群蠢货,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不,或许他们不蠢,只是坏,坏到骨子里了。为了钱,什么祖宗基业,什么亲情道义,都可以拿来交换。
眼看方子豪就要落笔,我再也看不下去。这老宅子,一草一木,都刻着我养父母的影子。他们竟然为了一千万就想卖掉简直是笑话!
等一下。我放下手里的餐盘,声音不大,却让正准备签字的方子豪手一抖,笔尖在合同上划出一道刺眼的墨痕。
他猛地抬头,脸色铁青:陆尘,你又想干什么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爸妈留下来的祖宅,你说卖就卖我盯着他,一千万方子豪,你可真大方。我的语气里没什么温度,当年他们把我赶出秦家,这份大方,我可没齿难忘。
你……方子豪被我噎得说不出话,脸涨成了猪肝色。这老宅是他最后的遮羞布,也是他心里的刺。
林依依尖着嗓子叫起来:陆尘!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外人,也敢管我们秦家的事子豪卖自己的房子,关你屁事!
方昊阳也跟着起哄:就是!你个被赶出去的丧家犬,还敢回来指手画脚!保安呢把他给我轰出去!
周围一些秦家的亲戚也开始窃窃私语,眼神不善地围拢过来,看样子是想帮着清理门户。
方子豪见状,胆气又壮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道:秦岩!我告诉你,别给脸不要脸!这祖宅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你再敢多说一句,我今天就打断你的腿,把你从这儿扔出去!
呵,打断我的腿他还真敢说。
就在这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动手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怒喝,如同平地惊雷:住手!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徐振雄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他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冷冽。他身后跟着的几个人,个个气场强大,一看就不是普通角色。这些人,都是龙耀俱乐部的老熟人,平时在各自的领域里都是跺跺脚地动山摇的人物,今天竟然都跟着老徐一起来了。
这是要干什么唱大戏吗
方子豪和林依依也愣住了,显然没想到徐振雄会亲自到场,而且还带着这么大的阵仗。
高振一看到徐振雄,脸色刷地就白了,刚才那副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声:舅……舅舅……
徐振雄理都没理他,径直走到他面前,拿起桌上那份所谓的收购合同,看都没看,嗤啦一声,当着所有人的面,撕了个粉碎。
纸屑像雪花一样飘落。
高振,徐振雄的声音冷得像冰,谁给你的胆子,敢打着金地集团的旗号在外面招摇撞骗嗯中饱私囊,狐假虎威,你倒是玩得挺溜啊!
他每说一句,高振的脸就白一分。
从今天起,徐振雄看着高振,一字一句地说,你不再是金地集团的员工,我们之间,也没有任何关系。滚!
高振腿一软,差点没跪下去,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两眼一翻,竟直挺挺地晕了过去。还真是中看不中用。
周围的宾客们大气都不敢出,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反转,可比电视剧精彩多了。
方子豪和林依依夫妇更是面如土色,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苦心巴结的高总,在徐振雄面前,竟然连条狗都不如。
徐振雄处理完高振,这才转过身,笑呵呵地揽住我的肩膀,对着目瞪口呆的众人朗声说道:诸位,诸位,今天是个好日子,借着秦家小少爷的成人礼,我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下我身边这位老弟!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我身上,声音里带着一丝得意:这些年,金融圈里那个最神秘,也最让人头疼的‘彦青’,没错,就是我这个老弟——陆尘!
轰!
人群像是炸开了锅。
彦青哪个彦青
还能是哪个就是那个在华尔街翻云覆雨,几年前把索罗旗下基金都给狙击了的那个彦青啊!
我的天!他就是彦青!
太不可思议了!他竟然这么年轻!
各种惊叹声、议论声、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方子豪和林依依如遭雷击,两个人像是被点了穴,僵立当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比刚才晕倒的高振还要难看。林依依手里的精致手包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她却浑然不觉。方子豪张着嘴,眼睛瞪得像铜铃,那表情,活像是见了鬼。
我倒是很平静。这个结果,早在我的预料之中。
龙耀俱乐部那几位大佬也纷纷走上前来,有的拍拍我的肩膀,有的笑着捶我一下,语气熟稔。
陆老弟,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回国也不跟哥哥们说一声!
就是,还以为你小子在哪个犄角旮旯发大财呢!
行了行了,今天这不就见着了嘛!回头咱们好好聚聚!
他们看向方子豪夫妇的时候,那眼神,就跟看路边的垃圾没什么区别,不屑中带着几分怜悯。
徐振雄笑眯眯地看着几乎要瘫倒在地的方子豪夫妇,慢悠悠地开口:秦总,秦夫人,别那么紧张嘛。你看,事情不就简单了想让秦氏集团渡过难关,起死回生容易得很。
他指了指我,脸上的笑容越发意味深长:求求我这个老弟。只要他陆尘点个头,别说五个亿,五十个亿,金地集团也给他投!秦氏集团,想不一飞冲天都难啊!
方子豪夫妇的腿肚子开始打哆嗦,脸色惨白如纸,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他们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处心积虑想巴结的金主,竟然跟我称兄道弟。而他们一直看不起,甚至想踩在脚下的养子,才是那个真正能决定他们生死的人。
方子豪那张脸,青一阵白一阵,跟调色盘似的,煞是好看。林依依腿一软,要不是方子豪下意识在旁边撑了她一把,怕是当场就要表演一个五体投地。
徐振雄笑眯眯地开口,那语气,像是谈论今天天气不错:怎么样啊,秦总、秦夫人现在知道该跟谁聊聊了吧我这老弟,脾气不算太好,耐心也有限得很。
周围那几位大佬也都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眼神在方子豪和林依依身上来回打转,不时还低声交谈几句,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那轻蔑的笑声,比巴掌还响。
方子豪嘴唇哆嗦了半天,愣是一个字没憋出来。倒是林依依,反应极快,猛地甩开方子豪的手,踉踉跄跄地冲到我面前,噗通一声就要跪下。
陆尘!不不不,彦总!三少爷!是我们有眼无珠!是我们猪油蒙了心!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秦家,放过我们这一次吧!我们知道错了!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妆都花了,哪还有半点之前的嚣张气焰。
我脚下轻轻一错,让她那惊天动地的一跪落了个空,险些栽倒。
林女士,地上凉,有什么话站起来说。我语气平淡,秦家的产业,还有这祖宅,你们打算怎么处理,现在可以说了。
方子豪总算找回了点魂,连滚带爬地凑过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卖!都卖!陆……陆先生,只要您肯接手,价格……价格您说了算!我们只求……只求您能给我们留条活路,别赶尽杀绝!
对对对!林依依也顾不上爬起来,就那么狼狈地坐在地上,连连点头,都给您!只要您能让秦氏渡过这次难关,我们什么都愿意!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昨天还想着拿五亿和副总的空头支票来羞辱我,今天就恨不得把整个秦家打包送上。
我没立刻回应他们的哀求。整个宴会厅安静得可怕,只剩下他们夫妻俩粗重的喘息声和压抑的啜泣声。
我看着他们,这两个曾经不可一世,将我养父母留下的家业视作囊中之物,将我像垃圾一样扫地出门的人,如今卑微到了尘埃里。
交易,自然是要做的。我缓缓开口,确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入他们耳中,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个私人问题,想请两位解答。
方子豪和林依依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希冀的光芒,忙不迭地连连点头:您问!您问!只要我们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踱步到他们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因为恐惧和绝望而扭曲的脸。
当年,我爸妈出车祸那天,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一字一顿地问,你们两个,在哪里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方子豪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那点刚刚升起的希望之光也迅速熄灭,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林依依更是浑身一颤,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汹涌而出,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慌乱。
方子豪喉结剧烈地上下滑动,干笑了两声,那声音比乌鸦叫还难听:陆……陆尘啊,这……这都过去多少年的旧事了,你怎么……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他眼神躲闪,根本不敢与我对视,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那天……哦,那天是昊阳的生日,对,昊阳生日!我们……我们带着昊阳在游乐园呢,玩了一整天……
他像是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语气也稍微流畅了一些。
林依依也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哭天抢地地附和:是啊是啊!陆尘,我们怎么可能知道会发生那种意外!接到电话的时候,我们正在给昊阳切蛋糕呢,魂都吓飞了!等我们疯了似的赶到医院……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呜呜呜……我可怜的公公婆婆啊……
她捶胸顿足,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天下第一孝顺媳妇呢。
游乐园我咀嚼着这三个字,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给昊阳过生日我怎么记得,我爸妈出事那天,距离昊阳的生日,好像还有大半个月吧难道是我记错了
方子豪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冷汗大颗大颗地从额角滑落:记……肯定是您记错了!或者……或者我们提前给他过的,小孩子嘛,都盼着早点过生日,是吧,依依他慌忙向林依依求证。
林依依也连连点头:对对对,提前过的,就是提前过的!
看着他们拙劣的表演,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了一段视频。画面有些昏暗模糊,但依稀能辨认出两个身影,正鬼鬼祟祟地围着一辆黑色轿车,像是在捣鼓什么。那辆车,我闭着眼睛都认得,是我养父最常开的那一辆。
这是我花了不少心思,从车祸现场附近一个私人仓库的监控里截取出来的。角度刁钻了点,像素也差了些,但这两位,看着眼熟吗我将手机屏幕转向他们。
方子豪和林依依看到视频的瞬间,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脸色惨白如纸,瞳孔骤然收缩。林依依更是下意识地捂住了嘴,才没让尖叫冲出喉咙。
这……这是什么东西我们……我们没见过!这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方子豪的声音嘶哑,透着垂死挣扎的歇斯底里。
没关系我轻笑一声,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又调出几张照片。有几张是残缺的通话记录截屏,还有几张是银行的转账凭证,收款账户的名字,正是林依依娘家一个游手好闲、臭名昭著的远房表哥。
这些呢我慢悠悠地问,要不要我再把私家侦探整理的初步调查报告,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给大家详细念叨念叨
不!不是我们!你这是诬陷!赤裸裸的诬陷!林依依的情绪彻底失控,指着我尖叫,陆尘!你不能凭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就给我们定罪!我们是冤枉的!
我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我收起手机,目光冷冽地扫过他们因为极致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现在,一五一十地把当年的事情说清楚,或许,我还会念及旧情,给你们留几分体面。如果还想负隅顽抗……后面的话,我不必说出口,他们也该明白。
这两人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眼神里除了恐惧,再也看不到其他。但即便是这样,他们依旧死死地咬着牙关,不肯吐露半个字。
真是可悲又可笑的侥幸。
一直躲在方子豪身后,试图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方昊阳,此刻的脸色比他爹妈还要难看。他看看我,又看看抖如筛糠的父母,嘴唇无声地翕动着,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迷茫。
这小子,昨天还是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嚣张模样,今天却怂得像只鹌鹑。
方昊阳。我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他浑身一激灵,猛地抬起头,惊恐不安地看着我。
你爸妈说,你爷爷奶奶出事那天,他们带你去游乐园了。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那天的旋转木马,好玩吗过山车,刺激吗
方昊阳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圈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林依依见状,顿时急了,一把将方昊阳死死拽到自己身后,色厉内荏地尖叫:陆尘!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吓唬一个小孩子!当年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
方子豪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起来吼道:秦岩!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尽管冲着我们来!别把昊阳牵扯进来!他还是个孩子!
我为难他我嗤笑一声,我不过是好奇,那天的游乐园,究竟有什么好玩的,能让你们一家三口,连至亲的生死都置之度外。
够了!别说了!求求你别再说了!
一直沉默的方昊阳,突然像一头被激怒的幼狮,猛地甩开林依依死死抓住他的手,通红着双眼,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
这一声,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紧接着,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跌跌撞撞地冲到我面前,那张年轻的脸上涕泪横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爸!不……陆叔叔!我……我错了!我有罪!我能作证!
这称呼,倒是改得挺快。
当年……当年爷爷奶奶出车祸那天……他们……他们根本就没带我去什么游乐园!方昊阳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尖利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昊阳!你个小畜生!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方子豪和林依依同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脸色瞬间变得狰狞可怖,不顾一切地想冲上来捂住方昊阳的嘴。
徐振雄带来的那几个保镖立刻上前,动作干脆利落地将他们夫妇二人死死按住,任凭他们如何挣扎咒骂,都动弹不得。
我没有胡说!方昊阳哭喊着,声音凄厉,那天早上,我根本就没出过门!是你们!是你们两个!一大早接了个电话,就神色慌张地一起出去了!你们还骗我说,是公司有天大的急事要去处理!
他越说越激动,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被按住的方子豪和林依依:我亲耳听到……我亲耳听到你们两个在书房里为了什么‘尾款’、什么事情‘办得干不干净’大声争吵!我那时候年纪小,很多话都听不懂,但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还偷听过你们跟我妈那边的舅舅打电话!方昊阳像是要将积压在心底多年的毒素一次性全部呕吐出来,他们说……说爷爷奶奶的车祸就是他们精心安排的!说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绝对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还说……还说只要爷爷奶奶死了,秦家所有的财产,就全都是我们的了!
啊——!你这个不孝子!白眼狼!我要撕了你的嘴!林依依彻底崩溃了,像个疯婆子一样不顾形象地尖叫咒骂,声音凄厉刺耳。
方子豪则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瘫软在地上,面如死灰,眼神空洞。
整个宴会厅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方昊阳这番石破天惊的爆料给震得魂飞魄散。
我看着眼前这个痛哭流涕的年轻人,心里没有半分同情,也没有半分快意。
这小子,总算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虽然他现在所揭露的,恐怕还仅仅是冰山一角。
不过,这出戏,确实比我预想中还要精彩几分。
我看着方昊阳那张涕泪交加的年轻脸庞,他刚才那番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锥子,不仅扎向方子豪和林依依,也多少搅动了我心里某些早已沉寂的东西。这小子,总算没蠢到家。
行了,别哭了。我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你刚才说的那些,还有点人样。看在你最后说了实话的份上,当年你那点不懂事的拳打脚踢,我不跟你计较。
方昊阳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我没理会他的表情,目光转向被保镖死死按住、面如死灰的方子豪和林依依,声音冷了几个度:不过,方昊阳,有件事你从头到尾都搞错了。
我顿了顿,确保每一个字都能清晰地传到他,以及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我,陆尘,不是你的父亲。
这句话像是一颗无声的炸雷,在寂静的宴会厅里轰然炸开。
方昊阳脸上的悲愤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茫然和不可置信,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真正的亲生父亲,我的手指,缓缓指向瘫软在地上,连挣扎的力气都快没了的方子豪,是他,方子豪。
不——!!林依依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像是濒死的野兽,陆尘!你这个畜生!你胡说八道!你为了报复我们,你竟然编造这种谎言来污蔑我们!昊阳!昊阳你别信他!他是骗你的!我才是你妈!他……
我胡说我打断她歇斯底里的哭嚎,眼神平静无波,林依依,方子豪,你们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着方昊阳的面,指天发誓,说他方昊阳,是我陆尘的儿子吗
方子豪浑身剧烈地一颤,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庞,此刻更是白得像一张纸。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徒劳地翕动了几下嘴唇,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林依依的咒骂也戛然而止,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绝望的呜咽。
全场宾客一片哗然,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看向方子豪夫妇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震惊。原来这顶绿帽子,竟然是这么个戴法真是闻所未闻。
方昊阳呆呆地看着我,又看看方子豪,再看看林依依,眼神里的光一点点熄灭,最后只剩下空洞和绝望。这个打击,对他而言,恐怕比知道父母是杀人凶手还要来得猛烈。
看来,你们是默认了。我没再看他们那副德行,也没兴趣欣赏方昊阳的崩溃。
我拍了拍手,徐振雄的助理立刻会意,将一台连接着投影仪的笔记本电脑放到了我面前。
灯光暗下,雪白的墙壁上,清晰地投射出几份文件。
既然你们不肯主动交代,那我只好帮你们回忆一下了。我的声音在寂静的宴会厅里回荡。
第一份,林依依,你娘家表哥,李明强的亲笔口供。上面详细记录了当年你是如何找到他,许诺给他一百万好处费,让他找人‘处理’掉我养父母的车子,制造一场‘意外’。每一个细节,包括时间和地点,都记得清清楚楚。哦,对了,上面还有他的亲笔签名和红手印。
林依依的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
第二份,几段关键的电话录音。我示意助理播放。
……事情办妥了,尾款什么时候结一个粗嘎的男声。
放心,少不了你的!记住,手脚干净点,别留下任何把柄!这是方子豪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和紧张。
……他们一死,秦家就是我们的了!子豪,我们终于熬出头了!这是林依依的声音,得意而狠毒。
录音不长,但每一句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众人心上。方子豪和林依依彻底瘫软在地,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还有这些,屏幕上又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银行转账记录,是你们通过各种隐秘渠道,分批次转给李明强以及其他几个参与者的资金流水。每一笔,都有据可查。
证据,还有很多。比如,当年车祸现场提取到的,不属于我养父母车辆的刹车油残留物分析报告;比如,几个关键证人的证词,他们都指认,车祸发生前,看到有可疑人员在养父母车子附近徘徊。
我看着面如死灰的两个人: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整个宴会厅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这时,宴会厅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几名身穿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表情严肃。
为首的警官走到我面前,点了点头:陆先生,可以开始了。
我嗯了一声。
警察们径直走向方子豪和林依依,以及人群中几个脸色同样惨白、试图悄悄溜走的李家亲戚。
方子豪,林依依,李明德……你们涉嫌故意杀人,跟我们走一趟吧。冰冷的手铐,咔哒一声,锁住了他们的罪恶。
不!我没有!我是被冤枉的!陆尘!你不得好死!林依依像疯了一样尖叫,奋力挣扎,却被两名女警牢牢控制住。
方子豪则像一滩烂泥,任由警察将他拖拽起来,嘴里喃喃自语:完了……都完了……
他们的嘶吼和咒骂,在越来越近的警笛声中,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又那么刺耳。
宾客们纷纷避让,脸上写满了惊惧和厌恶。一场精心筹备的成人礼,最终演变成了一场罪恶的审判。
真是讽刺。
后续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方子豪在看守所里,没撑过几天,畏罪自杀了。听说是用裤腰带把自己吊死的,也算给他那卑劣的一生画上了一个还算体面的句号。
林依依,彻底疯了。在被送往精神病院的途中,她撞开车门跳了下去,当场死亡。或许,对她而言,这也是一种解脱。
至于方昊阳,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富家少爷,在接连遭受了身世和家庭真相的双重打击后,精神彻底垮了。他拒绝了我提出的一切帮助,一个人离开了这座城市。后来断断续续听到一些关于他的消息,说他流落街头,浑浑噩噩,没过几年,就客死异乡了。可悲,可叹,却不值得同情。他的人生,从他父母种下恶因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是个悲剧。
秦家的产业,我按照之前的约定,全部收购了过来。那些蛀虫,自然也一并清理干净。
处理完所有杂事,我选了个天朗气清的下午,带着徐振雄,还有几束养父母生前最喜欢的白菊,去了墓园。
夕阳的余晖将墓碑染上了一层暖金色。
我跪在墓碑前,将带来的酒倒了三杯,恭恭敬敬地摆好。
爸,妈。我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儿子回来看你们了。
当年的事情,都查清楚了。害死你们的凶手,方子豪,林依依,还有那些帮凶,都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秦家的祖宅,我也拿回来了。以后,不会再有人糟蹋它了。
这些年,儿子在外面……也做出了一点小小的成绩。你们泉下有知,应该能安心了吧
我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要把这十年来积压在心里的话,一次性都倾诉出来。徐振雄站在我身后,默默地陪着,没有打扰。
一阵微风吹过,墓碑前点燃的香烟,烟雾袅袅,打着旋儿向上飘散,仿佛是他们在回应我。
我抬起头,看着天边那几朵被夕阳镶了金边的云彩,恍惚间,它们的轮廓,竟像极了养父母那慈祥而欣慰的笑容。
我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
心里那块压了十年的巨石,终于在这一刻,彻底落了地。
曾经的仇恨,不甘,屈辱,在这一刻,似乎都随着这阵风,吹散了。
我对他们的承诺,完成了。
至于我自己的人生……呵,才刚刚开始呢。